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明娜
阴人代，电梯里。
“苏里哥哥，你看看我，”苏蜜踮起脚挥着手在苏里眼前晃来晃去：“你怎么不问我刚才害怕不害怕。”
“你害怕吗？”原来小孩子喜欢这种问题吗，苏里想。
“我不害怕，真的不怕哦，信不信随你啦。王佳文那个人总是神神叨叨的，那副样子一点都不恐怖，反而很搞笑，”苏蜜臭屁地拍了拍胸脯，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哭唧唧的模样，说罢又换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语气：“对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姐姐都不知道的那种。”
苏里配合地俯下身，把耳朵靠近她嘴边。
“我不怕绑架，其实是因为那是人干的。我真正害怕的是鬼。就是像幽灵一样飘来飘去，还会索命的那种！”
“哦？难道你姐姐没和你说吗，绑架你的其实就是鬼。”苏里疑惑地低头看着苏蜜，底下的苏蜜同样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疑惑表情。
7层到了，电梯门打开，首先引入眼帘的是冯延木一张大大的脸，他吊儿郎当地斜倚在电梯门口的墙上，看样子是专程在这等候。
“终于来喽，我等得好辛苦呐。”
“苏蜜，和这个冯哥哥走，他会带你去做个心理疏导。”苏里没理他，只是吩咐道。
“带孩子要交辛苦费的，别忘了。”
苏蜜这孩子一点都不认生，她蹦蹦哒哒地跑到冯延木身边，冲着他傻笑。冯延木见这孩子看起来蠢乎乎的，用手把她肉乎乎的脸捏成了一个胖头鱼的形状，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以表示欢迎。
“你，和我走。”苏里回头面向站在阴影里的那个人——明娜。她一直默默地跟在苏里和苏蜜身后，不抬头，也不说一句话。如果苏里不提，人们只会当她消失了。
***
苏里本来想把明娜带到审讯室，但很可惜阴人代里根本没有这玩意。这里全是工作人员，但从没发生过什么需要专门置一个小黑屋拷问工作人员的事，犯了什么错去部长办公室挨批就够了。
苏里最终把她带到了一个会客室，那里装修成白色调的低奢风，还有全景式玻璃幕墙，视野极其开阔。椅子上的坐垫像云朵一样柔软，对久坐谈话的人来说是一种极端的享受。
苏里觉得相比起审问犯人，他更像是在会面一位贵宾。但没办法，他本就狠不起来。据苏优优说，明娜在这次事件中只是个没派上用场的工具人、犯罪情节很轻，更何况三个月前，他们还是在一个部门共事的同事，突然变脸这种事简直是在为难他。
明娜此时就在他对面那个椅子上坐着，云朵般柔软的坐垫貌似并没有让她觉得很舒服。
“你知道王佳文是个亡魂吗？”苏里试探性地开口。
“不知道。”蚊子哼哼般的回应。
“真的不知道？”苏里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不知道，”明娜赶忙接口，声音中已然带了几分焦急：“你也知道的，我的聚微术基本上什么都看不见。辞职后，查看红名单的权限我也失去了。她是不是亡魂，我根本分辨不出来......”
“可就算她是个普通人，你也不该帮她做这种事啊？”
“嗯，是。但父亲病了，要钱做手术，家里拿不出来。我在一个猎人网站上看到了王佳文的委托，酬金丰厚，就答应了。一个孩子而已，我本当她只是随便玩玩，谁知道她要来真的，对象...还是我之前的朋友。优优，我真的对不起她，但事已至此，说话这种抱歉的话已经没用...”明娜的声音低沉又克制，冷静的表情努力地在给言语以支撑，但窒息感仍是抑不住地从微颤的声音中渗出：“总之，对不起，希望你相信这不是句客气话...”
