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破碎之愿
实验室外的土豆地收了，十亩地共产不到四万斤，这对于高产的种子而言都快能算是绝收了，羞得李明没脸见人。可对于卡姆族而言，这已经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数字了，村中几乎家家都过来帮忙，就为了能摸一摸这神奇的作物。年迈的村长激动得匍匐在地，神迹、显灵之类难懂的词语在李明的脑海里不断炸响，把头都快给吵晕了。
“没事，既然实验效果不错，那大家回头也都种起来吧。具体的种植、脱毒和防虫害的方法我都翻译好了，村长你之后让人多抄几份吧。”
为了庆祝这突如其来的喜事，村民和船员们一起载歌载舞，直到太阳落下了地平线后，还奢侈地升起了篝火。李明和莉莉两个人偷偷跑到了附近的小山坡上，今晚的云彩很少，躺下来可以看到壮美的星河。莉莉把尾巴搁在李明的大腿上，上半身侧卧在他的身边，指着天空中的星星教他辨认。
“看，这边最亮的两颗连着周围的一圈，像不像一只巨大的翅膀？这些都是天鹰座的一部分，传说如果有哪天可以在夜空中看到完整的天鹰，就代表着即将天降浩劫，所有人都不得不流离失所。”
“别怕，再可怕的灾难也会被顽强的人民克服。就算真的有那一天，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莉莉又往李明的方向靠近了一些，他的身体总是暖洋洋的，烤得莉莉的脸都有些发烫了。
“我相信你，阿明。你会一直和莉莉在一起的，对吗？”
“我会的，只要我还一天不能脱离这场幻梦，我就还会守在你的身边，直到永远。”
李明歪过脑袋，平静地和她四目相对。莉莉的笑容消失了，她的脸上挂满了委屈，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的。
“幻……梦？阿明，你……你在说什么啊？”
===
“没什么，反正我靠自己的力量是很难苏醒了。”
李明露出一丝苦笑，捉住莉莉发凉的小手捂在自己的心口上，双眼直视那冰冷的星空，
“就当是说给星星们听吧。这场幻梦构建得非常棒，细节丰富而又真实，和现实世界真的没什么差别，至少以我的学识看不出来。卡姆族是非常热情、友好而且可爱的种族，他们的发展与历史轨迹带着恰到好处的错乱，这种隐约的自相矛盾感太真实了。
但很可惜，我的同伴们都是假的，他们虽然完美地符合了我记忆中的映像，却再也没有讲出过故乡里的新故事了。我美丽的祖国，美好的故乡啊，可不是这种轻薄寡淡的东西。
未知而伟大的存在啊，我不知你是男是女，作何姓名，也不知我渺小的声音能否传入你的耳中。但我仍在这里祈求，让我醒来吧，从这场醉人的酣梦中醒来。我的归宿应当是在烈火中奋战到粉身碎骨，不可溺死于这温柔的甜酒。”
沉默。
李明的心跳与脉搏声消失了，不远处的烟火气消失了，就连虫鸣和风吹过草叶的细响也都消失了。在这一刹那，他只能听见莉莉眼泪掉落在衬衫上的声音。
“所以……我这虚假的赝品，无论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比得上现实中的美好，对吗？”
“不是的。”
李明将泪眼婆娑的莉莉抱进怀里，亲吻颤抖的额头，舔舐苦涩的泪珠，
“莉莉是我见过最美好的事物，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那为什么……”
“这是我的错，因为我已经不是一个为了追求美好而活着的人了。从我接过使命，踏上这艘飞船的那一刻起，我的余生就只能装下一件事了。只要人类的文明还没有重建，我就算以身为柴也要让火种多燃烧一刻。”
===
莉莉的哭声也消失了，然而直到此刻李明才醒悟过来，卡姆族在脑海中炸响的声音从来就不是听觉。只是因为自己受困于过去的常识，只能用听觉的形式去理解这种传递信息的形式。李明的脑海中回荡着旋律，那是由无数根琴丝演奏出的和弦，又如同电报般传达着精准而确切的信息。
“真有意思啊，你们这个种族，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造就这样充满矛盾而又坚韧无比的精神？太有趣了，太可惜了，你们的肉体太过脆弱。你的使命早完不成了，还是睡在梦里吧。”
“请让我醒来吧，我并非不相信您的判断，但我仍希望用自己的双眼见证最后的毁灭。”
“你会后悔的。”
“那就让未来的我后悔去吧。”
似笑非笑的欢愉之声响起，而后平息。李明的五感逐渐失去，尽管心底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他仍然感受到了撕裂般的痛苦作用在了身体之外的未名之处。李明的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外界的一切信息都不再输入，亦无法得知度过了多少岁月。
思考，思考是李明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先从最简单的数数开始，维持住基本的理性不被无边的负面情绪压垮。然后是回忆，他开始回忆自己从小到大学过的一切知识。从数理化到文史哲，再到最细小的生活经验、人情冷暖，甚至就连曾经看过的游戏攻略也不放过。
