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我和程黎坐在长椅上，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我和程黎说话时候紧张极了，仿佛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你还能去哪里。”程黎说，嗓子有些许沙哑。
“你等了我一晚上吗？”
程黎迟疑了一下，说：“……嗯，有一晚上了。”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我盯着黑漆漆的湖面，月光很明朗，湖面却黑到深不可测。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程黎，这两天我迷迷糊糊的想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思考着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冲动了。我自始至终没有给程黎解释的机会，而是用非常恶毒的语言去伤害她。
但是我确实不能容忍。
程黎抬起头看了看湖面，指着对岸的一栋楼说：“那里，1号楼，你上学时候住在那里吧？105，窗前有一颗非常大的树，窗外开满了石楠花。”
“嗯……”我看着那栋熟悉的楼，那里住着的已经是比我小十多岁的孩子了。
我的脑子太慢了，过了大概一分钟才想起程黎这句话的中奇怪的地方，程黎怎么会知道我大学时候的宿舍在哪里？
“程黎，你难道……”我看向程黎。
程黎的侧脸轮廓分明，眼中有星辰，几缕头发被微风吹起，轻抚着她的脸庞，她说：“我不止一次来到这里，这个你在的地方。从幼儿园开始，我和你一直一个学校，一个班，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次，我们是邻桌甚至同桌……”
“第一个学期看不到你我就非常不适应，趁着大一第一个圣诞假期，我不由自主地回国，没有飞BJ回鹿阳，而是飞上海。我都没有和家里人说，偷偷来的，生怕别人看到。这不是临时起意，我在10月时候就开始看机票了，父母给我的生活费很充足，但是加拿大到中国的往返机票钱也不是小数字，我还是省吃俭用了一学期的。到了上海，我就在你们学校这边转啊转，想着会不会在哪个校园的转角遇到你，你会不会认出我，虽然出国才半年，但是我觉得我变化蛮大的。如果你没有认出我，我一定会说一句“林天洋，好巧呀！””
“圣诞节我就要离开上海飞回去了，我鼓起了勇气，在湖那边的一个学生超市买了张电话卡。老同学来上海，平安夜叫你一起吃个饭不过分吧？我给你打电话了，听到电话那边的等待音乐时，有好几次我都想压掉，在心里打好和你说话的草稿都乱掉了，30秒的等待时间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不过那草稿注定用不到，你根本没有接电话，就算你接了电话，我也没办法完整的按草稿说话。我宽慰自己，可能是你不敢接陌生号吧，但心里另一个声音告诉我，这就是没有缘分。我没有勇气打第二个电话，把电话卡拔出来，丢到了这个湖里。”
程黎站起来，仿佛松了一口气，她走到湖边的栏杆边，看着夜空说：
“这是我少女时代的一个小秘密，我告诉你了。关于你，林天洋，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是有些秘密我这一生都不会告诉你，无论我和你是否在一起。但是有一句话我一定要告诉你。”
程黎转过身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一句假话。”
我愣住了，不知道程黎为什么这么说，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假话？
程黎张开双臂，对我说：“林天洋，你还愿意抱一抱我吗？”
我没有勇气站起来，我的内心现在是一个战场，兵戎交错。
突然，我恍然大悟，程黎和我说过的那么多话一句一句在脑中浮现：
【我对你特别满意，从小就对你有好感，要和你订婚！】
【这是我回国后到公司入职时的体检报告。】
【我自己攒了有差不多五十万，只要天洋愿意，这个钱我给天洋出。】
【你们都不同意也可以，那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不要彩礼，天洋给我买个戒指就可以了。】
【感情经历方面，就是一直被人追，然后拒绝别人，无聊时候叠星星，没了。】
【我想了解你的圈子，想认识你认识的人。】
【我想听听那么多心碎的声音。】
【我没有爱过别人，你是第一个，我怕我做的不好，让你觉得爱情不过如此，所以我想
和你一起看看这些美好的事物。】
【不知道那时你会不会记起，今天我有多爱你，那时候我就会有多难过。】
【我是第一次！第一次被公主抱！】
