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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向死而生

    “是这样啊。”魏氏听了他的解释叹了一口气:“魏圉的压力也很大,江山社稷的重担压在他肩上,他不能不想的多一些。”

    她竟然现在就向着魏圉说话了,果然关系不一般哦。

    但是,她已经嫁给了赵胜,现在的屁股是坐在赵国一边。忽然,无忌灵机一动,赵胜的目的是让魏氏说服自己回大梁充当说客,为赵国找到一个铁杆盟友。可是,客观上,自己也可以通过魏氏化解与魏圉的矛盾,这样对赵国、对魏国、对自己岂不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自己是一定会帮助赵国抗秦的,要想赵魏结盟,是一定要回大梁面见魏圉的。但是,如不能化解魏圉对自己的愤怒贸然回去,赵国不仅不能获得魏国相助,反而会由于魏圉将对自己的愤恨迁怒与赵国。这就事与愿违了。

    既然魏氏与魏圉关系非常亲近,说得上话,自己何不利用她向魏圉灌输一番自己的苦衷呢?这或许真的可以化解与魏圉的关系。

    这是一条解开死结的法子。

    对,如果自己是被魏氏拽着回大梁的,凭着魏氏与魏圉的感情,她的斡旋或许能让魏圉放下对自己的愤怒。

    这样,他就有把握说服魏圉接受魏赵楚的合纵抗秦之策。这就为逼迫秦与赵议和给秦国施加了一个重重的压力。

    想到这里,他顺着魏氏的话感叹道:“是啊,姐,你别看魏国没有对秦军作战,吾王肩上的压力一点也不必赵王小。”说着,端起爵杯喝了一口酒,检讨起自己的行为:“吾王倒是非常器重我。可惜,为弟我对朝政很懈怠,特别想过夜夜笙歌、酒池肉林的生活,没能为吾王分担压力。现在想起来,我还是很愧疚的。但是,吾王现在却对我不依不饶了,我想给他出力,他都不给我机会了。”

    魏氏一脸的不信:“可是我听说,无忌你仗着门客多多,神抖抖的,连魏王也不放在眼里了。是这个原因他才不用你的吧?”

    “没有的事情,真的。姐不信可以去问吾王,我是不是把门客都交给他了?要不是他不接受,我早在信陵过悠哉悠哉的日子了!”无忌不满地吐槽道。

    “可是,我看你潜心为赵胜效命的样子,哪是像过悠哉日子的人?”魏氏生气的道:“你就是不想给魏王做事罢了,是在觊觎魏圉的王位吧?”

    她还是站在魏圉那边,说话的口吻与魏圉如出一辙。

    无忌的心忐忑起来,立刻为自己辩解道:“我潜心为赵胜做事,是因为赵国到了生死危亡的关头。赵国作为姐的婆家,我能看着姐随着赵国灭亡灰飞烟灭么?”

    他如此危言耸听,魏氏懵逼了。无忌不管她的懵逼,率性地埋怨起来:“姐不感激我,反而怀疑我觊觎魏王位,这让我很寒心。至于‘不想给吾王做事’姐只说对了一半。魏国太太平平的,我过悠哉的日子,不想出头露面有什么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但是,现在赵国新败,秦军的矛头已经转向了魏国,可以说,现在魏国也进入了生死危亡的时刻,我再不为魏国出力,魏国或许就不存在了……”

    “危言耸听!”魏氏听无忌这么说,忽然就翻了脸,恼怒地呵斥起来。

    无忌楞了一下,心里忽然惶惶起来,魏氏如此生气,应该是知道自己出手威胁过魏圉了。这意味着自己没将魏圉放在眼里,有觊觎王位的嫌疑。

    这就没法继续交流下去了,他沮丧地闭了嘴。

    而随着他的沉默,魏氏也跟着不吱声了。

    她的沉默是无忌没有料到的。这让他感觉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她气急败坏的翻脸应该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对,她不信魏国的局势已经到了如此危机地步,自己刚才的话逼急了她,她才着急上火了。

    但是,他判断魏氏是个有想法的人,冷静下来后还会发问的。

    果然,沉默了一阵后,她喃喃地问道:“魏国怎么就到了生死危亡时刻?秦军正忙于在赵国作战,魏军并没有参与其中。你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我没有瞎说。”无忌坚决地摇摇头:“眼下白起的二十万秦军已经开始向邯郸这儿来了,如果不采取措施,赵国很快就会灭亡。这也是赵王和姐夫着急的原因。

    一旦赵国灭亡,秦军就会掉头南下对付魏国。而那时候魏国北面就没有了赵国这个屏障,秦军对魏国的灭国之战也就没了后顾之忧。而魏国南面的楚国已经被秦军打怕了,连首都都迁往了宛,恨不能远离秦国更远一些。就他们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还指望他们与魏国一起抗秦么?

