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猎人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从西部开拓时期的牛仔与赏金猎人,再到大都会时期的杀手与私家侦探,他们一直无声地随着人类社会一同默默前行,而到了如今的星际殖民时代,随着行政疆域的指数级扩大与人口爆发带来的日趋严峻的犯罪问题,这项职业终于在如今走向了正轨:完成警务厅或民众发布的悬赏单,获取丰厚的赏金,人们称其为——轨迹猎人。

    皮尔斯叼着根牙签慢悠悠地晃荡在大街上,虽说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开工,但看起来他一点也不着急。双手插在裤兜里,紧紧皱起的眉头让其气质在老流氓与失业中年人之间徘徊不定。

    兜里的右手拇指一遍遍的摩挲着手中星环28ProMAX的磨砂外壳,这不知道何时养成的习惯一般意味着他此刻正相当纠结于某件事。

    “嫌疑人丹诺.理查德(疑似化名),疑似居住地土卫二一号殖民地一号居民区德里区,罪名:偷窃,数次犯案且犯罪金额巨大,悬赏额——两万......”

    皮尔斯喃喃自语念着悬赏单的内容,一开始接到这一单的时候他还蛮兴奋的。本以为会是场和德里飞贼驾驶着穿梭机,在人潮汹涌的闹市区上演你追我赶的低空追逐经典戏码,只是没想到情况会演变成如今这样。

    纠结犹豫中,皮尔斯已经抵达了他的目的地:亚陆医学院土卫二第三附院。轻车熟路地乘着电梯直下地下二十六楼,说起来似乎是因为建在地下高度有限的原因,一号殖民地的建筑往往都是地上三四层,地下几十层的结构,这或许也是殖民地从外面看上去显得有些许落后的原因。

    “怎么说,想好了吗?”

    还没踏进病房,皮尔斯的声音就从走廊远远传来。病床上,瘦削的年轻人闻声将目光从窗外转向紧闭的房门,最后停留在自己打满石膏绷带吊起的右腿,没有言语,右侧的桌子上放着削好的水果,不过看上去他好像并没有什么胃口。

    走进病房,皮尔斯径直向前一屁股坐在了病床旁的休息椅上,顺着年轻人的目光看向他的右腿,随口问道:“你这腿医生怎么说,我没记错的话是粉碎性骨折?”

    “对,粉碎性骨折,医生说除非更换人工腿骨,否则就算愈合也是废了,运气好的话可能只是变成一个跛子吧。”

    年轻人轻描淡写地回复着皮尔斯,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又或者说是哀莫大于心死,只是他说话时死死盯着右腿的目光与紧抓床单的双手都透露出了四个字——他不甘心。

    孟飞,曾用化名丹诺.理查德,德里区地下街头小有名气的惯偷,多次靠着一双运动鞋从执法警务和AI协警的穿梭机追捕中逃出生天。虽说德里区无序密布的居民楼、遮天蔽日的私接线缆与仿佛是电脑随机生成的无数死角巷道在其中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人们讨论更多的还是德里飞贼的那双飞毛腿。

    而那双曾让土卫二警务厅恨得咬牙切齿的飞毛腿,最终在两个月前卷进了一名NHN神经致幻剂磕嗨了的瘾君子驾驶的无照摩托车轮之下,如今只剩孤零零的左腿略显局促地蜷缩在印着医院logo的被窝之中。

    皮尔斯是在一个半月以前找到这里的。靠着一手野路子学来的黑客技术,他黑进了德里区的监控存储云端,并借用了一点小小的人脉,通过人工智能进行的大数据模糊运算,成功调出了孟飞抱着血肉模糊的右腿被智能担架车抬进医院的画面。

    至于为什么帮警务厅抓犯人还需要自己去黑监控,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作为亚联星际最早设立的一批殖民地之一,整个土卫二殖民项目本就是仓促上马而成。当时的联合政府不但面对着三大联合政体里最大的人口压力,也需要与咄咄逼人的联邦政府在太阳系内争夺更为宜居的殖民点和各种稀缺资源。可以说联合政府在确定生态内循环系统和穹顶装置在一二十年里不会有太大问题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移民计划,短短三年,数以亿计的贫困人口被从地球赶往土星,运送移民的运输船在星际航线中络绎不绝,像是美洲开拓时期往返于大西洋之上的三桅帆船,乘客们抱着未知的期待,就这样闯进了新大陆。

    鉴于土卫二殖民地建设时的特殊性,其上很多应有的基础设施都是后面才慢慢补上,或者根本就忘记了补——比如说全域监控系统。

    是的,土卫二警务厅没有带皮尔斯查看监控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德里区的监控系统压根就不归政府所有!是当地的富商——尊敬的萨鲁曼汗先生自己斥资委托专业的安保公司布置的......

    这也是德里飞贼纵横街头数载从未失手的一大原因:你连监控都没有还怎么办案......偌大一个警务厅调查了几个月才查出来他可能叫丹诺.理查德,结果还是个假名!

    “我想好了,就按你说的吧,不过我还有个条件你要答应我。”

    一阵沉默之后,孟飞突然出声打断了皮尔斯的思绪,看着低垂头颅似乎已经向命运妥协了的前飞贼,皮尔斯的声音也轻了下来:“ok,什么条件你说吧,我能做到的都会答应你。”

    皮尔斯顺手捞起桌子上削好的苹果放进嘴里,反正摆在篮子里让等会警务厅的人来了看见多半也不会放过,倒不如先进了他的胃里,他相信苹果自己假如有意识的话也是这么想的。中年男性总是在这些方面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我打一出生在德里区,我的生理学父亲在我八岁带走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张离开土卫二的偷渡船票,一个人离开了这个臭水坑。”

    孟飞没有急着告诉皮尔斯他的最后一个要求,而是开始一点一点的讲起了他的从前。

    不过一个苹果下肚,皮尔斯倒也无所谓耽搁这一时半会的,毕竟到时候进了警务厅,也没有人有耐心听他讲这些废话了,他决定给这个最终走上歧途的年轻人一点回忆过往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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