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灵犀
可是看着眼前已经关上的门，只能无奈的叹口气。
算了，璃璃的脾气自己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也就是没想到她能这么淡定而已。
刚还在嫌弃盛娇大惊小怪，声音尖利的差点儿把自己耳膜穿透。在璃璃的无动于衷面前，自己好像，也有点儿过度兴奋了。
她嘟着嘴，幽怨的目光却穿不透实木门。
还是去看年级群吧！在那里面，自己才是个正常人！
群里已经沸腾得不能再沸腾了。
噗噗突突，热气弥漫，任你扬汤还是抽薪都不管用。
在无名英雄把这次考试的前一百名成绩截图放进群里那一刻起，小火苗就一个个前赴后继往上窜，越烧越旺，哪怕不时有冷水泼进来也溅不起一缕青烟。
绝对的实力面前，水能灭火这个定律，啥都不是。
前三名的关注度格外高。
考试前，大家已经在心里暗暗压了注，把几个成绩突出的人排好位置。
“小霸王”必须榜上有名！不是第二，就是第三！
倒不是看不起他，主要没见他考过第一。
当然了，别人的第一，那是拼命考出来的——不，别人哪怕是倒数，那都是拼命考的——而他，听课敷衍，作业懒散，自习课不是玩手机就是在打瞌睡。就这态度都能第一，那简直——让人生气！
所以，每次前三名的其余两名，都使出吃奶的劲儿，你争我逐，换着占鳌头。
可这回成绩一出来，大家又是兴奋，又是忧心！
忧心的是，“小霸王”不仅被踢出前三，连前五都无缘，会不会恼羞成怒？
而兴奋的是，这次的第一名是江月白！七班的转校生！那个漂亮至极，又冷淡至极的女生！第二名是萧云深！八班的转校生！出众的相貌与气质，强大而神秘的家世，天呐！有钱人都这么优秀，让我等渣渣情何以堪！
“渣渣”们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第三名是七班的席承。这个在预料之中，没能惊起什么水花。毕竟他的成绩大家都清楚，如果不是前面两个凭空而降的黑马，他就是稳稳的第一了！虽然有点儿可惜，但是人家实力强没办法呀！
这次考试，七班的风头极盛，理科前十名七班占了三个，连老王都忍不住出来冒个头。
他心里的激动比起别人只多不少，成绩刚出来的时候，已经去教学楼后面那片漆黑的小树林里暴走了三五圈。
没办法，在办公室，被其余几个班主任酸掉牙的正视斜视仰视围堵在内，他一副看淡一切的姿态，装得实在难受。
可在群里，他作为班主任，虽然也只能随大流的发个表情包便深藏功与名，可看着同学们欢腾热闹的言论，一肚子无处发散的快意瞬间就找到归宿，随着他们的激动而激动。
第一，第三，第七名！全在七班！
尤其这个江月白，简直是出乎意料！他知道她成绩好，可居然能这么好！真没想到，一个小镇上的教学水平就——不不，高手在民间，多少名人大士都隐身乡野！
哎呀这个激动！拍大腿都不能缓解！
他窝在沙发里手舞足蹈的样子，比看球赛还激动，换来他媳妇儿，王女士的侧目而视。
没错，两人都姓王。别人笑称他俩是“双王合璧”，王老师戏言“王炸”。
要说这两人名字也是挺般配的。王老师全名王莘，王女士全名王荟。
王荟是个自由编辑，整日与文字打交道。平时喜欢看剧，各种剧，最喜欢拉着丈夫一起看，名其名曰“有福同享”。
王老师内心悄悄表示，这“福”，他无福享受，可表面上还得表现出非常乐意的样子。
这种“非常乐意”，在媳妇儿陷入剧情难以自拔，把手从他胳膊转移到纸巾上时，就变成真的非常乐意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自己用小号悄悄加入的年级群，看同学们关于这次考试的热烈讨论。
虽然不乏有人说“考试题目表态”、“出题老师太狠”、“老王怎么还不秃顶”之类的不悦耳的论点，但早就被“老王真是有先见之明，逼着我们做的奥数题就有这个思路”、“为什么我们没有这么个数学老师”、“我宁愿考前被虐，也不愿现在被虐，学校欠我一个叫老王的数学老师”的叫嚣压过去，内心的雀跃自豪被激发到一定高度。
谁不喜欢被学生夸赞，虽然他们的表达方式一点儿也不规矩，还得靠自己强行理解，可心里无比欣慰。尤其是平时被自己虐的死去活来一脸幽怨，考试过后又恨不得在群里90°鞠躬的孩子们，老王傲娇的把脚放在茶几上，松散的窝进沙发。
