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蓦然回首

    已经十一点了,我合上书,强迫自己入睡。多年来,我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原始而有规律的生活,一点儿也不像一个现代人。对于他们而言,这个时刻,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我把《追忆似水年华》所读到的那一页夹入一张书签,书签上是美国的乔格为《天哪,书!》所配的一张插图:一本打开的极其厚重的书,右边的纸张当中有一个四方形的像天井一样的深深的洞,洞口放了一把梯子。我非常欣赏这个创意,也深深理解书所带来的奇妙的智慧的变化。我爱书像爱生命一样,只要有书,我可以舍弃一切,除了生命。首先得活着,才有可能读书。那么,读累了,就得睡觉,待体力恢复了,再重新拿起书。我转动一下酸痛的脖颈,用冰冷的手捏了几下鼻梁,关掉电暖器,脱掉两件厚厚的羊毛毛衣,换上桑蚕丝睡衣,钻进温暖的被窝。我的被窝是温暖的,尽管被窝外面的世界只有零上三度。整个冬天,我必须在睡觉之前使用电热毯才行,否则,我会被杭州的冬天冻疯的。我躺在床上,感谢着电热毯。不过,我更期望我能躺在炕上,或者屋子里有暖气。我躺在床上,幻想着它是炕。我的床是五年前在那家公司里工作时公司配给我的那张,丝毫谈不上舒适,而且靠背已经与床板完全脱落,成了活动的木板。有一天晚上,我正睡着,突然听到一声巨响,我猛地睁开眼,查看室内是不是闯入了什么人,我寻找着这可怕的声音的来源,我没有找到。我看了看门窗,没有半点有人破门而入的迹象。于是,我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后,我才明白这令人恐怖的声音来源于我的床。床的靠背掉在地上,因为床垫和搁置床垫的床板距离立在墙壁上的床板间有了一段距离。就是这张床。我睡了六年。自从我来到杭州的那一天起,我就睡在上面。期间,它随我转移了三个家。确切地说,是三个房间。我没有家。是的,没有。从来也没有。家,我想到这个字眼,在记忆中搜索可以与它相匹配的地方。鲁村的房子,那是我出生后所生活的第一个地方,那本应该是我的家,如果我不长大的话,如果不是全村人总是眷恋着回山东老家的话,那就是我的家。尽管我与外公、外婆和阿姨们生活在一起,从来不知道爷爷、奶奶和叔叔、姑姑们在哪里,不晓得他们与我的生命有什么联系。那时,我认为那里——鲁村就是我的家。可是,人们,每一个鲁村人都时刻惦念着回老家,回真正的家,回鲁村没有存在之前他们所生活过的家。那时,我才明白,我,我们——所有鲁村人真正的家在山东的某个角落,在那个被称为“关里家”的神奇的地方。我根本不知道老家的模样,但是全村人无时无刻不在谈论老家,每年春节总有几户人家携儿带女坐上几天火车历尽千辛万苦回老家去,就像唐僧带着三个徒儿万里跋涉去取经一样。关里家对于闯关东的人及后代来说就像麦加圣地之于***教徒一样,***们被要求,无论你身在何处,只要聚集了足够的资产,除却供养家人的那一部分之外,你必须到麦加或其它两大圣地朝圣一次。对于闯关东人及他们的后代来说,无形之中也有这样一种魔力的诱惑,它命令、指导我们:今生今世,无论路途多么遥远,交通多么艰难,经济多么匮乏,你都要带着你的妻子和儿女——最好是儿子——回关里家探望一下留在那儿的老人和亲人,去认祖归宗,去朝拜真正的老家,那是闯关东人的根之所系,无论你生活在东三省的哪个角落,山东的强大的文化、风俗及方言时刻都会让你明白你的老家不在那儿,在这儿,在关里家。