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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聊天

    易轻侯小步上前,众侍女恭敬退后。

    他微微侧身,高抬左腿,一步跨过门槛。摇摇晃晃,是因为身上的衣物厚实到有些笨重。

    他分心注意着脚下,直到进了屋内才抬起头来左右观察。

    屋内宽敞暖和,墙上挂满名家字画,内容是各类的山石鸟兽。贴墙立着的是一张厚实的棕红色木桌,鲜明秉正。而左右各摆几把交椅,主人家便是在此与客人会见。

    左边坐着是一中年男子,右边正举杯品茶的是他师兄——再右边则是朝他挤眉弄眼的白画。

    师兄见他过来,当即起身向那中年介绍。

    中年毫不怠慢,同时站起,拱手称他一句小先生。

    那中年毫无疑问是刘员外,但体态外貌皆与易轻侯所想不同,并非大腹便便,也非老态龙钟。

    他身上沾着的是墨香花露,穿着的是布衣蓝衫;其言行举止谦逊得体,其待人接物仿若春风;双目有神,方脸长须,身长七尺,温润如玉;儒雅不输秦笙,健朗犹如智臻。

    双方称呼行礼作罢,刘员外请他上座,并吩咐着身后侍女端过一盘精致的酥糖,令她半蹲下来,供他品尝。

    易轻侯受宠若惊,连忙摆手,只说并不喜欢,怯生生坐到白画身旁,还未开口,却见白画捂嘴轻笑:“噗。”

    他小心看了一眼刘员外正与师兄交谈甚欢,把脑袋凑近了低声问道:“师姐,你笑什么?”

    “笑你啊。”白画眉毛轻挑,嘴角上扬。

    “笑我什么?”

    “笑你……跑过来的样子好像一个小雪人!”

    “雪人?”易轻侯醒悟过来是说他方才模样显得憨傻,一时羞恼道:“不许笑!”

    “略略略,我就笑了。怎么样?”白画做个鬼脸,眉飞色舞,真是好一副神气十足的模样。偏生易轻侯确拿她毫无办法,只好别过头去,独生闷气。

    “怎么了?”白画久不见他回话,依旧是轻声笑着问他,“生气啦?”

    “没有!”

    “还说没有!”白画用手指戳戳他的脸蛋,却又被他用手拨开,于是这才稍收敛了几分笑意道,“别生气嘛好师弟,咱们这次在外边多待几天。到时候师姐带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去。你不在这两天我可把幽州有趣的地方打探了个遍,你都不晓得有些什么好玩的……像那些棋牌、射覆、蹴鞠、簸钱、斗鸡、斗蛐蛐……”

    白画说起这些游戏真是如数家珍,一口气竟不停歇。易轻侯到底还是孩子,听她说起这许多有趣之物,难免心动,但仍犹犹豫豫道:“可是师傅不是说……”

    白画抢先打断道:“不是说什么?说让咱们早点回去?你没瞧见他自己都早跑了,又没管咱们,咱们在外边不惹事不就行了?何况幽州本就不像外边那么乱,咱们又不是要顶着逍遥宗弟子的身份招摇过市,那就更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再说,那老头又不傻,指不定在哪偷着看咱们呢,还能出什么事?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那……”易轻侯仔细想了想,大概是这么回事,之前智纯也说过类似的话:虽然不知有什么限制条件,但鉴古通今似乎可以随时关注到他们的动向,确实算是一层保障,便松口答应道,“好吧。”

    “不生气啦?”白画边说,边上手捏他脸蛋。

    易轻侯无力反抗,不愿理会她,只好装作正经,去听师兄与刘员外如何谈话。原本他还有些心烦意乱,此时被她一闹,反倒平和下来。

    一旁祝九鸣与刘钧二人仍就讨论些并无多大意思的俗事,易轻侯听了一会,更觉无趣,打个哈欠,又与白画聊起了天。

    他讲起那忽然闯进屋内的女孩,据侍女说是刘员外新纳的妾,不知怎么疯疯癫癫,实在让他吃惊受怕。方才那位年长些的侍女是随他一同进来,又对刘员外私密耳语一番,大概正是在说此事。