大家讨论到名次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夹在一群表情包水军中混了一回。为防泄露马甲，只能运用表情与民同乐。
王荟女士挥洒一顿眼泪，对着电视上缓缓响起的片尾曲，一边拿纸巾擦眼泪，一边整理情绪。本想同丈夫分享一下自己的观后感，可侧头一看，本来哀戚的情绪就化作飞烟，一缕缕散去。
哼！瞅那嘚瑟的样儿！跟你说了也不懂，简直对牛弹琴！
“莘莘啊，怎么了？”王女士温柔问了一句。
她刚才情绪太过饱满，以至于眼泪流多了，眼眶发胀，侧看一会儿就难受。
老王正在群里神游，还没尽兴呢，就被一声“莘莘”回了魂，一个鲤鱼打挺起来，端正坐好。
“媳妇儿，这集看完了？”
不知缘故，还是谨慎点儿，往电视那边瞄一眼，麻溜拿起遥控器，“我给你调到下集吧？”
王女士每回唤“莘莘”的时候，他都紧着头皮，肯定没好事儿。
这样语气温柔的唤他，更是要小心应对！
“放下吧！”王荟女士没好气，看他低眉顺眼的样子，又不好发火，可也不能轻易放过，“你刚才兴奋什么呢？”
眉飞色舞，嘴巴都咧到脑门儿后！
“啊？哦，好的。”老王听话极了，一边贴心地把遥控器往媳妇儿手边推，一边坦白，“这不学校考试成绩出来了，我们班考得不错！”
本来还低顺的眉眼，在说到“考得不错”的时候，又飞舞起来。
德行！
王女士表面不屑，心里却替丈夫高兴。她知道，他的心思一大半都扑在那群孩子身上，誓要做为学子燃烧的蜡烛，且要做得有声有色。虽然有时候会有些小吃醋，可对于丈夫的事业，她全力支持，从不拖后腿。
“哦。怎么个不错法？”看他那样儿，不问他不得憋死！再说，我有来，你要是没往，哼！
老王正沉浸在兴奋中，没留意到媳妇儿的小九九：“年级前十，我们班占三个！一、三、七！”
“真的？你们高——”哎呀！糟糕！忘了他教几年级了！
干脆跳过去：“你们高中几个班来着？”
老王被媳妇儿击中红心，正准备洋洋洒洒一番，哪会注意到她的断句。
“文科班八个，理科班八个。理科前十，我们班占三分之一！”
“哟！那真厉害！”
“那是！哎呀，我们班的学生这回真是争气！等下周去了得好好奖励！”老王气息顺畅，“我手里还有几套试题，放下去让他们高兴高兴！”
王女士嘴角无限下垂，感情你的奖励就是做题？
她不禁回忆自己的学生时代，那时候最开心的，难道不是作业少点儿，考试简单点儿？怎么现在学生的思维都这么超前积极了？
瞅瞅自家得意的老王，哼，不见得。倒是老师们的思维万年不变，以作业考试为乐趣。
真可怜！不行，得为他们争取点儿什么。
“你别只夸学生，要不是你天天熬夜备课，殚精竭虑，能教出这么好的学生？”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老王被媳妇儿夸得不好意思：“哎呀别这么说！我努力教学，这是职责所在嘛！”
“谦虚什么？我还不知道你有多优秀？”王女士十分卖力，端起手边的水杯，这还是他给自己倒的，刚才沉迷剧情而没空喝，正好借花献佛，“王老师，喝水吧！你也该歇歇！”
老王受宠若惊，赶紧双手接过来：“不敢不敢！夫人辛苦了！”
低头喝一口，立马拿起水壶另倒一杯，手背在外面试了温度：“那杯凉了，咱不喝！来，这是刚好的！”
“嗯。”王女士憋着笑接过来，低头喝一口。
“哟！开始了！你坐这儿看！”老王殷勤地再拿一个抱枕过去，生怕王女士坐不舒服。
体贴小意，嘘寒问暖的，很容易让人忘了自己的目的。
随着新的一集播放，男主角从悬崖跌落，一众女配守着崖边儿嚎得快要断气。大片的落日余晖苍凉唯美，女主角单薄的身影在另一侧山石上久久伫立，衣袂随风翻飞，泪如断珠，声声泣血“生不同路，死定相随”，如同一只翻飞的蝴蝶蹁跹而下。
王女士很快被吸进去，哽咽着“何必如此深情，他不值得”，涕泪横流，纸巾难舍。
而在她一臂之外，老王已经适时抱起手机，继续徜徉在铺天盖地的群消息里。
一个泪如雨下，一个喜笑颜开。矛盾又和谐。
…………………………
医院。
即使才七点钟，医院门诊大楼已经人流如织，来来往往的好不热闹。大多数是来提前预约挂号的，电梯上不时有人急走，一路“借过”。
而住院部，尤其是十层，还相当安静，有人刚刚醒来，大多数却还在睡梦里。走廊上空旷干净，各个房门关闭，静谧无声，天花上只留一排灯，安静的守着梦里的人。
只尽头那一间房门虚掩，离近点，才能听到说话声。
“这些都是你做的？”老人很意外，看着面前的鸡蛋饼，薏米粥，以及两个三角形的夹心面包，月白说那是“三明治”。
