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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走为上

    姬遫心神不宁地在大殿上踱起方步,脑海在剧烈地翻腾。

    显然,有人看翟嬋不顺眼,针对翟嬋刮起了这股妖风,下手很黑。他应该是与自己走得很近的人,不然,不会知晓翟嬋曾假冒楼庳的小妾。想到这里,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翟嬋逃过了这次陷害,还能逃脱下次的算计么?

    心神不宁,又回了房间,就听翟嬋惊颤地的朝他问道:“太子,怎么有这么多人针对奴妾啊?奴妾没有得罪过他们吧?”

    显然,她也听见了姬遫刚才的雷霆之怒。

    “不,你得罪他们了。”姬遫故作轻松开起了玩笑,道:“你怀上了孤的骨肉,让孤再次开枝散叶,打破了某些人母凭子贵,在后宫呼风唤雨、作威作福的惬意生活,孤的那些夫人能不失望么?肯定得罪他们了,是犯了众怒啊!”

    翟嬋肿胀的脸露出了笑意。可是,笑扯动了脸上的伤,疼痛让她“嘶”地一下收起了笑脸。

    安静了不一会,她蹙起眉头,无比担忧地道:“可是,如果王后不认这个孩子,恐怕也很麻烦。”说着她努力睁开红肿的眼睛,凄凄地瞅着姬遫催道:“太子你快拿个主意啊。”

    “你别急,孤有的是办法对付王后。你安心疗伤便是。”看卢巫师拿着药等与两个宫女又进了房间,他嘟嘟囔囔地回殿堂去了。

    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感觉这个貌似针对翟嬋的阴谋更可能是冲自己来的。

    跪坐在蒲团上,细细地琢磨起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他已经向父王禀告过翟嬋怀了自己的骨肉,对王公贵族和士大夫奏疏大王,要求将翟嬋逐出王宫的请求根本就不会在意。王后今天的表现就是狐假虎威,虚张声势罢了。

    他的心愈发变得不安起来。

    关键是前些日子自己刚刚遭遇过一次刺杀。现在,宫里又刮起流言蜚语,目标直指自己的宠妾。显然是一招失败后祭出的第二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浓烈,他们是要搞乱自己的心智,让自己身陷对翟蝉和孩子的担忧之中不能自拔!

    自己已然成了某个阴谋算计的目标?

    这个针对自己子嗣阴谋实在太阴险,冲着姬家的子嗣下手,让自己的孩子始终处于死亡威胁之下,还真是抵住了自己的软肋。这样的话,自己那还有心思应对各诸侯合纵连横的动向,更无从拿出应对措施了。

    他的心禁不住惊悸了好一阵。

    麻烦的是这个背后推手在王宫里的能量很大,应该是蛰伏在自己身边的细作。

    不管这个细作来自哪个国家,对魏国的威胁是致命的。

    想到这里,他吩咐门边站着的太监道:“把矶锐叫来。”

    “诺。”太监去了。

    他搓着双手焦虑地在殿里转了好几圈,要破这个困局就必须挖出这个细作。问题是刺杀案已经发生好几天了,矶锐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一点眉目,说明案子搁浅了。

    看着地上被打翻一地的竹简,他一面继续思索着,一面默默地将它们一根根地捡了起来。

    脑子忽然里有了一个想法,如果把翟嬋藏匿起来,这个细作就没了要挟自己的资本,岂不威胁不了自己了么?对,要设法把翟嬋藏在一个细作不容易察觉的地方。

    可是,王宫是王后的地盘……那就让翟嬋离开王宫?

    似乎也不妥,翟嬋怀着自己骨血,父王能应允她离开王宫么?弄不好会引发一场腥风血雨。

    唉,她的走与留都是一件很烦心的事情。

    很烦,随手抽了几根竹简细细地看了一眼。

    这些是王宫贵族和士大夫们呈给父王的谏疏,多指责楼庳不是东西,包藏祸心,把翟嬋这样一个妖女献给太子,是暗度陈仓,暗藏着篡夺魏国的江山社稷的目的。必须立刻杀掉翟嬋,杀掉楼庳……对偏袒的人杀无赦!

