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冲突
现在，正发生在易轻侯眼前的是：
自己的父亲求自己能够给他一个做狗的机会？
可是，他、他……他怎么能？
他后退一步，脸色变得煞白。
身旁的白画率先发觉他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将手轻轻拍在他肩膀上。
“师弟？”
“啊？”易轻侯仿佛突然惊醒，打了一个激灵。
这样两难的处境下，他恨不得自己立马疯掉，以此逃离眼前需要面对的抉择。但在噬脐可及的作用下，疯掉只是一种奢望。
他不得已尽力保持理智去正视这一切，可刘钧的催促与张铁的诉求同时在他耳边回响，让他难以做出真正称得上是“正确”的决定。
到底要他如何是好？
是拒绝吗？那样的决定固然算得上是正直而不违背良知，可自己又该如何答复张铁呢？让他就此回去，失去这份养家糊口的工作——他做不到。
是同意吗？那样或许可以称得上是“皆大欢喜”，可他又该如何在今后的人生里坦然面对自己如此卑劣的灵魂呢？逼父为奴——他同样也做不到。
就连对方本人都已经抛弃了的尊严，自己真的应该为其有所保留吗？
尽管张铁已认不出他，他自己对此也已经坦然接受，可那毕竟是他生父。换作其他任何人在那里向他请求，或许他都会答应，但就连刘钧都没想到的是——那是他的生父，仅仅这一个身份，就是动摇天平的最大砝码。
也许……他该更加决然一些，就这样狠下心来拒绝，哪怕从此与张铁反目成仇。
但是去做这样一个两难的抉择，总是让人想要尽可能去拖延，即便事无转机。
他在身上慌乱而无意地上下摸索，像是浑身有虫子在爬，又像是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
救命稻草……可真正能派上用场的又能是什么呢？无论如何，都该他自己去做这个决定，没有什么外物能够代替他的立场。
等等，这是什么？
他的手指碰触到——一颗浑圆、坚硬、滑腻的小小球状物体。那是……
是那颗丹药，是智纯给他的爆炸丹！
他忽然豁然开朗：“是了，既然不能改变选择本身，那为什么非要去做这个选择呢？”
他从身上取出那颗丹药，掂在手心。明明会迸发出那样可怖的光与热，此时却显得如此冰冷且平静，真不知吞服下去又是怎样的口感。
吞下？
他不自觉地将其凑近嘴边……吃下去，然后在痛苦中死去……
“师弟！”这时白画再次喊到。
原来刚才那些只是他自己的幻想，但丹药依然在他手中。不过他现在拥有了选择之外的另一个选择，要吃下去吗？逃避这一切……
吃下去……
会死吗？
……
会死吗？
幽州边境，荒漠深处，方圆百里，无一活物。那淡淡残留的午后余温将天空朦胧成黄色。
千里无水源，寂静似绝地。
打破这一切的是一名俊郎青年，他如一支利箭，从极远处飞掠而过，衣衫褴褛，身上血迹斑斑，显得格外狼狈不堪。
问他会不会死？
当然会死！
他毫不怀疑身后那道人拥有杀死他的实力与决心。但对方一直不肯痛下杀手，只是一步步压迫逼近——不知是出于猫捉耗子的戏耍还是别有用心。他不敢豪赌对方能够心慈手软放他一马，只得一路逃奔，来到此地。
虽然彼此的实力差距巨大，但他并不打算坐以待毙。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其他人吗？那样和服毒自尽有什么区别！
他魏拓可不是这样怯懦的家伙，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之前好不容易才在万法宗死里逃生，现在竟要交代在这里吗？他不甘心！
但他显然已没了力气继续逃下去，而对方是他不得不面对的怪物——
好吧！那就主动去面对，至少抢占先机。
如果注定会死，也总要体面一些吧。
他费力转过身子，强装镇定，舌下藏着一枚“灵丹”，却并不着急吞下炼化。
魏拓大口喘着粗气，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示意对方自己已经再无威胁。
即便到了此时他仍怀揣着玩世不恭的态度微笑着，真不知是什么给了他自信。
他向远处大声喊到：“喂喂，都说了只是路过，前辈何必如此相逼呢？”
“哼，只是金丹修为就敢前来送死吗？”这时那追击之人见他似已放弃了抵抗，终于缓步上前，强大的气场使得压迫感十足。
只是相比魏拓的狼狈，对方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在显得从容不迫。他同样在笑，可那笑容中却满是玩味。
