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李念把我送到我家楼下后,特别不放心。

    “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24小时开机。”李念说,一会儿他又返了回来,对我说:“车钥匙拿来,你的车我借几天。”

    我把钥匙扔给他,对他说:“怕我做傻事?”

    “不,我可能开着去碾别人。”李念一把接住钥匙。

    回到家,我对正在客厅看电视的爸妈说:“订婚取消了,不用张罗了。”

    爸妈明显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但是老妈还是没忍住,站起来问:“怎么回事啊这是?”

    我背对着他们说:“爸、妈,如果你们还当自己有这个儿子,就不要再问了,取消了,我和她不会再有什么了。”

    老妈没再说什么,我知道是老爸制止了她。

    回到屋里我没有开灯,没有换衣服,没有脱鞋,直接倒在了床上。

    满脑子都是程黎,止不住。

    她现在在干什么,会不会因为小算盘败露了而失望不已。

    我爬起来,我觉得我不能待在这个有她的城市,一刻都不想多待。

    我打开手机,上了火车票购票网站,在热门终点站里选。BJ、上海、广州、深圳……

    在一排排动车和高铁的清单中,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列车号:A804次。

    这是我上大学时候从鹿阳到上海的列车,票非常难买,到上海要近30个小时,上大学那几年我一直乘坐这趟火车,在高铁动车的年代,没想到这趟车还在。

    这趟车走的老线路,经过很多大山隧道,经常晚点,手机没信号是常事。但是现在很适合我,我需要一个手机信号和网络难以到达的地方,也需要它慢悠悠的、咣当咣当的、带我回到我的学校。

    既然要逃,还是去一个熟悉点的地方吧。

    火车是凌晨出发,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我出我的背包,随便塞了些东西进去,背起来就出了房间。爸妈已经不在客厅了,应该是回屋去讨论他们的儿子到底怎么了。

    我找了张纸,写了下:“出去散心几天,爸妈别担心,可能信号不好,我会打电话给你们。”我把字条端正地放在茶几上走出了家门。

    今天晚上天气很好,满目星河。

    我心里其实还有个一个小期待,就是希望在楼下遇到程黎。

    我怎么还在想她?

    走到楼下不远那个程黎第一次等我,主动提出约会的地方。确实有个女孩在那里。

    不过是钟晓倩,不是程黎。

    “这么快就要跑吗?”钟晓倩看我背着背包,换了运动鞋。

    我没说话,我挺恨她的,相比文雪菲,她似乎更可恶一些。

    钟晓倩把一个叠好的纸条给我,说:“程黎让我给你的。”

    我没有去接。

    钟晓倩走上前强行把纸条塞到我手里,没好气地说:“拿上,我就是个跑腿的,要不是程黎都那样了,我才不过来跑这个腿。”

    程黎都那样了?程黎怎么了?我才要开口问,又咽了回去。

    现在程黎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了。

    “拜拜,希望别再见了。”钟晓倩完成了任务,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我说:“怂货。”

    我看着钟晓倩走远,把纸条扔到了路边。

    但我没能像钟晓倩一样潇洒地走开,我迈不开步,思忖再三,我捡起了纸条,拉开背包拉链随意扔了进去。

    火车很慢,白天黑夜,我一直在自己的铺位上睡着。

    手机关掉了,这一段路程信号不好,开着手机纯粹是费电。而且我也不想接到任何来电或信息,我只想静静地待一段时间。

    曾经上学时候坐这趟车,会嫌时间过得太慢,睡觉、看书、听歌、玩手机游戏、打牌都很难消磨时间,如果临近铺位有年龄相仿的人,一起聊聊天时间会稍微快那么一点点。

    但是时间总是喜欢和人作对,当我希望这趟逃避之旅十分漫长时,列车员却不合时宜的出现,告诉我马上要到终点上海站了,提醒我换票了。

    29个小时也太快了。

    这一天一夜我都没有吃什么东西,拖着疲惫的身体我走下列车,在月台上找了个地方先坐下缓缓。上海冬季湿冷的空气还是那么令人熟悉。我打开手机,在重新有信号前打开了静音模式,不出所料,短信和微信如潮水般涌来,如果不是开了静音,手机现在肯定震动不停,像个马达一样。