    说来也巧,原来昨日晚上他在那酒楼里专心听着说书,所以未曾留意身旁大人的聊天内容,因此更不知那女孩儿正是小五的青梅竹马,被刘员外强买了去的昨日新媳。

    女孩被其父兄出卖,本就已是心灰意冷,唯独期盼着有朝一日刘员外再纳了新人,能有机会将自己遣散归家,好与心上人再续前缘。

    她便如此煎熬,一夜春光虚度。梦醒时分,犹自以泪洗面,心甘忍耐,只待脱笼有日。

    乱世苟活已然万幸,何况有这一分念想,她也不敢再多贪心。

    谁知今日一早她父亲听闻了那酒楼惨案——小五也死在其中,他偏要断她最后念想,托人告知了她那情郎死讯。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她先是陷入长久的沉默,随后又哭又笑,胡言乱语,披头散发,放浪形骸,趁她身边侍女不备,冲出了屋去。

    从此她便疯了。

    易轻侯被安置在内院,刚巧与她居所临近。她一阵恍恍惚惚转了进来,院外留守的侍卫认识这位九夫人,一时也不敢拦她。

    她尚有几分清醒,但也仅有几分。她活着,像死去;她醒着,像做梦。

    她见着易轻侯生得美丽,竟然错以为他与她一样,同是刘钧所纳的妾。她不知想到什么,说起了那些糊涂疯话,引来了仆从侍女拖她出去,最终也不知落得个什么下场……

    要说两人还有这些因果,只是彼此并不知情,可见世上之事,多的是巧合与不知。

    白画听他说起,自然也不清楚这些,只作安慰道,大抵是那人本就疯癫,教他不要多想。

    两人因此便不再提。人生过客何其之多,此类不知名者更是不知凡几,若是事事追究则是烦恼不断,最终大多也都如是作罢。

    易轻侯转而又说起——他方才过来时,那一路犬吠声此起彼伏,狺狺不止,不晓得刘员外究竟豢养了多少。

    白画还未答话,忽然有人来报,说是门外自称九夫人拜会求见,已将其一行人安排在了

    “嗯……九夫人?哪位九夫人?”刘员外品一口茶水,才抚须问道。

    “是、是……上一位九夫人。”那小厮挠挠脑袋,解释道。

    “不见。”刘员外闻言又安稳坐正,“没看见我正与贵客相谈,有什么事不能等会再说?还不退下!”

    “恐怕是有什么急事,不如先去见一下也好。”祝九鸣微微一笑,出言劝到。

    他琢磨刘员外其实是有心相见,否则也不会多余问那一句何人,直接说不见便是,何必拿他来作借口?无非是想叫他开口,自己不必失了礼数。

    他所想确实不错。其实刘钧对这些从前旧人未必有多上心,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的道理在他这里自然也是丝毫说不通,不过因为那新来的九夫人突然疯了,反倒教他有几分心软。

    “那……也好。既然仙师都这样说了,那就看看她是要做甚么,诸位一齐前去便是。在下已派下人准备了晚宴,万望各位届时切莫推脱。”

    祝九鸣笑而不语,只是点点头表示认同,又招呼白画与易轻侯两人仔细跟上。

    按理来说,这些算是刘员外家事,他们不过外人,本不该参和,可他偏要指名一起前去,不知怀的是什么心思。

    白、易二人跟在后边,依旧窃窃私语。

    “师姐。”

    “诶。”

    “这位……刘员外,不是师叔的……”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并未直接说清,又继续道,“可咱们师傅和师叔之间又似乎不太……”

    “不太什么?”

    “我是说,那咱们和刘员外岂不是……?可咱们这样,不好吧……”

    “支支吾吾的说些什么,有什么不好?我怎么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可是……”

    “你是怕他知道咱们实际与智纯不和,当初说是他师侄的事被他识破?”白画冷笑一声,“且不说咱们又没作假……实话告诉你,这老小子多半早就看出咱们和智纯不是一路人,之所以不点出来,不过是谁都不想得罪罢了。你看他这样装傻充愣,但是去哪儿又都带上咱们,实际上也在暗中提防着呢。这样一来,日后哪怕智纯提起来也不好拿他问罪。这些老家伙一个个可都精着呢,师弟呀,你以后可要长点心。”

    易轻侯对此懵懵懂懂,大受震撼的同时愈发觉得师姐果真厉害,什么事都知道,心中对她崇拜极了。

    几人走走停停,有说有笑,忽又传来阵阵犬吠,他左右张望,却不见踪迹。

    当初他在雪地里被群狼围困,几乎死去,那之后便留下阴影。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他又一再听闻狗叫,难免发怵。

    白画知道他来时是一路趴在祝九鸣背上睡着,所以当时并不知情。此时见他抖如筛糠,料想他是被这些叫声恐吓,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他正色道:“师弟,其实这些并不是狗。”

    “什么?”易轻侯疑惑,以为自己听错。

    白画叫他附耳过来,不知说了什么。

    却只见他听完不减惶恐,反而愈加震惊,不可置信问:“师姐,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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