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奇怪的主仆
庄广元带着柳家众人急匆匆撤走了，留下了一半货物和韩朝牧主仆二人。
领头的汉子是个谨慎的人，又找了个探子尾随上去，看柳家一行人是否真的走远，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那探子才折返回来，冲着汉子重重点了点头。
“哦哦哦……”，霎时间，众人难掩喜色，跳将起来，开始大声庆祝，那年纪稍小的几个孩子更是激动的又蹦又跳，韩朝牧看着庆祝的众人，无奈摇头，总觉得这群人天真的可爱，劫了这么几车货物，值得如此高兴吗？这既不是粮食，也不是金银财宝，有什么可高兴的，后面能否出手才是真正的麻烦，这些木材虽然珍贵，但其实也只有家境殷实的人能用上，普通老百姓谁能用得起，还不如米面粮油来的实在，若真要找那有权有势的人出手，危险性反而更大，也不知道这群人想过没有。
那群“山贼”可没有他这么多心思，庆祝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转头将目光放在韩朝牧主仆二人身上，几十人大眼瞪小眼的瞅着韩朝牧，瞪的他有些不自在，感觉就像涿鹿城里被众人围观戏耍的猴子一般。
“润生，这两个人咋办？”一头发花白的老者冲那领头汉子问道，韩朝牧这才知道那汉子的名字。
“绑起来带回去呗，到时候跟前几天抓回来的山猪关一起，也让这锦衣玉食的大公子体会体会咱们过的什么日子。”另外一个约莫三十左右的精瘦汉子戏谑道，对这类吸穷人血的奸商，他向来没好感。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被压榨久了，反过来能凌辱一下这般平时不可触及的高贵人物，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不免觉得当这土匪或许也是个不错的营生。
那叫润生的汉子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妥，人心若变了，队伍可不好带，他抬手压声，众人这才停下来望向他。
“各位叔侄兄弟，咱们虽然如今上山做了匪，但也是那畜生不如的张榜和狗娘养的官府给逼的，不是咱们的本意，若真做了那不讲诚信，为祸乡邻的人，与张榜有什么区别，这个人虽然与咱们素不相识，不过既然答应了那柳家要留作交换，再折辱他便是不讲道义，要我看，便带上山，严加看管就是了。”
显然他在这群人当中颇有威望，他如此一说，众人也沉默了下来，韩朝牧见此，趁机说道：“这位大哥说的是，在下自认从未与诸位结怨，此番也是自愿留下，让诸位宽心，若真要那般对我，各位何以心安，况且我宋家向来诗书传家，与那奸商毫无瓜葛，诸位可不能把这仇算到我的身上呀。”
他倒并不担心自身安危，但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冲突起来，不免惹出些麻烦，对他的打算没有丝毫好处。
棉儿也是个机灵人，在一旁帮腔道：“各位叔叔爷爷，我家公子可是好人，平时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从小学的都是圣人道理，与诸位无仇无怨，各位叔叔爷爷就放过我家公子吧。”
眼见连这婢女都帮他说情，众人倒是真信了几分，加之这群人本就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也纷纷答应将这主仆二人带上山看管…………
…………
河东郡与黔中郡相邻，但风土人情，山川地势却截然不同，黔中多山，且山高林密，高山峡谷绵延纵横，境内河道险峻，少有平坦处，而河东郡却又是另一个极端，它地势平坦，偶有高处也多以丘陵为主，其间河网广布土地肥沃，物产之盛，仅次南部三郡，两郡相邻却差异极大，颇为奇妙。
而在两郡交界处，地势则更为复杂，往东十几里就是黔中大山，往西十几里又是河东水乡，此地确是落草为寇的绝佳地点。
