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贞观十四年冬十月己卯,朝廷下诏以赠年内薨逝的司空、河间元王孝恭,赠年内薨逝的陕东道大行台尚书右仆射、郧节公殷开山,和贞观九年卒于任的民部尚书、渝襄公刘政会等配飨高祖庙庭。

    闰月乙未,皇帝率文武勋贵巡幸同州行宫,皇太子承乾监国。甲辰,皇帝一行在尧山行营狩猎。庚戌,回宫。

    丙辰,吐蕃遣使携黄金千斤和财货若干以求姻亲,但并未携其赞普之子前往京师,松赞干布未敢将其唯一的儿子送往中原。

    约公元632年,即贞观六年,年仅十五岁的松赞干布在扎卡扎西宫迎娶尼泊尔李查维国王之女布丽库蒂,此即尺尊公主。此次联姻为吐蕃王室带来了印度密教的鼎力支持,极大稳固了松赞干布的地位。

    贞观七年松赞干布又迎娶了吐蕃贵族之女蒙萨妃,其于同年为松赞干布生下松赞干布唯一的王子贡日贡赞。

    贞观十三年松赞干布亲眼见证吐谷浑王迎娶唐朝公主而获得大唐相助稳固其统治而萌生迎娶唐公主以平衡各方势力获得唐廷支持的想法遣使求亲,朝廷果断拒绝了此次求亲。那时松赞干布尚在完成内部整合形势错综复杂,唐与吐蕃也并未有实质性的接触,在两者最有可能遇到的青海湖南侧又有吐谷浑夹在中间,自是没有必要联姻参合进混乱的吐蕃政局。而后吐蕃趁吐谷浑与唐战争导致元气大伤之季占领吐谷浑大片领地,并趁势挺近剑南松蕃一带攻打多个唐朝州县而与唐军第一次遭遇,随后被唐军逐出该区域,随后便退出了占领土谷浑的领土,并派使节带五千两黄金以及财货若干作聘礼向唐再次提亲。

    在此之前松赞干布分别迎娶了尼泊尔尺尊公主和本国贵族之女蒙萨妃,王室权势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其内部矛盾却愈发凸显。松赞干布原有意试唐军的锋锐与否,在正面接触唐军后渐熄此心,转而谋求与唐结亲。

    松赞干布上任赞普以前历任赞普和大多数部族皆信仰信仰雍仲本教佛教。而自其上任第三十三任赞普以来打压雍仲本教而引入印度密教,并将其定为国教,这极大的恶化了王室和本土雍仲本教的关系。

    上任伊始松赞干布快速统一高原各部族之际时印度密教给予赞普鼎力相助,这也是松赞干布强化王权的有力武器。但随着王权的强化而来的却是印度密教和贵族的合流,形成一股更强大势力。而王室也在与密教、贵族蚕食雍仲本教的过程中发展壮大,在这期间尼泊尔逐渐站到了王室的对立面去,这令松赞干布急需一股强大的势力来平衡失衡的天平。

    吐蕃使者来京师求亲之事经过政事堂连续数日的密集谈论朝廷决定以宗室女封文成公主嫁与吐蕃赞普松赞干布。

    十一月,甲子朔,冬至,皇帝携太子及公卿宗室在京师南郊园坛祭祀。时《戊寅历》以癸亥为朔,宣义郎李淳风以为:“古历分日起于子半,今岁甲子朔冬至,而故太史令傅仁均减馀稍多,子初为朔,遂差三刻,用乖天正,请更加考定。”众臣商议以仁均定朔微差,淳风推校精密而奏请准许李淳风提议,皇帝采纳。

    丙子,赵王元景等大臣再次上表奏请皇帝行封禅,皇帝百官皆以为可,朝廷遂令诸儒详议定封禅仪礼事项,并以太常卿韦挺等为封禅使主持封禅大典诸项事宜筹备。

    此期间司门员外郎韦元方私贿殿中省给使(内监),给使奏报与皇帝知晓,皇帝大怒,贬韦元方为华阴令。魏征谏言道:“帝王震怒,不可妄发。前为给使,遂夜出敕书,事如军机,谁不惊骇!况宦者之徒,古来难养,轻为言语,易生患害,独行远使,深非事宜,渐不可长,所宜深慎。”上皇帝点头称是,遂纳其言。

    十二月,丁酉,侯君集帅军返还京师,献俘于观德殿,太极殿庆功大醫三日。朝廷下诏以鞠智盛为左武卫将军、封金城郡公。

    御史台表奏侯君集破高昌后率将士取高昌财宝,令将士自取,后衍变为争夺财宝的互殴,侯君集也不制止,为御史台所弹劾下狱。中书侍郎岑文本上疏,以为:“高昌王昏溃,陛下命侯君集帅诸将士讨逆而克之,不逾旬日,并付大理。虽君集等自挂网罗,恐海内之人疑陛下唯录其过,而遗其功也。臣闻命将出师,主于克敌,苟能克敌,虽贪可赏;若其败绩,虽廉可诛。是以汉之李广利、陈汤,晋之王浚,隋之韩擒虎,皆负罪谴,人主以其有功,咸受封赏。由是观之,将帅之臣,廉慎者寡,贪求者众。是以黄石公《军势》曰:‘使智,使勇,使贪,使愚,故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急趋其利,愚者不计其死。’伏愿录其微劳,忘其大过,使君集重升朝列,复备驱驰,虽非清贞之臣,犹得贪愚之将,斯则陛下虽屈法而德弥显,君集等虽蒙宥而过更彰矣。”皇帝乃释放了侯君集,不再追究其责。

