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雨掠花未落
学生学习“匠识”的屋子并不是在尚学府的当中——反而像是从尚学府额外伸出来的一个庭院：白匠国尚学府建立之初，若非当时匠仙楼的工匠们强烈要求，本地尚学府是同其他三十二国一样没有学习匠识的地方的，所以最终要去学匠识的屋子，必须要走一道百余米长的、越过四周房屋的廊桥。
大概是那时的工匠们有意为之，只见这廊桥同尚学府那青色、墨绿色的“淡漠感”格格不入——只能用雕梁画栋来形容。
告别了那差役，张踏真踏在廊桥上。
仔细看去，廊桥顶盖上所画的却并不是花鸟虫鱼、飞禽走兽，而是各类……工匠的作图图纸？再看一看，那些用彩色勾勒出的图纸甚是详细，图纸便甚至还有细细的注释！
——同攀天者教尚学府里学生的态度截然不同。
“这些匠人难道想让尚学府的学生从中学到或者悟到什么吗？”他甚至发现其中有都是好些听都没听过的“奇巧”！惊叹之余，不禁忽然为那些匠人感到惋惜：“这里的学生是都是为了拜入仙门而来，哪个会在意廊桥上的这些呢？”
也不知道这些奇巧的图纸孤零零待在这廊桥顶盖上多久、才会有哪怕一个人注意到他们？
走到一半，只听得前面那头传来清脆的敲击声。加快脚步，声音越发清晰。
到了桥头，是一间屋子的二层——里面是一个半圆形的厅堂。
厅堂里的座位分两种，最近的有桌椅，而最靠后的则只有椅子——大概没桌子的座位是给愿意的“跟班”听的？不过除了穿着青色花纹的学生坐满了有桌子的位置外，那些没有桌子的座位几乎都是空的……向里看去，厅堂最里面的则是一个老工匠，用小锤、小凿在一截木块上敲打，面前还有很多其他形状的、看起来加工好的木块等一类东西。
然而四周的学生有些已经因困意止不住“点头”，连坐在最前面的钟绮也是昏昏欲睡。
张踏真坐在一张凳上，同时也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三个人——便是那三个从东洲国来的“特使”：他们似乎扮演自己的角色很是投入，居然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老工匠。
老工匠忙好了，轻咳一声，把一桌子的零件拼成一个正方体，将这正方体交给距离自己最近的钟绮，并向所有人说道：“一个个传过去，但传给他人之前大可以随意扭扭看。”
那钟绮拿着这东西，眼睛放光，便扭头望了望，见着了坐在这的张踏真，使劲摇了摇手中的正方体！
“钟绮，你向后看做什么？”老工匠问，同时看向张踏真这里。
“先生，这是‘三十六方’我在其他小孩子那见过！”
“哦，我还没说这名字你倒已经知道了……”老工匠抚须，然后注意到张踏真的脸，联想到了什么，“我把其中一个‘三十六方’买来时，周围的孩子都说这来自于一名小乞丐，看钟绮你的兴劲头，莫不是……”说着就走到张踏真面前：“城中那些孩子的‘三十六’方，是你做的？”
“回先生，正是。”
“你的心思巧得很啊！”
“先生过誉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制作这个供孩子玩耍的东西，大概是在哪里有看过。”
老工匠摇头，斩钉截铁地说：“我年轻时游历三十三国，精巧的机关见过不少，但还真没见过这个，虽然是孩子玩耍所用，但这心思我是抱以十分的赞赏。你叫什么？”
已经站在老工匠身后的钟绮大声插话到：“他叫张踏真！”这五个字里面不知道带着多少自豪——也不知道小丫头是自豪自己有张踏真这样的陪读还是自豪张踏真的思维“奇巧”。
老工匠进一步问：“张踏真，你是钟家钟绮的跟班陪读？”
“是。”
见到这肯定的回答，老工匠就像看到一个大宝贝，对钟绮说：“钟绮，待教授结束后，可好让他留下来，我有事要问。”
“当然！”钟绮毫不犹豫地点头，然后好像是她出了风头一样发出“嘿嘿嘿”的笑声——不过其他的学生似乎只是略带惊奇，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自豪的，少数学生的眼睛甚至还有些许不屑。
