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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安史刀兵起四方

    安史之乱的爆发让尚仁人的救国之心愈发强烈,他本来心中愧对于萧永林,要将其子抚养成人。等他长大成人之后,定要让他去报了杀父之仇,他当时万念俱灰,浑没想到国家会遭此大难!此刻江山受到威胁,他如何能够坐视不理?何况他铁掌帮本是救国救民的大帮,他本心存家国情怀,国之大念,此刻他一颗报国之心怦怦跳动,心思已然系在前线的战况。

    这天尚仁人将那孩子叫到自己面前,笑道:“孩子,这些年来,叔叔对你如何?”那少年道:“叔叔对我天高地厚之恩,侄儿没齿难忘。”尚仁人道:“这些话就不必说了,你爹走得甚早,未曾告知我你的姓名,不过我想你应当知道你的大号为何?”那少年道:“叔叔曾赐名萧灭安,侄儿牢记在心,不敢忘记!”

    他从小生活于山谷之中,却不曾有过名字,和尚仁人又一直以叔侄相称,是以从未想过此事。

    尚仁人点头微笑道:“嗯,很好,我且问你,你爹叫什么名字?”那少年道:“叔叔说过,爹爹的名字叫做萧永林!”尚仁人点头道:“不错,那我跟你说过的话,你还可曾记得吗?”那少年道:“您还说,我爹爹死于那个叫欧阳广的大恶人之手,等我长大成人,学成了本事,要杀了欧阳广,给爹爹报仇雪恨!”尚仁人道:“好孩子,叔叔说的话,你都记在心里,只是现下国家有难,安史之乱越发猖獗。不知你可有意为国家出力报效?”

    那少年脸上肌肉抖动几下,随即道:“叔叔从小就教导我,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应当精忠报国,如今国家有难,侄儿定当出一份力!”尚仁人道:“你当真这样想?”

    那少年慨然道:“千真万确!”尚仁人道:”既然如此,那我再问你,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那少年答道:”萧灭安?“随即醒悟道:“叔叔对安儿一片苦心,自然是叫侄儿消灭安禄山和史思明叛贼!”

    尚仁人道:”不错,安儿,希望你终有一天,能够亲手砍下安禄山和史思明这两个奸贼的头颅,早日平定安史之乱!”萧灭安含泪道:“叔叔的悉心教导,安儿永远记在心里!”尚仁人道“你我二人明日就出谷,干一番大事,如何?”萧灭安道:“但凭叔叔吩咐,安儿定当遵从!”当下二人商量以定。各自休息。

    次日天明,二人早早起来,萧灭安向西方跪下磕头,二人这才出得山谷,萧灭安从小生长于山谷之中,虽跟尚仁人时常外出,但毕竟初涉江湖,于外面的世界不理解之处甚多,尚仁人给他一一解答。二人决定前往范阳,范阳乃是安禄山大营的居住地。故这才前往。这天二人已来到甘州界内。

    范阳因在范水之北,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而李隆基晚年时庸弱无能,因范阳节度使安禄山体型肥胖,在李隆基和杨玉环面前故意丑态百出,哗众取宠,往往逗得杨玉环捧腹大笑,李隆基仅仅为搏宠妃一笑,便召他进宫。后更有荒唐之事,乃安禄山竟拜了杨玉环为义母,杨玉环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而安禄山却已经年过半百。

    李隆基大喜之下,浑忘了截制他的兵权。安禄山实则暗地里韬光养晦,暗度陈仓,李隆基竟没觉察。天宝十四年,安禄山突然起兵,范阳一片大乱。李隆基哪曾料到此事,派兵镇压,可此时大唐一片混乱,内有李林甫杨国忠明争暗斗,外有安禄山史思明叛军猖獗,因此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但尚仁人二人只知安禄山起兵范阳,却不知安禄山的叛军一路无阻,接连拿下十七处险要关口,已占领了甘州,下一步便要直取潼关了,潼关一破,大唐便如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因此二人来到甘州,正是时候。

    一路上景致大有不同,甘州离平凉甚近,但四季如春,冬季偶尔飘雪,可气候却丝毫不冷。尚仁人见萧灭安虽未摄江湖,但成熟稳重,庄严自持,颇有自己行事之风,倍感欣慰。抬头望去,见西南方向一座山峰高耸而立。

    此时仍是二月深冬,按理说应是极冷的,可崆峒山不论冬夏,却终年积雪,小雪初停,天空是湛蓝清澈的,风声呼啸而过,连带着山顶盘旋来去的秃鹰急冲而下。抬头仰视,飞云峰雄奇险拔,在一座座突起的连绵雪峰中傲然挺立着,宛如一串项链中最多彩的那颗珍珠。锐风划过,吹起山上层层白雪,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这片片飞雪,便好似那串珍珠项链上闪出的耀眼光芒。

    尚仁人心陷沉思,心想十几年前就是在这甘肃平凉,我与那两个不肖弟子发生争执,这才累得萧大哥命丧黄泉,尚某如何统领群雄啊!他眉头紧皱,自己年少时的往事涌上心头:唐朝刚刚建国时期,还未曾有崆峒这一门派,当时飞云子智大成师从三绝寺的慈尘大师,尚仁人曾是智大成身旁服侍的一个小师弟,与他们二人一同学艺的另有一人,此人姓刘,名唤刘光泰。三人跟随慈尘大师已有十余年,后来慈尘病重,与世长辞。一日智大成饭后闲暇打坐,于心中恬静之处忽然大彻大悟,竟悟出了一门高深的武功绝学,便把此想法说与二人知晓,转年来冬去春回,智大成随尚仁人刘光泰二人游至平凉崆峒山,见此地风景宜人,乃是练武的绝佳所在,当下便开宗创派,其总舵位于崆峒山,故而名唤崆峒派,当时天下练武门派繁杂众多,其中以少林,华山,巫山,巴山,蜀山,昆仑为首。崆峒开始时门户甚微,而后却日益壮大,因其武功走得是至刚至猛的路子,故此迅速发展,一举成为天下武功大派。

