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过——你穿起来很好看哦。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在火山爆发的前一刻，玛拉的怒气全消。
“……是、是吗？”
“对啊，该怎么说呢……应该算新鲜吧，看上去比平常还要成熟。”
阿尼斯也搞不清楚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吞吞吐吐，诚实地说出内心的想法。
玛拉转着眼，确认似地凝神窥探阿尼斯的表情。他没做什么亏心事，心跳却一再加速。
过没多久，玛拉显得心满意足，神色轻松自若。
“……谢谢。”
她故作平静，压抑住嘴角扬起的笑意，轻声向他道谢。
两人就这么陷入沉默。
玛拉的视线游移，显得忸忸怩怩，阿尼斯伫立在原地，也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两人似乎都想开口，可是都抓不到时机。
沉默持续蔓延。
杰克默数到一百。
然后，他决定不等下去了。
“好啦，既然玛拉也到了，我们差不多可以去逛一逛了吧？”
阿尼斯与玛拉微微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
*
遗憾的是，玛拉的成熟感根本没维持多久。
“下一个，棉花糖！我要吃棉花糖！”
“……你先吃完右手的苹果糖葫芦和左手的巧克力香蕉再说。”
“阿尼斯，有面具耶！欸，哪个好？你觉得哪个好呢？”
“嘟嘴小丑……不，我骗你的！我是在开玩笑的，别用木屐踢人啦！”
“我看到捞金鱼了！耶！”
“等一下！你别穿着浴衣乱跑啦！哪有人穿着浴衣还能跑那么快啊！？”
她乐不可支，亢奋到甚至吓到一群从她身边走过的小学生，完全回到平常“男人婆”的模样。
杰克愕然。
“……她去年也是这个样子吗？”
“去年还比这更夸张。”
阿尼斯跟在玛拉身后，苦笑回应。
玛拉平常偶尔会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只是遇到这一类庆典，她就像是真的变成了个小孩子。“阿尼斯，你看这个！”、“阿尼斯，快来这边！”她的双眼闪闪发亮，拉着阿尼斯的手臂，一一指向那些平凡无奇的摊位。
阿尼斯其实不时也会觉得招架不住，只是一见到玛拉无忧无虑的笑颜，那些抱怨和嘲讽的话就全咽了下去。看见别人由衷喜悦的脸庞也算乐事一件。
而且，和天真的玛拉在一起，他就无来由地忆起往事。
很久以前，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每次一到本家，儿时玩伴总会兴高米烈，乐得满脸通红。
她对阿尼斯百依百顺，老跟在阿尼斯背后……
阿尼斯不经意想到一个问题。
——这么说来，她参加过庙会吗？
无法想象。夏目也许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玩乐，只是一无所知地被束缚在土御门的名号下，每天埋头过着学习与修行的年活。
在我尽情玩乐的当下，她又在做什么呢——
这时……
“……阿尼斯？”
杰克悄声叫唤，阿尼斯吓得赶紧回神。
“怎么了？”
“噢……不好意思，没什么。”
阿尼斯笑了笑，敷衍了过去，让意识回到眼前的庙会。
日已西落，摊子上的灯泡和一整排灯笼照亮四周。再过一会儿，烟火表演就要正式开始。
就在这时候，原本蹲在地上，和金鱼大眼瞪小眼的玛拉猛然起身。
“啊！那是什么？我以前没看过耶！”
“喔，是打靶嘛，真让人怀念。”
阿尼斯语声刚落，玛拉已经冲到射击游戏的摊位前。
阿尼斯连忙追了上去，杰克也跟在他们后面。那时正好有一对看似大学生的情侣在进行挑战，冲上前去的玛拉站在一旁，认真观察他们的模样。
“……原来是这么玩的啊，用那把玩具枪击倒摆在那里的奖品就行了吗？这么一来就可以拿到倒下的奖品……”
“你没玩过吗？”