张踏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接着看了看迈步走回讲桌的老工匠，又看了看还是满脸自豪的钟绮。
“嘿嘿嘿。”钟绮对张踏真这样笑着，接着重新坐回最前面，继续听课。
而不远处从白煌那飞来一个折成锥形的纸张，张踏真随手接住，见里面有字，便打开：“你真有意思。”
上面是这样些的。
张踏真看向白煌，白煌微微勾起嘴角，对自己挑了挑眉。
……
不久，授课结束，众学生纷纷离开。
这时候，张踏真才意识到其他的陪读到底去了哪——他们是从楼下走上来，跟着学生们走向廊桥，回到了他们所认为的真正的“尚学府”，于是这“匠识”大厅从安静到喧闹、再到彻底寂静。
老工匠见到这大厅里除了凑热闹的钟绮和张踏真，居然还有东洲国来的那三位，忽然脸上略带苦楚，却很快隐了去，又满是欣慰。遂也对留下来的那三个人点了点头，接着对张踏真说：“你可愿意学习‘匠识’——我白匠国以匠为立国之本，虽然你不是尚学府的学生，但若愿意听愿意，未来钟绮学成离开，你定然也有所学，未来的生活定然不愁……”
张踏真注意到这老工匠不断强调未来成为工匠的生活何其稳定，多少有猜到老工匠心里想什么——整个白匠国、白匠城，若不是生活所迫，有多少人愿意成“工”成为“匠”呢？而尚学府是各门第最优秀的学生们聚集的地方，但他们人人向往修玄，都要攀天，这“匠”岂不是要荒废失去传承？
“先生，若是您愿意教，我当然也是愿意学的。”
老工匠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张踏真接着问道：“先生，昨日匠仙楼反对大匠师‘革新’，您可知这事？”
老工匠感到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中，仿佛蒙了下，脸色却没什么变化，但只是点头：“啊，是。但我也只是听说——匠仙楼里可没我的座位。能坐进匠仙楼的要不是大门第，要不是早就拜入哪个门第的大匠人，老古董怎么进得去呢？而且我确实理解他们所为——白匠国如今人人都欲‘攀天’，我工匠大有后继无人的势头，所以多活几年，就多能找一找好苗子。至于所谓‘革新’……”
老工匠看着张踏真，有看了钟绮，接着又看了白煌他们。
“如今，如今……”老工匠越说越激动：“如今……我白匠国‘匠识’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哪有那么容易的革新……放眼白匠国，那些真正有本事的‘神匠’，五十年前便都与百千奇巧的知识随着那天灾一同没了！”
老工匠的慷慨激昂被在场的人看在眼里，一直听着他们对话的白煌此刻居然站起，安慰道：“但先生您能在这尚学府教钟绮这样的学生‘匠识’，如此多得学生，总会有……”
“那大概是因为我不枯坐，所以下府的那位‘大匠师’才让我来这里的吧。但就连稍微掌握些‘匠识’的我，也七十有八了……”
“不枯坐？”
“万事万物皆有理——而‘工匠’分为‘工’和‘匠’。‘工’只知其然，‘匠’却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而这个‘然’便是理！但我白匠国‘匠’已然不多了……我听说东洲国虽信奉外域的奇技淫巧，且人人心恶，但似乎那里能匠频出……”说道一半，老工匠顿住，却忽然抬起两只手，不住打了自己的脸，“该！真该！大概是时间太长了，我居然帮着东洲国说话！”
——啪！啪！
钟绮见状她赶忙制止住老工匠，制住一个胳膊：“先生，您别——把自己打坏咯，可没人来给我们上课了。踏真，你帮我啊！”
“哦，好。”张踏真也上前制止住老工匠。
而一旁的白煌，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只是同其他两个东洲国的人默默站在那里。