原来是这样吗。苏里安静地听她讲完，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至少他可以断定，明娜还是之前那个明娜，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明娜，我希望这类事你不要再做，这次有幸得到了很好的解决，但下次就不一定，”苏里说：“还有就是，如果缺钱，可以和我说，我可以借给你，优优也是。毕竟大家都是...曾经在阴人代一起工作的朋友，不必那么见外。”
明娜听了，微微抬起头笑了，虽然她还不敢直视苏里的目光。她的脸颊在那略显凌乱的短发之后泛出微微的红晕，像两团日出时游荡于天空的霞光。
“谢谢你不讨厌我。”她小声说。
***
冯延木到心理疏导室接苏蜜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门口的小椅子上等候了。看到冯延木走过来，她像小鱼跳水那样一跃而起，啪嗒啪嗒跑到冯延木身边，还机灵地躲过了捏脸环节。
“怎么样？做催眠了吗？”
“医生说我没有什么心理毛病欸，也没做催眠，所以我早就出来了，等了你好久，”苏蜜说：“在等你的期间，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冯延木随口问。
苏蜜的小脸难得换了副非常严肃的表情：“苏里哥之前和我说绑架我的小孩是个鬼，可那明明就是个大活人欸。我在想，他是不是不幸得了什么精神疾病呀。幸好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医生姐姐，她说下次帮苏里哥看看，真希望她可以信守承诺。”
冯延木听了哈哈笑了半天，是裤兜里手机传来的消息提示音打断了他的笑声。他把手机掏出来一看，屏幕已经亮了，一条信息赫然出现在眼前。
Z.zzzzz苏里：&￥？+@6
“我敲他今天不会真发癔症了吧，闲得没事给我发这种信息。”
冯延木点开那条信息，默默注视了一会，直到笑意消失。他突然就转身向楼梯间跑去，苏蜜不明所以，急急忙忙要跟上。
“别跟来。”跑远的人留下一声叫喊。
到达九层的时候，冯延木已经跑出了一身汗。他留心去闻，走廊里果然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聚微术已经开启，他的瞳孔快速地为殷红色所占据。
目之所及的建筑变得透明起来，只余下钢筋隐约的框架。在一片淡漠的猩红之中，冯延木很快就定位到了一团移动的黑色混沌，看起来它的行动在阴人代畅通无阻。心中的不安几乎侵蚀了整具身体，但他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冯延木推开了902的房门，进入了那个装修风格很高级的会客室，然后最糟糕的事终于出现了。以白色调为主的房间中心，出现了一片红得刺眼的血泊，苏里安静地躺在那片血泊里，胸口插着一把刀。
但他还醒着，只是没有力气发出一点声音。他的一只手边躺着一个手机，他侧过头，低垂的目光望向那个手机的屏幕，带血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颤抖着，却已无力划动。
“我怎么能让这个二臂鱼脑子自己去审讯呢。”冯延木的脚步停在了房间门口。
***
明娜一路都走得很从容。真巧，当她走出阴人代玻璃大门的下一秒，红色警报刚好响遍了整个大楼。刺耳的鸣叫在明娜的脑海中炸成洪远的钟声，被钟声死死贴住的明娜像灵魂出窍一样愣住了，一瞬之间，得意与痛苦的表情在脸上交替涌现，让她显得像几欲癫狂的疯魔。
但最终，得意的表情还是占了上风。那个洋洋自得的明娜擦去了痛苦的明娜在脸上留下的泪痕，把一头短发挽在耳后，正大光明地露出圆圆的脸颊。
“你就别反抗了，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刺偏，”得意的明娜笑盈盈地嗔怪：“你对他的感情真是令我作呕。”
得意的明娜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化为一滩血水，顺着地砖之间隐秘的缝隙流走了。
“苏里哥哥，你看看我，”苏蜜踮起脚挥着手在苏里眼前晃来晃去：“你怎么不问我刚才害怕不害怕。”
“你害怕吗？”原来小孩子喜欢这种问题吗，苏里想。
“我不害怕，真的不怕哦，信不信随你啦。王佳文那个人总是神神叨叨的，那副样子一点都不恐怖，反而很搞笑，”苏蜜臭屁地拍了拍胸脯，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哭唧唧的模样，说罢又换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语气：“对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姐姐都不知道的那种。”
苏里配合地俯下身，把耳朵靠近她嘴边。
“我不怕绑架，其实是因为那是人干的。我真正害怕的是鬼。就是像幽灵一样飘来飘去，还会索命的那种！”
“哦？难道你姐姐没和你说吗，绑架你的其实就是鬼。”苏里疑惑地低头看着苏蜜，底下的苏蜜同样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疑惑表情。
7层到了，电梯门打开，首先引入眼帘的是冯延木一张大大的脸，他吊儿郎当地斜倚在电梯门口的墙上，看样子是专程在这等候。
“终于来喽，我等得好辛苦呐。”
“苏蜜，和这个冯哥哥走，他会带你去做个心理疏导。”苏里没理他，只是吩咐道。
“带孩子要交辛苦费的，别忘了。”
苏蜜这孩子一点都不认生，她蹦蹦哒哒地跑到冯延木身边，冲着他傻笑。冯延木见这孩子看起来蠢乎乎的，用手把她肉乎乎的脸捏成了一个胖头鱼的形状，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以表示欢迎。
“你，和我走。”苏里回头面向站在阴影里的那个人——明娜。她一直默默地跟在苏里和苏蜜身后，不抬头，也不说一句话。如果苏里不提，人们只会当她消失了。
***
苏里本来想把明娜带到审讯室，但很可惜阴人代里根本没有这玩意。这里全是工作人员，但从没发生过什么需要专门置一个小黑屋拷问工作人员的事，犯了什么错去部长办公室挨批就够了。
苏里最终把她带到了一个会客室，那里装修成白色调的低奢风，还有全景式玻璃幕墙，视野极其开阔。椅子上的坐垫像云朵一样柔软，对久坐谈话的人来说是一种极端的享受。
苏里觉得相比起审问犯人，他更像是在会面一位贵宾。但没办法，他本就狠不起来。据苏优优说，明娜在这次事件中只是个没派上用场的工具人、犯罪情节很轻，更何况三个月前，他们还是在一个部门共事的同事，突然变脸这种事简直是在为难他。
明娜此时就在他对面那个椅子上坐着，云朵般柔软的坐垫貌似并没有让她觉得很舒服。
“你知道王佳文是个亡魂吗？”苏里试探性地开口。
“不知道。”蚊子哼哼般的回应。
“真的不知道？”苏里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不知道，”明娜赶忙接口，声音中已然带了几分焦急：“你也知道的，我的聚微术基本上什么都看不见。辞职后，查看红名单的权限我也失去了。她是不是亡魂，我根本分辨不出来......”