在李明绞尽脑汁的回忆过程中，那些曾以为被遗忘的东西都回来了，甚至就连很多记忆中原本已经变得模糊的脸，也渐渐找回了他们的五官，重新变得鲜活起来。李明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不断注水的气球，随着他从记忆中不断榨取更多信息，思维开始出现一种怪异的肿胀感，最后甚至演变成了幻痛。
在回忆之后的是学习，先从数学开始。李明如同初学的稚童一般重新学习记忆中每一个概念的定义，再从这些被定义的公理出发，从头推导出一个个熟知的定理。他的数学天赋并不高，没走多远就开始举步维艰起来。失败，不断的失败让他再次明白，普通人类的思维方式与数学内禀的逻辑存在巨大的错配，这让他的灵魂都能感受到像被齿轮挤压般的痛苦。
李明在虚无的世界中发出无声的呐喊，他当然不会知道在这里思考是最大的禁忌。因为思考会带来信息的自我增殖，生成的信息不可无中生有，而是会以另一种形式馈赠着它们的创造者。当然，仍有无尽的狂人高举自由意志的旗号，对这铁条律法不断发起忤逆。
在无边的痛苦之中挣扎不会有任何乐趣，但这是李明唯一能想到的求生之法。人类的精神就是这样脆弱，哪怕只是短暂的虚无也有可能将他彻底击倒。只有向着一个明确的目标不断努力的人是最为强大的，他们会在不断逼近目标的过程中获得比钢铁还要坚硬的精神。
===
不知在黑暗中跨过了多少曾以为遥不可及的高峰，李明的痛苦在某一瞬间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久旱逢甘露的畅快感。信息，是信息，他再一次接受到了来自外界的信息，虽然他在激动之余甚至短暂地忘了应该如何解读。
李明他看到了，这是飞船静滞舱顶部的玻璃盖，上面有一些微小的应力划痕，还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再往上，是可以呼吸的洁净空气，氧气的含量只剩下17%，有些低了，看来飞船确实遭了殃。
往上，在往上一点，天呐。李明看到了浩渺的星空，无尽的星辰遵循它们自有的法则，沉默地经历着诞生与毁灭的循环，唯有喷射而出的道道宇宙射线，是它们生命无言的注脚。
泪水本应从眼眶滑下，但此刻李明终于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他的脸呢？向下望去，自己的身体还安静地躺在昏暗的舱体里，周围的保养液都快干了。啪的一声，意识回归体内，有些僵硬的手掌摸到了内部的按钮。幸好简单的机械结构十分可靠，略有变形的舱壳成功弹起，虚弱的男人咳嗽着直起腰。
李明环视四周，只有不到半数的照明灯成功亮起，发出温柔的白光。抬头看去，飞船上方有一道巨大的撕裂伤口，从中露出了点点星光。等等，飞船的密封性受损，但是还有空气和重力，所以它还是成功降落了吗？
消瘦的四肢血液循环不畅，李明在离开静滞舱时一不小心滚到了地上，幸好地上还有一层雪白的蛛网充当缓冲。真该死，幻梦中美好的回忆还留存在脑中，但他却难以判断究竟从何时起才是假的。
李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他记得墙壁上的应急自救箱里有一些食物。脚下蛛网的质感意外得好，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黏滑，反而有一种柔顺的感觉。成功吃下一管营养膏，不愧是幻梦也无法美化的糟糕味道，真是亲切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流泪。
===
李明背靠在飞船的墙壁上，得到了营养补充的大脑重新开始思考。灵能，这个为故乡文明带来毁灭的邪魔之法居然眷顾了自己，听起来还有点讽刺。那位编制梦境的伟大存在很可能就在这颗星球上，但现在不是找祂打探真相的时候，最要紧的任务应该是搜寻更多的物资和幸存者。
就当李明制定好了计划，扶着墙壁重新站起时，远处的舱门却自动打开了。一名他熟悉的白大褂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头美丽的异星巨兽。祂通体雪白，看上去和门差不多高，有着类似蛛形纲的四对巨大螯肢，在布满蛛网的地板上踩出好听的沙沙声。呈两大节的头胸部几乎笔直地立起，三对小巧可爱的附肢在空中抓挠着无形之物，仿佛灵活变幻的手势。纺锤型的腹部随着走动轻微摇晃，颇具魅惑之味。
“魏医生，这位是？”
“眼力见不错嘛，李明工程师，那你还睡这么久。”
魏芳的双臂在胸前盘起，单手推了推眼镜，语气轻快地调笑着，这熟悉的动作立刻让他心安不少。雪白的美兽走到近前，李明这才注意到祂的头部上并没有眼睛之类的视觉感受器，娇小的口器微微张合，熟悉的声音在脑海深处炸响。
“人类，真亏你能从这么深的梦中醒来，这就是你想要见到的现实。你重新感受到了饥寒、痛苦、恐惧和迷茫。那么，你后悔了吗？”
李明确实流下了眼泪，但这是混合着惊讶、喜悦以及希望的泪水。他抹了一把脸，双脚脚跟并拢，小腿发力绷紧，抬头挺胸收腹平肩，回答的话语字字铿锵有力。
“我不后悔。”
“没事，既然实验效果不错，那大家回头也都种起来吧。具体的种植、脱毒和防虫害的方法我都翻译好了，村长你之后让人多抄几份吧。”