    又有御史言薛万均私通高昌王室妇,万均不服,皇帝命将高昌妇女交付大理寺与薛万均对峙争辩。魏征谏言:“臣闻‘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今遣大将军与亡国妇女对辩帷箔之私,实则所得者轻,虚则所失者重。昔秦穆饮盗马之士,楚庄赦绝缨之罪,况陛下道高尧、舜,而曾二君之不逮乎!”皇帝遂释放薛万彻,不再言此。

    癸卯,皇帝携皇太子、诸宗室、贵戚勋臣百僚狩猎于樊川行苑。乙巳,还宫。魏征上疏,以为:“在朝群臣,当枢机之寄者,任之虽重,信之未笃,是以人或自疑,心怀苟且。陛下宽于大事,急于小罪,临时责怒,未免爱憎。夫委大臣以大体,责小臣以小事,为治之道也。今委之以职,则重大臣而轻小臣;至于有事,则信小臣而疑大臣。信其所轻,疑其所重,将求致治,其可得乎!若任以大官,求其细过,刀笔之吏,顺旨承风,舞文弄法,曲成其罪。自陈也,则以为心不伏辜;不言也,则以为所犯皆实;进退惟谷,莫能自明,则苟求免祸,矫伪成俗矣。”皇帝连连点头赞许,遂纳其言。

    皇帝问朝臣太子事,朝臣皆言太子之德行恭简,又闻右庶子张玄素在东宫辅佐之功,即擢其银青光禄大夫,行左庶子,继续教导规谏太子。

    这日承乾在东宫,侍臣赐宴于嘉德殿,承乾对右庶子张玄素道:“高昌若不失臣礼,岂至灭亡?孤以为平此一国,甚怀危惧,惟当戒骄逸以自防,纳忠謇以自正。黜邪佞,用贤良,不以小人之言而议君子。以此慎守,庶几于获安也。”

    玄素道:“臣观古来拨乱创业,必自戒惧,采刍荛之议,从忠谠之言。天下既安,则恣情肆欲,甘乐谄谀,恶闻正谏。”

    承乾点头称是,道:“孤不敢忘先辈创业艰辛,公亦当时时警醒于孤。”

    玄素曾为刑部令史,皇帝尝对朝臣问:“卿在隋何官?”玄素答道:“县尉。”又问:“未为尉时何官?”答:“流外。”又问:“何曹?”玄素以之为耻,出阁腿脚虚浮不能行路,面如死灰不能言。

    谏议大夫褚遂良上疏,以为:“君能礼其臣,乃能尽其力。玄素虽出寒微,陛下重其才,擢至三品,翼赞皇储,岂可复对群臣穷其门户!弃宿昔之恩,成一朝之耻,使之郁结于怀,何以责其伏节死义乎!”

    皇帝懊悔,道:“朕亦悔此问,卿疏深会我心。”褚遂良,褚亮之子。

    孙伏伽与玄素在隋时皆为令史,孙伏伽有时于开阔地自坐自陈其往事与玄素听闻,未尝泄于外为人所知。

    贞观十四年十二月末戴州刺史贾崇以其统辖之地有犯十恶者而遭御史弹劾。皇帝道:“昔唐、虞大圣,贵为天子,不能化其子;况崇为刺史,独能使其民比屋为善乎!若坐是贬黜,则州县互相掩蔽,纵舍罪人。自今诸州有犯十恶者,勿劾刺史,但令明加纠察,如法施罪,庶以肃清奸恶耳。”

    这年皇帝自临治兵,以其所部陈列不整,乃命大将军张士贵杖责其以下中郎将等,见其有惜力而杖轻,将张士贵贬谪。魏征见状,谏言:“将军之职,为国爪牙,使之执杖,已非后法,况以杖轻下吏乎!”皇帝以为善,乃复士贵之官而从魏征谏言。

    言事者请皇帝多亲览表奏,以防壅蔽。皇帝以此问计于魏征,魏征道:“斯人不知大体,必使陛下一一亲之,岂惟朝堂,州县之事亦当亲之矣。”皇帝不喜。

    贞观十五年春正月丁卯,吐蕃遣其国相禄东赞率使团一行人等迎娶公主回吐蕃,皇帝以吐蕃禄东赞善应对封右卫大将军,以琅邪公主外孙女段氏许配于其为妻。其固辞弗受,道:“臣国中自有妇,父母所聘,不可弃也。且赞普未得谒公主,陪臣何敢先娶!”皇帝欲要嘉奖其贤,然其推辞弗受遂罢。

    丁丑,乃命礼部尚书江夏王李道宗率使团持节护送文成公主归于吐蕃。及至吐蕃,赞普大喜,以姻亲之礼接见李道宗一行人马极尽子婿之礼。赞普慕中国衣服、慕仪卫之美,为公主别筑城郭宫室而居住,又换唐人服饰以拜谒公主。其国人皆以赭涂面,公主深恶其习,赞普便下令全面禁绝其俗。随着唐突交流展开,其亦渐革其猜暴之性,慕中原之文化,遣子弟随李道宗一行入京师国学就学,受《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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