“嗯。”江月白从保温桶里把粥盛出来，放在床上的小桌上，又把饼和面包放中间。
拿起那个卖相最好的，递过去：“尝尝，今早上新学的。”
老人很开心，“好，我尝尝。”闻着温热的香味，咬了一口。
味道有些奇怪，跟平常吃的早餐不一样，不过入口绵软，并没有觉得不适应。
还挺好吃。
“好吃。”
女孩从老人接过就仔细盯着她的反应，眼睛都没眨一下。直到老人吃了，笑着看她一眼，才放松下来。
伸手把粥推过去：“喝口粥吧！不烫的。”
“好，好。”老人很高兴，孙女说什么就是什么。
医院里器械医疗都是顶好的，老人觉得最近身体好很多，至少不再每日难受，靠着昏沉度日。现在她有了精神，又有孙女陪着，连饭都比平时香甜。
吃完后，江月白简单收拾过，等护士过来给奶奶做了例行检查，祖孙俩坐着说话。
“考得怎么样啊？”听到孙女说昨天刚结束考试，老人接着就问一句，问完又后悔。奉城比顺明镇大了不知道多少，这里的孩子肯定聪明，自己冒冒失失问出来，万一月白刚转过来还不适应，没考好怎么办？
“挺好。”女孩视线平稳，声音如常。
老人听了这句，才算放下心来：“你说挺好，那就是不错了！”
“嗯。”
江月白听得心酸，她就是说谎了，奶奶也信。她靠近些，弯着眉眼。
那个梦里，她担心奶奶身体，心思基本没往学习上放，成绩自然差劲。可每次她都说好，奶奶就欣然信了。她一面庆幸奶奶的信任，一面又愧对这信任。不管效果怎样，骗人总是不对的。
现在，她会好好学习，好好生活，让奶奶真的放心。
…………………………
“这环境不错，江家对月白挺好的嘛！”路昭在住院部的大厅里四处看，感叹着。
这会儿，只有清洁工和护士偶然经过，空旷安静。人家也不会回应他，顶多看两眼。
路昭自说自话惯了，低头对着手机打字：“我问问我月白，她奶奶在哪一层。”
萧云深往他手机看一眼，皱起眉又看他一眼，十分嫌弃。问个楼层，还需要“早上好”“吃饭了吗”“有个好消息告诉你”等等一大堆废话做前缀吗？
叮咚一声。
“她回复了。”路昭下一句问候的话还没打完，只好删除。
“10楼1001。”
对比着自己的热情，女孩的回复很简洁。
路昭莫名觉得自己被嫌弃，但找不到证据，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听得旁边一声嗤笑，抬起头，云哥儿已经收回眼神，往电梯那边走，但路昭还是从眼角的余光里，看到自己的弱小可欺。
路昭：“……”
经年累月的碾压，已经让他丧失了反抗，干脆把头一撇，信步跟上去。
我不尴尬，我就不尴尬。
两人从电梯出来，看了看最近的房号，转身往右边去。
“云哥儿，我们带一个果篮会不会太少了？”
路昭看着自己手里的篮子：水果很新鲜，种类也丰富，可是不是少了什么？比如，一束花？或者补品什么的？
“你知道老人什么情况吗？”萧云深径直往前走。
路昭一个愣神，又立马反应过来，也是，初次见面，什么都不了解，就送一大堆，用不用得着且不说，礼数也不对。月白的奶奶肯定是个慈祥的老太太，不能让人家有什么误会。
这么一想，由衷叹服：“还是云哥儿你想得周到。”
马屁拍出去，本也没指望回应。却见他站住不动了。
路昭前后左右扫飞快扫视，没什么奇怪啊？
“云哥儿，怎么了？”
男生肃肃而立，目光定在一个方向，不说话。
路昭得不到回应，顺着他的视线延伸过去，也不由得呆住了。
病房内，女孩坐在病床旁边，笑得甜美乖巧，像一朵微风中被太阳照耀的小花朵，让人忍不住就想哄着护着。
她侧对着门口，平时清冷的面容如冰雪初融，幻化出无限光彩与柔软。
美人哭起来是不是梨花带雨动人心，路昭不知道。他只知道，江月白笑的时候，美极了。
他一直以为她天生淡漠，比自家太子爷表情还少。
原来，她会笑的。
看到满目怜爱看着女孩的老人，路昭不禁心里发涩：“月白以前，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萧云深没说话。她笑得这样美，只愿以后日日如此。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隐秘的情绪，想要将这笑颜据为己有，不为外人所知。就像那天，在医院门口，她看着自己手里那朵花展颜。
炎炎日光下，连风都是热的，他却身心清爽。花坛外围都是人声车声，花坛内只有他们两人。仿佛，那是只属于自己的莲华。
念头刚起，自己就被吓一跳。强压下突突的心声，上前一步去敲门。
女孩看过来，笑容未退，起身叫进去。