“可就算她是个普通人，你也不该帮她做这种事啊？”
“嗯，是。但父亲病了，要钱做手术，家里拿不出来。我在一个猎人网站上看到了王佳文的委托，酬金丰厚，就答应了。一个孩子而已，我本当她只是随便玩玩，谁知道她要来真的，对象...还是我之前的朋友。优优，我真的对不起她，但事已至此，说话这种抱歉的话已经没用...”明娜的声音低沉又克制，冷静的表情努力地在给言语以支撑，但窒息感仍是抑不住地从微颤的声音中渗出：“总之，对不起，希望你相信这不是句客气话...”
原来是这样吗。苏里安静地听她讲完，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至少他可以断定，明娜还是之前那个明娜，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明娜，我希望这类事你不要再做，这次有幸得到了很好的解决，但下次就不一定，”苏里说：“还有就是，如果缺钱，可以和我说，我可以借给你，优优也是。毕竟大家都是...曾经在阴人代一起工作的朋友，不必那么见外。”
明娜听了，微微抬起头笑了，虽然她还不敢直视苏里的目光。她的脸颊在那略显凌乱的短发之后泛出微微的红晕，像两团日出时游荡于天空的霞光。
“谢谢你不讨厌我。”她小声说。
***
冯延木到心理疏导室接苏蜜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门口的小椅子上等候了。看到冯延木走过来，她像小鱼跳水那样一跃而起，啪嗒啪嗒跑到冯延木身边，还机灵地躲过了捏脸环节。
“怎么样？做催眠了吗？”
“医生说我没有什么心理毛病欸，也没做催眠，所以我早就出来了，等了你好久，”苏蜜说：“在等你的期间，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冯延木随口问。
苏蜜的小脸难得换了副非常严肃的表情：“苏里哥之前和我说绑架我的小孩是个鬼，可那明明就是个大活人欸。我在想，他是不是不幸得了什么精神疾病呀。幸好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医生姐姐，她说下次帮苏里哥看看，真希望她可以信守承诺。”
冯延木听了哈哈笑了半天，是裤兜里手机传来的消息提示音打断了他的笑声。他把手机掏出来一看，屏幕已经亮了，一条信息赫然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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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延木点开那条信息，默默注视了一会，直到笑意消失。他突然就转身向楼梯间跑去，苏蜜不明所以，急急忙忙要跟上。
“别跟来。”跑远的人留下一声叫喊。
到达九层的时候，冯延木已经跑出了一身汗。他留心去闻，走廊里果然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聚微术已经开启，他的瞳孔快速地为殷红色所占据。
目之所及的建筑变得透明起来，只余下钢筋隐约的框架。在一片淡漠的猩红之中，冯延木很快就定位到了一团移动的黑色混沌，看起来它的行动在阴人代畅通无阻。心中的不安几乎侵蚀了整具身体，但他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冯延木推开了902的房门，进入了那个装修风格很高级的会客室，然后最糟糕的事终于出现了。以白色调为主的房间中心，出现了一片红得刺眼的血泊，苏里安静地躺在那片血泊里，胸口插着一把刀。
但他还醒着，只是没有力气发出一点声音。他的一只手边躺着一个手机，他侧过头，低垂的目光望向那个手机的屏幕，带血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颤抖着，却已无力划动。
“我怎么能让这个二臂鱼脑子自己去审讯呢。”冯延木的脚步停在了房间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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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娜一路都走得很从容。真巧，当她走出阴人代玻璃大门的下一秒，红色警报刚好响遍了整个大楼。刺耳的鸣叫在明娜的脑海中炸成洪远的钟声，被钟声死死贴住的明娜像灵魂出窍一样愣住了，一瞬之间，得意与痛苦的表情在脸上交替涌现，让她显得像几欲癫狂的疯魔。
但最终，得意的表情还是占了上风。那个洋洋自得的明娜擦去了痛苦的明娜在脸上留下的泪痕，把一头短发挽在耳后，正大光明地露出圆圆的脸颊。
“你就别反抗了，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刺偏，”得意的明娜笑盈盈地嗔怪：“你对他的感情真是令我作呕。”
得意的明娜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化为一滩血水，顺着地砖之间隐秘的缝隙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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