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缴救国公粮遭兵匪殴打

    1937年农历六月的一天，北村的冯应乾得到县上的命令，派地保老罗敲着铜锣到两个村里喊：“委员长发表抗战宣言了，中国和小日本开战了。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国难当头，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今年征收救国公粮，每亩增加十斤，一亩一斗。麦收了，晒干了，赶紧缴救国公粮了！”

    另一件事情不需要地保老罗喊，大家都看见了。东北军西北军被调离陕西，据说是到黄河东边抵抗日本人去了，进驻的是来自南方的中央军，里仁邨南边的官道上经常有军队来来往往。

    大人们不敢看热闹，小孩子问：“大大妈妈怕什么？”大人会压低声音给孩子唱一句秦腔：“手不动红红自染！”小孩子一脸茫然，他们耐不住好奇心，常常站在路边看热闹，回去给大人们汇报，也琢磨出了其中的奥妙：军装破旧从西向东走的队伍是西北军或者东北军，枪支崭新军服崭新从东向西走的是中央军。

    琢磨出奥妙后，发现是西北军的队伍，孩子们赶快跑回家叫来爸妈，大人们站在路旁，向着这队伍挥挥手，抹抹泪，有大胆的吼几句他们自编的秦腔乱弹：“骂声老贼不要脸，给我说的吃然面，却怎么端来是搅团？我只道老爷说话就把数算，却怎么也像放屁一般！”正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于是西北军的队伍里也吼起了秦腔：“……却怎么也像放屁一般！”

    中国农民是最驯顺的人，既然国难当头，委员长慷慨激昂，咱庄稼汉就赶快缴救国公粮吧。

    县政府在新市粮食市上专门设立了救国公粮征收点，缴粮的农民络绎不绝。这天下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唐国泰父子从新市缴救国公粮回来晚了，眼看着刚才如血的残阳还有一竿子高，但似乎一转眼就落到西山后边去了，天黑下来了，路上已经看不到行人了。

    夜色朦胧中，从东向西走过来了一支军队，正在经过牛车的旁边；唐国泰赶紧把牛车往路边赶；可是今天大红似乎急着回家，不听吆喝，反而硬往路中间闯了一下，于是车尾突然一摆，竟然把后面一个兵撞倒了。唐树春赶快跳下车，扶起了这个兵，另一个兵娃子冲到车前，一把拉下了坐在车上赶车的唐国泰：“拉稀瘪三，憨巴子乡窝宁！赔钱！”

    唐国泰听不懂他骂的什么，但“赔钱”俩字听懂了，赶快向兵们赔不是，一群兵围过来，叽哩哇啦地听不明白，只听懂一个“钱”字，唐国泰赶快从身上掏出来两个银元，一个军官模样的说：“搜！”几个兵娃子把父子俩浑身上下搜了个遍，车上没有值钱的东西，车尾一个草包，车辕下吊了个水桶。

    “妈了个巴子，娘希匹！憨巴子乡窝宁！”一个搜身的士兵骂骂咧咧地，伸出指头刮了一下唐国泰的脸，操起枪托照着国泰的胸口“咚，咚”就是两下，唐国泰一下子瘫在地上昏了过去。

    那个一个军官模样的家伙给了被撞倒的士兵一个银元，把另一个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喊了一声“跑步前进！”，队伍从唐国泰身边跑过，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