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玄幻奇幻 > 赤曜记 > 第五章 衡规,行罚者

第五章 衡规,行罚者

    永元七年春,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

    出了北鹭江岸,在客舱的窗外,不知名的江沿边,垂柳光秃的枝条上冒着星星点点的绿意。经历了两场烟波细雨洗刷后,几只黑黝黝的野水鸭欢快的在水面扎着猛子。

    崇凡身穿墨白袍,头戴帷帽。独坐在船头,随手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心道:“三年攒了六十六两,这老人真乃神人!就连这一路的盘缠都让我提前挣够了!”

    这三年,也确实每日的劳作卖鱼攒下些许,然而在崇凡收拾行囊离开之际,却发现了老人留下在草床上的这一袋碎银子。

    这可让崇凡有些犯了难,这老人,难不成真是个老神仙!

    这一艘客船算是中等,一路沿着蓝底江北上行进。

    这一程的船客,陆陆续续下船了。昨夜停泊时,上船来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约摸二十来岁的样子,身材修长,白皙的面容上生有一双星目,高挺的鼻梁下那张汝唇格外引人注目,在他的身旁,高大的护卫神色威严,手持一杆包裹着墨布的长矛。

    客船下水波荡漾,江面波光潋滟,远处岸边几簇青竹弯腰照镜。船家提着两壶茶走来,船舱内俊秀男子一直在沉浸看书,一旁高大护卫则很有默契的伺候着。

    船家笑着摆上茶具点心,面部神情略做思索,随即说道:“两位客官,再行半里水路便是红崖渡了。但近年啊,蚁穴山山匪横行,两位过南椋郡,最好是去南椋府交些“护税”,到时刺史大人便会派戍城军护送二位。”

    俊秀男子缓缓合上书,工整放于桌边,声容温和问道:“山匪横行?南洲在大衡治下向来以民为本,南椋刺史身为一方父母官,山匪横行,难道就坐视不理么?”。

    船家听到这话,脸上泛着无奈之色。摇头道:“非也,非也,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刺史大人也是几番清剿,但奈何那蚁穴山匪寇凶戾狡猾,加上蚁穴山的地形,戍城军十多次无功而返!这下,便只好让过路商客,到府衙交些护税。”

    这事儿可颇为新鲜,自己辖区内闹了匪患,非但不想着去清缴,或是招降从良,这位刺史大人算是思路清奇,剑走偏锋,倒是寻到了一条别的路子。

    崇凡神情诧异,思绪间似乎又回想到了一些画面,问道:“可是三年前,蚁穴山不是有大批匪寇都身死了么?”

    在崇凡记忆里,当日领头的匪首,早已被那个手使白扇的神秘强者所剿灭,即便是有漏网之鱼,也不足以与官府作对,甚至是横行。

    船家神情复杂,他暗自想了想,回过头看了看崇凡道。

    “哎!别提了,据说三年前,庞利大寨主带领一群流亡难民聚义蚁穴山,开垦荒地,那是行正道之事。后来大寨主无故失踪后。在两个新寨主治理下,蚁穴山一改往日做派,开始各处水道,官道劫掠,近年壮大的极快!”

    ……

    俊秀青年暗暗冥想,那双清澈眼眸缓缓睁开。

    “大家都有利可图,又何乐而不为呢!”

    船家听到这话,似乎是想到些什么,而他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拱手揖礼,便似笑非笑的走出了客舱。

    两岸青山相对,不时在两岸的苍翠峡谷上,能够清晰听到回荡不断地猿猴吼叫声,崇凡立在甲板上一览前方不远云雾缭绕的渡口。再一回想从望梅镇到这红崖渡口。

    “望梅镇至此,百里之遥,不想,便这么快在次到了这!”

    崇凡能够感到这无比轻快的客船,在不断拉进着他的往事,不堪回首的往事……。

    ……

    “此件事绝对有蹊跷,当日蚁穴山的匪寇被师父斩杀不少,后来又被那个强者尽数剿灭,他们应是树倒猢狲散散,除非,又有了什么厉害角色!既然如此,或许有人能够知晓我师父的下落!”