【你和我的人生很长，不要一开始就倾其所有。】
【你不要盯着我，我会分心的。】
【我不是一直在等你吗？】
【当我意识到我错失了所有机会时，人已经在加拿大了，我在机场大哭一场，暂时的断
了对你的念想】
【我就知道你忘不了我，所以你肯定不会和其他人在一起的。】
【我可是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你说，好多年的话。】
【让你回去，有点小遗憾。】
【我是干净的。】
即使仙人跳的事情，那时也是我问一句程黎答一句，毫无遮掩。
【因为我喜欢你，想嫁给你。】
很多我曾经怀疑她的话，都是真话。
程黎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假话。
我的后背突然泛起一股凉意，最近感受程黎的温柔太多，竟然忘了她可是什么都能做出的程黎。
见我一动不动，程黎张开的双臂有些发抖。
她失神的眼中流下一行眼泪，伴随着在静夜校园也难以耳闻的小小的啜泣声。
程黎的身子后倾，像断了线的木偶，朝湖中倒下。
伴随着巨大的水花和声响，程黎闭上眼，以躺下的姿势落入湖中。
“去他妈的什么雪菲！程黎！我喜欢你是真的！我想娶你也是真的！”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
“别人如果骂我，就随意骂吧！”
几乎是程黎落入水中的同时，我三步并做两步跑出去，越过栏杆，跳入湖中。
上海的冬天温度很少到0度以下，但我没想到湖水如此刺骨，除了冷，还有疼，切骨的疼，我感觉有无数的锥子刺进我的皮肤，即使在水中，眼泪也喷涌而出。
比冰还要冷彻的水灌入我的口鼻中、耳朵中，身上每一寸皮肤都清楚感受到冰冷的湖水。
我看着先落水的程黎离我不远，她应该也看到了我。
人真的是非常非常奇怪，我明明不会游泳，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跳了下来。
无论如何，我要救程黎！
我不知道如何在水中运动，两只手奋力向前抓着，向着程黎的方向。
……
……
……
……
……
……
当我醒来是，感觉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冻僵了。我裹在非常温暖的、厚重的毛毯中，但是毛毯中的温暖貌似与我无关，我冰冷的身体将温暖的气息隔绝在外，自己就像掉入火锅中的冰块。
目光所及是深邃的星空，广袤无垠。
我在哪里，我还活着吗？
程黎……程黎在哪里？
我挣扎着想起来，但是冻僵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但我能感到我的头枕在暖暖的、软软的物体上。随着听力慢慢恢复，我听到了周遭的嘈杂声，人来人往的声音，以及程黎的哭声。我是躺在程黎的腿上吗？
我想起来了，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是程黎游向了我。对啊……程黎可是运动小能手呢，游泳也不在话下，这么说是程黎救了我吗。
真是讽刺，明明是我要救程黎的，结果反而被她救了。
视觉和感觉在慢慢恢复，我看到程黎身上也裹着厚厚的毯子，正趴在我胸前哭个不停，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我的名字，不断的把我身上的毯子裹紧，生怕有一丝热量从我这里流走。
等等，程黎趴在我胸前，那我枕着谁的腿。
我艰难的抬头看。
正好对上了郭大晨的关切的目光，他也裹着厚厚的毯子，头发上还在往下滴水。
“操，你醒了？”郭大晨看到艰难睁开双眼的我。
没等我回应她，程黎立刻扑过来，双手抱着我的头看着我，大大的眼睛中掺杂着惊喜和恐惧，本来很白的皮肤此时变得惨白，湿漉漉的头发上还能看到水草。
周围有救护车和警车，看来我和程黎是及时获救了。
为了防止我们冻死，我们身上湿透的衣服都被医护人员脱了下来，只留了内衣，然后被医用毛毯裹成了紫菜卷，防止因失温而撒手人寰。
程黎边哭边打量着我的脸，她身上的毛毯都要脱落了，我甚至看到了她白色的内衣肩带。我心中低吼着不可以走光，想伸手帮程黎毛毯裹住，但程黎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不顾周围的环境和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警察，直接吻了我，不松开那种。
在毛毯从程黎肩膀滑下那一瞬间，我的手总算听使唤揪住了一个角。郭大晨知趣的把头转向一边，避免看到程黎走光。
我在生命垂危时候的最大诉求，是不让程黎走光。
我感到呼吸困难，程黎身上独有的香气也令我目眩，但我还是拼命用毯子把程黎肩膀遮住，顺势把她紧紧抱住。
程黎倒在我身上，我感到了一阵暖意，身上是，心里也是。
程黎的脸紧贴着我的脸，果然也冻得冰凉，可我却感到异常温暖。
郭大晨非常刻意的咳嗽了两声。