那抹人影自沙雾中逐渐浮现清楚，赫然是此前匆匆离去的智纯。他抬起胳膊，将手中长剑横过自己眼前，随后淡然收起。
剑身上不知何时缠满着的那些金色丝线，完全抹杀了剑刃之上的光与影。此时宝剑归鞘，藏在暗中的细线也都随之牵动，自不知四面八方极远的何处收回尽头。那密密麻麻的数量令人触目惊心，直到这时魏拓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前一直在身边感知到的危险是源自于何处。
魏拓表面虽然依旧淡定，但却早已惊出一身冷汗，同时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自己真是有够倒霉，接二连三被这种怪物中的怪物围杀。
是的，围杀。
对方确实只有一人，可他那手段简直神鬼莫测，无论魏拓逃向哪里，都会被某些看不见的存在强行逼退。
对方并不主动攻击，只是不断收缩着那层看不见的包围圈，同时逐步逼近，就像是……刻意将他引导至此处。
他一路放出法宝无数，却都被对方随手击毁，直到此时，终于已是弹尽粮绝。
“我可不觉得有修士会因为路过这种理由而轻易找死。”智纯继续靠近，话语里带着不可置疑的威胁意味，似乎踏足幽州是什么罪该万死之事。
事实上魏拓也绝非路过，此前智纯放出黄天障日，笼罩幽州，大珩皆见，他自然猜测到对方一定是在与另一位同等级的强者交手，而那样的强者在幽州只有一个人选。
幽州两位大能彼此交战，再没有比这更适合趁乱潜入、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只是不想两人冲突结束得这样快，而那黄天障日竟然还有感知其笼罩范围内生灵的能力，这同样是他始料未及的。
“您总该看在……”魏拓尝试开口。
“你想让我看在万法宗的面子上放过你？呸，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有个屁的面子！”智纯不等他说完，抢先冷笑而骂到，“但又话说回来，如果你不是做了万法宗的走狗，现在也不会站在这和我对话。”
魏拓对此沉默不语。从前他是御宇宗弟子的身份在修真界也不是秘密，至于后来御宇宗覆灭、他加入了万法宗一事自此前十宗会谈以后也是人尽皆知。
万法宗宗主出于某些算计并未选择杀死他。如果说眼前的智纯只是让他感到可怖，那位给他的感觉就是完全深不可测，让他无法生出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
智纯正待询问他此行目的，谁知魏拓竟看准时机，突然发难。
他将口中灵丹吞下，迅速炼化，精纯的灵气顿时充斥体内。他原本举在空中的双手捏个法决，骤然压低，袖口也随之耷拉下来，紧接着从中迸射出无数柄神兵利器，直奔智纯面门。
这正是御宇宗的看家本领之一：袖里乾坤。
魏拓不敢托大，一上来就放出了自己的最强杀招——万剑归宗！其中刀枪剑戟共计四千八百七十二柄，件件能斩金丹！虽然并未集齐万剑，却也极为恐怖。
只是能够斩杀金丹的威力，或许在元婴大能面前尚不够看，但这样惊人的数量层层叠加，已经足够产生质变。
就连他的师傅——那位绝世剑仙，在见识过他的万剑归宗后都骇然色变，他说：
这一招，元婴也未必不能斩杀！
“有点意思。”智纯对此却只是随意点评。
他的眼神极其轻蔑，面对如此恐怖的攻势却是一步未让，他仅仅张开身上道袍，便瞬间将那刀风剑雨席卷一空。
魏拓脸色终于变得难看，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会败，只是没想到会败得这样惨烈。
自己倾尽全力放出的最强一击，竟伤不到对方分毫！
他完全垂头丧气，已是一副听候对方随意发落的模样。
但对方却只是说道：
“闭眼。”
“什么？”魏拓奇怪问到，怀疑自己听错。
“我再说一次，闭眼。”
魏拓不敢违逆，只好乖乖闭眼。随后他便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径直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魏拓才缓缓醒来。
智纯自然已经走了，而他检查过全身上下，却发现对方只是在他身上用剑刻下一个字：肆。
肆？
那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涵义？
陈列？放纵？赦免？还是“四”？
魏拓对此不得而知，猜想这是专门给万法宗宗主传递的某种信号。
自己的父亲求自己能够给他一个做狗的机会？
