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新式的平家洼小学

    常先生第二次来平家洼，情况发生了变化。平耀恒总结了自己在十八年年馑中的教训，想借这一次重开私塾在乡党中施行善政，赢得善名。

    私塾是旧式教育，他要办一所新式的平家洼私立小学，他召集平家洼西边南边的两个小村庄何家寨和张家庄的两个富户，成立了由他担任董事长的学校董事会。之后，他又找到所属的辛里区公所，让区长开了个文书，跑到县政府的文教科，要求给平家洼小学派一位公家的教师。

    文教科的科长说：“私立两个字不能出现在学校名字上，要受文教科管。但是现在东北华北吃紧，国难当头，经费紧张，文教科只发给这一个教师的薪水，不分拨学校其他经费，而且学校必须按国家教育法规要开足修身、国文、算术、手工、图画、唱歌、体操七门课。其他经费自行解决。”

    平耀恒一想：“需要两个老师，公家管一个，我负担一个，学生上学还要交学费嘛，也行啊。”于是，他答应了文教科长，只坚持了一个要求：派来的老师要起码能教图画、唱歌、体操。

    平耀恒的盘算是：“国文、修身常先生能教，已经请教了科长，修身大概就是三纲五常仁义廉耻之类，国文和四书五经差不多，常先生能拉磑子就能拉碾子；算术也就是教'二一添作五、三下五除二’，常先生和新来的老师各分担一些，至于什么叫‘手工’，听文教科长的意思，和农民说的‘心灵手巧’差不多，常先生和那位新老师合作起来不难解决。”

    把上面的话说定了，平耀恒就聘请常先生来了。学校就设在平家洼供奉观音菩萨的娘娘庙里，桌凳由平耀恒置办。

    常先生一听平耀恒新办小学这个艰巨任务，不禁叫苦连天，连连摆手，他明明白白地告诉平耀恒：学校一旦开起来，远比你这位土财主设想的复杂得多！

    这一次是平耀恒求爷爷告奶奶的求常先生，说他“碌碡（[liùzhou圆形的农用工具）曳到半坡里——只能上不能下，宁叫挣死牛甭叫瘩挂（瘩挂：关中方言，车遇到障碍走不动了）住车。”并拍着胸膛说：有他在，平家洼等三个村庄“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于是，常先生让步妥协了，但是力谏平耀恒一定要做好两件事：一是估摸一下开支，不能给学生收费高过其他公立学校，二是他可以和校董事会一共四个人挨门挨户地去动员乡亲让娃上学，生源多了，开支的问题就解决了。

    这两个谏议让平耀恒感激不已，他甚至为自己以往没有诚心听取常先生的话感到后悔：他想起来十八年年馑之前如果听了常先生关于“市义”的肺腑之言，也不至于家里出祸。

    于是他说：“常先生，哥今天有话说在前头，你一个月四块钱保底，一个学年下来如果有盈余再算奖励；如果不能保底，由我平耀恒出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