    飞云子智大成无意中悟出了这门高深精妙的武功,这崆峒派的第一代掌门人自然便是他的了,尚仁人心无旁骛,不求名位,一心支持师兄,可那刘光泰野心勃勃,心中颇为不服。其实三人武功直到那时已经达到颇高境界,但要论三人中武功之冠,自然要数智大成,刘光泰平日里跟智大成面和心不和,而尚仁人却似乎跟这位大师兄颇为亲密,因此崆峒派内部渐生不睦之势。

    一日里,尚仁人在房内打坐练功,忽听门外传来阵阵敲门之声,尚仁人问道:“何人敲门?”门外一个声音悄声答道:“师弟,是我!”尚仁人听出是自己的二师兄刘光泰。忙起身下床,推开房门,见刘光泰满面陪笑站在门外,连忙深施一礼:“小弟不知师兄到此,未曾相迎,还望师兄见谅!”

    刘光泰笑道:“你我兄弟何必客气,愚兄今日有事相求!”尚仁人道:“但教师兄吩咐,小弟无有不从!”刘光泰道:“师弟客气了,你那天元剑十三式最近习练得如何?”尚仁人道:“小弟今日勤加苦练,于这门功夫已经初窥门径,但终究达不到二位师兄的功力。”刘光泰笑道:“师弟过谦了,愚兄今日来此打搅,便是要与师弟切磋一二,以便共同研习这门武功。”

    尚仁人微微踌躇,轻声道:“小弟虽有此心,却又怎敢劳烦师兄?”他素知刘光泰与他和智大成不睦,不想多生事端,因此找个理由意欲推却。

    刘光泰脸上变色,随即笑道:“师弟不必如此,愚兄近日得到一种修习此功的法门,故而特意与师弟切磋,莫非师弟不愿?”尚仁人再难拒绝,只得应允。刘光泰道:“此地狭窄,不便施展,你我二人到后山百丈崖如何?”

    百丈崖崖高千尺,是崆峒山的第一高峰。尚仁人带了佩剑,随刘光泰一同来到百丈崖头。刘光泰道:“师弟,你把这天元十三式从头至尾的练上一遍,也好让愚兄看看有哪些不足之处。”尚仁人依言抽出佩剑,练将起来。

    起初尚仁人有意让刘光泰将每一招每一式看得清楚,但到后来,一剑剑刺出来,已化成一团白雾。此时天边渐暗,偏赶今夜无月,四周一片漆黑。

    尚仁人练着练着,忽觉背后风声习习,有人已到了他背后。尚仁人下意识问道:“是师兄吗?”刹那间只感后心一凉,一把锋利的短剑自他左肩透过,实则尚仁人百忙之中向右一闪,虽避开了要害,可无奈剑招来得太快,他于全神贯注练功之中无暇闪避,因此中剑受伤。

    正奇怪间,那人狂笑不止:“尚仁人,对不起了,你我二人是冤家对头,注定便是要鱼死网破,哈哈哈哈!”尚仁人大惊,原来此人正是刘光泰。

    此时尚仁人毫无反抗之力,他虽知刘光泰生性骄傲,目中无人,但万想不到他会不顾同门情谊,对自己痛下杀手,当下里惊怒交集,说不出话来。

    刘光泰抬起左腿,正中尚仁人前心,尚仁人倒退两步,但他神智不清,竟忘了自己身后便是万丈深渊。这一下踏了个空,坠入了百丈崖底......

    虽已时隔多年,但尚仁人每当想起此事,不免心痛,此时忧心大增,脸上不由自主地显现出凄惨神色。他坠下百丈崖后幸好未死。也不想回去找刘光泰报仇,而是勤学苦练,后来无意间遇到了铁掌帮第三代帮主姜剑元,看尚仁人资质过人,便收他为弟子,传以铁砂掌,后来姜剑元仙逝,传位于尚仁人。

    尚仁人心头怅然:若不是师父遇到了我,我可能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正沉思间。一个声音将他拉了回来:“叔叔,您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此时风已经停了,空中的雪飞扬了半天之后,终于疲惫的落将下来。

    其实萧灭安曾听尚仁人对他言道铁掌帮以及崆峒派的一些往事,知这些琐事对他伤害颇深,当下不以为异,只道他是重新想起旧事,以致如此。

    二人边走边谈,倒也颇为舒适,一路上晓行夜宿,甘州西北地区,狂风凛冽,二人都是白天赶路,待天色将到傍晚之时便找寻店房休息。

    这日中午时分,已到了泉州管辖界内。泉州与甘州相邻。二人进了城,觉得腹中饥饿,便找了一家酒楼打尖,尚仁人无心饮酒,只要了六个小菜,二人边吃边谈。

    萧灭安发现饭馆之中聚集了不少江湖豪客。右首桌子上坐着一位老者四个镖师。那老者红光满面,捻须微笑,正在聆听对面一个汉子讲话。对面那个汉子道:“听说明日是蔡希德蔡将军的六十大寿,我们是来给他老人家祝寿的!”尚仁人知道这蔡希德乃是泉州守将,已投靠了安禄山。

    另一人道:“如今天下大乱,朝廷里更是奸臣当道,哪个还在为朝廷卖命。蔡希德将军只是安大人手下一个将军,就已经有这般待遇。就凭咱们这身武功,肯定会得到重用!”左首边一个身穿青袍的女人忽然冷笑道:“得到重用?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那汉子是个粗人,闻听此言,大怒道:”你说什么?是在说我没有这个本事吗?“那女人身边一个白衣中年人道:”你自己有没有本事还不清楚,还要我等多说?”那汉子怒道:“他妈的,没来由的消遣老子!”那个老者道:“谁人不知这蔡希德助纣为虐,是反贼安禄山的走狗,阁下何出此言?”一个黑衣人说道:“阁下是谁,竟敢辱骂安大人,你有几个脑袋?”

