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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呼之欲出

    常天与顾松成走到周云涛的故宅外,如今那房子已经人去楼空,挂出了出售的牌子,郑雪英委托邻居吴梅全权打理此事,但估计要卖出去很难——谁肯买一座凶宅呢?

    “这案子千头万绪的,越发叫人糊涂了。”顾松成叹了口气。

    常天却摇了摇头:“我倒觉得,真相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哦?”

    常天指着周云涛的书房位置:“只需要知道那一天,周云涛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站在窗前,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这是个奇怪的问题,顾松成很是纳闷。

    “自然是巧合,总不能他故意站在那里给人当靶子吧?”

    听了这个回答,常天竟然微笑了一下。

    顾松成愣住:“你真这么想?!”

    “如果周云涛没有死,只是被刺受伤,你觉得对他如今的处境,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顾松成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倒是有利的,这说明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他如果聪明的话,甚至可以把刺杀事件和监狱里失火的事件联系在一起,一并地推出去,再找个替死鬼,搞不好能绝处逢生,不至于因为这件事而断了仕途,另外,新的典狱长前来办理交接,他也可以借着受伤的缘由,拖延不办,或是争取出可以转圜的时间来……”顾松成是精通官场斗争的人,说到这里便“啊呀呀”地叫起来:“没错,这种时候,他原本不该有心情请人来打麻将取乐,这些人出现,难不成是他专门找来做人证?”

    “郑唯在上海的人脉关系很广,这周云涛与他的堂妹关系如此密切,”常天道,“丢了典狱长这个职务,你觉得郑唯会不会帮周云涛再寻一个好差事?”

    “这个自然。”顾松成说道,“周云涛若是有了前途,对郑唯也是有益的。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个矿的缘故,这破地方的典狱长,不要也不可惜。”

    “你可说到点子上了!”常天说,“所有的关键,估计就在这个矿上!”

    顾松成便又糊涂了:“这矿是不是一块肥肉,还不一定呢!这次我们的人能轻松争取到典狱长的职位,就说明这地方暂时还没有人志在必得啊!”

    常天说:“正因为如此,才是最奇怪的。周云涛这个人,能利用的大约只有两点,一是他典狱长的身份,二便是那座矿,如果有人针对他,那么多半也就是冲这两点。可是,现在似乎并没有人来争夺这个位置和这座矿……”

    顾松成点点头:“若是为了私仇,这动静又未免太大了,能搞出这么大动静来的人,不会是普通人,何不早早雇了杀手,将周云涛一枪崩了,不是省事得多吗?”

    “并非没有刺客呢!”常天笑了:“一个没得手的,一个莫名其妙得手的。”

    常天吸了一口鼻烟,说道:“现在,只需要再查清楚两件事,真相便呼之欲出了!”

    顾松成按照常天的要求,让南京方面找了数名探员去联络那些被烧死的囚徒的亲属,结果除了霍家文之外,其余十四人的亲属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联络上,几乎都是在7月初的时候便突然搬走了,周围的人对他们的去向都一无所知。

    “这可真是邪了门!”顾松成一开始并不明白为什么常天会觉得这是个重要的线索,但调查结果却让他大跌眼镜,“若是一个两个也罢了!整整十四户人家,都是如此!这绝不是巧合!”

    常天揉了揉眉心,将一份档案递给顾松成:“这是最后一个被砸死的犯人的资料,他以前是个地质学家,我想这也不会是巧合。现在,要麻烦你再找一个地质专家来了,不过这事一定要保密,人没来之前,连孙坤也不要告知。到了那一天,还得要叫上警察局长李和均。”

    顾松成没有提出异议,三天之后,南京金陵大学的地质学教授金洛文便被送到了鹿鸣县,常天先将他之前藏起的那一块铜矿矿石交予金洛文,后者断定这是斑铜矿,但金洛文在矿区走了几圈,又将犯人们挖出的石块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之后,满脸疑惑。

    “我只能说,这里具备形成斑铜矿的地质条件,但不敢肯定这里一定能挖出铜矿,如果换了是我,我是不建议在这里开矿的。”

    常天问道:“你们一般会在什么情况下给别人建议?”

    “至少有六成把握的时候。”金洛文回答。

    “这个地方,你有几成把握?”

    金洛文笑了笑:“不到两成。”

    常天将金洛文带进那个曾经塌陷过的山洞,金洛文仔细勘察了一阵之后,得出十分肯定的答案:“这不是自然坍塌的,是爆破造成的!而且,我敢保证,你给我看的那矿石,绝不可能是这洞里挖出来的。”

    “那现在还有没有垮塌的危险?”常天问道。

    金洛文摇着头:“没有。”

    “把这些石头全部搬开!”孙坤立刻下了命令。

    等到石头被清理干净之后,一条地道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狱警们面面相觑,但常天能看得出来,他们并不十分吃惊。

    地道的另一端很快也被找出来了,它直通王爷墓——这确实是一个被盗空了的墓地,出口已经用水泥被重新封住了,砸开之后,发现它正是几十年前盗墓贼为进入王爷墓打出的那个盗洞。

    常天笑了起来:“这就难怪了,当时我便觉得那修补盗洞的地方太显眼了,应该是新修补上去的,那外面的草也比别的地方要低,应该经常有人踩踏——如今都明白了,有人利用了那个盗洞,打了一条地道通往矿洞。”

    “为了杀谁吗?”顾松成想不通,“可每天挖矿的人也不固定,这如何能保证一定得手?”