    所以,灭赵之后,秦军将不费吹灰之力灭亡魏国。

    所以,现在魏国若不救赵国,接下来自己将单独面对秦军的进攻……所谓唇齿相依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可是魏圉为什么不见赵胜呢?他在担心什么?”魏氏很是担心,却百思不得其解,问无忌道:“他不会不知道唇齿相依这个道理吧?”

    “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无忌毫不犹豫地道:“但是,他认为赵国现在的的损失不至于被秦军灭国,赵国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如果这个时候与赵国、韩国、楚国合纵抗秦,无疑会激怒秦国而引火烧身。

    可是他也不想想,被秦军坑杀四十万军士后,赵军谈秦色变、除了恐惧,已全然没了斗志。此时不加以援手,赵国就是一群待杀的羔羊……”

    “你怎么不将这些情况告诉魏圉呢?”魏氏更急了,埋怨起无忌:“你也不想想,现在赵国已经是火烧眉毛了,你还笃悠悠地呆在赵国?赶紧回大梁告魏圉啊!不然,魏国的战火一起,你想回去也不行啦……”

    “可是我无能为力,连见吾王的机会都没有。”无忌沮丧地举起爵杯,把杯中的酒都喝了。

    “这样,你随我一起回大梁去见魏圉……”魏氏醒悟,瞅着他急急地道:“事关江山社稷,你应该站出来为魏王分忧的。”

    无忌是一脸惊悸,连连摇头,道:“我不回大梁……不敢回。”

    “有我在,你还怕魏圉杀你?”魏氏楞了一下,劝他道:“你放心吧,从小到大,我的话魏圉还是听的。他多次推诿不见赵胜这个特使,估计也有多年未见过我的因素。这次我陪特使去大梁,你随我们一起见魏圉。”

    无忌故意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很为难地瞅着魏氏没有吱声。

    “你与魏王是亲兄弟,魏圉在这个时刻不依靠你,还能依赖谁?”魏氏大大咧咧地笑道:“你别怕,我担保你没事。”

    “我还是很很忐忑,吾王发起怒来是六亲不认的……”无忌还是心虚,嘴里嘟囔道。

    “你姐夫是赵王特使,无论是公事还是私情,他都会帮你求情、说话。”魏氏安慰无忌道:“而且你姐夫说了,现在正是赵魏危机时刻,姬家人更应该团结一致,和衷共济,千万不能让秦国钻了空子……”

    事关赵魏生死存亡,无忌本来就准备向死而生、冒死回大梁的。魏氏的邀请正落他下怀,他假惺惺地答应了魏氏,决计与她一起回大梁。

    几日后,赵王特使一行浩浩荡荡地进了大梁,向各诸侯在大梁的关系人公开宣示:魏国与赵国合纵抗秦了。

    立刻,在大梁的秦国间谍就获取到了这个信息。一时间,魏国王宫成了各诸侯国关注的焦点。

    无忌随特使一行进宫,直接去了大殿,见到了魏圉。

    泪水涟涟的魏氏首先冲上前去,执着魏圉的手长泣不止。

    过了好长时间,魏氏才冷静下来。随后魏圉见过赵胜,最后才轮到无忌上前问候。

    “哎呀王弟,三年不见,你廋了哦。”一见面,魏圉就笑吟吟将两手地搭在无忌肩上,关切地问起他。他不但没有冷落无忌,生无忌的气,还表现出了不比往常的亲热,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

    无忌暗暗佩服魏圉的老成持重。这个疑神疑鬼、工于心计的人能够如此这般心平气和地抛开恩怨面对自己,内心强大不是一点点啊。或许,是魏氏已经把她了解的情况写信告诉他了,他才这么气定神闲?

