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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麒麟儿 第31章

    黎旸被贾亭衣拉到一个僻静处。

    看着满脸通红的贾亭衣,黎旸脸上泛起苦笑:“心想事成这句话不靠谱啊,整天想着当神仙,可看来这辈子当不成了。”

    “为啥嘛?为啥嘛?”贾亭衣又着急又害怕,他最怕听到那个让自己害怕的原因。

    人是这样,最怕的事情,往往出现在想象中,所以人们最怕那个“最害怕”。

    黎旸使劲揉了揉鼻子:“爷爷说这是我的命。唉,修不了仙就修不了仙呗,没啥子大不了的……反正我想的也不是当神仙。”

    贾亭衣吭吭唧唧半天,最后一跺脚:“你不学,我也不学!你不当,我也不当!”

    黎旸大惊:“这种话都敢乱说?我刚才还想着把你推荐给白胡子老神仙,没准儿你天生就是当神仙的的料呢。”

    贾亭衣:“你不懂咧……”

    黎旸赶紧说:“我懂我懂,兄弟嘛。你真的当了神仙,那不就等同于我也当了神仙,我跟着你不也能照样吃香的喝辣的,对不对?”

    贾亭衣:“不是哩……”

    黎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凑到了贾亭衣的耳边,低低说道:“我知道你急什么,那个白胡子不一定是好人呢,爷爷对他没啥好脸色,他还可劲儿跟我套近乎。我防着他呢,你忘了我想当什么人吗?不会察言观色还想当天下第一的骗子?还想青史留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天才。”

    贾亭衣重重点头,稍稍放心。

    黎旸又道:“你得学修行,当神仙。唉,我真他么不甘心啊!到底为什么呢?”

    贾亭衣咬了半天牙,想了又想,神色郑重,郑重到黎旸都从未见过。

    “我一直都听你的,可这次不听了,我有自己的主意哩,我不能……不能对不起兄弟咧!”

    “你当神仙怎么会对不住我?”

    “……你不懂哩,反正我定下来了,你当我才当,你不当我也不当。谁说也不行咧!”

    贾亭衣再也不开口了,紧闭的嘴唇都咬白了。

    黎旸也不再开口。

    两个少年相互望着,都是一副狼狈、委屈的模样,都有眼泪在打转却不掉下来。

    听了爷爷的话,明溪上人抬头望天,叹了口气道:“虽然按理说此事绝不该是这样,不该如此……可我相信师弟的话,这样也好,多少也算让我放下一半的心了。至于未来事,是天崩地裂,还是大家都平平安安,天意难测,谁能算出来到底后头会发生什么稀奇古怪。”

    爷爷也叹了口气,道:“师兄把另一半的心也放下来吧,这孩子,我从小就让他读的是圣贤之书,心性还算不错。”

    “放不下啊,不敢全放下啊,事情太大呀。师弟,你看这样好不好……”明溪上人看了一眼走回来的黎旸和贾亭衣,“你就受点委屈,和这个孩子……到长春谷住几年,若真的是像师弟所言一样,我就真的放心了。”

    “你这是连我也信不过,还是连我也要防着?”爷爷眼神如剑,出言如剑。

    “你呀,说你爱计较你还不爱听,想的也太歪了,我怎么会有这个意思?”

    “我心眼小,可总比心眼歪强。”

    “师弟呀,不能说下去了,再说就是道统之争了,难不成咱们两个老头子还要比划比划定个输赢?不像话嘛。”

    “我承认你道门当兴,可绝不认可道门一统天下,一花开不是春。”

    “不是限制满园子的花开不开的问题嘛,是一棵树要想参天就不能歪,要把枝枝叉叉的剪掉……别瞪眼,别瞪眼,我不说了。在孩子面前,两个老不羞争争吵吵的像什么样子吗?”

    黎旸一回来就看到自己的爷爷和神仙老爷爷相互瞪眼看着对方,像两只随时扑棱着翅膀,飞上前互啄的公鸡。

    还是白胡子老神仙先败下阵来,唉声叹气地说道:“刚才说的那件事,对这天下,对孩子都是个交代嘛,算是……算是我求师弟了。”

    “脱了裤子放屁。”

    “好好,就这一次,就放这一次行不行?事情太大了啊。”老神仙可怜巴巴地看着爷爷。

    爷爷不再瞪眼,算是默认了。

    上人拍了拍巴掌,道:“这事就这么定了,老道也就有心思看看那几个人了。”

    随着明溪上人的巴掌,铁匠、仍然抱着海妹的李康都莫名地出现在了周围。

    黎旸瞪大了眼,这老神仙厉害啊,不动声色就把人抓到跟前了,不当衙役糟蹋了。

    明溪上人走向铁匠,道:“奸师弟别来无恙?”