“奶奶，我同学。”江月白指着两人依次介绍，“萧云深，路昭。”
萧云深对着老人点头，“你好。”
“哎，你好，赶紧坐下。”王书华觉得萧云深跟自己的孙女有一拼，都不太爱说话，自觉就亲近，热情招呼着。
“奶奶好。”路昭这方面无师自通，对着喜欢的人和事，笑得明媚乖觉。“哎哟，您看起来可真有气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腹有诗书气自华！就是说的您！怪不得能养出月白这样的孙女呢！这次我们的考试，她可是第一呢！比云哥儿还厉害！”
路昭的糖衣炮弹攻势很猛，老人不得不把目光转移过去，越听笑容越大。
这个男孩子，不仅长得好看，还能说会道，却并不油嘴滑舌，只听得人心情畅快。
因为自己的病，月白住进江家，在奉城上学，能遇上这样的同学，多好！
王书华是个很开朗的人，不管来找月白的同学什么样，哪怕上次那个叫王充的一头五颜六色，还带两个跟班，跟个小混混一样，她都欣然接受。只要月白点头，那就都是好孩子。
她只怕孙女孤零零一个人，对于她的同学朋友，没有不准的。
面前这两个，相貌堂堂，月白对他们也亲近，三个孩子站一起，真正的青春洋溢，神采奕奕。这才对嘛！
江月白从旁边拖了椅子过来，让两人坐着。
接过果篮，上下看了看，挑出苹果和两个芒果，去病房里的洗手间洗了出来，坐一旁削皮。
路昭干脆把椅子拉近些，自来熟的聊起来，一会儿夸江月白学习怎么厉害，老师怎么喜欢，一会儿夸老人教得好。
王书华开心得皱纹舒展。
萧云深坐在另一边，静静看着女孩。
黑色的刀柄，雪白的肤色。水果刀在她的手中翻飞，行云流水，让人赏心悦目。
苹果皮被一圈一圈分离，直到最后一刀完成才落下，完完整整。没了皮的苹果再放入盘子里，切成均匀的小块。
芒果偏向一边切开，去核，横竖几刀，将皮外翻，果肉粒粒凸起。
她从柜子里拿出几个一次性杯子，将两种水果分别装好，插上牙签。
苹果递给老人，芒果给了喋喋不休的路昭。
萧云深瞥着路昭惊喜的脸，微微眯了眼。
路昭确实惊喜：“月白，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芒果？”
女孩正低头在果篮里翻找，似乎不太满意。闻言看他一眼，“感觉吧！”
“这就是心有灵犀不点也通啊！”路昭很满意女孩的说辞，才不在意她的心不在焉。
扭头再对着老人一顿夸，“奶奶，我从来没跟她说过我喜欢芒果！真是玲珑剔透！一定是随了您！”
老人很乐意别人夸自己孙女，尤其这样真情实意的少年人，哪怕有些不好意思，也只是呵呵的笑。
江月白看来看去，有些无奈，只好挑出一个大而饱满的火龙果，转动刀柄，轻轻划过。
果皮掉落，红色的汁液流淌。白皙的指尖沾上颜色，莹润的指甲上也斑斑点点，泛着光。
怪不得，女孩子会喜欢涂指甲。
她若是涂了，一定好看。
直到一盘躺着汁液的深红色果粒递到面前，萧云深才反应过来。他暗暗吸气，表情镇定地伸手接过，唇角浅浅弯出弧度。
嗯，果真是，心有灵犀。
用牙签扎起一块送入口中，酸酸甜甜的滋味蔓延开，他不由看向女孩。
那她呢，喜欢吃什么？
男生的动作优雅，仅仅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能比旁人好看许多。不愧是世代熏陶出来的，一举一动，尽显风华。
江月白往后靠上椅背，目光在三人身上略过。有些开心，又觉得懒怠。
伸手拿过香蕉，慢条斯理的剥皮，思绪放空，不知道飘向哪里。
“喜欢吃？”
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江月白一愣，扭过头，发现男生靠近了些，看着自己的手。
她低头，香蕉皮已经剥好。
喜欢么？没太大感觉。
轻轻咬一口，甜的。
“吃起来方便。”
萧云深怔住。
这么长时间，他从来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上次在学校食堂，看到她盘子里几乎没动的鱼块，以为她不喜欢吃鱼。可经过刚刚的回答，怕是仅仅因为吃起来不方便，根本没有喜欢或是厌恶的成分。
盘子里被她精心侍候过的水果，她手里“吃起来方便”的香蕉，对比何其明显。
心被层层覆上轻纱，再次陷入迷茫。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清灵透彻，一览无余。可越接近，越觉得遥远。