管他呢。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我和程黎说话时候紧张极了，仿佛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你还能去哪里。”程黎说，嗓子有些许沙哑。
“你等了我一晚上吗？”
程黎迟疑了一下，说：“……嗯，有一晚上了。”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我盯着黑漆漆的湖面，月光很明朗，湖面却黑到深不可测。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程黎，这两天我迷迷糊糊的想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思考着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冲动了。我自始至终没有给程黎解释的机会，而是用非常恶毒的语言去伤害她。
但是我确实不能容忍。
程黎抬起头看了看湖面，指着对岸的一栋楼说：“那里，1号楼，你上学时候住在那里吧？105，窗前有一颗非常大的树，窗外开满了石楠花。”
“嗯……”我看着那栋熟悉的楼，那里住着的已经是比我小十多岁的孩子了。
我的脑子太慢了，过了大概一分钟才想起程黎这句话的中奇怪的地方，程黎怎么会知道我大学时候的宿舍在哪里？
“程黎，你难道……”我看向程黎。
程黎的侧脸轮廓分明，眼中有星辰，几缕头发被微风吹起，轻抚着她的脸庞，她说：“我不止一次来到这里，这个你在的地方。从幼儿园开始，我和你一直一个学校，一个班，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次，我们是邻桌甚至同桌……”
“第一个学期看不到你我就非常不适应，趁着大一第一个圣诞假期，我不由自主地回国，没有飞BJ回鹿阳，而是飞上海。我都没有和家里人说，偷偷来的，生怕别人看到。这不是临时起意，我在10月时候就开始看机票了，父母给我的生活费很充足，但是加拿大到中国的往返机票钱也不是小数字，我还是省吃俭用了一学期的。到了上海，我就在你们学校这边转啊转，想着会不会在哪个校园的转角遇到你，你会不会认出我，虽然出国才半年，但是我觉得我变化蛮大的。如果你没有认出我，我一定会说一句“林天洋，好巧呀！””
“圣诞节我就要离开上海飞回去了，我鼓起了勇气，在湖那边的一个学生超市买了张电话卡。老同学来上海，平安夜叫你一起吃个饭不过分吧？我给你打电话了，听到电话那边的等待音乐时，有好几次我都想压掉，在心里打好和你说话的草稿都乱掉了，30秒的等待时间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不过那草稿注定用不到，你根本没有接电话，就算你接了电话，我也没办法完整的按草稿说话。我宽慰自己，可能是你不敢接陌生号吧，但心里另一个声音告诉我，这就是没有缘分。我没有勇气打第二个电话，把电话卡拔出来，丢到了这个湖里。”
程黎站起来，仿佛松了一口气，她走到湖边的栏杆边，看着夜空说：
“这是我少女时代的一个小秘密，我告诉你了。关于你，林天洋，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是有些秘密我这一生都不会告诉你，无论我和你是否在一起。但是有一句话我一定要告诉你。”
程黎转过身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一句假话。”
我愣住了，不知道程黎为什么这么说，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假话？
程黎张开双臂，对我说：“林天洋，你还愿意抱一抱我吗？”
我没有勇气站起来，我的内心现在是一个战场，兵戎交错。
突然，我恍然大悟，程黎和我说过的那么多话一句一句在脑中浮现：
【我对你特别满意，从小就对你有好感，要和你订婚！】
【这是我回国后到公司入职时的体检报告。】
【我自己攒了有差不多五十万，只要天洋愿意，这个钱我给天洋出。】
【你们都不同意也可以，那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不要彩礼，天洋给我买个戒指就可以了。】
【感情经历方面，就是一直被人追，然后拒绝别人，无聊时候叠星星，没了。】
【我想了解你的圈子，想认识你认识的人。】
【我想听听那么多心碎的声音。】
【我没有爱过别人，你是第一个，我怕我做的不好，让你觉得爱情不过如此，所以我想
和你一起看看这些美好的事物。】
【不知道那时你会不会记起，今天我有多爱你，那时候我就会有多难过。】
【我是第一次！第一次被公主抱！】
【你和我的人生很长，不要一开始就倾其所有。】
【你不要盯着我，我会分心的。】
【我不是一直在等你吗？】
【当我意识到我错失了所有机会时，人已经在加拿大了，我在机场大哭一场，暂时的断