韩朝牧一路跟着那群“山贼”往东边大山里钻，山中冷清，水雾不散，其间多是几人合抱的巨大树木和攀附向上的茂密藤蔓，将天空遮挡的密不透光，树下落叶堆积，一脚踩下去能没进去半条小腿，也看不出来路在何处，但这群“山贼”背负着沉重的木料，在林间左拐右绕，颇为熟练，也不知是通过什么来认路的，韩朝牧起先有意记下路线，但在这景色相似的山里走了几里，他一向自以为傲的记性，也被绕了个糊涂，或许这也是众人不让他蒙上双眼的原因。
无奈之下，也只好随众人亦步亦趋，就这么走了约有五六刻钟，终于看到了一直被巨大树冠挡住的阳光。
那是一个小洞，洞口是密密麻麻的巨大树枝，互相攀扯的树枝被人从中间扩出一个口子来，或许是不担心有人能寻到此地，洞口未做遮掩，阳光从洞口照进来，刺的人眼睛生痛，隐约间还能能听到洞内传来潺潺的水流声。
韩朝牧不由得想起那篇有名的桃花源记，“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想必当初武陵人氏见到的情景与此时别无二致，韩朝牧有些期待起来，不知这洞里是否也是那土地平旷，屋舍俨然的世外桃源。
韩朝牧被众人押在前面率先从洞口进去，乍一从阴暗地方进到阳光底下，有些刺眼，不由得闭上双眼，稍缓一会儿，这才缓缓睁开，看清前方的景色，自然与那怡然自得的世外桃源截然不同。
韩朝牧心中虽然不觉得这群困苦的“山贼”能有那般居所，但也不由得有些失望。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天然峡谷，谷间颇为开阔，足够零散站上千人，谷两侧是凹凸不平的石壁，偶有顽强的树木从石壁缝隙中强闯出来，然后肆意伸展，背后是一片被青翠掩盖的巨大斜坡，一条三尺见宽的溪流从上方冲刷而下，然后在谷间迂回流动，溪水旁是河水常年冲刷出来的光滑鹅卵石，再往下，溪流骤然消失，应该是一处悬崖，只不过不到近前，看不出这悬崖高度。
这峡谷更像是大自然鬼斧神工之下打造的一处巨大的天然台阶，虽比不上世外桃源，但也是一处难得的藏身之地，如果除去四处堆放的零散杂物，或许景色会更加怡人。
如今并不汹涌的溪流可能多年前也是一处洪流，不然不可能有如此伟力将此处冲刷成这般场景，两旁石壁之上有一片密密麻麻的石洞，想来便是这群人平时的居所，不过初看之下，那石洞既不深也不大，住起来未必舒适。
此刻谷间站了五六十人，以妇女居多，夹杂有十几个老者和孩童，虽然高矮不一，但胖瘦倒是一致，全都是皮包骨头的模样，宛如山中的一群恶鬼。
一群人被韩朝牧进入的声音惊动，纷纷向洞口看来，见到是一张陌生的脸，脸上不由泛起惊慌，不做声的拾起旁边趁手的工具，有那五六岁的孩童一个劲往自己母亲身后躲，人人好似惊弓之鸟，随着韩朝牧往前走，身后的人纷纷进入，众人看到熟悉的面孔，这才放下戒备。
林润生进到谷中，看到谷间众人，放下心来，对众人咧嘴笑道：“成了！”
谷间众人欢呼起来，丢下手中的洗衣棒和石头，将归来的英雄接了进来，待看到带回来的货物，又是一阵欣喜，韩朝牧看着这群人，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先前他觉得这群人天真，但此时此刻，他却不禁得泛起傻笑，仿佛自己也是那得胜而归的一员，这样奇特的感染力是他之前从未体会过的，摇了摇头，他将自己那有些傻气的欣喜情绪甩到一边，他现在可是个阶下囚。
不过好像没有人在乎他这个囚犯，众人忙着欢呼胜利，将他与棉儿晾在了一旁，也不担心这两人跑了，在这深山里，不认识路却胡乱瞎跑，迟早把命丢里头，或者饿死，或者还能避免其他东西被饿死。
韩朝牧走到溪水消失处往下张望，对一直紧跟在身后的棉儿说道：“都说河东富饶，每年河东郡守递到帝都里的折子也都是百姓安居乐业，世道安宁，但如今看来，完全不是折子里说的那般岁月静好。”谷外的悬崖看不出高度，目光全被肆意扩张缠绕的枝桠遮挡，不过听不到溪水落地激荡的水声，也能推断这处悬崖十分险峻。
棉儿嗯了一声，颇有同感道：“一定是那群狗官干的好事，把这么一群好人逼的不得不到山里做起山贼，公子，这次一定要把那群狗官给砍了，还他们一个安宁才是。”