    那青袍女人冷笑道:“不错,阁下尊姓大名?这话从何说起?”

    那老者冷笑道:“老朽乃昌隆镖局总镖头徐阔海。”右下角一个白衣秀士忽然道:“徐大侠的大名,我等甚是仰慕。不知徐大侠因何来此,难不成也是为了蔡希德蔡将军的寿宴而来吗?”众人哄堂大笑。

    徐阔海大怒,厉声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帮这大胆反贼做事?”那身穿青袍的女人道:“人各有志,这也勉强不得,不过徐大侠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辱骂蔡将军,岂不是太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徐阔海瞪着眼睛道:“女侠是哪一位,在这里指手画脚?”那青袍女人道:“老婆子我无名少姓之辈,跟徐大侠的大名比起来,便是萤火之光了。”

    那白衣秀士道:“徐大侠,当今皇帝昏庸无道,你空有一身本领,保他作甚,我看你还是投靠安大人的好。”萧灭安听他几人的话头,似乎便要动手,转脸看向尚仁人,只见尚仁人微一摇头,示意他静观其变,不要妄动。

    徐阔海暴怒之下,将手在桌子上一拍,那桌子直挺挺向那白衣秀士飞了过去。那白衣秀士微一冷笑,随即将杯中半杯残酒泼了出去。只听木器碎裂之声,那桌子被那半杯酒击出了一个透明窟窿。那青袍女人淡淡地道:“好功夫!”

    徐阔海于一招之间已然知道对方内力非同小可。当下飞身跃起,一掌向那白衣书生击去。那书生左足足尖点地,右掌推出,二人双掌相交。徐阔海感觉对方劲力奇大,这一击之力,竟然令他身形连连后退,后背贴上了墙壁。那黑衣人道:“徐大侠武功高强,我们只是仰慕您,又何必动怒?”

    徐阔海道:“安禄山这奸贼大逆不道,反叛朝廷,天下谁人不知?我劝各位迷途知返,不要一错再错。”

    尚仁人点了点头,心中对这位徐大侠很是佩服。那青袍女人道:“徐大侠此言差矣,安大人求贤若渴,我等自然甘愿为他效力,又何谈助纣为虐之说?”青袍女人身边一个金面老者道:“徐大侠义薄云天,江湖中人人知晓。但不知怎地却误解了安大人?”萧灭安听众人口中意思,自然大部分都是安禄山的手下了。

    那青袍女人道:“徐大侠,你空有一身抱负和武功,倘若用错了所在,岂不可惜?”

    徐阔海忧国忧民,侠肝义胆,但却是个粗人,骂道:“你放屁......”

    忽然门口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徐大侠好言相劝,尔等不但不听良言相劝,反而说些谀词奉语,如此大言不惭,真叫我可发一笑!”在场众人都打了个寒噤,听这声音浑厚苍劲,是个高人所发,可却冷若冰霜,没半分喜怒之气。

    那青袍女人道:“阁下是哪位高人前辈?还请现身相见!”那声音道:“花外天,你以为我不认得你?那穿白衣的,人称白衣术士许三清。还有那黑衣人,你叫黑袍天尊纪三杰,和这许三清是同门师兄弟,是也不是?”那青袍女人正是花外天,她惊道:“阁下为何还不现身?如此装神弄鬼,算什么英雄好汉?”

    正在此时,门外一团白影闪身而入,萧灭安定睛看时,见此人是个白袍老者,胸前银髯飘荡,凛然生威。没一人看清他是怎么进来的。

    许三清斜眼道:“敢问阁下可是白头山的长白怪侠梅海从梅老前辈?”

    那老者冷笑道:“正是我!”

    花外天怒道:“你这天池派的邪魔外道,也敢来这里口出狂言了?快给我滚出去!”

    梅海从冷冰冰地道:“要我出去,就只怕你没这个本事。不错,我是你们口中的邪魔外道,可你们和安禄山是一丘之貉,干出这等猪狗不如之事,对大唐江山不利,我这个你们口中的邪魔外道便要管上一管!”

    萧灭安曾听尚仁人说过这梅海从是天池派的创派祖师,因其性格乖张,行事怪异,江湖中人便称他为邪魔外道。也知他亦正亦邪,时常劫富济贫,只是处事我行我素,全无章法,此刻听了他这番话,不由得佩服之意油然而生。心道:“难怪叔叔经常告诉我,不要因门户有别评判别人,有些人虽身处邪派,可为人光明磊落,劫富济贫,行侠仗义,那也是条好汉!”

    花外天道:“梅海从,你莫要欺人太甚,我们做些什么,又与你何干?”梅海从冷笑道:“与我何干?”一瞥眼间,看到了萧灭安,此时萧灭安也正向他望来,眼光之中露出佩服之意,他微微一笑,便指着萧灭安道:“请问这位小兄弟,他们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萧灭安胸中情怀激荡,脱口而出:“前辈,他们不对,他们助纣为虐,猪狗不如!”纪三杰骂道:“哪里来的黄毛小子,闭上你的嘴!”

    梅海从哈哈大笑道:“连这位少侠都知道大丈夫应当精忠报国,你们这些人,岂不是枉活于世,哈哈哈,可笑啊可笑!”花外天面部跳动几下。冷笑道:“如此说来,你今日是定要跟我们过不去了?”

    梅海从用手指着众人,冷冷地道:“你们几个,一起上!”