“我刚才就说以前没看过啦！”
说着，玛拉付了玩一次的费用（十块）给顾摊的店员。
店员交给她一把玩具枪。
“……这要怎么玩啊？”
她仰望阿尼斯，阿尼斯于是从她手中接过玩具枪，拉上弹簧，将软木塞子弹塞进枪口。
“接着只要扣下扳机就可以了。”
“谢啦！那么，我来看看要拿什么奖品好呢？”
“听好了，玛拉，玩这种游戏不能一心想要拿大奖，不只会打不中，就算打中了，奖品太重也不会倒。理论上，目标要放在排在最前面一排，那些比较轻的奖品——”
“啊，没射中。”
“听我讲完啊！”
玛拉擅自开始射击，之后也没一枪射中奖品。她大胆地将枪对准最上面一排，目标是一个系着缎带的盒子，完全没把阿尼斯的建议听进耳里。
杰克咬着不知何时买来的烤花枝，在一旁凑热闹。酱油的焦味闻来令人垂涎三尺。
“唔，真是的，全部都没中！”
“这是你自作自受。”
“阿尼斯，我要那个奖品。”
“别无理取闹了。”
“杰克呢？你看起来很会玩这种游戏呢。”
“没兴趣。”
听见他们的冷漠回应，“真是派不上用场。”玛拉露出了责备的眼神。然后，她不死心地又付了两百圆，再次挑战。
她的目标当然是最上面一排那个系上缎带的盒子。她将身体前倾到底，探出柜台，浴衣下摆高高撩起，看得阿尼斯面红耳赤。
不过，结果还是一样，没一发打中。玛拉气到做出连连跺脚的动作。
“气死我了！连擦都没擦过去嘛！”
“我就说啦，瞄准大奖也没用。”
“再一次！”
“死心吧。”
“不要！我想要那个嘛！”
真是个小孩子。“阿尼斯。”杰克站在他背后，慵懒地唤了一声，像是要他想想办法。他内心嘟囔“关我什么事”，还是接过了玛拉手上的玩具枪，付了十块。
“可是我很不会玩这个耶……”
就像他自己招认的，子弹一个接着一个射歪。
阿尼斯的运气简直背到极点，不管他瞄准哪里，子弹就是不肯直线飞行。钱包里的零钱没两下就花光了，尽管这样玛拉还是不放过他，砸下的钱很快就破了百元大关。
“这一发子弹要是再没射中，你就死心吧。”
说完，他装入最后一发子弹，倾身向前。
玛拉在一旁心惊胆跳，守望着阿尼斯。
接着，她像是灵机一动，羞红了脸。
阿尼斯正在瞄准目标。玛拉显得有些踌躇，不过还是放低姿态，把脸凑向阿尼斯耳边。
“欸欸，阿尼斯。”
“……现在别找我说话。”
“你要是能拿到那个奖品……”
“别跟我说话啦。”
“我就亲你一下。”
他的手瞬间失控。
明显与枪口往不同方向前进的软木塞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正中系有缎带的盒子。盒子发F出意外轻盈的声音，从架子上落下。
玛拉又蹦又跳，高声欢呼。杰克把烤花枝叼在嘴里，随意拍了两下手。不过，阿尼斯可就没这份闲情逸致了。
“北、玛拉，你……！”
“咦？我怎么了？”
“呃、那个、你说……我要是拿到奖品……”
“什么？你怎么啦，阿尼斯？”
玛拉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嫣然一笑，微微偏头。那显然是明知故犯的笑容。
“啧！”阿尼斯后悔莫及，但现在的气氛不适合重提刚才发生的事情，继续追问下去。真要说起来，要是重提，也会造成阿尼斯的困扰。
“……你是什么时候学到这招的……”
“嗯？我从刚才开始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玛拉笑着转过了身，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她这么做有一半是为了掩饰羞涩。害怕未知“冒险”的人，似乎不是只有阿尼斯。
令人错愕的是，玛拉坚持要拿到的大奖，居然是装有肥皂水的容器和吸管。
礼盒里装着给小孩子玩的吹泡泡组，会特地系上缎带，摆在最上面一排，只是为了吸引客人耍的小手段。
“难怪一击就倒了。”
杰克笑说。徒劳无功的阿尼斯见状，脸色愈来愈看。
但是玛拉完全没放在心上。
“没关系，我想要的是这个。”
她解开系在盒子上的缎带，灵巧地绑在发上。