    铁匠粗糙的脸上闪过一抹苦笑:“见过道君。奸道人已死,如今我只是一个铁匠。”

    原来,铁匠竟然是十几年前大名鼎鼎的奸道人!十几年前失踪后,竟然成了一个市井之中的普通铁匠。

    上人和铁匠的对话让爷爷的眼神一缩,看了看铁匠,没有说话。

    明溪上人点点头,道:“看出来了,奸师弟这是另辟蹊径,能不拘泥于经书道藏,自己寻找自己的‘道’,了不起啊。”

    铁匠淡然道:“我是个野修,经书看的不多,师傅传下来两本,我看了将近三十年,可还是没明白什么是‘道’,怎么修道。我死了心了,十二年前当了铁匠,就把手头那两本经书当成引燃之物,扔进炉子烧了。”

    明溪上人更是点头赞许道:“心不死,道不生,同样的,道不绝,心不生。看来奸师弟修的是‘心道’,手里这把剑是‘照松’吧?好剑啊,离真正的‘心剑’不算远了,无形无迹,心到剑到,保不准就炼成了剑修传说中的‘一剑破万法’,期待呀。”

    铁匠闭上了嘴。

    不说道君法力莫测,只说这份心智,又岂止是知一而反三能达到的?自己的这点家底,刚一张口,人家就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倒不是铁匠成心藏拙。彼此借鉴,相互启发,的确是真正的修行之道,但铁匠的‘心道’却与此不同。“心道”最需要自己在无路之中趟出一条路,若是件件都是别人的感悟告诉自己,那自己还修个屁的道?所以他闭上了嘴。

    明溪上人叹道:“当年是我考虑欠周了,原本简单的事情,最后闹成了一发而不可收,害了你们竹林五贤,老道在这儿给师弟赔不是了。”

    铁匠默然半晌,才缓缓说道:“是我们自以为是了,才最终害人害己。”

    明溪上人也是感慨道:“一切还不是道义所在,当年都是为了天下的太平,不得不做,老道和你们是一样的。不管这些恩恩怨怨了,好在这么多年天下无事,这就是咱们修道人最大的愿望了。”

    话说到这儿,大家都是默然不语。

    “遥想当年”是一种浪漫,而“想想当初”往往就是一种无奈。事已是故事,人也不再是当初的人。

    俱往矣。物是人非。

    明溪上人又看向了李康和他怀中的海妹,微微摇头。

    李康“噗通”跪倒在地,凄声道:“老神仙,请您务必施手救救她,她对我们尧城数万人有救命之恩呐……”

    “哦?这个小……小女子难道是跟共工的残魂争斗,弄成了这样?”

    “正是正是。”李康连连点头。

    铁匠接口道:“她自爆了内丹,为我出剑创造了机会,也才引出那缕残魂沟通异界,引发了天变。”

    “原来如此,是共工氏沟通了异界引发了天变,难怪我心潮波动得那么厉害。不过,老道虽然会几手道法,可她内丹都已破碎,算是死了九成九了,我不是吝于援手,实在是道法有限,无法可施啊。”明溪上人搀起李康,满脸的不忍和愧疚。

    李康这次真的绝望了,见到老神仙一上来就收了漫天的云和雨,又被铁匠尊称道君,自然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天下第一人,现在连天下第一的道君都没有办法救治海妹,那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够救治?