    他们的矛头直指楼庳,是要剪去自己的羽翼啊。似乎竹简上的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姬遫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

    他放下了手上的竹简,又拿起了其他的竹简,也是宫廷朝官们的谏书。与其他谏疏一样,这些谏疏大都是讽谏太子拿一个结过婚的女人当宝贝,拣到碗里的就是菜,玷污了姬家的血脉,必须杀了翟嬋。留着她,必将激起王公贵族诸本家公子不满,导致国内政局不稳,危及江山社稷。

    拿起一枚竹简,是赤山君緈濑的谏疏。緈濑肩负镇守蒲阪关重任。可是,前不久,蒲阪关被秦军占了,他侥幸逃回大梁,把襄王气得够呛。现在,他竟然也来凑热闹,表达了很担忧姬家血统遭到玷污、江山社稷被人篡夺的担心。表示,为维护王室血统的纯粹性,他愿意出头为姬家除去楼庳、翟嬋一伙。

    姬遫很纳闷,这个緈濑是王后的弟弟,自己的亲舅舅,被父王封爵赤山君。他不想方设法收复蒲阪关,反而狗逮耗子担忧起姬家血统?看来他的手伸得够长的,安的什么心?

    且不说这些流言蜚语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就眼前的竹简分析,翟嬋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已经危在旦夕,必须及早出宫去了。

    “矶锐到。”门外有喊声。

    “进来吧。”他答道。

    紧接着棉帘掀起,宦官矶锐进门,朝他躬腰作揖:“奴才矶锐叩见少主子。”

    “矶锐,刺杀案的调查有眉目了吗?”他抬头瞅着矶锐,一脸的凝重。

    矶锐作揖答道:“回少主,奴才派人潜伏在古玩铺周围,想抓住来古玩铺联系的人。但是,除了抓住几个古玩贩子,没有抓到可疑的人。所以,奴才判断,这个古玩铺人家已经被废弃了。另外,奴才扒了那个杀手和古玩铺掌柜身上的所有衣服,将他们的身体、衣服一寸一寸地检查了一遍,与普通魏国人的梳洗、穿着并无二致。但是,那个杀手束发的发簪是用白玉做的,不是普通人所能用的。就发簪上部张扬不羁的造型和空白处的网格纹饰,奴才问了制玉人,说是典型的楚国发簪。所以,奴才判断,杀手是个楚国人。”

    “楚国人?”姬遫很惊愕,楚国什么时候开始与魏国死磕上了?

    “是的。”矶锐继续说道:“但是,诡异的是,在那个掌柜的祭祀房里,奴才发现了一个青铜油灯,灯柱子边蹲着一个武士,手拿弓箭。那个箭的箭头形状与秦国所用的三角箭头完全一致。所以,奴才判断,这个油灯来自秦国。所以,这个掌柜说是魏国人,实际上应该是秦国人。”

    姬遫心头有点怀疑矶锐的判断,现在秦国与魏国关系不错,甚至归还了攻占了的蒲阪城,怎么会派人刺杀自己呢?发觉矶锐不吱声了,抬头催道:“你继续说。”

    “诺。”矶锐继续道:“草民人家都是用陶灯,这个掌柜能用青铜灯,说明是个贵族。奴才有一个想法,想去咸阳,通过青铜油灯这个线索,查一查这个人的身份……”

    姬遫明白了,对矶锐调查的结果是满意的,点头道:“孤知道了,你去吧,有了眉目,速速告诉孤。另外,王宫最近流言蜚语漫天飞,你给孤悄悄地查一查,这个流言蜚语是从哪里流出来的?涉及到哪些人?尽快一点。”

    “诺。”矶锐作揖道。

    “去吧。”

    矶锐躬腰作揖离开了。

    瞅着他离开,姬遫摊开竹简扫了一眼,望着竹简上楼庳两字,他忽然灵机一动。还是问一问楼庳吧,看他有什么好主意?想到这里他扭头,看了一眼殿门上的棉帘,吩咐门边上站着的小太监道:“将楼庳先生请来。”

    “诺。”小太监去了。

    姬遫很欣赏楼庳,他是达鹤堂的高手,足智多谋,楼庳应该有办法破解眼前这个困局,他信任楼庳。

    宫廷里祭祀乐声隐约传来,习惯于乐声的人们并没有往心里去,反而觉得是一种心灵安慰,这至少表明,襄王在祭祀,还在很努力地在为魏国江山社稷操劳。

    太监奉姬遫的旨意匆匆来到东宫大殿底层,穿过回廊,掀起柱间悬挂的帷幔走进敞厅。

    偌大的厅里放着许多条案和蒲团,一些人盘坐在那儿闲聊。楼庳也坐在那里,低头思索着什么。

    小太监朝他躬腰作揖,道:“楼庳先生,太子殿下有请。”

    “是太子召我去么?”楼庳似乎刚醒悟,太监在对他说话。

    太监作揖,不解地瞅着楼庳,纳闷他怎么有这样的问题?这里是东宫,作为门客被召见是很平常稀松的事情,心里嘀咕,嘴里答道:“是的,太子正在等先生前去。”

    “哦。”楼庳应了一声,慢慢地起身,又问太监道:“没有说什么事么?”