在火山爆发的前一刻，玛拉的怒气全消。
“……是、是吗？”
“对啊，该怎么说呢……应该算新鲜吧，看上去比平常还要成熟。”
阿尼斯也搞不清楚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吞吞吐吐，诚实地说出内心的想法。
玛拉转着眼，确认似地凝神窥探阿尼斯的表情。他没做什么亏心事，心跳却一再加速。
过没多久，玛拉显得心满意足，神色轻松自若。
“……谢谢。”
她故作平静，压抑住嘴角扬起的笑意，轻声向他道谢。
两人就这么陷入沉默。
玛拉的视线游移，显得忸忸怩怩，阿尼斯伫立在原地，也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两人似乎都想开口，可是都抓不到时机。
沉默持续蔓延。
杰克默数到一百。
然后，他决定不等下去了。
“好啦，既然玛拉也到了，我们差不多可以去逛一逛了吧？”
阿尼斯与玛拉微微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
*
遗憾的是，玛拉的成熟感根本没维持多久。
“下一个，棉花糖！我要吃棉花糖！”
“……你先吃完右手的苹果糖葫芦和左手的巧克力香蕉再说。”
“阿尼斯，有面具耶！欸，哪个好？你觉得哪个好呢？”
“嘟嘴小丑……不，我骗你的！我是在开玩笑的，别用木屐踢人啦！”
“我看到捞金鱼了！耶！”
“等一下！你别穿着浴衣乱跑啦！哪有人穿着浴衣还能跑那么快啊！？”
她乐不可支，亢奋到甚至吓到一群从她身边走过的小学生，完全回到平常“男人婆”的模样。
杰克愕然。
“……她去年也是这个样子吗？”
“去年还比这更夸张。”
阿尼斯跟在玛拉身后，苦笑回应。
玛拉平常偶尔会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只是遇到这一类庆典，她就像是真的变成了个小孩子。“阿尼斯，你看这个！”、“阿尼斯，快来这边！”她的双眼闪闪发亮，拉着阿尼斯的手臂，一一指向那些平凡无奇的摊位。
阿尼斯其实不时也会觉得招架不住，只是一见到玛拉无忧无虑的笑颜，那些抱怨和嘲讽的话就全咽了下去。看见别人由衷喜悦的脸庞也算乐事一件。
而且，和天真的玛拉在一起，他就无来由地忆起往事。
很久以前，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每次一到本家，儿时玩伴总会兴高米烈，乐得满脸通红。
她对阿尼斯百依百顺，老跟在阿尼斯背后……
阿尼斯不经意想到一个问题。
——这么说来，她参加过庙会吗？
无法想象。夏目也许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玩乐，只是一无所知地被束缚在土御门的名号下，每天埋头过着学习与修行的年活。
在我尽情玩乐的当下，她又在做什么呢——
这时……
“……阿尼斯？”
杰克悄声叫唤，阿尼斯吓得赶紧回神。
“怎么了？”
“噢……不好意思，没什么。”
阿尼斯笑了笑，敷衍了过去，让意识回到眼前的庙会。
日已西落，摊子上的灯泡和一整排灯笼照亮四周。再过一会儿，烟火表演就要正式开始。
就在这时候，原本蹲在地上，和金鱼大眼瞪小眼的玛拉猛然起身。
“啊！那是什么？我以前没看过耶！”
“喔，是打靶嘛，真让人怀念。”
阿尼斯语声刚落，玛拉已经冲到射击游戏的摊位前。
阿尼斯连忙追了上去，杰克也跟在他们后面。那时正好有一对看似大学生的情侣在进行挑战，冲上前去的玛拉站在一旁，认真观察他们的模样。
“……原来是这么玩的啊，用那把玩具枪击倒摆在那里的奖品就行了吗？这么一来就可以拿到倒下的奖品……”
“你没玩过吗？”
“我刚才就说以前没看过啦！”
说着，玛拉付了玩一次的费用（十块）给顾摊的店员。
店员交给她一把玩具枪。
“……这要怎么玩啊？”
她仰望阿尼斯，阿尼斯于是从她手中接过玩具枪，拉上弹簧，将软木塞子弹塞进枪口。