    花外天回过头来,向众人一使眼色,众人纷纷急跃而起,将梅海从团团包围。花外天身形倏地飞出,右掌直取梅海从左肩肩贞穴。梅海从身子扭转,使出天池派霹雳神风掌中的游龙取水,击向花外天胸口膻中穴。花外天身子后仰,右足飞起。点向梅海从小腹,梅海从有意显示武功,提气上跃,双掌击出,拍向花外天头顶百会穴。花外天向后纵跃,饶是她武功卓绝,已然被攻了个措手不及。

    花外天双掌外翻,左足飞起,点向梅海从左膝,梅海从向左闪身,花外天紧跟两步,以窜到了梅海从面前,左掌一招翻云覆雨,来攻梅海从前心,同时腾空跃高,双足分别点向他小腹关元,石门二穴。梅海从忽然暴起,双手拿向花外天左足足踝,花外天向后翻开,身子急停急起,毫不拖泥带水,突然伸手抓向梅海从眉心,梅海从后退几步,不料花外天招数未尽,忽然收招,半空中硬生生翻了个筋斗,闪到了梅海从身后,这一掌打向他脊背。

    梅海从身子前倾,双手使力,在地面上一按,身子借力使力,已从她胯下钻过,呼的一掌披星戴月,正是霹雳神风掌中的辣手招数,花外天吃了一惊,左掌打出相接,“砰”的一声响动,花外天忽觉一股绵柔之力从对方掌中发出,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她内力本来相较梅海从为逊,不敢多做纠缠,当下撤掌,又打将起来。

    花外天跟梅海从拆到二十余招,已察觉出他武功怪异,这霹雳神风掌是天池派的独门绝学,果真如霹雳一般势不可挡,可掌风中明明还夹杂着一股柔和之力,仿佛自己击向梅海从的每一掌都被这股柔和之力化于无形。可是这霹雳神风掌注重的是外家的功夫,对于这体内真气的控制往往极不合理,以至于内家修为未到火候的人练了容易走火入魔。可梅海从这短短二十招之间就已经显露出了超凡脱俗的内功修为,远非花外天所及,她如何能够不惊?

    萧灭安在一旁大吃一惊,回头看向尚仁人之时,却见他双目圆睁,正然盯着人群之中,于打斗之势毫不关心,正要询问,场面变故又生,忙静下心来观看,当下对于尚仁人此举,虽然心中不解,也不以为异。

    梅海从双掌轮番进攻,五十招之后已看出花外天掌法破绽百出,心头暗笑,掌下加紧,花外天登时处于下风,她明明每掌之力甚足,可掌掌都好像打在了一堆棉花之中,端的匪夷所思,令她捉摸不透。

    忽然眼前一个黑衣人抢了过来,正是纪三杰。他身法快捷,恰恰此时梅海从“飕”的一声,右掌掌缘斜劈花外天肩头,花外天身子后仰,哪知梅海从这一下乃是虚招,大吼一声,以上取下,一股凌厉无比的掌风顿时困住了她。

    纪三杰即刻抢过身来化解了这一掌,才免去了花外天一死。梅海从冷笑道:“黑白二使者,怎么就你一个,许三清呢,都一起上吧!”许三清劈面一掌砸向梅海从。梅海从躲过攻击,将这霹雳神风掌一招一招的使将出来,三人大惊失色,梅海从的每一招看似是不顾性命的同归于尽的杀招,三人每每攻向要害,都被他以一掌之力尽数震开。

    原来梅海从这霹雳神风掌意在迷惑对手,使得对手的全部心思都用于如何抵御这石破天惊般的一掌,至于反击却显得拖泥带水,等到对手反击,梅海从已经转守为攻,霹雳神风掌的防守往往倾注自己的半数内力以硬碰硬,看似生硬笨拙,实则每一次防守对于对手来说对内力都是一次极大的消耗。如此一来,霹雳神风掌便百灵百验。

    又拆了三十余招,花外天渐渐体力不支,黑白二使者也不敌梅海从的内力深厚,因此三人连连倒退,模样甚是狼狈。萧灭安初涉江湖,觉得自己和这位天池怪侠很是投缘,又敬重他胸怀正气,同时怕他抵不住众人围攻,眼见三人已成强弩之末,心下忽然不忍,当下大声道:“花前辈,您已经败在了梅老前辈的掌下,还不认输?”

    尚仁人在桌子下一拉他衣角,示意萧灭安不可作声。萧灭安见叔叔制止,也就不再说了。梅海从听到他说话,虚晃一招,抽出身来,花外天退在一旁,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显是劳累过度所致。

    梅海从淡淡一笑,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萧灭安道:“晚辈萧灭安!”梅海从沉吟半晌,随即醒悟道:“灭安……灭安,好名字。平定安史!如此志向,真是难得!好一个少年啊!”

    尚仁人道:“小侄不懂事,让梅大侠见笑了!”梅海从问道:“这位是……?”尚仁人道:“老朽尚仁人。”梅海从耸然而惊,问道:“莫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铁臂佛祖?“尚仁人道:”那是江湖朋友抬爱,实则名不副实,不足挂齿。”梅海从笑道:“想不到今日遇上了尚老侠客,久仰久仰!”人群中一个中年人脸色微变,慢慢站起身来,移到门边。

    便在此时,尚仁人喝道:“欧阳广,你还想走不成吗?”萧灭安心中一动,,将目光投向门边,只见一个青衣中年立在那里。正要出门而去。万万料不到他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欧阳广。大惊之下,颤声道:“叔叔,他……他……”尚仁人点头道:“不错,他便是欧阳广,是他杀死了你爹萧永林,安儿,杀了他!”