你得回去,你一定得回去。有生之年,对于一个闯关东的男人来讲,成家立业、生活稳定之后,携儿带女、带领全家回老家是一项至高无上的荣耀和必须履行的义务。父亲实现这个光荣而伟大的目标用了三十年时间,有的人会用上更长的时间,也有的人来不及实现这个宏伟蓝图就客死异乡,比如我的外公。他即使没有因为脑血栓而瘫痪在床十年,也会因为所有的女儿们出嫁各自成家而不能携带后代们回老家,最多只能带着妻子回去。外婆用了几乎半个世纪的时间,将女儿们扶养长大、送上婚车,并侍奉丈夫离开人间、登入仙界之后,才随着鲁村的人回了一趟她的老家——河南商丘。可见,这个神圣的义务在闯关东在闯关东的第一代人及前几代人身上极为浓重,只要有一线机会,也不能错过。渐渐地,后来者虽然知道老家的重要,明白身处东北却完全按照老家的风俗、文化、语言习惯来生活,但隆重携带全家回老家的心思没有那么重了。我虽然没有在她的怀抱里生活过,但山东文化对我的影响可能比我自己料想得还要重大。对于鲁村的后几代人,尤其生活于二十世纪末及二十一世纪初的人来说,这种闯关东人留下来的特有的回老家的朝圣情绪已经非常淡漠了,尤其是那些通过大学或者打工的途径走出东北并定居在山东以外的人来说已经不存在了。我是个如此恋旧的人,也不太想回山东老家,尽管那里生活着我的爷爷、叔叔、姑姑们,我倒是念念不忘重回鲁村,探望我的外婆、阿姨、姨夫及陪伴我成长的乡亲们。至于是否能有机会再回关里家,对于我来说,无可无不可,即使回去,也绝不会负有那么重大的意义。我对老家及老家人的情感远远不及我对鲁村及鲁村人的情感。我对叔叔、及叔表弟妹们的感情也远不及我对阿姨及姨表弟妹们的感情那么深厚,因为他们伴随着我的成长,鲜活地存在于我的最美好的童年时代的记忆之中,只要我忆起童年时光,必然会想到鲁村,想起阿姨们和姨表弟、妹们,想起某个表弟、妹围着我转的那种美丽的幸福感。然而,血脉与传统却是一件极其奇怪的事情,在中国,尤其是在那些儒家思想极其深厚的地方,永远会有一件事实存在:父系家族才是一个人的真正的家族。我与姨表弟、妹们的联系随着时间的变化、岁月的流逝而渐渐变淡,尽管我一心惦念着他们,但却无法改变一个严峻的事实:我们拥有着不同的姓氏及生活方式。这人为的规则将我们强硬疏离。他们每一个人都生存在父系家族之中,每一个人都与爷爷奶奶、叔叔及叔表弟、妹们在一起生活,对于他们而言,对于重视传统家庭关系的人而言,姨表绝对比不上叔表和姑表,外婆比不上奶奶。无论外婆对我是多么疼爱,一个“外”就疏远了我们之间的深厚的情感。我从未与父系家族生活在一起同时又被迫因为成长而切断了与母系家族亲属的联络,这让我总有一种没有家的感觉。没家的感觉比任何一种感觉都让人脆弱和绝望。

    我打开尘封已久的记忆的宝库,在半梦半醒之间,我寻找着我的家,我真正的家。在鲁村之后,我的简短的生命历程向我显示,我的家在蜂城。我想到了蜂城的第一个家,那巨大的关上大门就伸手不见五指的车库,那肯定不是我的家,家与车库之间没有一丁点儿必然的联系。然后。。。我翻了个身,“嗯。。。”轻微地下意识地叹了口气,两床厚重的被子重重地压着我的躯体。非得这样不可,这样还远远不够,杭州的冬天极冷,对于一个睡着热炕长大的北方人来说,冷极了!晴朗的冬日还可以与寒冷较量较量,正午前后到阳台上或是雨湖边晒晒太阳,让躯体有一个复苏和温暖的契机,才能有足够的热量和能量与傍晚之后的寒冷搏斗,屋子里始终是冰冷的,即使是开着空调,依然不能解除寒冷。空调提供的热量与炉子或者暖气提供的温暖根本不可能相提并论。祈求上天,千万不要下雨。可这个卑微的请求根本无济于事,没有一个冬天不会下雨。冬天会下雨,是我到了上海之后才知道的。