最终老工匠只是叹气，便重重坐在座位上。这个时候白煌才走过去：“先生，肯定还是有办法的——堂堂三十三国百器之首的白匠国屹立千百年，连那踏天真人也对你们恭敬，我敢肯定，‘匠识’定然还在，还能复兴。”
说罢，这白煌看向了张踏真。
大概是那时的工匠们有意为之，只见这廊桥同尚学府那青色、墨绿色的“淡漠感”格格不入——只能用雕梁画栋来形容。
告别了那差役，张踏真踏在廊桥上。
仔细看去，廊桥顶盖上所画的却并不是花鸟虫鱼、飞禽走兽，而是各类……工匠的作图图纸？再看一看，那些用彩色勾勒出的图纸甚是详细，图纸便甚至还有细细的注释！
——同攀天者教尚学府里学生的态度截然不同。
“这些匠人难道想让尚学府的学生从中学到或者悟到什么吗？”他甚至发现其中有都是好些听都没听过的“奇巧”！惊叹之余，不禁忽然为那些匠人感到惋惜：“这里的学生是都是为了拜入仙门而来，哪个会在意廊桥上的这些呢？”
也不知道这些奇巧的图纸孤零零待在这廊桥顶盖上多久、才会有哪怕一个人注意到他们？
走到一半，只听得前面那头传来清脆的敲击声。加快脚步，声音越发清晰。
到了桥头，是一间屋子的二层——里面是一个半圆形的厅堂。
厅堂里的座位分两种，最近的有桌椅，而最靠后的则只有椅子——大概没桌子的座位是给愿意的“跟班”听的？不过除了穿着青色花纹的学生坐满了有桌子的位置外，那些没有桌子的座位几乎都是空的……向里看去，厅堂最里面的则是一个老工匠，用小锤、小凿在一截木块上敲打，面前还有很多其他形状的、看起来加工好的木块等一类东西。
然而四周的学生有些已经因困意止不住“点头”，连坐在最前面的钟绮也是昏昏欲睡。
张踏真坐在一张凳上，同时也注意到不远处还有三个人——便是那三个从东洲国来的“特使”：他们似乎扮演自己的角色很是投入，居然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老工匠。
老工匠忙好了，轻咳一声，把一桌子的零件拼成一个正方体，将这正方体交给距离自己最近的钟绮，并向所有人说道：“一个个传过去，但传给他人之前大可以随意扭扭看。”
那钟绮拿着这东西，眼睛放光，便扭头望了望，见着了坐在这的张踏真，使劲摇了摇手中的正方体！
“钟绮，你向后看做什么？”老工匠问，同时看向张踏真这里。
“先生，这是‘三十六方’我在其他小孩子那见过！”
“哦，我还没说这名字你倒已经知道了……”老工匠抚须，然后注意到张踏真的脸，联想到了什么，“我把其中一个‘三十六方’买来时，周围的孩子都说这来自于一名小乞丐，看钟绮你的兴劲头，莫不是……”说着就走到张踏真面前：“城中那些孩子的‘三十六’方，是你做的？”
“回先生，正是。”
“你的心思巧得很啊！”
“先生过誉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制作这个供孩子玩耍的东西，大概是在哪里有看过。”
老工匠摇头，斩钉截铁地说：“我年轻时游历三十三国，精巧的机关见过不少，但还真没见过这个，虽然是孩子玩耍所用，但这心思我是抱以十分的赞赏。你叫什么？”
已经站在老工匠身后的钟绮大声插话到：“他叫张踏真！”这五个字里面不知道带着多少自豪——也不知道小丫头是自豪自己有张踏真这样的陪读还是自豪张踏真的思维“奇巧”。
老工匠进一步问：“张踏真，你是钟家钟绮的跟班陪读？”
“是。”
见到这肯定的回答，老工匠就像看到一个大宝贝，对钟绮说：“钟绮，待教授结束后，可好让他留下来，我有事要问。”
“当然！”钟绮毫不犹豫地点头，然后好像是她出了风头一样发出“嘿嘿嘿”的笑声——不过其他的学生似乎只是略带惊奇，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自豪的，少数学生的眼睛甚至还有些许不屑。
张踏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接着看了看迈步走回讲桌的老工匠，又看了看还是满脸自豪的钟绮。
“嘿嘿嘿。”钟绮对张踏真这样笑着，接着重新坐回最前面，继续听课。
而不远处从白煌那飞来一个折成锥形的纸张，张踏真随手接住，见里面有字，便打开：“你真有意思。”