    梅海从忽然身子剧颤,连声音也哑了,问道:“尚老侠客,你……你说……什么?萧永林……他……死了?”尚仁人道:“不错,白袍巫师萧永林萧大侠就是死在这奸贼欧阳广的梅花镖之下!”萧灭安蹿跃而出,来击欧阳广。

    原来这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崆峒派智大成的四弟子欧阳广!他自从使用梅花镖偷袭杀死了萧永林之后,回到崆峒山飞云宫,便即刻当上了掌门之位,一来门中弟子青黄不接,武功除了马振东,牟振义几人以外,实不如何高明。

    二来欧阳广于名利二字看得极其重要,终究是不甘心整日隐居山野,故而重出江湖,十几年来潜心研究武功,倒也大有进步。恰好此时安禄山和史思明发动了起义。欧阳广破罐破摔,自暴自弃,便立刻投靠了安禄山。此次领了安禄山的命令来给蔡希德祝寿。蔡希德是泉州的将军,泉州对于甘州十分重要,而安禄山精于算计,所以便拉拢了蔡希德当自己的防线。

    萧灭安喝道:“欧阳广,你可知我是谁?”欧阳广道:“哪里来的小杂种?我怎知道?”萧灭安道:“那么白袍巫师萧永林你总算知道吧?”欧阳广脸色大变,颤声道:“你……你莫非?”

    萧灭安冷笑道:“我是萧永林不孝之子,萧灭安!”欧阳广此时有如晴天霹雳一般,他万万料不到竟会在这里碰到仇家。忽然身形急转,一掌向萧灭安眉心拍去,萧灭安所料不及,忙向后抽身,与此同时欧阳广一颗梅花镖飞射而出,萧灭安将头一侧,那枚梅花镖钉在墙壁之上。

    萧灭安心中一惊,心想自己爹爹就是死于这毒辣的暗器,待形势稍定,他飞身而上,双手拿向欧阳广咽喉,欧阳广将头一矮,身形晃动,竟贴着萧灭安的脊背打了个转,欲待夺门而逃,萧灭安想追出门去但欧阳广身法好快,只一怔间已然夺门而出。霎时间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花外天见这少年武功也自不弱,料想他可能是尚仁人的弟子,这尚仁人在江湖上名声远播,花外天倒也不敢得罪,于是带领众高手,自行退去了。

    尚仁人不做理会,叹道:“没关系,安儿,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有一天你会得报大仇!”萧灭安只好点头答允。心道:“让这狗贼再多活几天!”

    梅海从怅然若失,口中只道:“萧大侠死了?萧大侠死了?”语气中甚是伤感。

    尚仁人转头看向众人,只见花外天,许三清,纪三杰等人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萧灭安问道:“前辈认得家父?”梅海从道:“认得。小兄弟,你过来!”

    萧灭安依言走过去。梅海从打量他良久,这才问道:“小兄弟,你当真是萧永林的孩子?”萧灭安点头道:“是!”梅海从忽然道:“像,真像!跟你爹年轻时一模一样!”萧灭安奇道:“前辈……?”梅海从垂泪道:“好孩子,我是你爹年轻时的至交好友!”

    尚仁人见他面色诚挚,决非谎言,当下对萧灭安道:“安儿,如此说来,这是你梅伯伯,快跪下磕头!”萧灭安当即跪下,含泪道:“梅伯伯,安儿给您磕头!”梅海从热泪盈眶,将萧灭安扶起道:“好孩子,听着,你一定要杀了欧阳广这个狗贼,为你爹报仇!”说话间,已经是泣不成声。

    原来萧永林和梅海从年轻之时确是一对至交好友,萧灭安人称白袍巫师,于江湖上的仁义礼法毫不拘泥,而梅海从更是特立独行,往往要逆理而行。二人相识之后,寥寥谈了几句,竟然大生投缘之感。便结为异姓兄弟。

    尚仁人道:“梅大侠不必悲伤,这孩子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他父亲临死前将孩子托付于我,让我将他抚养成人。”梅海从点头道:“原来如此!时光过的如此之快,连萧大哥的孩子,都.......都已经这么大了!”过了半晌,又道:“尚老侠客,安儿,你们可知我因何来到泉州?”萧灭安和尚仁人都摇了摇头。

    梅海从道:“正是为了蔡希德这个狗贼,他助纣为虐,竟然向安禄山这狗贼摇尾乞怜,实在不知羞耻。今天是他在府上举办自己的六十大寿,我想趁此机会,砍下这个狗贼的脑袋!”

    萧灭安道:“梅伯伯有何吩咐,安儿定当遵从!”梅海从道:“安儿,你可愿意杀了这个狗贼?”萧灭安道:“蔡希德倒行逆施,多行不义,人人得以诛之!”梅海从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好!有志气,不过你先让我看看你的武功如何?”萧灭安看向尚仁人,尚仁人点了点头。

    当下萧灭安就将自己这十几年来跟尚仁人所学给梅海从练了一遍。梅海从点头道:“不错,能将铁砂掌练到如此进境,造诣已经不错了!只是有些招数火候还不成熟。不过要对付蔡希德,已经足够了!“梅海从停顿片刻,向尚仁人道:”尚老侠客,我想让安儿为国家立一件大功,不知你可愿意?“尚仁人笑道:”梅大侠。我和安儿这次来到泉州,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梅海从道:“好!安儿,若是梅伯伯想让你前去蔡府,将他的狗头砍下来,你怕不怕?”萧灭安胸中热血翻涌,仰头答道:“安儿不怕!”

    梅海从颇为赞许,拍拍萧灭安肩头道:“我早知你又勇敢,又懂事,可惜梅伯伯遇见你太晚,没能传你几手功夫。本来想在你去杀那狗贼之前教你几招克敌制胜的手段,可是来不及了。据我所知,蔡希德准备放弃泉州,将部队和安禄山合并在一起,如果泉州失守,安禄山便会一路北上,直取潼关,这对我们大唐江山很是不利。安禄山明日便要派人跟蔡希德商量此事,所以刻不容缓。今晚是这老贼的寿宴,料想他们松懈,不会加强戒备,正是良机,当真是刻不容缓。”

    萧灭安道:“梅伯伯放心,安儿一定杀死那狗贼,才不枉叔叔送给我的这个名字!”梅海从道:“如此重担,自然不能落在你一个人的身上,只是如果我们三人在一起,那必定打草惊蛇,容易暴露,所以我们要分头行动,记住,无论成不成功,明天一早我们都要在此处见面,一旦得手,你一定要全身而退!”