我到上海的第一个冬天,第一个春节,就是在阴雨之中苦捱的。我简直快要崩溃了,我无法想像雨水除了夏天之外还可以在冬天降临人间。我的鞋子总是湿的,又没有地方烘干,没有炉子,没有暖气,没有炕,什么都没有。我有一双鞋,那时,在上海,我异常贫困,我只有一双鞋,我买不起第二双。鞋子里总是湿的,每天都踩着潮气逼人的鞋子上班。八年了,我在江南生活了八年,依然不能适应这潮湿阴冷的冬天。祈求冬天不下雨是没有用的,根本不可能有那样一个不下雨的冬天。本是冬天的使者的雪却异常稀少,偶尔临幸一次江南,仍是以类似雨的雪水的形式降落,一落在地上,就变成了水,从没有哪一次会停留过超过半天时间,在这八年之中。我恨透了下雨的冬天,恨透了!这不是我的家,江南虽然温婉柔媚,然而,它不是我的家,不管它有多美。我,彻头彻尾与江南无关,从精神到肉体,从思想到回忆,我没有一丁点江南气质。江南人一看到我,听到我开口讲极其标准、地道的普通话,就知道我是北方人,是东北人。东北,HLJ,蜂城。。。我又翻了个身,眼皮颤动了几下,东北是我的家么?我们刚刚搬到蜂城时,从鲁村,我受到了蜂城人的嘲笑,他们认为我的普通话当中有一种怪怪的味儿,不是东北人那种特有的尕古的腔调。我红着脸,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我摇着头,“不知道,我不知道,反正以前,我从农村搬到城里以前,我不说这种话,我说的是那种话。”“哪种话?”他们不依不饶,“在东北说的就是东北话,哪有别的话!”“有!”我激动极了,握紧拳头,如果他们过分欺压我,我即使被他们揍扁也要还击:“有!就有!我们全村人都讲这种话,就是说东北话的人在我们村儿也要讲我们的话!”“到底是什么话?”他们被我的坚持给吓住了。“山东话!”他们感到困惑,觉得有一个异常严肃而神秘的课题出现了:“你为啥说山东话?”同样的难题摆在无法解决的我面前,我摇摇头。幸好他们比较识相,没有运用武力,就豁达地默认了一个异样的我的突然存在。当然,如果他们动武,受伤的绝对不是他们,但我宁可承担巨大的风险也要捍卫自己的权利,让他们明白我是和他们一样的人,不过是语言当中有一股浓浓的山东味儿罢了。有一次,我在蜂城读三年级时,有个小朋友问我:“你说的话咋那怪呢?有股别的味儿。。。嗯。。。广东味儿。”我笑倒在地上,蔑视他的无知,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广东是个什么东西。我一边用小胖手捂着我浑圆的小肚皮一边用粗得像小擀面杖一样的食指指着他的鼻子:“你真笨!是山东,不是广东,俺是山东人!”那么,我把右臂放在自己的头颅正面,侧身躺着,那么,蜂城也不是我的家,东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哪儿呢?管他呢!我已经习惯了,没有家的日子已经陪伴我许多年了。明天,我的思想悄悄地告诉我,明天我要为愉快而充实地度过后天而做准备,因为后天是元旦,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元旦,无论是对于我还是对于中国,二零零八年的元旦绝对与以往任何一年不同。我已经想好了度过这个盛大的日子的所有的计划,明天,我将为它做准备。明天,是公历上二零零七年最后一天,为了二零零八年第一天做准备。想到这个光荣而灿烂的任务,我甜蜜地笑了,进入梦乡。刚才读书时被冻僵的手与肩脖已经缓过来了,下面铺的是羊毛褥子,用了七年的羊毛褥子,上面盖了两床被子,一床是在LS居住时买的被子,是在娘热路上的温州商城买的,是一对温州的夫妇卖给我的。