    随即,魏圉在大殿设筵席招待特使平原君赵胜、魏氏和无忌。

    魏圉解释了先前没有见赵胜等特使的原因,道:“寡人听王弟无忌说过,‘放眼山东,能够抗衡秦军的也只有赵军’,寡人以为,无忌的话是中肯的。故,寡人对此一直深信不疑。

    所以,当坊间说起赵国被秦军打趴下的流言时,寡人以为不过是秦国的蛊惑人心,在用舆论软化赵军的士气的小伎俩,寡人根本不屑一顾。对朝臣主张合纵抗秦的主张也就嗤之以鼻了。

    再加上无忌一直呆在邯郸,稳如泰山,赵国像是撑不住战败的样子么?所以,这一切寡人以为是赵王为了保存实力,故意派特使来拖魏国蹚浑水,所以寡人才会拒绝会晤赵王特使。

    好在我姐魏氏写信告诉了寡人实情,寡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唉,局势变化太快,赵军竟然被秦军打得没了脾气……无忌,现在你还认为放眼山东,能够抗衡秦军的只有赵军么?”

    无忌朝魏圉作揖道:“是臣误导吾王了,罪过。”他将责任全部推到了自己身上。可是事关赵国生死存亡,如果争辩既无意义,也于事无补,他只能装起窘迫,捏起鼻子一声不吭了。

    赵胜笑着接话道:“唉,纯粹是一场误会,也怪秦人奸诈,致赵国一败涂地才会匆匆向魏王求助。”

    他的话既解释了赵军战败的原因,又为魏圉挽回了颜面,体谅了魏王不会晤赵王特使的苦衷。这让魏圉频频点头,接着他又详细介绍了秦赵的战况和局势、欲采取的措施,最后道:“现在赵军正调集兵力防守邯郸。只是,由于长平之战损失颇大,光靠赵军已经难以抵挡秦军的进攻。所以,赵王决定与秦国议和。但是,能不能议和,要看秦王的态度。而各诸侯如果能同意与赵国合纵抗秦,这将给秦王施加莫大的压力,逼他不得不同意议和。只此赵国危机关头,所以,吾王请求魏王,一定要助赵国一臂之力。我在这里先谢过魏王了。”

    说着,他朝魏圉连连躬腰作揖。

    “王弟,你怎么看?”魏圉沉吟着没有回应赵胜,却将目光盯在了无忌身上。

    无忌只得朝魏圉作揖,谈了自己的见解:“臣弟以为,秦赵打到现在,赵军依然还在抵抗已经很不容易了。论实力,现在山东六国无论哪一家都不是秦军的对手。所以,面对秦军的蚕食进攻,山东六国只能采取合纵抗秦的策略,抱团抗击秦军的进攻。就这点来说,与赵国一起合纵抗秦是魏国早晚要走的路,只不过为援助赵国而提前实施这个策略罢了。所以,臣以为魏国实行魏赵合纵抗秦的策略是现实的。”

    由于赵胜、魏氏都在,无忌不敢肆意贬低赵军,只讲了合纵抗秦的必然性。

    魏圉听明白了,却故意装出糊涂的样子推脱道:“那,按王弟的说法,赵军尚能与秦军一战,合纵抗秦也不是很着急的事情,就容各国慢慢商量呗……”

    “但是,赵军的士气有严重的问题。”无忌慌忙补充道:“鉴于秦军的残暴,士卒们非常惧怕秦军,已经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我确定,赵国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崩溃几乎就在眼前。如果不给赵国一个喘息的机会休养生息,重整士气,赵国必亡。”

    “确实如无忌所说,赵国已经拖不起了,急需魏国支持。”见无忌急了,赵胜也感觉不妙,无奈地实话实说地跟着补充了一句。

    “是啊,魏王哥哥,如果这个时候你还不挺身而出支赵国一把,妹妹或许也就成了阶下囚了……”魏氏也焦急地抹起了泪水。

    “哎呀妹子,寡人既然见了赵王特使,就已经表明了态度,你就别焦虑啦。来吧,喝酒。”魏圉不慌不忙地安慰了她。

    魏圉的意思,他已经同意与赵国合纵抗秦了么?看他底气十足的样子,看来不是信口开河。可是,他的底气从何而来?

    来不及细想,无忌心头顿时一松,也举起了爵杯佯装喝酒。

    曾被祀纮毒翻过的经历,让他对魏圉充满警觉。

    可是,魏圉的目光毒毒地盯住了他,把手中喝空的杯子来了个底朝天,示意他把酒喝干了。

    无忌犹豫了。转念,自己身处大梁王宫,魏圉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个场合公开毒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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