    客船很快便在红崖渡停泊靠岸,崇凡独自穿行过巍然屹立的红崖山涧,崇凡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总有些蹊跷。种种推理后,崇凡决定上蚁穴山走一遭。

    “山描云水坵摹画,闲来策马望山花”

    这两句散诗出自衡国,虎震车骑大将军“逄钦”,当年南巡时所著《见椋赋》,崇凡很小时便很喜欢看帝国名山大川诗集,却总是被师父换成,功法秘籍。而今亲自来到了南椋郡,没了少时的好奇期盼,似乎却多了怅然与孤寂。

    此时正值午后,艳阳高照,青松树皮在烈日炙烤下吱吱作响。崇凡独自走在山岭绵延起伏的草甸小道上。

    “怎么四下不是山岭就是草坝,过了草坝还是山林!”

    不知走了多久,水壶内就剩下一口清泉,终于在一片茂林边看到一条迂回如玉带般的小溪。崇凡早已是口中苦涩,大口大口畅饮清澈溪水,全不顾忌吃相。

    这时从林中走来一位朴实敦厚的中年樵夫,询问之下才知,自己竟走岔了道!

    “天哪!光想着蚁穴山的事儿,都忘了向船家买幅地图!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正午已过,山岭的夜幕总是降临的比较快,山岭沟涧复杂,相比白昼更加难以辨别方向!”

    一番浅谈后,中年樵夫于是热情邀请崇凡到家中暂住一晚,次日便送崇凡出山。

    衡人的观念就似这条清澈溪流般质朴,意气相投,那便是朋友。

    安于心之所向、豁达进取、源远流长。短短一生,或瞩目,或平庸,或无羁,或悲苦,终在尽头似南柯一梦。在这有限而平凡的世间,有所钟情,有所追寻,这一生便已弥足珍贵。

    崇凡盛情难却,于是爽快应允。接过樵夫肩上那担沉甸甸的薪柴走在下山小道上,丝毫没有打踉跄。如今的崇凡体内气脉已开,周身运行着混元气,力气自然高出常人数倍。

    中年樵夫不断打量少年,这担柴他打的比平时多出了一倍,那是因为,樵夫如今有了两个孩子,正是在长身体的年纪,只得多打些卖钱好给孩子们的碗中加肉。

    然而此时,就算是常年劳动身板健硕的樵夫,也是需要不断休息,反观少年却是毫无波澜,甚至连气息都很平静。

    欣赏一个人,也就在一念之间。于是樵夫好奇问到崇凡的境遇,“小兄弟年纪轻轻,怎有此等气力?”。

    “我啊!经历生死,好在被人所救,然而像我们这下层人,可不自己养活自己,我十三岁便在江边打鱼、打柴谋生,有时运气好,一天能挣三百多个铜板呢!”。

    一天三百多铜板,在下层人群里,也还不错。

    两人交谈中,樵夫在得知崇凡昔日打柴卖鱼为生的经历后,瞬间触动樵夫的务实求真之感,对少年难抑欣赏之情,“小弟若不嫌弃,你便叫我张大哥吧!”两人一路上畅怀谈笑。

    中年樵夫姓张名仲安。只因多年前得罪郡城中贵族,“既是惹不起,还躲不起么!”于是张仲安携妻小远居于山岭间,日子虽过得清贫,却也一家四口亲密无间。

    “闲云野鹤,亲人为伴,得张大哥如此,何其快哉!”这便是崇凡儿时所幻想父母亲若在身畔的美梦。此时也是发自肺腑的称赞。

    而张仲安神情间渐露出淡然,笑意也很快消失,随即笑道:“崇兄弟,前方就是我家了!”

    张仲安的木屋小院建于山涧,此间便只有这一家人烟。两人刚过小桥,只闻张家小院内鸡鸣犬吠,混杂着一阵喊叫与哭泣声。

    “孩子,你们别伤害我的孩子!……”

    “娘亲!你们这帮坏人!你们放开我娘亲!……”

    “哼!小鬼,滚一边去!大爷要带你娘去过神仙日子!哈哈哈……”

    两人飞速冲到小院内,几个山匪绑架着一位白净丽质的女妇人,张仲安瞬间暴怒。

    “你们这帮畜生!”

    “我说张仲安,你忒不识相,乖乖认命有什么不好!”

    “除非我死!”