了对你的念想】
【我就知道你忘不了我，所以你肯定不会和其他人在一起的。】
【我可是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你说，好多年的话。】
【让你回去，有点小遗憾。】
【我是干净的。】
即使仙人跳的事情，那时也是我问一句程黎答一句，毫无遮掩。
【因为我喜欢你，想嫁给你。】
很多我曾经怀疑她的话，都是真话。
程黎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假话。
我的后背突然泛起一股凉意，最近感受程黎的温柔太多，竟然忘了她可是什么都能做出的程黎。
见我一动不动，程黎张开的双臂有些发抖。
她失神的眼中流下一行眼泪，伴随着在静夜校园也难以耳闻的小小的啜泣声。
程黎的身子后倾，像断了线的木偶，朝湖中倒下。
伴随着巨大的水花和声响，程黎闭上眼，以躺下的姿势落入湖中。
“去他妈的什么雪菲！程黎！我喜欢你是真的！我想娶你也是真的！”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在乎！”
“别人如果骂我，就随意骂吧！”
几乎是程黎落入水中的同时，我三步并做两步跑出去，越过栏杆，跳入湖中。
上海的冬天温度很少到0度以下，但我没想到湖水如此刺骨，除了冷，还有疼，切骨的疼，我感觉有无数的锥子刺进我的皮肤，即使在水中，眼泪也喷涌而出。
比冰还要冷彻的水灌入我的口鼻中、耳朵中，身上每一寸皮肤都清楚感受到冰冷的湖水。
我看着先落水的程黎离我不远，她应该也看到了我。
人真的是非常非常奇怪，我明明不会游泳，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跳了下来。
无论如何，我要救程黎！
我不知道如何在水中运动，两只手奋力向前抓着，向着程黎的方向。
……
……
……
……
……
……
当我醒来是，感觉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冻僵了。我裹在非常温暖的、厚重的毛毯中，但是毛毯中的温暖貌似与我无关，我冰冷的身体将温暖的气息隔绝在外，自己就像掉入火锅中的冰块。
目光所及是深邃的星空，广袤无垠。
我在哪里，我还活着吗？
程黎……程黎在哪里？
我挣扎着想起来，但是冻僵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但我能感到我的头枕在暖暖的、软软的物体上。随着听力慢慢恢复，我听到了周遭的嘈杂声，人来人往的声音，以及程黎的哭声。我是躺在程黎的腿上吗？
我想起来了，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是程黎游向了我。对啊……程黎可是运动小能手呢，游泳也不在话下，这么说是程黎救了我吗。
真是讽刺，明明是我要救程黎的，结果反而被她救了。
视觉和感觉在慢慢恢复，我看到程黎身上也裹着厚厚的毯子，正趴在我胸前哭个不停，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我的名字，不断的把我身上的毯子裹紧，生怕有一丝热量从我这里流走。
等等，程黎趴在我胸前，那我枕着谁的腿。
我艰难的抬头看。
正好对上了郭大晨的关切的目光，他也裹着厚厚的毯子，头发上还在往下滴水。
“操，你醒了？”郭大晨看到艰难睁开双眼的我。
没等我回应她，程黎立刻扑过来，双手抱着我的头看着我，大大的眼睛中掺杂着惊喜和恐惧，本来很白的皮肤此时变得惨白，湿漉漉的头发上还能看到水草。
周围有救护车和警车，看来我和程黎是及时获救了。
为了防止我们冻死，我们身上湿透的衣服都被医护人员脱了下来，只留了内衣，然后被医用毛毯裹成了紫菜卷，防止因失温而撒手人寰。
程黎边哭边打量着我的脸，她身上的毛毯都要脱落了，我甚至看到了她白色的内衣肩带。我心中低吼着不可以走光，想伸手帮程黎毛毯裹住，但程黎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不顾周围的环境和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警察，直接吻了我，不松开那种。
在毛毯从程黎肩膀滑下那一瞬间，我的手总算听使唤揪住了一个角。郭大晨知趣的把头转向一边，避免看到程黎走光。
我在生命垂危时候的最大诉求，是不让程黎走光。
我感到呼吸困难，程黎身上独有的香气也令我目眩，但我还是拼命用毯子把程黎肩膀遮住，顺势把她紧紧抱住。
程黎倒在我身上，我感到了一阵暖意，身上是，心里也是。
程黎的脸紧贴着我的脸，果然也冻得冰凉，可我却感到异常温暖。
郭大晨非常刻意的咳嗽了两声。
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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