“接着只要扣下扳机就可以了。”
“谢啦！那么，我来看看要拿什么奖品好呢？”
“听好了，玛拉，玩这种游戏不能一心想要拿大奖，不只会打不中，就算打中了，奖品太重也不会倒。理论上，目标要放在排在最前面一排，那些比较轻的奖品——”
“啊，没射中。”
“听我讲完啊！”
玛拉擅自开始射击，之后也没一枪射中奖品。她大胆地将枪对准最上面一排，目标是一个系着缎带的盒子，完全没把阿尼斯的建议听进耳里。
杰克咬着不知何时买来的烤花枝，在一旁凑热闹。酱油的焦味闻来令人垂涎三尺。
“唔，真是的，全部都没中！”
“这是你自作自受。”
“阿尼斯，我要那个奖品。”
“别无理取闹了。”
“杰克呢？你看起来很会玩这种游戏呢。”
“没兴趣。”
听见他们的冷漠回应，“真是派不上用场。”玛拉露出了责备的眼神。然后，她不死心地又付了两百圆，再次挑战。
她的目标当然是最上面一排那个系上缎带的盒子。她将身体前倾到底，探出柜台，浴衣下摆高高撩起，看得阿尼斯面红耳赤。
不过，结果还是一样，没一发打中。玛拉气到做出连连跺脚的动作。
“气死我了！连擦都没擦过去嘛！”
“我就说啦，瞄准大奖也没用。”
“再一次！”
“死心吧。”
“不要！我想要那个嘛！”
真是个小孩子。“阿尼斯。”杰克站在他背后，慵懒地唤了一声，像是要他想想办法。他内心嘟囔“关我什么事”，还是接过了玛拉手上的玩具枪，付了十块。
“可是我很不会玩这个耶……”
就像他自己招认的，子弹一个接着一个射歪。
阿尼斯的运气简直背到极点，不管他瞄准哪里，子弹就是不肯直线飞行。钱包里的零钱没两下就花光了，尽管这样玛拉还是不放过他，砸下的钱很快就破了百元大关。
“这一发子弹要是再没射中，你就死心吧。”
说完，他装入最后一发子弹，倾身向前。
玛拉在一旁心惊胆跳，守望着阿尼斯。
接着，她像是灵机一动，羞红了脸。
阿尼斯正在瞄准目标。玛拉显得有些踌躇，不过还是放低姿态，把脸凑向阿尼斯耳边。
“欸欸，阿尼斯。”
“……现在别找我说话。”
“你要是能拿到那个奖品……”
“别跟我说话啦。”
“我就亲你一下。”
他的手瞬间失控。
明显与枪口往不同方向前进的软木塞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正中系有缎带的盒子。盒子发F出意外轻盈的声音，从架子上落下。
玛拉又蹦又跳，高声欢呼。杰克把烤花枝叼在嘴里，随意拍了两下手。不过，阿尼斯可就没这份闲情逸致了。
“北、玛拉，你……！”
“咦？我怎么了？”
“呃、那个、你说……我要是拿到奖品……”
“什么？你怎么啦，阿尼斯？”
玛拉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嫣然一笑，微微偏头。那显然是明知故犯的笑容。
“啧！”阿尼斯后悔莫及，但现在的气氛不适合重提刚才发生的事情，继续追问下去。真要说起来，要是重提，也会造成阿尼斯的困扰。
“……你是什么时候学到这招的……”
“嗯？我从刚才开始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玛拉笑着转过了身，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她这么做有一半是为了掩饰羞涩。害怕未知“冒险”的人，似乎不是只有阿尼斯。
令人错愕的是，玛拉坚持要拿到的大奖，居然是装有肥皂水的容器和吸管。
礼盒里装着给小孩子玩的吹泡泡组，会特地系上缎带，摆在最上面一排，只是为了吸引客人耍的小手段。
“难怪一击就倒了。”
杰克笑说。徒劳无功的阿尼斯见状，脸色愈来愈看。
但是玛拉完全没放在心上。
“没关系，我想要的是这个。”
她解开系在盒子上的缎带，灵巧地绑在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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