    “不清楚。就是让奴才来召你觐见。”他更惊诧了,太子召见,去就是了,哪有问什么事的?这个人有点不识抬举。

    太监不满地瞥了楼庳一眼,扭头朝敞厅外走去。楼庳见他走了,无奈地跟随着他往外面去。出了敞厅,上了台阶,他好奇地问太监道:“刚才大殿外面喧嚣了一阵,像是赤山君在咆哮。发生什么事了么?”

    “赤山君?他没来啊,是王后来了。她很愤怒,指责翟嬋娘娘……谎称怀了少主子的骨血,让厉公公狠狠地打她一顿板子……”太监边走边惶惶地解释,最后道:“差点就打死了,很恐惧。”

    “哦。”楼庳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他原本是义渠的一个商人,机缘巧合之下与石颇相识,通过石颇的介绍成了姬遫的门客。姬遫与他有过一次长谈,聊起魏国的纵横之策,他依据魏国这几年的策略走向,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骑墙观察,跟风随大流。虽然这与以祀夫为首的朝官士大夫看法相左,姬遫却对他很是刮目相看。因为这契合魏国目前的实力地位,契合父王的处事哲学。

    从此,他的意见颇受太子重视。

    “楼庳先生到。”太监喊道。

    “快请进。”焦虑的姬遫听到殿外传太监通,急切地让楼庳进了大殿。

    棉帘被掀起,阳光一闪,楼庳显圣一般地出现在殿堂里。他脸色白皙,木讷地走近姬遫,机械地朝他躬腰作揖,等待太子发话。

    姬遫见楼庳精神萎靡,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很纳闷,几个台阶的距离,先生怎么这么拖拖拉拉地才到?瞅了他一眼,更是楞了一下,天没有下雨,先生的额头却是湿的,是……急出来的?他纳闷,什么事把先生急成了这个样子?

    “先生怎么了?一头的汗?”姬遫疑惑地瞅着他问道。

    “嗯?”楼庳懵逼了一会,讪讪地解释道:“太子殿下召见,急着赶过来,台阶迈得急了些……”

    楼庳作为太子府的门客,在东宫大殿底层敞厅有固定位子,距离太子正殿也就是几个台阶的距离,既然急,怎么才到呢?再说,就这几个台阶,竟然出了这么多的汗。看来,做学问的人身体素质太差劲。

    只是,姬遫更关心的翟嬋的安全问题。他瞅着楼庳很疑惑,大殿前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竟然都没有露一下头?这或许就是高人波澜不惊的沉稳气度吧?他好奇地朝楼庳略躬腰,直言不讳地问道:“先前大殿前的喧嚣,先生想必是听见了吧?”

    楼庳咧嘴道:“王宫如同家庭,有人闹情绪弄出些喧嚣不足为奇,没有什么奇怪的。”

    还真是高人的气度!姬遫服气地在蒲团上跪坐,挥手示意楼庳道:“先生请坐。”

    看楼庳也跪坐以后,他神情凝重地道:“可是,刚才的喧嚣不是情绪的喧嚣,是出了大事……”

    他把事情的原委向楼庳介绍了一下,说了自己的担心。

    “是这样啊……”楼庳听了姬遫的讲述以后他沉默了,凝眉思索起来。

    楞了好一会,他瞅着姬遫问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孤想听听先生的建议。”姬遫也瞅着他,嘴里殷切道:“希望先生能拿出一个妥当的应付法子。”

    楼庳无奈地摇头,遗憾地道:“没有妥当的法子。在王宫,翟嬋呆下去,下场就一个字: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眼下只能以保住翟嬋的性命为上,让她出王宫去。孩子么,就生在市井,以后找机会再接回宫就是了。”

    “出宫去?”姬遫很意外,这个法子倒与自己的想法不约而同。但是,想起父王可能的反应,他摇头道:“不行,外面太危险了。孤的孩子怎么能出生在宫外呢?”

    楼庳依然摇头,道:“可是,殿下心里也明白,王后的这一关很难过。出宫确实有风险,总比留在宫里升天好吧?两害相权取其轻,该冒的风险还是要冒的。”

    姬遫无语,他沉默了,在殿里踱起方步,内心对这个建议充满了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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