    想到海妹说的那句“我恨人类,可我喜欢你”,再想起她最后朝自己的凄然一笑,李康的心都碎了。他不再哀求上人,从地上站了起来,重新将昏死的海妹抱好,擦干净海妹脸上的雨水和嘴边的血水,默默转身离去。

    “把她交给我吧。”爷爷伸手虚拦准备离去的李康,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颗丹药。

    李康霍然回头,惊喜地望着爷爷。

    爷爷轻叹一声,道:“我也救不了她,道君师兄说的没错,她已经去了九成九的命,更何况内丹本就是她修炼立命的根本,有内丹在,还有几分可能,可她爆了内丹,就是女娲重生,估计也没办法救她。”

    “那您……”李康急急问道。

    “我这儿有一颗‘春秋丹’,术门的续命丹药。顾名思义,春秋,一春一秋,最长能续命一年。说白了,如果她能在一年之内遇到大机缘,也许就能真正的活下来,如果命运不济……”

    “多谢老先生,您这就是救命之恩了。”李康恭恭敬敬地以后生之礼深深一揖。

    爷爷摆摆手,又道:“不过,她只能跟着我,一是随时调养,还有就是她这一年不能大喜大悲,如果在你身边,恐怕不妥。”

    “晚辈明白,理当如此。”李康正色道。

    他当然明白这里面的门道,海妹自爆内丹,伤及的就是神魂,要想将神魂修复,多难且不说,每时每刻都如行走在万仞之高的钢丝上,哪儿敢有半点马虎?大喜大悲那是绝不能有的。

    他虽然性格嬉戏,却不是个婆妈之人,何况这场豪雨虽然没有形成大灾,可也少不了穷苦人家的矮屋土房倒塌的事情,正是自己这个城守要忙活的。难不成海妹连命都不要而存活的百姓,却要埋于土石?岂不是太辜负了海妹?

    他将海妹小心地交给黎旸之后,就和众人道别,匆匆而去。

    明溪上人料理完所有首尾,又跟爷爷说了句“那就委屈师弟尽快动身”,就在他马上迈步之际,突然瞟了一眼刚刚从哑女背后冒出脑袋的小鬼头,上人不觉“咦”了一声,转而迈步走向哑女。

    “这孩子……”明溪上人笑容满面和小鬼头四目相对,想再近前细细观看之时,哑女却赶紧闪躲到爷爷身后,生怕这个白胡子对自己孩子不利。

    上人笑容一僵,看了看爷爷,脱口而出:“原来……哎呦,那就恭喜师弟了,天生美材啊。”

    没想到爷爷撇了下嘴:“他不是我的传人……”

    上人一愣,“这等良玉美材,难道还入不了师弟法眼?那我可就……”

    爷爷淡然打断了他:“……也不会是你的传人。师兄,不送。”

    被下了逐客令,上人尴尬无比,连打几个哈哈,甩了甩袖子,才不甘愿地走了。

    步步回头。

    明溪上人临走前的这一幕,最感到气恼的是黎旸。

    啥?这个拦路抢劫的小鬼头居然还有人抢着收他当徒弟?良玉美才?我看他像是梅菜!不,是霉菜!我都不能修行,这棵大头霉菜能行?!

    狠狠瞪了一眼小鬼头,不解气,又瞪了一眼,咦?居然还敢对我幸灾乐祸?哼哼,走着瞧!

    爷爷的头发有些凌乱,雪白成了苍白,腰杆也没有以前直了。黎旸看着爷爷,满脸的愧疚。

    “爷爷,我是不是闯祸了?是不是让您太操心了?”

    爷爷也看着黎旸,看得黎旸都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爷爷的脸上慢慢浮现一丝笑容,笑容渐渐扩大,他伸手摸着黎旸的头顶,蓦地扬声大笑:“我苏幕雨的子孙,若是没有些稀奇古怪、奇思妙想、调皮捣蛋,还不得把我气死?!”

    黎旸的爷爷,苏幕雨,术尊,曾经是天下第一人。

    胡庆是胡府的管家,深得胡老爷子的信任。

    前两年老爷子得了怪病,得高人指点,为保命去了东南。从变卖店铺到家里收拾细软打包装车,前前后后只用了五天。家大业大,五天的时间哪儿够?当时老爷子催得紧,大家伙连饭碗都没搁稳呢就跟着上路了,直到离开尧城渐远,老爷子的怪病转好,大家才想起有一大堆的事儿首尾都没安排利落。

    受了胡老爷子的托付,胡庆重回尧城,打理这些未了事。

    胡宅是胡老爷子指定要送给莫夏先生的,不管莫夏先生要还是不要,胡庆都不能再住在胡宅里头。好在跟着胡老爷子左右这么多年,胡庆也攒下了自己的一点家当,在尧城买个院子安身不算难事。