    张仲安抄起一旁木棒,向一众山匪打将过去,然而匪寇们人多势众,在打斗之中,张仲安也被几个山匪狠厉的踢倒在地上。张仲安口中抿出鲜血,虽强忍腹痛,在此时张仲安的眼神里,却是饱含着如烈火般的愤怒。

    这时,那位妇人却看到张仲安的情形,脸上的泪花如雨落下,痛声哭喊着。

    “相公!你们别伤害我的相公!……”

    那对龙凤胎孩童大声哭泣,不断揪打着匪寇,男童一口咬住架着母亲的山匪,这也瞬间激怒山匪,举起那柄泛着寒光的大刀,崇凡神情忽变,就在大刀快要落在男童眉心之时,一柄白纹宽剑凌风穿梭,瞬间将大刀击飞于门上,山匪们面色大惊,看向院门口的少年。

    “小子!劝你莫管他人瓦上霜!快滚!”

    山匪们神情嚣张放肆,眼中满是肆意妄为的神色。

    那柄白纹宽剑,笔直的竖立于地面上。就在刚刚,已被崇凡驱动混元气吸回手中,“怎么!做匪贼的也要文采么?甚是可笑至极!”

    此时几个匪寇眼中泛着杀意,朝着少年纵身劈砍而去,凌厉的刀锋宛如狂风暴雨般挥砍向崇凡。

    “小子,毛儿还没长齐呢!想死,爷爷成全你!”

    张仲安则是神情慌张喊道:“崇兄弟快跑!”

    正当匪寇们砍杀到崇凡跟前三寸时,崇凡的指尖凝聚着混元气,就如同一根泛着流光的铁棍,只听“咣”的一声,兵器碰撞声响之中,匪寇们的砍刀被硬生生震了回去,砍刀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大缺口。

    崇凡早已发动如烟步,行至妇人身前,一把捏住绑架着张仲安妻子的匪寇。崇凡随即运气,一把将匪寇甩向远门边。

    此时一众匪寇见状,欲要撒腿逃跑时,崇凡对着妇人道:“蒙住孩子们的眼!”

    随即崇凡运行混元气,玉柄龙如寒光般飞速略过众人喉咙,瞬间一剑封喉。

    处理了山匪尸体后,在他们身上发现了甄氏独有的“银叶子”。妇人神情恍惚,将小院打扫干净后便走进了厨房内。两个孩童在崇凡以混元气安抚下已经沉静入睡。

    “这是!银叶子,我在小镇上也听说过,很值钱,一般大户都很少见的!”

    张仲安坐在桌前神情忧郁的看向门外,终于向崇凡讲起了藏在自己内心的往事。

    “郡城第一大贵族,甄氏,与刺史是亲戚,多年前来到南椋郡,其后几年有刺史暗中相助,甄氏渐渐吞并郡城各家商铺。跻上郡城第一大贵族后更是各处压榨穷苦百姓。又迫于甄氏势力,手中无权势,百姓人人自危,敢怒不敢言。”

    而张仲安也曾是郡城中小铺户,被甄氏吞并后,每日账上只有微薄收入。

    几年前的一日,甄家最受宠的四少爷甄善,收账时偶然看到张仲安的妻子,此后便日日为其美丽的容颜所忧,食不安寝。

    时刻旁敲侧击来张仲安家中生事。张仲安在一番思量后,于是来到了这山涧隐居,可不想甄氏居然买通山匪找到了这。

    崇凡闻后怒火中烧,拍案而起“你们难道就没有去揭发他们的恶行么?”

    “谁不想!可奈何人家有钱有势,一旦有人反抗,便会遭到以“山匪洗劫”之名而家破人亡,如我们这般市井小民又如何斗得过!”

    “既然此间无人敢管,那便我来管!”崇凡眼神泛着怒意波澜,张仲安在旁劝说,崇凡却默然不语的坐着。

    而后张仲安妥协,拿出他在郡城内的几处地契。

    “自大衡祖帝陛下开皇治世,与伯鞅丞相制定《衡规》,大衡有了秩序。土地便分于各户私有,任何藩王、官员、贵族不得霸占,我的地如今恐是早已被甄氏收为己有,凭地契为据,他们便已然触犯《衡规》”

    触犯轻者:藩王触犯衡规,一律削为庶民;官员流放;贵族没收一应财产;百姓则受狱刑。

    触犯重者不思悔改或是连番触犯者:一律施以诛族!

