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十五）

    祁王讲述了一段亢长的故事，故事里的绵绵爱意逐渐浮现到他的脸上以及眼神里，他正处在一种美好的境地。

    黑主司喝完了酒，舒服地躺在地上，他全然不觉得自己这样没有礼貌，他只觉得这样躺着能感受到酒正顺着血液流向身体各处，而他也沉浸在这种潇洒自如的醉意里。

    韩昭细听着祁王的故事，对于后面的事情他了解过一些，所以当祁王眼神中的暖意消失，蒙上一层悲怜，他便知道故事的转折点开始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祁王明亮的眼神落幕时，黑主司不约而同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他好像能听到祁王内心声音。

    “肺病像诅咒一样从她母亲的身上飘过，又落回到她的身上。”

    祁王说出这句话后，韩昭就知道接下来他是带着何种心情去描述的。

    若烟的病情是在她及笄的时候出现的，起处只是一两声的咳嗽，没人觉得是肺病，以为只是偶感风寒后的症状，可到后来咳嗽越来越严重，还三不五时地缠绵病榻，才察觉到情况的严重性。

    相王在体会过丧妻之痛后，更加自责自己疏忽对若烟的照顾，他时常深夜里独自一人坐在若烟院子的阶下，呜呜地哭泣。

    谁都无法想象满脸横肉且胡子拉碴的七尺男儿，正像个无助的婴儿般呜咽，泪水在他的脸上肆无忌惮地流淌。

    “老天爷啊！你带走了照晚，你还要带走烟儿，你把我也带走吧。”

    相王不敢放声，他一直都是若烟身后的支柱，他不想让若烟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可事实却是无论相王和恂找来多少名医圣手，开了多少药方，若烟的病情全无好转迹象，反而越来越严重。

    当最后一位大夫摇着脑袋从若烟的病榻前愁眉苦脸的离开后，相王终于支撑不下去了，他无力地跌倒在地上，将身后的桌子撞翻，笔墨纸砚散了一地。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眼泪在不自觉地流淌，他大口吸着气，压制着要从喉头爆发出的哭声。

    两天后恂来了，相王已经半个月没上朝了。

    “太子殿下。”相王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忘了君臣之礼，他只是茫然若失地坐在若烟的屋子外脱口而出。

    “若烟醒来了吗？”恂小心地问道，他没敢进去。

    相王呆滞地摇了摇头。“已经三天了，伺候的嬷嬷说昨天连水也喂不进去了。”

    说完相王的泪就流了出来。

    这个血气方刚，征战沙场的汉子，如今已被消磨成了一具空壳。

    恂看着蜷缩的相王，很难想象这是个久经沙场，杀敌无数的七尺男儿，他变得像枯叶一样，瘦弱到一阵风就能吹散他。

    “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恂说完这句话后，相王抬起了头，他的泪还在流。

    “京城的名医治不了，我们就去江南，江南治不好就去仇化，仇化医不好我们去藩国，藩国还不行，我们就去蓬莱，我不相信这个世上没人可以治好若烟的病。”

    恂激昂慷慨的话点燃了相王心中的希望，他也不曾放弃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

    于是二人商量好明日动身前往被誉为医乡的仇化寻药。

    就在准备出发前的傍晚，两道圣旨落在了相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