    我扫了一眼信息,除了无用的推送信息,一堆“XX省欢迎您XX市欢迎您”,就是一些熟人发来的信息,有爸妈的、李念的、郭大晨的……我没有点开这些信息,我快速扫着未读的信息,盼望能看到程黎给我的只言片语,可惜没有,连钟晓倩的都没有。

    我好像怕别人发现我还在惦记程黎似的,迅速收起了手机,走出了月台。

    我没有想到我会因为“逃避”这种理由重回上海,从火车站出来,没有走到熟悉的1号线地铁站,也没有打车,而是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夜色正浓,我突然想去外滩看看,于是拦下一辆出租车。在上海打车,这是学生时代想都不敢想的奢侈消费,现在也不是很心疼,总算是有一些进步了。

    外滩一如既往地人潮如织,我也随着人流往观景台的方向走。对面的浦东震撼依旧,我毕业离开上海时对面最显眼的建筑还是被戏称为“注射器”的东方明珠和在建的“开瓶器”环球金融中心,现在已经有了更显眼的上海中心一柱擎天了。

    黄浦江的栏杆边,挤满了拍照的人们,上海冬季独有的湿冷也挡不住人们一睹陆家嘴夜景的热情。过了很久我才挤到一个前面的位置,我就趴在栏杆上,看着江面船来船往,对岸霓虹闪烁。偶尔有人让我稍微让一下,不要挡住他们拍照的取景面,也有人让我帮忙拍照,我也面无表情的答应他们。

    11点,外滩万国建筑群和对面的陆家嘴一起熄灯,黄浦江两岸陷入黑暗。人们纷纷离去,我却站在这里还不想走。

    我满脑子都是这几个月和程黎的过往。

    半晌,我想起了包里那张程黎给我的纸条。

    她是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那一张小小的纸条上会写什么?

    我猜不出什么样的句子会让我们的关系停止崩塌。

    我掏出那张纸条,被很复杂的折了起来,我不知道这么折有什么意义,反正很难打开。我用了很长时间才把纸条完整的打开,上面是程黎娟秀的字体:

    所念皆星河,星河不可及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所想如月色,触手不可得

    短短三行字,没了。我读了几遍,都不太明白程黎想表达什么意思,只是知道字里行间有一股伤心的味道。

    “林天洋,你愿意和我一起长大吗?”

    我愿意,长大后,我一定会娶程黎为妻。

    我在心里替11岁的我回答。

    但是我没有。

    纸条从我手中飞了出去,不知道是风吹走的,还是我放开的。那张有着复杂折痕的纸条向着浦东的方向越飞越高,在空中盘旋几圈后还是缓缓落入江面。

    一朵小小的浪花过来,纸条消失在了黄浦江。

    毕业后,我回了老家,明哥去了BJ,而小K、昊哥留在了上海。

    按理说,回到上海,吃住行应该都由小K、昊哥包了,但现在实在不是个适合重逢的时刻。从外滩离开,我习惯性地上了回学校方向的夜间公交。

    可能我还是比较显年轻,走到学校大门前,保安大叔竟然没有对我产生怀疑,而是放我进去了,看来母校的安保工作仍需加强。

    我慢慢走到了情人坡,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学生情侣在这里花前月下了,很适合发呆。

    情人坡最南边是学校最大的人工湖——辉赫湖,情人坡与对岸的辉赫楼遥相辉映。我准备在湖边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我记得湖边有一排长椅,不知道有没有拆。

    今晚的月色很美,辉赫湖远远看去都像一面镜子,我慢慢走下去,看到湖边的长椅上还坐着一个人,没想到也有人这个时间来这里发呆。

    走到长椅前,借着月光,我看清了长椅上的人的样子。

    程黎穿着不是很厚的羽绒服坐在那里,像在等我。听到我的声音,她朝我望了一眼,好像知道我会来一样,我看到她眼睛肿肿的。虽然远在上海,她却像是在我家楼下和我偶遇一般说:

    “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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