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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非神非仙

    【2001年8月25日】

    凌晨两点四十八分。

    天空凝固成一块干掉的墨汁,透不出一点星光。黑夜是最好的掩护,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

    偷盗,抢劫,强奸,幽会的男女。

    当郑婷光着一双脚,拖着被撕碎的短裙回到家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撕碎的不光是裙摆,还有她的身体,她的童年,她的人生。

    “妈——”喑哑了嗓子,喉咙里呛了尘土。脸是被摁在地上的。江北市的尘土与别处不同,这里是矿区,空气质量一向不行,土质也又硬又干,可以轻易地割破皮肤,所以郑婷的脸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惨叫的时候张了嘴,尘土顺着呼吸游弋到了喉咙里,漂浮到了胃里。

    “妈——”再喊了这一声,便发不出声了。用力地敲门,砸门,可是手腕上使不上力气。手腕是被反折的时候弄伤的。她想跑,也的确跑了几步,可怎么跑得过摩托车。对方跟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像揪着兔耳朵一样往回拽。她头一次愤恨这一头的长发,也顾不上被撕扯的痛,居然一咬牙,将那一缕头发都拔了下来。

    头发能说不要就不要,胳膊呢?

    对方轻而易举的就擒住了她,双手反折到背后,摁在地上。脸摩擦在沙土石粒上,眼泪润湿了一片。唯一该庆幸的是凶手年纪大了,只持续了几分钟,让她的胳膊得以保住。

    最后她选择用脚踹门。

    砰,砰,砰。

    老式的小区隔音都不大好,四楼有声音往往二楼都能听见。楼下已经有人开骂了,但郑婷还不停歇。每一脚踹上去,都附着一个带血的掌印。

    光脚跑了三公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这一路她跑过柔软的泥地,坚硬的水泥地,杂乱无章、堆满生活与工业垃圾的脏地。脚掌依次被石子、水泥、玻璃碎片割过,才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每踹一下,脚底就要疼一下。脚掌牵扯到大腿,再牵扯到女性隐秘部位的深处,带出一串液体,潺潺流淌。

    ——妈,开门,开门啊

    ——妈,救救我,救救我

    伴随着每一个踹动的动作,都是一次无声的呼唤。直到——

    “谁啊!大晚上的干什么!”门开了,一道白色冰丝的影子,一对掉在外面的胸脯,一张因为被吵醒而不耐烦的脸。脸的背后,是另一张脸。

    8月25日09:25分

    郑婷在一串嘈杂的叫骂声中惊醒。睁眼,是郑秀英和刘守信。郑秀英正揪着刘守信的耳朵,把他拖进屋里。

    “你个老东西!你给我进来!进来——”她使劲地薅他的头发,刘守信惨叫连连,乖顺的进来,一屁股坐在木板凳上,全无昨夜的凶残与力量。

    “我叫你去帮我接一下女儿,你个老不死的玩意儿,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刘守信一脸的天真,瘦长的脖子猛地前伸,几乎伸到郑婷的脸上,“昨天我听说她被辞退了,想着你家又要断收入了,所以特地来照顾一下她的生意,对吧,郑婷?”

    回答他的是郑婷惊恐的尖叫。

    “出去!让他出去!”捂住眼,堵住耳,不看,不想。但脑袋不受控制,昨夜的画面被一次次的重播:赤裸的刘守信,干瘦的刘守信,像行走的骷髅、狠狠地扒掉她的衣服,用拳头揍她的脑袋,把她摁倒在地上,撕碎的刘守信。

    “什么?”郑秀英蓦然睁大眼,女儿被强奸都远没有女儿失业的冲击来的大,“她做什么了?怎么被辞退了?”

    “我专门托人去问过了——”刘守信翘起二郎腿,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说郑婷在会所里不好好工作,只会偷奸耍滑,所以被余姐给开除了——”

    “什么?这个死女子——”郑秀英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扭头看一眼郑婷,发现她还捂着脸尖叫,越发觉得烦躁,劈头盖脸就打过去了,“叫什么!你还有脸叫什么叫!多好的工作,就被你给搅黄了!”

    郑婷被推倒在地,巴掌如雨点般落下。原本围住下身的毛巾也散落开了,露出纤细的大腿。大腿内侧,是干涸的液体和血迹。

    刘守信的眼睛被那一滩痕迹吸引了,记忆回到昨夜。

    早就想这么干了。

    十四岁的小姑娘,多好的年纪。不是儿童,也不是成人,绝好的“青少年”。

    她们精通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能用英语熟读《Ihaveadream》,心算平方、立方,根号三,却不知道成年男人裤裆里的东西!