仿佛海市蜃楼，忽隐忽现。
算了，璃璃的脾气自己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也就是没想到她能这么淡定而已。
刚还在嫌弃盛娇大惊小怪，声音尖利的差点儿把自己耳膜穿透。在璃璃的无动于衷面前，自己好像，也有点儿过度兴奋了。
她嘟着嘴，幽怨的目光却穿不透实木门。
还是去看年级群吧！在那里面，自己才是个正常人！
群里已经沸腾得不能再沸腾了。
噗噗突突，热气弥漫，任你扬汤还是抽薪都不管用。
在无名英雄把这次考试的前一百名成绩截图放进群里那一刻起，小火苗就一个个前赴后继往上窜，越烧越旺，哪怕不时有冷水泼进来也溅不起一缕青烟。
绝对的实力面前，水能灭火这个定律，啥都不是。
前三名的关注度格外高。
考试前，大家已经在心里暗暗压了注，把几个成绩突出的人排好位置。
“小霸王”必须榜上有名！不是第二，就是第三！
倒不是看不起他，主要没见他考过第一。
当然了，别人的第一，那是拼命考出来的——不，别人哪怕是倒数，那都是拼命考的——而他，听课敷衍，作业懒散，自习课不是玩手机就是在打瞌睡。就这态度都能第一，那简直——让人生气！
所以，每次前三名的其余两名，都使出吃奶的劲儿，你争我逐，换着占鳌头。
可这回成绩一出来，大家又是兴奋，又是忧心！
忧心的是，“小霸王”不仅被踢出前三，连前五都无缘，会不会恼羞成怒？
而兴奋的是，这次的第一名是江月白！七班的转校生！那个漂亮至极，又冷淡至极的女生！第二名是萧云深！八班的转校生！出众的相貌与气质，强大而神秘的家世，天呐！有钱人都这么优秀，让我等渣渣情何以堪！
“渣渣”们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第三名是七班的席承。这个在预料之中，没能惊起什么水花。毕竟他的成绩大家都清楚，如果不是前面两个凭空而降的黑马，他就是稳稳的第一了！虽然有点儿可惜，但是人家实力强没办法呀！
这次考试，七班的风头极盛，理科前十名七班占了三个，连老王都忍不住出来冒个头。
他心里的激动比起别人只多不少，成绩刚出来的时候，已经去教学楼后面那片漆黑的小树林里暴走了三五圈。
没办法，在办公室，被其余几个班主任酸掉牙的正视斜视仰视围堵在内，他一副看淡一切的姿态，装得实在难受。
可在群里，他作为班主任，虽然也只能随大流的发个表情包便深藏功与名，可看着同学们欢腾热闹的言论，一肚子无处发散的快意瞬间就找到归宿，随着他们的激动而激动。
第一，第三，第七名！全在七班！
尤其这个江月白，简直是出乎意料！他知道她成绩好，可居然能这么好！真没想到，一个小镇上的教学水平就——不不，高手在民间，多少名人大士都隐身乡野！
哎呀这个激动！拍大腿都不能缓解！
他窝在沙发里手舞足蹈的样子，比看球赛还激动，换来他媳妇儿，王女士的侧目而视。
没错，两人都姓王。别人笑称他俩是“双王合璧”，王老师戏言“王炸”。
要说这两人名字也是挺般配的。王老师全名王莘，王女士全名王荟。
王荟是个自由编辑，整日与文字打交道。平时喜欢看剧，各种剧，最喜欢拉着丈夫一起看，名其名曰“有福同享”。
王老师内心悄悄表示，这“福”，他无福享受，可表面上还得表现出非常乐意的样子。
这种“非常乐意”，在媳妇儿陷入剧情难以自拔，把手从他胳膊转移到纸巾上时，就变成真的非常乐意了。
他拿出手机，点开自己用小号悄悄加入的年级群，看同学们关于这次考试的热烈讨论。
虽然不乏有人说“考试题目表态”、“出题老师太狠”、“老王怎么还不秃顶”之类的不悦耳的论点，但早就被“老王真是有先见之明，逼着我们做的奥数题就有这个思路”、“为什么我们没有这么个数学老师”、“我宁愿考前被虐，也不愿现在被虐，学校欠我一个叫老王的数学老师”的叫嚣压过去，内心的雀跃自豪被激发到一定高度。
谁不喜欢被学生夸赞，虽然他们的表达方式一点儿也不规矩，还得靠自己强行理解，可心里无比欣慰。尤其是平时被自己虐的死去活来一脸幽怨，考试过后又恨不得在群里90°鞠躬的孩子们，老王傲娇的把脚放在茶几上，松散的窝进沙发。
大家讨论到名次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夹在一群表情包水军中混了一回。为防泄露马甲，只能运用表情与民同乐。
王荟女士挥洒一顿眼泪，对着电视上缓缓响起的片尾曲，一边拿纸巾擦眼泪，一边整理情绪。本想同丈夫分享一下自己的观后感，可侧头一看，本来哀戚的情绪就化作飞烟，一缕缕散去。