生活就是这么荒唐,我从杭州跑到LS旅行,多住了几个月,买的被子却是浙江人卖给我的浙江生产的被子。另一床是S公司发的年终奖品——鹅绒被。我想S也应该睡了,在另一个房间。我又睡了,大概是睡着了。可是无家的现实让我实在沉痛得难以入眠。我是一个无家可归、远处可依的人,我从一生下来就没有家。唉,我侧过身去,朝向右边,为了避免朝左睡眠压迫心脏,我采用敦煌莫高窟睡佛窟里释迦牟尼涅磐的姿势,试图让自己忘记无家的痛楚。然而越是想忘记,越是记忆清晰。我不允许自己过于伤感,不允许自己念念不忘,就像一个心上有一个流着脓血的伤疤的人总要向人诉说伤疤的来历一样,又像失去了孩子的祥林嫂总想让人明白她是自私不小心永远痛失阿毛一样。然而,祥林嫂已经引不起人们的半点同情,因为最初的怜悯已经被厌烦所替代,因为她不分场合、不分时间、不理会别人的感受总想把自己的痛苦强加于别人。我生来就无家可归已经非常遗憾,不愿引起人们更多不快。是啊,遗憾,说不出的遗憾,我不能埋怨闯关东的前人,让一个山东人,生活在东北;也不能埋怨自己,让一个东北人,生活在江南。我的内心深处极其伤感与悲痛,总觉得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无根浮萍、无土之木、无水之河,在世间一无所有,孤独一个人艰难而沉重地呼吸。我要回去!我要回到北方去!无论是山东还是东北,只要是与我的生命有过重要瓜葛的地方。我要离开江南,回到滋养过我的土地上去,无论是黑土地还是黄土地。嗯,回去,回北方去,一定回去,在自己的誓言和许愿声中,我采用的释迦牟尼涅槃时的姿态十分有效,我慢慢睡去。

    突然间,我听到噼哩叭啦的巨响,这声音将我从刚刚沉睡的意识中强行唤醒,至少唤醒一部分。我等待着,等待着搅扰睡眠的噪音赶快消失。我已经习惯了噪音,我的房间在靠近公路的一端,这里永远存在着噪音,无论半夜几点,总能听到寥落的恼人的声音,偶尔驶过的小轿车,令人深恶痛绝的大货车,楼上永远都在挪动的桌椅声,夹杂着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人们是不睡的,这个时代的人是夜里的精灵,白昼的眠者,无论几点,总能听到人声,听到人制造的噪音声。有人存在,总不能让人清静。这种像鞭炮一样的声音极少出现,一年中只有在元旦或春节期间才有,所以,它会马上消失。我期待着它的消失。然而,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大,越来越浓,此起彼伏、连续不断。窗外的世界越来越热闹,竟超过了白天,仿佛有许多人在打闹、调笑,一些声音彼此互道:“新年快乐!”声音非常年轻,是那种充满着热量和激情期待伺机待发的声音。我知道,一定是学生,我居住的小区旁边的那所大学里的学生。嗯?!新年快乐?明天不是三十一号吗?后天才是元旦。如果说过了午夜,后天是明天,明天是今天,那么今天应该是三十一号,为什么预先庆祝呢?我打开台灯,看了一眼闹钟上的电子日历,1/1/2008。那一瞬间,我崩溃了!今天是一号,是元旦,今天是二零零八年了!今天,啊,今天。。。怎么偏偏今天是今天呢?这该死的时间!这个绝美而又性情暴躁的孩子,这个让人既爱又恨的家伙。许多事情有待于时间来证明,许多理想等待着时间来实现,然而它反复无常,时时刻刻将你的现在毫不留情地掠去,将它变成遥远的永远不可重现的过去。你恨它,恨极了它,恨它的无情,恨它的残忍,恨它飞逝得那样迅速,就像一个男人面对着追求十年而不得的妇人一样,无法舍弃她的美丽,又打心底里憎恶她的冷酷一样。