    住这一片习惯了,换个区域怎么都觉得没有槐树斜街这块风水宝地好。所以,胡庆买的院子离着胡宅很近,出门就能见到老宅。

    算是个胡庆的念想,毕竟活了四十来年,就基本上没离开过胡家。

    胡庆上下两代都是胡家的奴仆,他是生在胡宅,长在胡宅,又是顶了老爹当上了胡府的管家。可以说,胡宅就是他的家,胡府的大小事不敢说巨细无遗全都知道,可他敢拍着胸脯对别人说,我胡庆知道的事,你们可未必有资格知道。

    这几年眼看着胡宅由好端端一等一的上好府邸,渐渐变成各路城狐社鼠的老窝,胡庆瞧在眼里,疼在心里。

    今天在天快擦黑的时候,胡宅里弄出了好大的动静。虽说现在自己跟胡宅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了,可毕竟记挂着,就站在院子门口,朝着胡宅观看。

    动静发生在后院的花园里,那个地方胡老爷子轻易不让别人进,胡庆倒是经常跟着老爷子进去,有的时候是老爷子累了进去歇脚,有的时候是老爷子遇到难事进去发呆。老爷子心情好的时候,胡庆就摇着那条渔船,带着他去湖里撒网捕鱼,捕得着捕不着的就是图个乐。为此胡庆还真跟老爷子请教过如何行船下网,也得过老爷子说了句“有心了”。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会的水上的本事。

    年轻的时候胡庆觉得后花园,尤其是那个小湖里肯定藏着什么秘密,去的次数多了,除了些奇花异草,湖水有些冷,胡庆什么也没看出来,慢慢的一点好奇心就没有了。

    这几个月,宅子里有些怪事发生,有人问过胡庆,胡庆也只是笑笑说不知道,心底里却将来人骂个狗血喷头,狐你娘个仙,有你爹的鬼!

    站在院门口,胡庆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今天这后花园的确有些怪,动静还越来越大,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半空还有人又吼又叫,难道说真的是自己又笨又眼拙,没瞧出来藏着的古怪?这动静就跟狐仙鬼怪渡劫似的,怎么说也都跟“正常”两字扯不上关系。

    自己是一介凡人,小命要紧,还是躲着些稀奇古怪吧。胡庆主意打定,准备转身回家,把门一栓,外面就是猪脑子打出狗脑子来,也跟我没关系。

    刚转身进了院子,门还没拴呢,他就看见有个硕大的东西从天而落,正巧落在自己院子里。

    抚着胸口,喘了半天的粗气,胡庆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娘的,这要是砸在自己脑袋上,自己的脑子还不得流得满地都是?保准比猪脑子狗脑子加起来都多。

    喘匀了气,胡庆走到跟前,娘诶,是个人!还是个不知死活的蛮子!

    这他娘是咋回事?又如何是好?

    胡庆做事小心,可他跟着胡老爷子也算经过风见过雨,并不是个胆小之人。蹲在蛮子身边,仔细瞧了瞧。这小子这么硬着陆,身上的骨头摔断了大半,好几处都露出了白花花的骨头茬子,跟个破麻袋似的。可他真的命硬,摔成这样了,居然还没死,起码现在还活着。

    命硬的人胡庆见过,可跟这小子相比,都是稀泥。

    胡庆见这小子的脸都痛得皱成一团,可眼皮还在动,说明意识还在,摸了摸他的脉,有点虚,可也正常在跳。

    这就好,胡庆准备第一时间去报官,让官府把这人带走,今后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要是私下处理,万一出了什么幺蛾子,今后自己脱不了干系。

    就在胡庆准备起身之时,他的眼角看到了这小子腰上的短刃。

    浅红过渡到橙红色,极为漂亮,极为特殊的一把短匕。

    胡庆的瞳孔猛然收缩了起来,这把短刃他认得,甚至可以说记忆深刻。

    胡庆一把将短刃摘了下来,再次仔细观瞧。没错,就是自己记忆中的那把短刃,应该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自己不会认错。

    这把短刃怎么会出现在这小子身上?胡庆看了看他身上的胡服,略一思索,就有了结论:原来这小子是他们的人。

    看来他们是派这小子来找老爷子的,他们找胡家想干什么?

    胡庆蹲在这人身边,心莫名其妙地“砰砰砰”,骤然躁动得厉害,眼珠也急促转动,思索了好久,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诡异且疯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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