哼！瞅那嘚瑟的样儿！跟你说了也不懂，简直对牛弹琴！
“莘莘啊，怎么了？”王女士温柔问了一句。
她刚才情绪太过饱满，以至于眼泪流多了，眼眶发胀，侧看一会儿就难受。
老王正在群里神游，还没尽兴呢，就被一声“莘莘”回了魂，一个鲤鱼打挺起来，端正坐好。
“媳妇儿，这集看完了？”
不知缘故，还是谨慎点儿，往电视那边瞄一眼，麻溜拿起遥控器，“我给你调到下集吧？”
王女士每回唤“莘莘”的时候，他都紧着头皮，肯定没好事儿。
这样语气温柔的唤他，更是要小心应对！
“放下吧！”王荟女士没好气，看他低眉顺眼的样子，又不好发火，可也不能轻易放过，“你刚才兴奋什么呢？”
眉飞色舞，嘴巴都咧到脑门儿后！
“啊？哦，好的。”老王听话极了，一边贴心地把遥控器往媳妇儿手边推，一边坦白，“这不学校考试成绩出来了，我们班考得不错！”
本来还低顺的眉眼，在说到“考得不错”的时候，又飞舞起来。
德行！
王女士表面不屑，心里却替丈夫高兴。她知道，他的心思一大半都扑在那群孩子身上，誓要做为学子燃烧的蜡烛，且要做得有声有色。虽然有时候会有些小吃醋，可对于丈夫的事业，她全力支持，从不拖后腿。
“哦。怎么个不错法？”看他那样儿，不问他不得憋死！再说，我有来，你要是没往，哼！
老王正沉浸在兴奋中，没留意到媳妇儿的小九九：“年级前十，我们班占三个！一、三、七！”
“真的？你们高——”哎呀！糟糕！忘了他教几年级了！
干脆跳过去：“你们高中几个班来着？”
老王被媳妇儿击中红心，正准备洋洋洒洒一番，哪会注意到她的断句。
“文科班八个，理科班八个。理科前十，我们班占三分之一！”
“哟！那真厉害！”
“那是！哎呀，我们班的学生这回真是争气！等下周去了得好好奖励！”老王气息顺畅，“我手里还有几套试题，放下去让他们高兴高兴！”
王女士嘴角无限下垂，感情你的奖励就是做题？
她不禁回忆自己的学生时代，那时候最开心的，难道不是作业少点儿，考试简单点儿？怎么现在学生的思维都这么超前积极了？
瞅瞅自家得意的老王，哼，不见得。倒是老师们的思维万年不变，以作业考试为乐趣。
真可怜！不行，得为他们争取点儿什么。
“你别只夸学生，要不是你天天熬夜备课，殚精竭虑，能教出这么好的学生？”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老王被媳妇儿夸得不好意思：“哎呀别这么说！我努力教学，这是职责所在嘛！”
“谦虚什么？我还不知道你有多优秀？”王女士十分卖力，端起手边的水杯，这还是他给自己倒的，刚才沉迷剧情而没空喝，正好借花献佛，“王老师，喝水吧！你也该歇歇！”
老王受宠若惊，赶紧双手接过来：“不敢不敢！夫人辛苦了！”
低头喝一口，立马拿起水壶另倒一杯，手背在外面试了温度：“那杯凉了，咱不喝！来，这是刚好的！”
“嗯。”王女士憋着笑接过来，低头喝一口。
“哟！开始了！你坐这儿看！”老王殷勤地再拿一个抱枕过去，生怕王女士坐不舒服。
体贴小意，嘘寒问暖的，很容易让人忘了自己的目的。
随着新的一集播放，男主角从悬崖跌落，一众女配守着崖边儿嚎得快要断气。大片的落日余晖苍凉唯美，女主角单薄的身影在另一侧山石上久久伫立，衣袂随风翻飞，泪如断珠，声声泣血“生不同路，死定相随”，如同一只翻飞的蝴蝶蹁跹而下。
王女士很快被吸进去，哽咽着“何必如此深情，他不值得”，涕泪横流，纸巾难舍。
而在她一臂之外，老王已经适时抱起手机，继续徜徉在铺天盖地的群消息里。
一个泪如雨下，一个喜笑颜开。矛盾又和谐。
…………………………
医院。
即使才七点钟，医院门诊大楼已经人流如织，来来往往的好不热闹。大多数是来提前预约挂号的，电梯上不时有人急走，一路“借过”。
而住院部，尤其是十层，还相当安静，有人刚刚醒来，大多数却还在睡梦里。走廊上空旷干净，各个房门关闭，静谧无声，天花上只留一排灯，安静的守着梦里的人。
只尽头那一间房门虚掩，离近点，才能听到说话声。
“这些都是你做的？”老人很意外，看着面前的鸡蛋饼，薏米粥，以及两个三角形的夹心面包，月白说那是“三明治”。
“嗯。”江月白从保温桶里把粥盛出来，放在床上的小桌上，又把饼和面包放中间。
拿起那个卖相最好的，递过去：“尝尝，今早上新学的。”
老人很开心，“好，我尝尝。”闻着温热的香味，咬了一口。
味道有些奇怪，跟平常吃的早餐不一样，不过入口绵软，并没有觉得不适应。
