五

    海还是安安静静的，好像睡着了一样，没有风，也没有浪，海水已经凝固了，好像一块厚厚的玻璃，平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悬崖上的小房子里，人鱼被艾尼诺按着剪指甲，她非常不情愿。不停地把小手抽回来。

    艾尼诺从身后圈住她，以很怪异的姿势，用腿把她固定在怀里。

    人鱼挣脱不开，只能乖乖被他剪了。

    她的手暖暖的，白白的，叠在一起，活像一对白鸽。

    手剪完了剪脚，那对脚踩在海豹皮地毯上，跟海豹腹部的毛一样白。

    剪了一会儿，她依旧不愿意配合，一脚踹在他心窝上。

    她真得生气了。

    艾尼诺一手拿剪刀一手去抓她，被她在手腕上咬了一口。她在躲他，一会儿又追着要咬他。

    她像在和他玩捉迷藏，转而被一件宝蓝色衣服吸引了。

    艾尼诺也不小气，她如果喜欢就给她穿吧。

    人鱼也许是穿了好看衣服而兴奋，都乖乖把脚伸给他剪了。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艾尼诺本来计划他睡地，可人鱼不习惯睡床。他让她睡在海豹皮地毯上，拿了最好的蚕丝被子给她盖。

    艾尼诺很困了，人鱼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一转头，海豹的头就正对着她的脸！

    人鱼吓得脸色煞白。⼼有余悸地看了⼀眼那死去的东西，悬着的⼼才落了地。

    她开始不停地往床上跳，凑到艾尼诺身边。

    他不停地把她抱下去，她一个晚上往床上跳十几次。

    终于，他乏了，也就随她了。

    几天的相处下来，艾尼诺发现自己对人鱼可谓知之甚少。以前听见的只是传言，

    他原本不知道，人鱼还把自己当人看待，可能她经常看到他晚上的时候，都会上床睡觉，所以也会跟着学。

    人鱼是很缺乏安全感的，而且它时时刻刻都保持警惕状态。

    人鱼也是很会享受的，而且它也很爱干净，他的床不仅舒服、而且还很干净。

    要是人鱼喜欢他的话，那么她会时时刻刻粘着他的，就算她困了也会呆在他身边，所以当他睡觉的时候，人鱼自然会跟着。

    不知道的是，人鱼是很怕冷的，而且她很喜欢在暖和的地方晒太阳和睡觉，要是人鱼很喜欢跟他睡觉，除了喜欢他之外，可能就是因为他的床比地毯更暖。

    ……

    集市上，艾尼诺给人鱼买了几件衣服，他挑他觉得好看的买。

    “要香水嘛？今天刚到的。”

    打开瓶子，艾尼诺闻到了清新、淡雅的花香，仿佛海水流淌。

    “这个也包起来。”

    屋里没人，走到屋外，艾尼诺不禁笑了，“你是一个小壁虎嘛？干嘛趴在石头上？“

    人鱼慢吞吞地从大石头上下来，他迟到了很久，可她依然为他的到来而高兴。

    他给她带来了漂亮的衣服，人鱼非常高兴，一件又一件地在身上比划。

    香水却让她应激，她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手腕一转，把香水从悬崖上扔进了海里，

    艾斯尼诺惊呼，她把他也推进了海里。就像他砍她尾巴时一样，也是这么出乎意料，他自己都来不及反应。

    他不停的在⽔中挣扎，双臂慌乱的拍打着⾝边的⽔，溅起的⽔花，不断往下沉的⾝体让他感受到了死亡发出的冰冷讯息。

    水里的人鱼清冷，柔软，性感，纯真。她喜欢他的方式颇为惊险，濒死死亡的绝境，一个必要条件——在水里面。水里，才是她的主场。

    窒息，还是窒息。

    仿佛感受到了死神正紧紧地勒住他的脖⼦，缓缓⽤力…“睡吧。睡吧。”艾尼诺听到那个让他⽆法回避的声⾳，轻轻地透⽀着他的意志。

    人鱼狡黠地笑。现在，她抱着他，他再也不会把她推开了。

    终于，他不再挣扎，随着⽔流，缓缓下沉。艾斯尼诺以为自己淹死了。可是没有，人鱼救了他，并把他带回了岸上。

    湿衣服都被脱了下来。她口对口地为他渡气。她的面孔很精致，很美丽，但眉宇间有时候会流露出一点野性。

    用力睁眼，只看到一片模糊。海浪一次又一次地扑向礁石，礁石对海浪的态度，从偏执走向松弛，甚至妥协。哪怕最不幸的人生也会有阳光明媚的时光，也会在沙砾石缝中长出小小的幸福之花。

    艾尼诺拥她入怀，瞧，那般温柔，他仿佛已被她驯服，这身份里带着轻微的乏力和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