可是，他、他……他怎么能？
他后退一步，脸色变得煞白。
身旁的白画率先发觉他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将手轻轻拍在他肩膀上。
“师弟？”
“啊？”易轻侯仿佛突然惊醒，打了一个激灵。
这样两难的处境下，他恨不得自己立马疯掉，以此逃离眼前需要面对的抉择。但在噬脐可及的作用下，疯掉只是一种奢望。
他不得已尽力保持理智去正视这一切，可刘钧的催促与张铁的诉求同时在他耳边回响，让他难以做出真正称得上是“正确”的决定。
到底要他如何是好？
是拒绝吗？那样的决定固然算得上是正直而不违背良知，可自己又该如何答复张铁呢？让他就此回去，失去这份养家糊口的工作——他做不到。
是同意吗？那样或许可以称得上是“皆大欢喜”，可他又该如何在今后的人生里坦然面对自己如此卑劣的灵魂呢？逼父为奴——他同样也做不到。
就连对方本人都已经抛弃了的尊严，自己真的应该为其有所保留吗？
尽管张铁已认不出他，他自己对此也已经坦然接受，可那毕竟是他生父。换作其他任何人在那里向他请求，或许他都会答应，但就连刘钧都没想到的是——那是他的生父，仅仅这一个身份，就是动摇天平的最大砝码。
也许……他该更加决然一些，就这样狠下心来拒绝，哪怕从此与张铁反目成仇。
但是去做这样一个两难的抉择，总是让人想要尽可能去拖延，即便事无转机。
他在身上慌乱而无意地上下摸索，像是浑身有虫子在爬，又像是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
救命稻草……可真正能派上用场的又能是什么呢？无论如何，都该他自己去做这个决定，没有什么外物能够代替他的立场。
等等，这是什么？
他的手指碰触到——一颗浑圆、坚硬、滑腻的小小球状物体。那是……
是那颗丹药，是智纯给他的爆炸丹！
他忽然豁然开朗：“是了，既然不能改变选择本身，那为什么非要去做这个选择呢？”
他从身上取出那颗丹药，掂在手心。明明会迸发出那样可怖的光与热，此时却显得如此冰冷且平静，真不知吞服下去又是怎样的口感。
吞下？
他不自觉地将其凑近嘴边……吃下去，然后在痛苦中死去……
“师弟！”这时白画再次喊到。
原来刚才那些只是他自己的幻想，但丹药依然在他手中。不过他现在拥有了选择之外的另一个选择，要吃下去吗？逃避这一切……
吃下去……
会死吗？
……
会死吗？
幽州边境，荒漠深处，方圆百里，无一活物。那淡淡残留的午后余温将天空朦胧成黄色。
千里无水源，寂静似绝地。
打破这一切的是一名俊郎青年，他如一支利箭，从极远处飞掠而过，衣衫褴褛，身上血迹斑斑，显得格外狼狈不堪。
问他会不会死？
当然会死！
他毫不怀疑身后那道人拥有杀死他的实力与决心。但对方一直不肯痛下杀手，只是一步步压迫逼近——不知是出于猫捉耗子的戏耍还是别有用心。他不敢豪赌对方能够心慈手软放他一马，只得一路逃奔，来到此地。
虽然彼此的实力差距巨大，但他并不打算坐以待毙。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其他人吗？那样和服毒自尽有什么区别！
他魏拓可不是这样怯懦的家伙，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之前好不容易才在万法宗死里逃生，现在竟要交代在这里吗？他不甘心！
但他显然已没了力气继续逃下去，而对方是他不得不面对的怪物——
好吧！那就主动去面对，至少抢占先机。
如果注定会死，也总要体面一些吧。
他费力转过身子，强装镇定，舌下藏着一枚“灵丹”，却并不着急吞下炼化。
魏拓大口喘着粗气，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示意对方自己已经再无威胁。
即便到了此时他仍怀揣着玩世不恭的态度微笑着，真不知是什么给了他自信。
他向远处大声喊到：“喂喂，都说了只是路过，前辈何必如此相逼呢？”
“哼，只是金丹修为就敢前来送死吗？”这时那追击之人见他似已放弃了抵抗，终于缓步上前，强大的气场使得压迫感十足。
只是相比魏拓的狼狈，对方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在显得从容不迫。他同样在笑，可那笑容中却满是玩味。
那抹人影自沙雾中逐渐浮现清楚，赫然是此前匆匆离去的智纯。他抬起胳膊，将手中长剑横过自己眼前，随后淡然收起。