    萧灭安道:“安儿记住了!”梅海从道:“我知道梅伯伯这么做是让你去送死,可是你要对得起你爹,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你的这个名字!”萧灭安答道:“梅伯伯放心,安儿一定牢牢记住,如果死了,又有何惧?”

    梅海从向他凝视良久,最后道:“你多加小心,以你的品行武功,此次.......此次倘若不死,你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萧灭安道:“多谢梅伯伯关心,安儿一定完完整整地回来!”他跟梅海从相处也不过寥寥片刻,对他的话却深信不疑。

    梅海从道:“安儿,你的武功是跟尚老侠客学的吗?”萧灭安道:“正是,叔叔教我铁掌派的内功和铁砂掌。”梅海从点头道:“我方才见你跟欧阳广交手之时,使的那一招便是铁砂掌罢?”萧灭安道:“正是,那招是天地惊雷!”

    梅海从道:“你能将铁砂掌发挥出如斯功力,已然很了不起,可需知这铁砂掌对内力耗损极大,多用不得,你可明白?”萧灭安道:“侄儿明白!”尚仁人道:“安儿,只要你记住内功口诀运气,发招之时便可以随心所欲,运转自如。”萧灭安点头应了,梅海从又向他叮嘱了几句,说到要时刻提防别人。不要上当。

    梅海从最后道:“安儿,时辰不早了,你即刻起身。我们这便分手吧!”萧灭安问道:“您和叔叔却去哪里?”梅海从笑道:“这便是我们分头办事的原由,你去杀蔡希德,倘若不成,那便如何?”萧灭安却没想过此事,一时之间回答不上,只喃喃道:“这......这......”梅海从拍拍他头,笑道:“你天性敦厚,可对这江湖上的险恶人心所知甚少,于经验也是欠缺!”

    萧灭安问道:“怎么?”梅海从微笑道:“此番安禄山派了使者,算来明日便可到达泉州,你能杀了那狗贼固然是好,可如若不成,我和尚老侠客便可于半路将那使者一掌劈了,好叫安禄山竹篮打水一场空。”

    萧灭安恍然,笑道:“原来如此!”梅海从笑道:“你需知日后行走江湖,人人都可能对你有加害之心,一定要时时提防那些奸恶小人。”萧灭安点头道:“梅伯伯放心,侄儿记下了!”梅海从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便起身吧!”

    尚仁人道:“安儿,明日此时,你便到这里,一定切记!”梅海从哈哈一笑,跟尚仁人转身便走。萧灭安心道:“梅伯伯对我说,严防小人,这我需得牢牢记在心中。此刻需得先行到蔡希德的府中,再做计较。”

    萧灭安站起身来,整理了自己的东西,心想最好是混进蔡府,可是经过这么一件事,有人可能会将我认了出来,须得先易容打扮,才能得手。想到此处,萧灭安出了酒馆,那酒馆旁便是绸缎庄,萧灭安花了三两银子,换下来练武之人的短打装束,买了一件青步长袍,照镜子看去,不禁好笑,自己俨然成了一个小斯打扮。他问明了蔡府的方向,向北便行。那蔡府规模甚是宏大,门前客人络绎不绝,想来都是给蔡希德祝寿的。萧灭安见门前站着一个管事的知客,萧灭安见他正忙着招呼客人,便走上前去,搭话道:“这位大哥辛苦!”

    那管事见他满脸英气,彬彬有礼,自己似乎不曾见过,但料想他既然来了,也或许是蔡希德的客人,当下回礼道:“不辛苦,敢问这位大爷贵姓?”萧灭安道:“免贵姓萧!”那管事点头道:“既是将军的朋友,便请进来罢!”

    萧灭安从中央大门进入,见厅堂之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客人,他环顾四周,见花外天,许三清,纪三杰,欧阳广等人全都在座。他一见到欧阳广,心中便如要喷出火来,立时就想冲上前去把他杀了,可是转念一想,登时醒悟自己此次来此是杀蔡希德的。还需忍耐!想到这里,气息稍平,看向正中。正中一个微微隆起的平台上是一把太师椅,座位却是空着的。厅堂四周却摆满了酒席。萧灭安心想:时辰还没到,这老贼还没来。

    忽听欧阳广说道:“想不到今日冤家路窄,这小子还没死,他方才那一招刚猛无比,好像便是尚仁人那老匹夫的铁砂掌。”许三清冷笑道:“你堂堂崆峒派掌门人,难道竟打不过一个黄毛小子?”欧阳广怒道:“谁说我打不过他,方才他那一招来势凶猛,我未曾防备,因此让他得手。”

    许三清冷嘲热讽:“哦?小弟方才看那小子出掌发招灵便,深得名家所传,欧阳兄方才只要在他左肋下虚推一记,他必定回身护穴,这时老兄在将那亮银梅花镖发出,他便难以闪避,难道老兄竟没看出来?”他这一说出要点,和欧阳广之间武功高下立判,欧阳广本就目中无人,此刻许三清当着众人之面在他伤口上撒盐,他如何能忍受得住?气得胸前不住起伏。

    纪三杰忙打圆场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可莫要伤了和气,欧阳兄方才全力抵御那小子的铁砂掌,因此未看出那小子掌法之中存有破绽,师兄旁观则清,因此看得清楚,这也不足为奇。”这几句话说得圆滑不堪。

    欧阳广怒气兀自未消,冷笑道:“许兄果真好功夫,弄得兄弟我倒想领教领教了!”许三清笑道:“凭兄弟我这点微末功夫,怎能跟欧阳兄的崆峒派绝学相比?便是不用动手,胜负便已见了分晓。”欧阳广“哼”了一声

    忽听花外天叹道:“尚仁人这老匹夫武功高强,便算我们几人联手,也未必能胜,此番又多了梅海从那个老魔头,这便更加难办。那小子学了尚仁人的铁砂掌,虽未能领悟精髓,却也不可小觑,这小子若不除去,怕是后患无穷!”