    常天冷笑:“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救人。霍家文还有和他关在一起的那十五个人,根本就没有死,而是逃走了!我说得没错吧?”

    狱警们都沉默着。

    李和均开怀大笑,他立刻明白了常天等人要他带人前来的缘故,他们怕的是这帮狱警因事情败露而哗变。

    “真是一场好戏!”

    酷刑之下,难有勇夫。

    经过三天的审讯,魏德与王锋终于吐了口。

    正如常天所料,霍家文等十五人,正是在7月15日逃走的。当日执勤的狱警魏德发现那十五人失踪之后,害怕别的犯人知晓了会趁机闹事,没有声张,立刻火速赶回监狱将事情告诉了周云涛。周云涛知道这事一旦张扬出去,不单是他典狱长位置,就连以后的前途也会一起断送了,便严命所有狱警保密,先将犯人押回监狱,之后又带人去那突然垮塌的洞里查看,很快就找到了地道,但是霍家文等人早已逃得不见了踪影。周云涛下令将地道堵上,将洞口封闭,又派人告知其他犯人,谎称那十五人因为试图逃跑而被关了禁闭。

    狱警们为了自己的前途,利益一致,自然全都守口如瓶。关禁闭的说法原本只是个缓兵之计,监狱里无故死了人,一般都是用病死遮掩过去,只是这一次人太多,周云涛原本想慢慢处理,却没想到顾松成偏在这个时候要来提调霍家文!于是与霍家文长相相似的张廉被选中了,为了让他在形象上更接近霍家文,他被关进了禁闭室饿了几天,直到后者脱水,周云涛制造了一个死无对证的谋杀案,但顾松成并不肯罢休,竟留下来查案,周云涛如坐针毡,又赶上常天来寻找张廉,周云涛知道自己的位置铁定是保不住了,便索性铤而走险,弄出一场监狱火灾,找来十五具尸体,一并烧得面目全非……魏德与王锋是主要责任人,为了将功赎罪,便配合着演出了一场苦肉计,至于刘冲,那便是他们选中的替罪羊。

    “他会这么做,倒也不完全因为我和顾松成二人的压力。”常天说道,“别忘了,7月20日,他曾遇刺,那才是关键,一个人如果觉得自己的安全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最好的方法是什么,是离开危险的地方!如果郑雪英再闹上一闹,郑唯再炫耀一下他在上海的人脉关系,我想这典狱长的位置,他没什么舍不得的。我在想,搞不好,那刺客就是郑唯或是郑雪英安排的,纵火的主意,说不定也与他们有关。”

    得知霍家文不是死了,而是逃了,顾松成又惊又喜:“妈妈的,这工程真是好大啊!”

    “不错,这是我见过最花心思的布局了。”常天叹了口气,“花了一年的时间,郑唯不惜拼上自己的前途,强说这地方有矿可开,引了靳大龙入局,就是为了让犯人有机会走出监狱,为了让靳大龙和周云涛对所开的矿有信心,他们从别处运来铜矿的矿石嵌入石洞之内,用心可谓良苦啊!另一方面,郑雪英则用美人计,把周云涛迷得神魂颠倒,他们安排朱怀山进监狱,就是为了制造一次食物中毒,好让原本没有机会离开监狱的霍家文进入第二批劳工队伍,借机从他们挖出的地道逃走。少了一环都成不了事。可惜周云涛和朱怀山一样,落了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你是说,周云涛原本是想假装被行刺,却郑家兄妹算计了,他们借着这刺客杀了周云涛灭口?”

    常天点头:“不然,刺客如何知道周云涛何时进书房,何时在窗前?若真是周云涛自己的人来做,周云涛又怎会真的被杀?这说明,周云涛托了他信任的人去找刺客,正是这被他信任的人要了他的命。”

    顾松成吸了口冷气:“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女人,好绝情!”

    “最开始就是虚情假意。”常天冷笑,“没有情,何来绝情?说到底,也是这周云涛多行不义,自作自受。”

    最新得到的消息,郑唯与郑雪英是抓不到了——他们已经逃去了国外。

    “郑唯本有着大好前途,不知道他为什么肯为这个霍家文做这么大的牺牲?”顾松成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逃走的有十五人,倒不一定是为了霍家文。”李和均说道,“我有些不明白,若只为救一人,那干什么要连那十五人都一并救了?”

    “监狱的规矩,跑了一个,那一屋子剩下的人都要加刑。”孙坤解释道,“不连那十五人一起救了,一个做了叛徒,谁都跑不了。”

    “能让别人花这么大功夫来营救的,自然不是小人物,能在那么短的时间把十四户人家无声无息转移走的,也不会是寻常之辈。除了霍家文,其他十四人都是屁民,我可以肯定,对方真正要救的,就是霍家文!至于郑唯为什么要这么做,说不清楚,他结交了那么多的达官要人,也许是受人之托,也许是被人威胁,也许,是为了报恩。”常天意味深长地看着顾松成,“这是你们那边要去查的事了。我的假期也快满了,要回上海了。”几天之后,常天将原本作为霍家文掩埋的张廉的尸体领了出来,重新埋葬了。

    “杀你的人是周云涛,冥冥中自有因果,他不得善终,我也查清了案子,到底没有负你,只是……”

    常天站在张廉的墓碑前,仰头看,天空乌云密布,他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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