剑身上不知何时缠满着的那些金色丝线，完全抹杀了剑刃之上的光与影。此时宝剑归鞘，藏在暗中的细线也都随之牵动，自不知四面八方极远的何处收回尽头。那密密麻麻的数量令人触目惊心，直到这时魏拓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前一直在身边感知到的危险是源自于何处。
魏拓表面虽然依旧淡定，但却早已惊出一身冷汗，同时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自己真是有够倒霉，接二连三被这种怪物中的怪物围杀。
是的，围杀。
对方确实只有一人，可他那手段简直神鬼莫测，无论魏拓逃向哪里，都会被某些看不见的存在强行逼退。
对方并不主动攻击，只是不断收缩着那层看不见的包围圈，同时逐步逼近，就像是……刻意将他引导至此处。
他一路放出法宝无数，却都被对方随手击毁，直到此时，终于已是弹尽粮绝。
“我可不觉得有修士会因为路过这种理由而轻易找死。”智纯继续靠近，话语里带着不可置疑的威胁意味，似乎踏足幽州是什么罪该万死之事。
事实上魏拓也绝非路过，此前智纯放出黄天障日，笼罩幽州，大珩皆见，他自然猜测到对方一定是在与另一位同等级的强者交手，而那样的强者在幽州只有一个人选。
幽州两位大能彼此交战，再没有比这更适合趁乱潜入、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只是不想两人冲突结束得这样快，而那黄天障日竟然还有感知其笼罩范围内生灵的能力，这同样是他始料未及的。
“您总该看在……”魏拓尝试开口。
“你想让我看在万法宗的面子上放过你？呸，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有个屁的面子！”智纯不等他说完，抢先冷笑而骂到，“但又话说回来，如果你不是做了万法宗的走狗，现在也不会站在这和我对话。”
魏拓对此沉默不语。从前他是御宇宗弟子的身份在修真界也不是秘密，至于后来御宇宗覆灭、他加入了万法宗一事自此前十宗会谈以后也是人尽皆知。
万法宗宗主出于某些算计并未选择杀死他。如果说眼前的智纯只是让他感到可怖，那位给他的感觉就是完全深不可测，让他无法生出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
智纯正待询问他此行目的，谁知魏拓竟看准时机，突然发难。
他将口中灵丹吞下，迅速炼化，精纯的灵气顿时充斥体内。他原本举在空中的双手捏个法决，骤然压低，袖口也随之耷拉下来，紧接着从中迸射出无数柄神兵利器，直奔智纯面门。
这正是御宇宗的看家本领之一：袖里乾坤。
魏拓不敢托大，一上来就放出了自己的最强杀招——万剑归宗！其中刀枪剑戟共计四千八百七十二柄，件件能斩金丹！虽然并未集齐万剑，却也极为恐怖。
只是能够斩杀金丹的威力，或许在元婴大能面前尚不够看，但这样惊人的数量层层叠加，已经足够产生质变。
就连他的师傅——那位绝世剑仙，在见识过他的万剑归宗后都骇然色变，他说：
这一招，元婴也未必不能斩杀！
“有点意思。”智纯对此却只是随意点评。
他的眼神极其轻蔑，面对如此恐怖的攻势却是一步未让，他仅仅张开身上道袍，便瞬间将那刀风剑雨席卷一空。
魏拓脸色终于变得难看，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会败，只是没想到会败得这样惨烈。
自己倾尽全力放出的最强一击，竟伤不到对方分毫！
他完全垂头丧气，已是一副听候对方随意发落的模样。
但对方却只是说道：
“闭眼。”
“什么？”魏拓奇怪问到，怀疑自己听错。
“我再说一次，闭眼。”
魏拓不敢违逆，只好乖乖闭眼。随后他便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径直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魏拓才缓缓醒来。
智纯自然已经走了，而他检查过全身上下，却发现对方只是在他身上用剑刻下一个字：肆。
肆？
那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涵义？
陈列？放纵？赦免？还是“四”？
魏拓对此不得而知，猜想这是专门给万法宗宗主传递的某种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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