它飞速地跑着,从你身边,从你打盹的时刻,从你冥想的时刻,从你虚度的时刻,你只感觉得到它,却触摸不到它,于是,你恨它。恨它不能为你所有,恨它不能为你停留,你心生怨恨,像一个入了皇宫多年连皇帝的衣襟也没有见到的嫔妃恨皇帝乃至恨皇帝所宠爱的妃子一样。然而,你不得不承认,许多美好的事情也完全由时间来赐予皇冠,比如你的成熟、理性、智慧、荣誉和成功,以及对人生的理解、对生命的感悟。我诅咒时间!诅咒它的无情,诅咒它毁灭了我一个又一个家园却不给我重新建设的时间!我彻底苏醒,我的意识,我的肉体,我的精神,我的灵魂。我活过来了,又一次。因为我记错了时间,因为我怠慢了时间,时间惩罚了我,它使得我关于如何度过二零零八年第一天的全部计划落空。无法弥补的缺撼。我拿起放在床头柜子上面的手机。手刚一伸出去就像被寒冷的空气刺伤了一样立即缩回来,我把手机拿到被窝里给这些年一直保持着联系的六位朋友发送了一条自制的祝福信息,竟然有三个人立即回复我。他们都是习惯将夜晚当作白天的人。其中有一个朋友发了条短信问我是谁,她说她的手机丢失了,新手机里没有存我的号码。我告诉了她,然后把手机调成无声,再次强迫自己入睡。

    但这次睡眠比上一次还不容易,因为带着深深的遗憾,由于自己的失误而改变了这一天的存在!我极力哄自己入睡,失眠会让寒冷的白天难以应付,使我不能聚精会神阅读。我闭上眼睛,均匀地呼吸,慢慢睡去,S一定睡得很得香。他睡了,我也在睡着,我们一起睡。两个原本应该紧密联系着的人有着完全相反的生命轨迹和精神世界,或者说,两个有着完全相反的理想及生活习惯的人竟然紧密联系在了一起!我们习以为常。我想正常睡眠,但却十分困难。我在枕头上翻来覆去,变换着床上所能采取的一切舒适的睡姿,仍然不能完成这个简单的任务。我特别怕失眠。最近几年我总是失眠,尤其是冬天和夏天的夜晚,江南的冬和夏是我的地狱,我的肌体受到寒冷与酷热的严重袭击,一切生理循环全部紊乱,这使得我的额头上总是长满痘痘。我懒得去关注,它们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好处,我在大学校园里散步时,所有人都把我当作学生,即使那些只有二十出头,八六、八七年出生的孩子也把我当作学长,认为我不过是大四、最多研一的学生。当我告诉他们真相时,他们总是夸张地惊叫:“你绝对没有那么大!”于我,没有丝毫虚荣心的满足感,一是因为习惯,二是因为不在乎。我习惯了人们的惊讶,也不在乎外表是否比实际年龄看上去年轻许多,那不是我所关注的。衰老是必然的,对每一个人来说。即使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也会尝到他三十岁时的滋味,也会感慨六十年时光荏苒、青春不再。所以,我无所谓年华老去,那是必然,而且,我,生为女人,从来不关注自己的女性气质,从不利用这些浮华易逝的东西证明我的存在。我更关注的是我的心灵、思想和智慧。我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阅读、思考和随笔,任由我的皮肤和身材想当然地存在,从不考虑用二十一世纪的风格和诸多化学、物理手段不断地修饰、更改它们。就帮助获得思想上的真正的平静及心灵深处的安宁和健康的身体而言,胭脂和红粉没有丝毫作用。而这些正是人类存在的所能获得的唯一的真正的幸福,叔本华在他的人生哲学中这样告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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