还挺好吃。
“好吃。”
女孩从老人接过就仔细盯着她的反应，眼睛都没眨一下。直到老人吃了，笑着看她一眼，才放松下来。
伸手把粥推过去：“喝口粥吧！不烫的。”
“好，好。”老人很高兴，孙女说什么就是什么。
医院里器械医疗都是顶好的，老人觉得最近身体好很多，至少不再每日难受，靠着昏沉度日。现在她有了精神，又有孙女陪着，连饭都比平时香甜。
吃完后，江月白简单收拾过，等护士过来给奶奶做了例行检查，祖孙俩坐着说话。
“考得怎么样啊？”听到孙女说昨天刚结束考试，老人接着就问一句，问完又后悔。奉城比顺明镇大了不知道多少，这里的孩子肯定聪明，自己冒冒失失问出来，万一月白刚转过来还不适应，没考好怎么办？
“挺好。”女孩视线平稳，声音如常。
老人听了这句，才算放下心来：“你说挺好，那就是不错了！”
“嗯。”
江月白听得心酸，她就是说谎了，奶奶也信。她靠近些，弯着眉眼。
那个梦里，她担心奶奶身体，心思基本没往学习上放，成绩自然差劲。可每次她都说好，奶奶就欣然信了。她一面庆幸奶奶的信任，一面又愧对这信任。不管效果怎样，骗人总是不对的。
现在，她会好好学习，好好生活，让奶奶真的放心。
…………………………
“这环境不错，江家对月白挺好的嘛！”路昭在住院部的大厅里四处看，感叹着。
这会儿，只有清洁工和护士偶然经过，空旷安静。人家也不会回应他，顶多看两眼。
路昭自说自话惯了，低头对着手机打字：“我问问我月白，她奶奶在哪一层。”
萧云深往他手机看一眼，皱起眉又看他一眼，十分嫌弃。问个楼层，还需要“早上好”“吃饭了吗”“有个好消息告诉你”等等一大堆废话做前缀吗？
叮咚一声。
“她回复了。”路昭下一句问候的话还没打完，只好删除。
“10楼1001。”
对比着自己的热情，女孩的回复很简洁。
路昭莫名觉得自己被嫌弃，但找不到证据，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听得旁边一声嗤笑，抬起头，云哥儿已经收回眼神，往电梯那边走，但路昭还是从眼角的余光里，看到自己的弱小可欺。
路昭：“……”
经年累月的碾压，已经让他丧失了反抗，干脆把头一撇，信步跟上去。
我不尴尬，我就不尴尬。
两人从电梯出来，看了看最近的房号，转身往右边去。
“云哥儿，我们带一个果篮会不会太少了？”
路昭看着自己手里的篮子：水果很新鲜，种类也丰富，可是不是少了什么？比如，一束花？或者补品什么的？
“你知道老人什么情况吗？”萧云深径直往前走。
路昭一个愣神，又立马反应过来，也是，初次见面，什么都不了解，就送一大堆，用不用得着且不说，礼数也不对。月白的奶奶肯定是个慈祥的老太太，不能让人家有什么误会。
这么一想，由衷叹服：“还是云哥儿你想得周到。”
马屁拍出去，本也没指望回应。却见他站住不动了。
路昭前后左右扫飞快扫视，没什么奇怪啊？
“云哥儿，怎么了？”
男生肃肃而立，目光定在一个方向，不说话。
路昭得不到回应，顺着他的视线延伸过去，也不由得呆住了。
病房内，女孩坐在病床旁边，笑得甜美乖巧，像一朵微风中被太阳照耀的小花朵，让人忍不住就想哄着护着。
她侧对着门口，平时清冷的面容如冰雪初融，幻化出无限光彩与柔软。
美人哭起来是不是梨花带雨动人心，路昭不知道。他只知道，江月白笑的时候，美极了。
他一直以为她天生淡漠，比自家太子爷表情还少。
原来，她会笑的。
看到满目怜爱看着女孩的老人，路昭不禁心里发涩：“月白以前，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萧云深没说话。她笑得这样美，只愿以后日日如此。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隐秘的情绪，想要将这笑颜据为己有，不为外人所知。就像那天，在医院门口，她看着自己手里那朵花展颜。
炎炎日光下，连风都是热的，他却身心清爽。花坛外围都是人声车声，花坛内只有他们两人。仿佛，那是只属于自己的莲华。
念头刚起，自己就被吓一跳。强压下突突的心声，上前一步去敲门。
女孩看过来，笑容未退，起身叫进去。
“奶奶，我同学。”江月白指着两人依次介绍，“萧云深，路昭。”
萧云深对着老人点头，“你好。”
“哎，你好，赶紧坐下。”王书华觉得萧云深跟自己的孙女有一拼，都不太爱说话，自觉就亲近，热情招呼着。