    学校里缺失的性教育,家长眼中讳莫如深的禁忌。

    他曾用一袋零食骗得一个小女孩“玩游戏”。懵懵懂懂的小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即使多年后想起,也只会因为羞耻而难以启齿,毫无反扑的能力。这简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即使有的少女早熟,或是她们的家长找上门来,他也自有一套说辞。

    “你也别怪她啦。”刘守信过来装好人,“都是因为你太凶了,所以她才害怕,不敢给你说。昨晚她就是被你吓哭了,抱着我说‘刘叔叔我不敢回家,你带我出去转转吧’。”

    郑婷蓦然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然后我就带着她去四周转了转,她抱着我的腰说不敢回家,要是被你知道她丢了工作,一定会打死她的——”

    不,他在撒谎。这个骗子,可恶的骗子。

    “小婷真的是一个懂事的丫头,早早就知道为你分担家里的责任了。她也是被会所里的人教坏了,说只要跟着出去就能赚钱,她也想试试——”刘守信把脑袋背过去,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哎,也怪我,没把持住。”

    撒谎!撒谎!他撒谎!

    郑婷张嘴想要喊,但是羞耻心变成一根针,把她的嘴密密地缝了起来。

    “真的?”郑秀英看了一眼刘守信,不敢相信。

    “我昨晚还给了她两百块呢!不信你翻她的兜。”

    郑秀英果然在郑婷的衣兜里翻到了两张一百元。看了一眼钱,再看一眼人,勃然大怒:“妈的,你这个小婊子,居然学会藏钱了!”

    劈手一个耳光。

    钱是什么时候进了自己的兜,她也不记得了。昨夜一片混沌,她变成了一张毫无抵抗力的纸巾,被翻来覆去的折叠。什么时候折进去了两百块,她不清楚。

    但是这两百块比任何金科玉律都管用,郑秀英把钱攥在手里,恨恨的骂:“天生做鸡的婊子,生活费都没交就学会藏钱了!”骂还不解气,还要唾一口。

    刘守信变成了调节母女矛盾的友好邻居:“别这么说啦,小孩子不懂事,以后就好了。”

    “别把你自己摘出去!”郑秀英调转枪口,对着刘守信破口大骂,“她才第一次,你就给两百块打发了?”张开五根崎岖的手指,“加钱!至少五百!”

    刘守信做出在菜市场杀价的姿态,和郑秀英搏杀了五分钟,然后乖乖交出了三百块。接着做出被占了大便宜的委屈模样,扭头下了楼,全身而退。

    刚才的两百块,再加上现在的三百块,一共五百块,不少了。郑秀英喜滋滋数着钱,原来刚才的所有愤怒都源于没有卖到一个好价钱。

    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唯一输的是郑婷。

    她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坨,默默地哭了。哭自己的廉价,哭被撕碎的痛楚,哭凶手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轻松的离开。她还没有从昨夜的痛里缓过劲来,郑秀英的一句话又把她送进更深层次的痛里。

    “这就是你的命!不要以为你是什么不可侵犯的千金大小姐,你就是个天生的婊子,要靠这个行当吃饭!”

    真的有命中注定这一说吗?真的有人命中注定是婊子吗?

    她不信。她用纸笔询问小精灵:

    小精灵,世界上真的有命中注定这种事吗?我妈说,我注定是婊子,这是命。她把我卖了,只问刘守信要了五百块,这就是我的命吗?

    小精灵的回答决绝又天真:

    报警!立刻报警!

    可是,报警有什么用呢?不是没有报过警。警察来了,发现是妈妈打女儿,先入为主的把它划分到“家务纠纷”里,说两句就没了。等警察离开,她会被打得更惨。

    被刘守信摁在尘土里撕碎的时候,她像一个虔诚的信徒祈祷着小精灵的出现,你是超脱凡尘的神仙,能不能救救受苦受难的凡人。你知道那么多事,却不知道我会在今天变成一个半死的人,是因为我没替你完成心愿,我才要遭受恶报吗?或许只有马青山那样伟大的英雄值得被救,而像我这样只配活在泥里的人呢?

    只有死亡才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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