韩朝牧摇头：“或许吧，但河东上下几千官员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吗，也未必，或许背后还有其他猫腻也说不定，这次来河东，便好好查查这河东郡的底细。”
棉儿点点头，她就知道公子搭柳家的车来河东，肯定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来，果然如她所想。
林润生没有与其他人一起庆祝，他走过河边，来到石壁旁，找到一个石洞钻了进去，洞口本就狭窄，洞内照不进多少光亮，他身材粗壮，乍一进入，顿时把洞里遮的更为阴暗。
所剩不多的光亮当中，隐约能看到一个女子躺在洞中，面色惨白，林润生爬了过去，挨着女子坐下，阳光重新照进洞中，才看清那女子的衣着样貌，她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大约三十五六的年纪，模样算不得精致，但在这群世代与土地打交道的人里，她绝对算得上俊俏，只是不知为何，整张脸面无血色，牙齿紧咬嘴唇，神色中充斥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林润生将一只手从她的身下伸了过去，将她抱到自己怀里，另一只手轻轻将她散落在脸上的发丝拂开，低头看了眼女子腰间的血红，颤声道：“我回来了，没事了，这次我们劫了很多值钱的货物，等明儿一早，我就带着人把这车货物送到城里卖了，再找个郎中来给你治伤，很快就会好的，你挺着点，明儿就不疼了……”
那女子眉眼动了动，挤出一丝笑容，冲着林润生微微点了点头。
“她快死了……”，突然洞口传来说话声。
林润生猛然一惊，抬头向洞口看去，只看到一大一小两个黑影，但他听声音也知道这是自己刚刚带回来的两个人质，他顿时怒意上涌，不复之前对待女子的温柔，大声吼道：“谁让你们过来的，纪龙～，纪龙～，把这两人关起来！”他声嘶力竭的吼着，面目狰狞，仿佛一头野兽，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引了过来。
之前称要将韩朝牧二人与山猪关在一起的精瘦汉子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道：“我就知道这两个小兔崽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润生你就应该听我的，把他俩绑起来丢猪圈里就好了。”
说着话，一只大手就朝韩朝牧衣领伸去。
“各位莫要误会，我并非有意……”韩朝牧摆手解释。
但那汉子哪里听他的，单手径直抓去，只是让他惊讶的是，他手还未落到韩朝牧身上，却诡异的停在空中，林纪龙诧异得看着自己的手臂，才发现原来手腕上搭着一双纤细的小手，他下意识加大力道想要将那只手甩开，却发现纹丝不动，他这才惊醒，不可思议的看向一旁那个清秀可爱的小姑娘。
棉儿眨巴着大眼睛，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轻轻用力，便将林纪龙推到一旁，对着众人解释道：“我家公子不是坏人，我们是想救洞里的这位婶婶呢。”
“纪龙，你搞什么？”身后的人根本顾不上听棉儿说了什么，他们只看到林纪龙走向韩朝牧，然后便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娃轻飘飘推的连连倒退，心道这鬼东西平时不靠谱也就罢了，怎么这个时候还如此不搭边。
几个汉子从后边踏步上来，就要抓向两人，眼看便要接近对方，就在此刻，异像陡生……只见眼前那个乖巧的少女眼中泛出光彩，原本漆黑的双瞳刹那间由黑变紫，亮丽异常，仿佛世间最好看的紫水晶，带着勾人夺魄的能力，几个汉子刚看清这一幕，还来不及吃惊，便觉得眼前一花，脑中一片混沌，带着冲力摔倒在地。
林纪龙被推到后边，正见了鬼一般盯着双手暗自诧异，此刻看到另外几人还来不及接近对方，便莫名摔倒在地，顿时醒悟过来：“小心点，这女娃儿有古怪。”