“奶奶好。”路昭这方面无师自通，对着喜欢的人和事，笑得明媚乖觉。“哎哟，您看起来可真有气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腹有诗书气自华！就是说的您！怪不得能养出月白这样的孙女呢！这次我们的考试，她可是第一呢！比云哥儿还厉害！”
路昭的糖衣炮弹攻势很猛，老人不得不把目光转移过去，越听笑容越大。
这个男孩子，不仅长得好看，还能说会道，却并不油嘴滑舌，只听得人心情畅快。
因为自己的病，月白住进江家，在奉城上学，能遇上这样的同学，多好！
王书华是个很开朗的人，不管来找月白的同学什么样，哪怕上次那个叫王充的一头五颜六色，还带两个跟班，跟个小混混一样，她都欣然接受。只要月白点头，那就都是好孩子。
她只怕孙女孤零零一个人，对于她的同学朋友，没有不准的。
面前这两个，相貌堂堂，月白对他们也亲近，三个孩子站一起，真正的青春洋溢，神采奕奕。这才对嘛！
江月白从旁边拖了椅子过来，让两人坐着。
接过果篮，上下看了看，挑出苹果和两个芒果，去病房里的洗手间洗了出来，坐一旁削皮。
路昭干脆把椅子拉近些，自来熟的聊起来，一会儿夸江月白学习怎么厉害，老师怎么喜欢，一会儿夸老人教得好。
王书华开心得皱纹舒展。
萧云深坐在另一边，静静看着女孩。
黑色的刀柄，雪白的肤色。水果刀在她的手中翻飞，行云流水，让人赏心悦目。
苹果皮被一圈一圈分离，直到最后一刀完成才落下，完完整整。没了皮的苹果再放入盘子里，切成均匀的小块。
芒果偏向一边切开，去核，横竖几刀，将皮外翻，果肉粒粒凸起。
她从柜子里拿出几个一次性杯子，将两种水果分别装好，插上牙签。
苹果递给老人，芒果给了喋喋不休的路昭。
萧云深瞥着路昭惊喜的脸，微微眯了眼。
路昭确实惊喜：“月白，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芒果？”
女孩正低头在果篮里翻找，似乎不太满意。闻言看他一眼，“感觉吧！”
“这就是心有灵犀不点也通啊！”路昭很满意女孩的说辞，才不在意她的心不在焉。
扭头再对着老人一顿夸，“奶奶，我从来没跟她说过我喜欢芒果！真是玲珑剔透！一定是随了您！”
老人很乐意别人夸自己孙女，尤其这样真情实意的少年人，哪怕有些不好意思，也只是呵呵的笑。
江月白看来看去，有些无奈，只好挑出一个大而饱满的火龙果，转动刀柄，轻轻划过。
果皮掉落，红色的汁液流淌。白皙的指尖沾上颜色，莹润的指甲上也斑斑点点，泛着光。
怪不得，女孩子会喜欢涂指甲。
她若是涂了，一定好看。
直到一盘躺着汁液的深红色果粒递到面前，萧云深才反应过来。他暗暗吸气，表情镇定地伸手接过，唇角浅浅弯出弧度。
嗯，果真是，心有灵犀。
用牙签扎起一块送入口中，酸酸甜甜的滋味蔓延开，他不由看向女孩。
那她呢，喜欢吃什么？
男生的动作优雅，仅仅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能比旁人好看许多。不愧是世代熏陶出来的，一举一动，尽显风华。
江月白往后靠上椅背，目光在三人身上略过。有些开心，又觉得懒怠。
伸手拿过香蕉，慢条斯理的剥皮，思绪放空，不知道飘向哪里。
“喜欢吃？”
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江月白一愣，扭过头，发现男生靠近了些，看着自己的手。
她低头，香蕉皮已经剥好。
喜欢么？没太大感觉。
轻轻咬一口，甜的。
“吃起来方便。”
萧云深怔住。
这么长时间，他从来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上次在学校食堂，看到她盘子里几乎没动的鱼块，以为她不喜欢吃鱼。可经过刚刚的回答，怕是仅仅因为吃起来不方便，根本没有喜欢或是厌恶的成分。
盘子里被她精心侍候过的水果，她手里“吃起来方便”的香蕉，对比何其明显。
心被层层覆上轻纱，再次陷入迷茫。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清灵透彻，一览无余。可越接近，越觉得遥远。
仿佛海市蜃楼，忽隐忽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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