    纪三杰道:“花老前辈,这小子不足为惧,要说这尚仁人和梅海从却是极难对付,不过倘若大帅出马,那就迎刃而解。”花外天道:“此番大人指令我们给蔡将军祝寿,这只是其中之一,二来他老人家神机妙算,早就料到会有人今夜到蔡府行刺,所以便是让我们保护蔡将军的安全。过了今晚,泉州便可以落入我们的掌控之中了!”众人大笑声中,齐声称赞此计甚妙。

    萧灭安心道:“他们料想今夜会有人来,所以便想出力保护,到那时我便难以下手,如要杀他,此刻便是良机。”他耳中听得欧阳广和许三清兀自不住口的歪缠不休,不由得暗暗好笑,他趁四下里没人留意,悄悄掩了出去。

    走出厅堂,迎面见到一个仆人手拿水壶,便悄悄跟在后面,初时左拐右拐,走廊结构十分复杂,后来到了一座朱红漆的院落门前。那仆人轻轻叩门,推门走了进去。萧灭安伏在窗前,向屋中观看。见当中一把高脚椅上坐着一个老者,体型肥胖,正在品茶。那仆人送水而来,那老者微微点头。询问客人都来了多少。那仆人一一作答。萧灭安料定此人正是蔡希德了!原来这屋中坐着的,正是泉州的主将蔡希德。

    蔡希德原来是李隆基手下大将,后因朝廷中宰相李林甫专权独道,为了清除异自己,见蔡希德手下兵精粮足,便革了他的兵权,但碍于李隆基的面子,将他下放到泉州。蔡希德心胸狭窄,自觉受气,便降了安禄山史思明。心道终有一日,安禄山的叛军会攻入长安,自己便可享受着无穷无尽的荣华富贵。

    萧灭安心道:算来蔡希德的寿礼马上便要开始,不如我就在此耐心等待,这老贼早晚会出这个屋子,等他一出屋子我便下手,要不然就没有机会了!他屏息等待。他静静地将窗户纸捅破了一个小洞,只见蔡希德一手端着茶碗,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有人进来禀报一番。蔡希德频频点头,道:“你告诉诸位英雄,我马上便过去!”说着放下茶碗。

    萧灭安见他站起身来,来到门前,推门走了出去。萧灭安的心顿时提到了梗嗓咽喉。他知道此时正是天赐良机,如若自己再不下手,就再也没有机会。当下来不及细想,无声无息的跳了出去,从腰间抽出匕首,从他身后急冲而至,没等蔡希德回过神来,萧灭安已一刀刺进了他的后心。

    可不料蔡希德一声惨叫。四周卫士纷纷惊动。萧灭安杀死蔡希德,本以为已经得手,但他江湖经验不甚丰富,不懂得如何进行暗杀,也浑没想到蔡希德居然垂死挣扎,大喊了一声。一惊之下,当即拔出匕首,跃出门外,拔足便逃。

    原来萧灭安武功虽不弱,但从小生长于山谷之中,于临敌经验甚为缺乏,实则武林中人暗杀行刺一事,必须要捂住那人口鼻,以防他受痛发出声来,可萧灭安却不知细情,只知道我便杀了他,做得隐秘便是,浑没想到蔡希德吃痛而呼。他听到花外天等人对话,于此时下手固然巧妙无方,天衣无缝,可他竟然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隐藏自己。这样一来,府中侍卫纷涌而进。

    只听蔡府上上下下已然乱成了一锅粥,铜锣之声四起,二十余人各展轻功,在自己身后紧追不舍。萧灭安功力自是不弱,但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宁愿死在他们手里也不愿逃走,心道:男子汉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死便死好了,又怎能当这缩头乌龟?这时,他又想起自己与欧阳广的血海深仇,心想自己若是真的死了,那倒也一了百了,可如何对得起爹爹?

    他突遭变故,停住身形,回过身子打量追来的众人,只见为首有四人,见萧灭安停住脚步,也全都纷纷驻足,怒目而视。

    为首的一个黄脸汉子道:“大胆刺客,你杀了蔡希德蔡将军,还想逃走吗?”萧灭安心道自己任务已经完成,已经对得起叔叔和梅伯伯对自己的一片苦心。对得起萧灭安这三个字。于是仰天大笑,凛然道:“萧某行事无愧于天地,即便不能全身而退,但大丈夫志在报国,如今我已杀了蔡希德,死而无憾!”几人后退几步,见到萧灭安这视死如归的气魄,也不由得暗暗纳罕。一个白脸汉子道:“大哥,不须跟这臭小子废话,我们一起上杀了他便是。”众人各持兵刃。

    萧灭安喝道:“萧某掌下不死无名之辈,几位是谁,还请报上名来!”那黄脸汉子冷冷地道:“好罢。就让你做个明白鬼,不知你可曾听到过刀枪剑戟的名头?”萧灭安恍然大悟,这刀枪剑戟的名号他是听说过的。四个人分别使四样不同的兵刃。使刀的名叫绝命神刀李国瑞,枪叫破魔金枪赵长荣,使剑的人称辟邪剑仙曾志良。最后使戟的名叫戟破天山南宫英。

    萧灭安冷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刀枪剑戟,也给安禄山当了走狗!”赵长荣怒道:“如今皇帝昏庸无能,我们为什么还要保他?”萧灭安凛然道:“安贼率领叛军谋反,恩将仇报,人人得而诛之!”