    时间默默的随风潜入夜,仲夏的夜里,抬起头就能望见一轮皎洁的月亮。柔和的月光洒落在山间与张家小院内,栅栏外的草地里传出蛐蛐和蝈蝈的叫声。

    吃过晚饭后,夜越来越深。张仲安的妻子也早就给崇凡腾出一间屋子,铺上了摆在箱子内的一床新褥子。

    张仲安的妻子掌着油灯进屋,神色温柔,惊慌失色的脸庞早已恢复,在妇人的脸上没有胭脂水粉的加持,那容颜却格外朴素明丽,与城中的那些富贵夫人们形成了直接与鲜明的对比。

    此时崇凡正运行混元气,帮助张仲安疗伤。

    “崇兄弟,你的屋子我已经收拾好了,你待会儿也早些安歇吧!”

    张仲安的妻子嘴角抿起笑意,声音温和说道。

    在此时的张家,今日这个少年崇凡的出现,无疑似是老天垂怜,让他们一家看到了希望。否则,他们真不知事态会将如何。张家人对崇凡也极为的尊敬。

    入夜后,当崇凡刚要上床入睡,这时妇人拉着他们的儿子走进崇凡的屋内。

    崇凡恭敬行礼道:“嫂子可是还有要事?”

    “呃~是留文,他非吵闹要来与你一同入睡,这……”

    妇人神色有些羞涩说道。

    “我当是何事!来吧留文!”

    男童脸上,那充满睿智灵光的稚气此时欣喜万分,急忙爬上崇凡的床上乖乖躺着。

    待看到母亲离开后,男童起身,稚声绘气的开口道:“崇叔叔,你太厉害了!三下两下就把那群人解决了!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你教我武艺好不好!”

    崇凡看中灵光的张留文笑道:“其实我不比你大多少,叔叔,把我叫老了!”

    “我不管,你是我父亲的兄弟,那就是我的叔叔!”

    崇凡又道:“行吧,留文啊!你呢灵光睿智,你啊,将来一定要发奋用功,考取功名,一个人的修为高深,也改变不了太多。你能够成为对社稷万民造福之人,那才叫真的厉害!你能不能做到!”

    张留文的稚涩脸颊上那双大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崇凡,说道:“我能!”

    “那好!那可要记住咱们之间的约定噢!”

    ……

    在几日的相处中,崇凡也在张家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亲切感,好似家一般的温暖。

    那张陈旧的松木饭桌、已经烧得熏黑的土灶、几净的院子,摆放栅栏边的锄头……

    在告别张仲安时,崇凡交给张仲安一盒小木剑,木剑内蕴含崇凡的混元之气,对付来犯山匪,已是绰绰有余。

    “张大哥,这个盒子里的十柄飞剑你千万收好,我道行浅薄,没有太多的力量,不过只要我还活着,这些木剑上的力量就一直存在,它们对付一些禽兽匪寇,却也绰绰有余!”

    张家站在原野上,张仲安神色凝重的望着崇凡离去的身影,眼里渐含热泪,随后对着崇凡大声喊道。

    “崇弟!此去无论如何,当万分珍重,他日还要回到此涧来!”

    崇凡心中满是欣然与感动,随即在坡丘上回首,望着原野上的张家人,随后深深的行了一个礼。

    ……

    一日后,崇凡来到郡城内,专挑甄氏的产业,大闹了一场,郡城内人们看待这个狂放少年眼神有的不解,有的平静,有的则是摇头叹息。

    “甄老爷,我到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手段!”

    随后甄氏暗中派出众多高手,打算暗中置这个毛头少年于死地,可他们不成想,崇凡如今凭借混元气,那是这些寻常打手能够近身的,那些手下个个均是被揍得鼻青脸肿狼狈而归。

    “一群废物,老夫白白养你们了!一个毛头小子都对付不了!”

    “老爷,并非小的们不尽力,那个小子有些能耐,他就好像知道我们在哪伏击,在哪动手一样,他,他都还没有出剑!”

    渐渐,在城内,少年剑客的名头在百姓暗中是极快的挨家挨户传动。

    在城西一处院落,一位中年男子正在书案的草纸上书写着。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进!”

    一个身穿墨袍的侍卫跪下道:“大人,查清楚了,近日间,郡城内的来客都查清了!有密探暗传,行罚铁骑即将到来,还有一位少年,最后那位公子,看上去背景极为不凡,属下推测,应该是都城的某个大人!”