领头的汉子是个谨慎的人，又找了个探子尾随上去，看柳家一行人是否真的走远，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那探子才折返回来，冲着汉子重重点了点头。
“哦哦哦……”，霎时间，众人难掩喜色，跳将起来，开始大声庆祝，那年纪稍小的几个孩子更是激动的又蹦又跳，韩朝牧看着庆祝的众人，无奈摇头，总觉得这群人天真的可爱，劫了这么几车货物，值得如此高兴吗？这既不是粮食，也不是金银财宝，有什么可高兴的，后面能否出手才是真正的麻烦，这些木材虽然珍贵，但其实也只有家境殷实的人能用上，普通老百姓谁能用得起，还不如米面粮油来的实在，若真要找那有权有势的人出手，危险性反而更大，也不知道这群人想过没有。
那群“山贼”可没有他这么多心思，庆祝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转头将目光放在韩朝牧主仆二人身上，几十人大眼瞪小眼的瞅着韩朝牧，瞪的他有些不自在，感觉就像涿鹿城里被众人围观戏耍的猴子一般。
“润生，这两个人咋办？”一头发花白的老者冲那领头汉子问道，韩朝牧这才知道那汉子的名字。
“绑起来带回去呗，到时候跟前几天抓回来的山猪关一起，也让这锦衣玉食的大公子体会体会咱们过的什么日子。”另外一个约莫三十左右的精瘦汉子戏谑道，对这类吸穷人血的奸商，他向来没好感。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被压榨久了，反过来能凌辱一下这般平时不可触及的高贵人物，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不免觉得当这土匪或许也是个不错的营生。
那叫润生的汉子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妥，人心若变了，队伍可不好带，他抬手压声，众人这才停下来望向他。
“各位叔侄兄弟，咱们虽然如今上山做了匪，但也是那畜生不如的张榜和狗娘养的官府给逼的，不是咱们的本意，若真做了那不讲诚信，为祸乡邻的人，与张榜有什么区别，这个人虽然与咱们素不相识，不过既然答应了那柳家要留作交换，再折辱他便是不讲道义，要我看，便带上山，严加看管就是了。”
显然他在这群人当中颇有威望，他如此一说，众人也沉默了下来，韩朝牧见此，趁机说道：“这位大哥说的是，在下自认从未与诸位结怨，此番也是自愿留下，让诸位宽心，若真要那般对我，各位何以心安，况且我宋家向来诗书传家，与那奸商毫无瓜葛，诸位可不能把这仇算到我的身上呀。”
他倒并不担心自身安危，但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冲突起来，不免惹出些麻烦，对他的打算没有丝毫好处。
棉儿也是个机灵人，在一旁帮腔道：“各位叔叔爷爷，我家公子可是好人，平时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从小学的都是圣人道理，与诸位无仇无怨，各位叔叔爷爷就放过我家公子吧。”
眼见连这婢女都帮他说情，众人倒是真信了几分，加之这群人本就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也纷纷答应将这主仆二人带上山看管…………
…………
河东郡与黔中郡相邻，但风土人情，山川地势却截然不同，黔中多山，且山高林密，高山峡谷绵延纵横，境内河道险峻，少有平坦处，而河东郡却又是另一个极端，它地势平坦，偶有高处也多以丘陵为主，其间河网广布土地肥沃，物产之盛，仅次南部三郡，两郡相邻却差异极大，颇为奇妙。
而在两郡交界处，地势则更为复杂，往东十几里就是黔中大山，往西十几里又是河东水乡，此地确是落草为寇的绝佳地点。