    赵长荣更不答话,举枪便刺。萧灭安避开要害,挥掌相迎。赵长荣一戟刺空,第二戟又至。萧灭安使出平步青云,半空中将双腿一分。右足蹬向戟头,赵长荣回身抽枪,用枪杆击向萧灭安灵墟穴。萧灭安双足在戟杆上一踏。身子落地,低头相避。曾志良挺剑而上,剑尖点向萧灭安胸口神藏穴。萧灭安翻个筋斗,使出铁砂掌中的铁牛推山,单掌击出。曾志良剑尖一偏,掌风已经到了,百忙之中飞身而起,堪堪避开。惊出了一身冷汗。

    李国瑞手擎单刀,合身扑上,南宫英挥动方天画戟。刹那间,萧灭安四面八方连遇险招。不敢怠慢,一招铁砂焚城,打向李国瑞左臂。李国瑞刀交右手。抽回左臂。萧灭安要的便是如此,双掌并到一处,直取李国瑞前心,正是铁砂掌当中的厉害招数:一化开天,不料此时南宫英的方天画戟,曾志良的长剑,赵长荣的长枪分别刺向萧灭安灵台,天溪,中枢三处穴位。萧灭安不及多想,只得撤掌回防,向后跳开。却已失去了主动优势,一来手中没有合适的兵刃,二来四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手,自己的内力敌不过四人加在一起的内力,霎时间登落下风。

    萧灭安见这四人中赵长荣和南宫英的兵刃太长,不好对付,曾志良的长剑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变幻多端,武功瞧来是四人中最高的一个。瞧来武功最弱的好像是使单刀的李国瑞,他力气虽大,可招招狂砍硬劈,并不如何精妙。当下呼呼双掌连发。将赵长荣的长枪,南宫英的方天画戟一一震开。双掌并在一处,画了个圆弧,猛力前推,正是铁砂掌中的第十三招:开山掌。沉猛无比。李国瑞使了个二郎担山,将单刀在头顶一架。头脑中“嗡”的一声,一交坐倒。

    曾志良唰唰唰三剑连刺,将萧灭安逼退数步,解了李国瑞之围,他剑招灵动诡异,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剑光闪烁。萧灭安左掌掌缘猛力下行,来劈向曾志良手中长剑,哪知曾志良忽地翻了个筋斗,借力跃起,在南宫英方天画戟戟杆上一踏,已绕到了萧灭安身后,连声冷笑,出剑来刺。

    萧灭安趁南宫英一怔之下,右掌陡然翻转已拿住了他臂弯曲池穴,将他挡在自己身前。曾志良收起剑招,双剑连刺,点向萧灭安右颊阳白,思竹二穴。萧灭安双手分别在南宫英双肩上一按,躲开了这两剑。

    这时李国瑞已站起身来,挥刀哇哇暴叫,不顾性命地一阵疯砍。萧灭安左躲右闪,身后曾志良长剑银光闪动,指向他左肩秉风穴。萧灭安以右掌护住左肩,左掌运力,“飕”的一声,夹带着风声,已到了曾志良面门。这一招是铁砂掌中的第八招,雷霆万钧。曾志良长剑回削,来砍他手腕,萧灭安左掌忽然下压,已压住了曾志良长剑,右掌倏地向前飞出,拿住了曾志良手腕上方阳溪穴。双手使力。曾志良登时感到一阵酸麻胀痛,不由得手臂一松,长剑落地。

    曾志良在这把长剑上花了数十年的寒暑之功,对剑法研究之精少有人及,因其剑招怪异难测,败在他手下的武林高手不计其数,因此得了个辟邪剑仙的称号。此次万没想到,这平日里牢牢握在手中的长剑,今日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震落于地,又羞又恼,即刻捡起地上长剑,剑剑不离萧灭安要害。

    有道是一人舍命万夫不当,萧灭安此时豁出全力与四人相斗,可终究分身乏术。加之李国瑞是个浑人,因恼怒萧灭安方才使他摔倒,竟使的是同归于尽的招数,曾志良恨他夺剑之仇,恨不得立时在他身上刺出几个透明窟窿,剑光忽长,更是狠辣难言。萧灭安将南宫英的方天画戟压住,右掌在赵长荣枪头一碰,赵长荣身子向左歪斜,“镗”的一声,跟南宫英的方天画戟相碰,嗡嗡作响。

    南宫英大怒,挥戟又上,萧灭安四面八方水泄不通,连连倒退,被刀枪剑戟打了个措手不及。四人越战越勇,眼见包围圈越来越小。萧灭安勉力支撑,躲过方天画戟,长剑又到。将长剑避开,李国瑞和赵长荣的单刀长枪分从左右攻来。突然胸中难耐。似乎便要吐出血来,他知自己是劳累过度所致。他狠狠咽了一口唾液,将到达嘴边的一口鲜血硬生生压了回去。突然觉得后心一痛,后背上已经让南宫英刺中。剧痛之下,竟忘了闪避,赵长荣的长枪在他小腿处刺了一下。

    与此同时左腿被曾志良连刺两剑。他微微苦笑,心道:叔叔,梅伯伯,安儿先走一步,咱们来世再见。随手一挥,将长剑荡开,只头脑稍一走神,胸口剧痛,一把单刀贯穿前心,萧灭安喷出一口鲜血,向后便倒。

    便在此时,突觉眼前风声响动,他此时双眼紧闭,只觉得左肩头重重挨了一掌。奇痛彻骨,萧灭安左肩立断,只觉伤处火辣辣的,胸中烦恶欲呕。向身后看去,却哪里有那人的影子。这时觉得半身发麻,他心中一惊:这正是中毒之象,难道我竟中了剧毒?”

    可发掌之人身法有如鬼魅,快如电闪,只一瞬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萧灭安再也支持不住,感觉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不知是何处来的力气。抬头向前观望,见前方一堵围墙拦住去路,后面刀枪剑戟四人齐齐赶来。心知已无退路。他大吼一声,猛的提气而起。跃墙而过。似乎感觉自己落在了地上。双目一闭,就此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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