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唐家媳妇平冬梅

    唐家媳妇平冬梅的娘家距离里仁邨十里左右，村庄叫平家洼。父亲叫平培基，平培基兄弟四个，他排行老二。平培基父亲临终把十一二亩地均分给四个儿子，平培基分了三亩，从此兄弟四人分爨（cuàn分家)过日子。

    母亲姓南，村里人按风俗称为南二姐。夫妻俩四十岁左右，养育了四个孩子。俩女俩男：平冬梅，平春梅，平江文，平江斌。不过两口子习惯大女子、二女子、大娃子、二娃子的叫法（关中人把男孩叫“娃”），村里人也这么叫，平培基请私塾先生起的“官名”（关中人把在正式场合称呼的名字叫官名），反而很少有人知道。

    一家六口的日子，就是正常年成，也过得很苦。三亩土地，亩产小麦百十斤，夏收下来三百多斤麦子，一百五六十斤缴了田赋，加上各种名目的杂税，只能剩下一百来斤；秋庄稼不能三亩全种，因为种庄稼要倒茬口，种一二亩谷子，谷子产量低，秋天收获总共只能一百多斤，只好搭上好多好多野菜，春天吃些洋槐花嫩榆钱儿，勉勉强强能保住命。

    每年种麦种秋，平家不敢借别人的牛犁地，价钱太贵而且一般人也不愿意把牛借人：牛劳累一天也要歇歇。于是，平家四兄弟就等别人晚上不用犁了，借人家的犁，借犁不要钱，多说几句好话。三个人拉犁，一个人掌着犁把子，今天晚上犁你家，明天晚上犁我家。

    在满天星斗笼罩下的田野上，从地头路过的乡邻传来赞叹的吆喝：“干得美，人多劲头大！”

    这种人做牛的耕种法竟也让人羡慕，每当这时，平家的四兄弟就苦笑了：“他邻家叔，你咋不看人多吃得多？！”

    对方也针锋相对：“吃的多，屙得多；上到地里打得多！”黑魆魆的夜幕下回荡着苦涩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