上面是这样些的。
张踏真看向白煌，白煌微微勾起嘴角，对自己挑了挑眉。
……
不久，授课结束，众学生纷纷离开。
这时候，张踏真才意识到其他的陪读到底去了哪——他们是从楼下走上来，跟着学生们走向廊桥，回到了他们所认为的真正的“尚学府”，于是这“匠识”大厅从安静到喧闹、再到彻底寂静。
老工匠见到这大厅里除了凑热闹的钟绮和张踏真，居然还有东洲国来的那三位，忽然脸上略带苦楚，却很快隐了去，又满是欣慰。遂也对留下来的那三个人点了点头，接着对张踏真说：“你可愿意学习‘匠识’——我白匠国以匠为立国之本，虽然你不是尚学府的学生，但若愿意听愿意，未来钟绮学成离开，你定然也有所学，未来的生活定然不愁……”
张踏真注意到这老工匠不断强调未来成为工匠的生活何其稳定，多少有猜到老工匠心里想什么——整个白匠国、白匠城，若不是生活所迫，有多少人愿意成“工”成为“匠”呢？而尚学府是各门第最优秀的学生们聚集的地方，但他们人人向往修玄，都要攀天，这“匠”岂不是要荒废失去传承？
“先生，若是您愿意教，我当然也是愿意学的。”
老工匠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张踏真接着问道：“先生，昨日匠仙楼反对大匠师‘革新’，您可知这事？”
老工匠感到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中，仿佛蒙了下，脸色却没什么变化，但只是点头：“啊，是。但我也只是听说——匠仙楼里可没我的座位。能坐进匠仙楼的要不是大门第，要不是早就拜入哪个门第的大匠人，老古董怎么进得去呢？而且我确实理解他们所为——白匠国如今人人都欲‘攀天’，我工匠大有后继无人的势头，所以多活几年，就多能找一找好苗子。至于所谓‘革新’……”
老工匠看着张踏真，有看了钟绮，接着又看了白煌他们。
“如今，如今……”老工匠越说越激动：“如今……我白匠国‘匠识’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哪有那么容易的革新……放眼白匠国，那些真正有本事的‘神匠’，五十年前便都与百千奇巧的知识随着那天灾一同没了！”
老工匠的慷慨激昂被在场的人看在眼里，一直听着他们对话的白煌此刻居然站起，安慰道：“但先生您能在这尚学府教钟绮这样的学生‘匠识’，如此多得学生，总会有……”
“那大概是因为我不枯坐，所以下府的那位‘大匠师’才让我来这里的吧。但就连稍微掌握些‘匠识’的我，也七十有八了……”
“不枯坐？”
“万事万物皆有理——而‘工匠’分为‘工’和‘匠’。‘工’只知其然，‘匠’却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而这个‘然’便是理！但我白匠国‘匠’已然不多了……我听说东洲国虽信奉外域的奇技淫巧，且人人心恶，但似乎那里能匠频出……”说道一半，老工匠顿住，却忽然抬起两只手，不住打了自己的脸，“该！真该！大概是时间太长了，我居然帮着东洲国说话！”
——啪！啪！
钟绮见状她赶忙制止住老工匠，制住一个胳膊：“先生，您别——把自己打坏咯，可没人来给我们上课了。踏真，你帮我啊！”
“哦，好。”张踏真也上前制止住老工匠。
而一旁的白煌，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只是同其他两个东洲国的人默默站在那里。
最终老工匠只是叹气，便重重坐在座位上。这个时候白煌才走过去：“先生，肯定还是有办法的——堂堂三十三国百器之首的白匠国屹立千百年，连那踏天真人也对你们恭敬，我敢肯定，‘匠识’定然还在，还能复兴。”
说罢，这白煌看向了张踏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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