韩朝牧一路跟着那群“山贼”往东边大山里钻，山中冷清，水雾不散，其间多是几人合抱的巨大树木和攀附向上的茂密藤蔓，将天空遮挡的密不透光，树下落叶堆积，一脚踩下去能没进去半条小腿，也看不出来路在何处，但这群“山贼”背负着沉重的木料，在林间左拐右绕，颇为熟练，也不知是通过什么来认路的，韩朝牧起先有意记下路线，但在这景色相似的山里走了几里，他一向自以为傲的记性，也被绕了个糊涂，或许这也是众人不让他蒙上双眼的原因。
无奈之下，也只好随众人亦步亦趋，就这么走了约有五六刻钟，终于看到了一直被巨大树冠挡住的阳光。
那是一个小洞，洞口是密密麻麻的巨大树枝，互相攀扯的树枝被人从中间扩出一个口子来，或许是不担心有人能寻到此地，洞口未做遮掩，阳光从洞口照进来，刺的人眼睛生痛，隐约间还能能听到洞内传来潺潺的水流声。
韩朝牧不由得想起那篇有名的桃花源记，“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想必当初武陵人氏见到的情景与此时别无二致，韩朝牧有些期待起来，不知这洞里是否也是那土地平旷，屋舍俨然的世外桃源。
韩朝牧被众人押在前面率先从洞口进去，乍一从阴暗地方进到阳光底下，有些刺眼，不由得闭上双眼，稍缓一会儿，这才缓缓睁开，看清前方的景色，自然与那怡然自得的世外桃源截然不同。
韩朝牧心中虽然不觉得这群困苦的“山贼”能有那般居所，但也不由得有些失望。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天然峡谷，谷间颇为开阔，足够零散站上千人，谷两侧是凹凸不平的石壁，偶有顽强的树木从石壁缝隙中强闯出来，然后肆意伸展，背后是一片被青翠掩盖的巨大斜坡，一条三尺见宽的溪流从上方冲刷而下，然后在谷间迂回流动，溪水旁是河水常年冲刷出来的光滑鹅卵石，再往下，溪流骤然消失，应该是一处悬崖，只不过不到近前，看不出这悬崖高度。
这峡谷更像是大自然鬼斧神工之下打造的一处巨大的天然台阶，虽比不上世外桃源，但也是一处难得的藏身之地，如果除去四处堆放的零散杂物，或许景色会更加怡人。
如今并不汹涌的溪流可能多年前也是一处洪流，不然不可能有如此伟力将此处冲刷成这般场景，两旁石壁之上有一片密密麻麻的石洞，想来便是这群人平时的居所，不过初看之下，那石洞既不深也不大，住起来未必舒适。
此刻谷间站了五六十人，以妇女居多，夹杂有十几个老者和孩童，虽然高矮不一，但胖瘦倒是一致，全都是皮包骨头的模样，宛如山中的一群恶鬼。
一群人被韩朝牧进入的声音惊动，纷纷向洞口看来，见到是一张陌生的脸，脸上不由泛起惊慌，不做声的拾起旁边趁手的工具，有那五六岁的孩童一个劲往自己母亲身后躲，人人好似惊弓之鸟，随着韩朝牧往前走，身后的人纷纷进入，众人看到熟悉的面孔，这才放下戒备。
林润生进到谷中，看到谷间众人，放下心来，对众人咧嘴笑道：“成了！”
谷间众人欢呼起来，丢下手中的洗衣棒和石头，将归来的英雄接了进来，待看到带回来的货物，又是一阵欣喜，韩朝牧看着这群人，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先前他觉得这群人天真，但此时此刻，他却不禁得泛起傻笑，仿佛自己也是那得胜而归的一员，这样奇特的感染力是他之前从未体会过的，摇了摇头，他将自己那有些傻气的欣喜情绪甩到一边，他现在可是个阶下囚。
不过好像没有人在乎他这个囚犯，众人忙着欢呼胜利，将他与棉儿晾在了一旁，也不担心这两人跑了，在这深山里，不认识路却胡乱瞎跑，迟早把命丢里头，或者饿死，或者还能避免其他东西被饿死。
韩朝牧走到溪水消失处往下张望，对一直紧跟在身后的棉儿说道：“都说河东富饶，每年河东郡守递到帝都里的折子也都是百姓安居乐业，世道安宁，但如今看来，完全不是折子里说的那般岁月静好。”谷外的悬崖看不出高度，目光全被肆意扩张缠绕的枝桠遮挡，不过听不到溪水落地激荡的水声，也能推断这处悬崖十分险峻。
棉儿嗯了一声，颇有同感道：“一定是那群狗官干的好事，把这么一群好人逼的不得不到山里做起山贼，公子，这次一定要把那群狗官给砍了，还他们一个安宁才是。”
韩朝牧摇头：“或许吧，但河东上下几千官员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吗，也未必，或许背后还有其他猫腻也说不定，这次来河东，便好好查查这河东郡的底细。”