    听到这两个信息,中年男子停了手中那杆吸满墨汁的毛笔,神情忽然凝重了一会儿,随之又重新换了一张宣纸,提笔入墨,重新书写。

    “郡城多年没有都城的大人前来巡视了吧!还有,行罚者!既然都来了,你便助上他们一助,将我们这位,刺史大人的近年政绩,给宣扬宣扬!”

    “切记,要,水到渠成!武统领,你我多年隐忍斡旋,能否除去郡城的阴云,就仰仗你了!”

    武统领恭敬单膝下跪,一手握住刀柄,一手贴在地面。

    “请知府放心,末将,万不辱命!”

    这位知府大人随即在那张宣纸上,行笔提韵,一个暗藏笔锋,饱含杀意的“安”字,呈现在那张纸上。

    另一边,在城南,甄氏族长这时也自知遇上了硬茬儿,暗中联络了刺史大人在甄氏家族中为崇凡设宴和谈,这两位久经盘踞,自然也就不能被这少年给治住啊,于是暗下毒计。

    就在崇凡去赴宴的前夕,那个手持长矛,高大威武的护卫找到了他,暗中见了当日客船上的俊秀男子。

    俊秀男子要求一同前去,崇凡还有些不许,而俊秀男子态度坚决,甚至说,他有着制服这两人的杀招,对于俊秀男子,他早已入城多日,对这两人的行为,也有了耳闻,所以,他要“为民除害!”。

    崇凡便也没有拒绝,赴宴时,两人一同前往,俊秀男子则是化作崇凡的剑侍跟随其后。宴会上,刺史花言巧语百出,一看就是应承酒桌的老手。甄氏族长则在一旁陪笑……。

    “甄老爷子!刺史大人,小人吃人的嘴软,我就开门见山了,让你们家公子,亲自驾车迎回张家人,其外,得向城中被你们压榨的百姓,赎罪!可做得到!”

    酒过三巡后,崇凡挑明来意,并拿出了张仲安一家的地契,要求甄氏归还,并且让公子甄善亲自将张仲安一家接回郡城,此时,甄氏族长脸色铁青,大笑而起。

    “小子!我真以为你是个什么狠角色,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你不会真以为,老夫这顿宴,那么好吃下的吧!”

    表明崇凡早已身中剧毒,而崇凡却无半点不适,只因在怀里那道符箓一直散发微光。

    崇凡灵机一动,做起戏来,脸上露出狰狞之色,起身踉踉跄跄,运行混元气,发动《炽冕诀》将一口酒水灼如血色,从口中喷涌而出,此时两个老狐狸还得意的来到崇凡跟前几经嘲讽,在崇凡言语挑动下,两人将勾结做出的一桩桩恶行当做是炫耀悉数讲出。

    “小子,跟我斗!早你一百年!”。

    甄老爷说道:“那帮蚁穴山匪,暗中养了这么些年,倒也听话,却连这点小事也办砸了!若不是地势复杂,早当灭了他们!”。

    “小子,下辈子,劝你安安分分,别再做个出头鸟!”

    ……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对于他们的行罚,也已经悄悄来临。

    接下来一幕,大概他们怎样也想不到。自从崇凡倒地,一旁剑侍便被家仆扣押,如今证据确凿,时机成熟,也到了该收网之时。

    俊秀男子当即一脚重重跺在家仆脚尖,瞬间家仆疼的暴跳如雷,男子趁机拉响竹炮,随着竹炮升至天幕绽放出十四颗亮点。

    府门被一阵戍城军冲开,正是知府。

    “围住,一直苍蝇都不能放走!”

    高大护卫从院门外跃进来,解开长矛上的墨布,随之一道玄醺色麒麟图徽凌空昂扬。

    “冀王在此,尔等安敢放肆!”护卫怒喝道,两人此时相视无言,心中万念俱灰,随后是无尽恐惧。

    “南椋知府,公冶良,参见冀王殿下!”

    俊秀青年看了跪伏的知府,神情当即离开他的身上,只是冷冷道:

    “公冶知府,你隐忍不发,乃我衡国之才,望你日后治理郡城,不是今日这般!”

    “臣!定当时刻铭记!”

    刺史看到这一幕,顿时怒火中烧:“原来,背后搞鬼之人,是你!……”

    当看到这面旗徽,崇凡也霎时震惊不已,那一旁佣人不顾自身疼痛,也赶紧利索跪伏在地。

    盛安常楷!他就是那位都城中最有贤名的三皇子殿下,冀王爷。

    虽说这郡城,经过刺史大人的多年经营,算得上天高皇帝远,过着是作威作福的“土皇帝”生活,然而也是有极少让帝国核心震怒的事情,就算上报山匪横行,这也倒不足以让帝国兴师动众前来讨伐。

    加之为官之道,各种讨好,孝敬朝中的一些权臣,这让一方刺史能够安坐地方,然而,他却在帝国的亲王面前大放厥词,纵使是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刺史及甄老爷跪爬到盛安常楷身前,哀嚎道;“我们有眼无珠,得罪冀王殿下,万望息怒!”……

    盛安常楷神情微异,铿锵有力道:“尔等,皆为衡人!南椋刺史食大衡俸银,不思上报天恩,竟公然与贵戚,山匪串通一气!迫害我衡国子民,伤我大衡君民之谊,你也该知道,祸害地方,大衡有法,亦有行罚!”

    当听到这最后一句话,两人瞬间崩溃,神情呆滞,随后缓缓起身拖着身躯回到内院,开始安置着孩童老叟,将一些好吃的名贵的衣服都全用上,这或许,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次的享受了……

    崇凡很不解他们为何会这样,但从他们的没落神情中,看得到绝望。

    深夜,夜枭不时啼叫,街道上打更人敲打帮子走过长街,这时街道上踏来六骑铁骑。

    他们身着墨袍铠甲,头盔上有一簇红缨,腰佩环首长刀,脸带勾陈面具,只露双眼,外身还披着玄醺色长披风,坐骑为绝影驹,通体黑缎子一样,油光放亮,跑起来快得连影子也跟不上,绝影无影。马靴配有匕首,众人背负大弓,负红羽箭十四支,同时都配有清一色的长戈。

    在透彻寒芒的铠甲上,街道上空气似乎都变得格外压迫。

    街道上,两个醉酒大汉摇摇晃晃行走至骑军前面,这时其中一个揉揉眼睛看清楚后,猛然色变,前一秒还打着酒糟嗝,在看到这一行骑军后,好似连头脑都瞬时清醒过来,脸上是入骨的惧怕,急忙拉着另一个大汉退避街边伏跪着。直至铁骑消失于夜色的街道中,男子才得以喘息。

    世人皆知,惹人莫惹疯子,讲理不讲醉汉。然而就在这一行装备精炼的骑军面前,竟然能够让两名醉酒大汉瞬间为之恐惧!这该是多么恐怖的存在才能产生出这般压迫感!

    这支铁骑很快便来到刺史府,兵分两路,一队去了甄氏府邸,骑军队领在查阅完行罚名单后,面具下悠远浑厚的声音肃然宣判。

    “南椋府刺史廉聒沓,时任刺史,罪一:勾结蚁穴山匪寇从中谋利,罪二:暗合贵族压迫百姓营生。罪三:触犯衡规不思悔改,连番触犯。三罪并一,判行罚诛族!”

    府内,一干族众神色濒临窒息,脸色茫然煞白。微微有呜咽声传出,此时骑军队领缓缓拔出腰间放射死亡气息的环首长刀,无半点拖沓,铁蹄绝影,长刀凛光削首于无痕!

    这场行罚也很快便结束。铁骑队伍消失于夜幕之中。只剩下那府邸内如水般遍淌,染红地板,植株的鲜红血迹。

    来时如凛风过境,去则如夜色无影。

    听到那句“自有行罚”,这些人为何不逃跑?反而如等待死神降临般神色呆滞的守在大院里,令崇凡震惊又不解。

    远处茶楼内,崇凡观看了这一场《衡规》行罚,也顿时心生寒栗。盛安常楷略微沉默,“如今盛世安定,行罚者已多年不曾面世,而面对“锋湮行罚骑”的行罚,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不可避之!行罚虽为残忍,然而法度无情,这便是令天下为之胆寒的锋湮行罚骑!”

    盛安常楷看着这位年纪轻轻的少年却有些好奇:“不知崇小兄弟到南椋所谓何事!看你年纪尚浅,如何就在外走动了!”