棉儿点点头，她就知道公子搭柳家的车来河东，肯定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来，果然如她所想。
林润生没有与其他人一起庆祝，他走过河边，来到石壁旁，找到一个石洞钻了进去，洞口本就狭窄，洞内照不进多少光亮，他身材粗壮，乍一进入，顿时把洞里遮的更为阴暗。
所剩不多的光亮当中，隐约能看到一个女子躺在洞中，面色惨白，林润生爬了过去，挨着女子坐下，阳光重新照进洞中，才看清那女子的衣着样貌，她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大约三十五六的年纪，模样算不得精致，但在这群世代与土地打交道的人里，她绝对算得上俊俏，只是不知为何，整张脸面无血色，牙齿紧咬嘴唇，神色中充斥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林润生将一只手从她的身下伸了过去，将她抱到自己怀里，另一只手轻轻将她散落在脸上的发丝拂开，低头看了眼女子腰间的血红，颤声道：“我回来了，没事了，这次我们劫了很多值钱的货物，等明儿一早，我就带着人把这车货物送到城里卖了，再找个郎中来给你治伤，很快就会好的，你挺着点，明儿就不疼了……”
那女子眉眼动了动，挤出一丝笑容，冲着林润生微微点了点头。
“她快死了……”，突然洞口传来说话声。
林润生猛然一惊，抬头向洞口看去，只看到一大一小两个黑影，但他听声音也知道这是自己刚刚带回来的两个人质，他顿时怒意上涌，不复之前对待女子的温柔，大声吼道：“谁让你们过来的，纪龙～，纪龙～，把这两人关起来！”他声嘶力竭的吼着，面目狰狞，仿佛一头野兽，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引了过来。
之前称要将韩朝牧二人与山猪关在一起的精瘦汉子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道：“我就知道这两个小兔崽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润生你就应该听我的，把他俩绑起来丢猪圈里就好了。”
说着话，一只大手就朝韩朝牧衣领伸去。
“各位莫要误会，我并非有意……”韩朝牧摆手解释。
但那汉子哪里听他的，单手径直抓去，只是让他惊讶的是，他手还未落到韩朝牧身上，却诡异的停在空中，林纪龙诧异得看着自己的手臂，才发现原来手腕上搭着一双纤细的小手，他下意识加大力道想要将那只手甩开，却发现纹丝不动，他这才惊醒，不可思议的看向一旁那个清秀可爱的小姑娘。
棉儿眨巴着大眼睛，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轻轻用力，便将林纪龙推到一旁，对着众人解释道：“我家公子不是坏人，我们是想救洞里的这位婶婶呢。”
“纪龙，你搞什么？”身后的人根本顾不上听棉儿说了什么，他们只看到林纪龙走向韩朝牧，然后便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娃轻飘飘推的连连倒退，心道这鬼东西平时不靠谱也就罢了，怎么这个时候还如此不搭边。
几个汉子从后边踏步上来，就要抓向两人，眼看便要接近对方，就在此刻，异像陡生……只见眼前那个乖巧的少女眼中泛出光彩，原本漆黑的双瞳刹那间由黑变紫，亮丽异常，仿佛世间最好看的紫水晶，带着勾人夺魄的能力，几个汉子刚看清这一幕，还来不及吃惊，便觉得眼前一花，脑中一片混沌，带着冲力摔倒在地。
林纪龙被推到后边，正见了鬼一般盯着双手暗自诧异，此刻看到另外几人还来不及接近对方，便莫名摔倒在地，顿时醒悟过来：“小心点，这女娃儿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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