    “如今南椋事已了!我已答应一个人,去解掉一些祸害!那关于张家的补偿,还望殿下派人送去水林涧!”崇凡眼神先是清冷泛着肃杀,随后又恢复平静,瞟了一眼旁坐的男子。

    盛安常楷大概猜到他说的祸害是什么,只是客气说道:“这件事是自然。若是崇小兄弟日后来到弦京,若不嫌弃,定要来我府邸相叙!”

    崇凡看向寂静的城巷,而弦京,却是让崇凡心绪交杂,崇凡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心道“那一天,但愿不会太晚!”

    崇凡随即定神,朝盛安常楷行礼,道了一句“待他日来到弦京,定当造访!”便运行混元气,身影在巷子屋顶上如云烟飘渺,很快便消失在盛安常楷视线中。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端起茶杯看向崇凡身影,远去已经模糊的方向,盛安常楷若有所思。护卫看着早已经远去的背影,叹息道:“身如气志,去无影,无可循迹!是乃世外修行人。这少年虽不算惊艳,但他身上却似乎透着一种不羁之感!却也有些世外高人之风采!”

    “王护卫早年习刀术,二十一岁大成,到各地寻访修行之道,可为何会投军了呢?”盛安常楷问道。

    “王爷,并不是有一点天赋便能入修行的,修行之初讲究能与混元气相感知,种种玄妙缘法,这或许是个自身机缘,或许是遇上个世外高人点化,体内才能开辟容纳元气的气脉。这第一道门槛,极为重要。属下便是被这道门槛拒于门外之人!”王护卫感慨道。

    ……

    夜色弥漫,星月沉眠。

    崇凡此时早已穿过错杂的河道来到百断崖下,“当时我就是从这掉下来的么!”崇凡摸了摸崖边上折断的桑树枝条,若是没有这些桑枝的减缓,自己恐怕早就睁不开眼了!

    暗中观察两天后,在确定了山匪们的换岗规律后,崇凡,开始了行动。

    崇凡悄然摸到蚁穴山西寨门口。暮色苍茫,一队巡山匪寇正要返回,其中一个站在路边“方便”,崇凡迅速手起剑落,了结了匪寇,随即迅速换上衣服,装出一股匪头匪脑的样子混进巡山队伍里。

    进入蚁穴寨之后,崇凡也颇为惊讶。不愧为蚁穴之称!道路四通八达,如同迷宫一般,一不小心便会迷失方向。就领头队长能够分清路标暗语。崇凡看着这些密道,每过一段,便暗中释放一些混元气吸附在地上。心道:“光是这山寨外围的密道,恐怕都很难穿过,若是寻常军队,只怕也是有来无回!”

    崇凡跟着大致行走了一刻钟,这时已经到达内寨中,寨子中基本是圆形建筑,其中最大的一个建筑便是两位寨主以及大小头领的居所。

    崇凡跟着走进内寨聚义堂内,但眼前这一幕!“那人是!卫幅叔!这怎么可能!”

    崇凡怎么也想不到在蚁穴山大寨主的交椅之上,坐的居然是从小最为宠自己的人!

    大寨主两把交椅上,除了一个崇凡认识的幅叔,另一个,则是三年前与师父过招的那个刀疤脸!他居然还活着!崇凡一直以为他们已被当日那个白衣男子尽数铲除了。

    崇凡暗暗思索。随即心道:“看来这件事真的没那么简单!”

    这时卫幅道:“咱们沿着南椋周边路线找了那小子这么久,可就是没有一点线索,莫不是真的死了!”

    刀疤脸抱着一个妩媚的女子笑道:“我说卫寨主,上面给咱俩呢也就是在南椋这个地方,只要在咱这没有崇凡,上面也不会找咱的茬!在咱俩带领下如今咱蚁穴山是兵强马壮!不要再想那等烦心事儿,让小的们打起精神在各个岗哨严加搜捕就行!”

    “梁令寨主此言有理,大概是我多心了!只是一日没有崇凡下落,我这心就一直安不下来!”卫幅脸上泛着一些忧思,随即梁令寨主招呼来一个美人,那美人端着酒盏,身姿妖媚,伏在卫幅胸前,举起的酒盏刚到卫幅嘴边,却被聚义堂内一个小喽啰的一声铿锵怒喝给打断了。

    “卫寨主即无法安心,我想,成为一具尸体便会安心的!”

    梁令拍案而起,怒道:“哪来的野小子不长眼!胆敢冒犯寨主!来呀!将那小子拿下!”

    ……

    ·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