为了庆祝这突如其来的喜事，村民和船员们一起载歌载舞，直到太阳落下了地平线后，还奢侈地升起了篝火。李明和莉莉两个人偷偷跑到了附近的小山坡上，今晚的云彩很少，躺下来可以看到壮美的星河。莉莉把尾巴搁在李明的大腿上，上半身侧卧在他的身边，指着天空中的星星教他辨认。
“看，这边最亮的两颗连着周围的一圈，像不像一只巨大的翅膀？这些都是天鹰座的一部分，传说如果有哪天可以在夜空中看到完整的天鹰，就代表着即将天降浩劫，所有人都不得不流离失所。”
“别怕，再可怕的灾难也会被顽强的人民克服。就算真的有那一天，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莉莉又往李明的方向靠近了一些，他的身体总是暖洋洋的，烤得莉莉的脸都有些发烫了。
“我相信你，阿明。你会一直和莉莉在一起的，对吗？”
“我会的，只要我还一天不能脱离这场幻梦，我就还会守在你的身边，直到永远。”
李明歪过脑袋，平静地和她四目相对。莉莉的笑容消失了，她的脸上挂满了委屈，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的。
“幻……梦？阿明，你……你在说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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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反正我靠自己的力量是很难苏醒了。”
李明露出一丝苦笑，捉住莉莉发凉的小手捂在自己的心口上，双眼直视那冰冷的星空，
“就当是说给星星们听吧。这场幻梦构建得非常棒，细节丰富而又真实，和现实世界真的没什么差别，至少以我的学识看不出来。卡姆族是非常热情、友好而且可爱的种族，他们的发展与历史轨迹带着恰到好处的错乱，这种隐约的自相矛盾感太真实了。
但很可惜，我的同伴们都是假的，他们虽然完美地符合了我记忆中的映像，却再也没有讲出过故乡里的新故事了。我美丽的祖国，美好的故乡啊，可不是这种轻薄寡淡的东西。
未知而伟大的存在啊，我不知你是男是女，作何姓名，也不知我渺小的声音能否传入你的耳中。但我仍在这里祈求，让我醒来吧，从这场醉人的酣梦中醒来。我的归宿应当是在烈火中奋战到粉身碎骨，不可溺死于这温柔的甜酒。”
沉默。
李明的心跳与脉搏声消失了，不远处的烟火气消失了，就连虫鸣和风吹过草叶的细响也都消失了。在这一刹那，他只能听见莉莉眼泪掉落在衬衫上的声音。
“所以……我这虚假的赝品，无论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比得上现实中的美好，对吗？”
“不是的。”
李明将泪眼婆娑的莉莉抱进怀里，亲吻颤抖的额头，舔舐苦涩的泪珠，
“莉莉是我见过最美好的事物，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那为什么……”
“这是我的错，因为我已经不是一个为了追求美好而活着的人了。从我接过使命，踏上这艘飞船的那一刻起，我的余生就只能装下一件事了。只要人类的文明还没有重建，我就算以身为柴也要让火种多燃烧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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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的哭声也消失了，然而直到此刻李明才醒悟过来，卡姆族在脑海中炸响的声音从来就不是听觉。只是因为自己受困于过去的常识，只能用听觉的形式去理解这种传递信息的形式。李明的脑海中回荡着旋律，那是由无数根琴丝演奏出的和弦，又如同电报般传达着精准而确切的信息。
“真有意思啊，你们这个种族，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造就这样充满矛盾而又坚韧无比的精神？太有趣了，太可惜了，你们的肉体太过脆弱。你的使命早完不成了，还是睡在梦里吧。”
“请让我醒来吧，我并非不相信您的判断，但我仍希望用自己的双眼见证最后的毁灭。”
“你会后悔的。”
“那就让未来的我后悔去吧。”
似笑非笑的欢愉之声响起，而后平息。李明的五感逐渐失去，尽管心底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他仍然感受到了撕裂般的痛苦作用在了身体之外的未名之处。李明的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外界的一切信息都不再输入，亦无法得知度过了多少岁月。
思考，思考是李明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先从最简单的数数开始，维持住基本的理性不被无边的负面情绪压垮。然后是回忆，他开始回忆自己从小到大学过的一切知识。从数理化到文史哲，再到最细小的生活经验、人情冷暖，甚至就连曾经看过的游戏攻略也不放过。
在李明绞尽脑汁的回忆过程中，那些曾以为被遗忘的东西都回来了，甚至就连很多记忆中原本已经变得模糊的脸，也渐渐找回了他们的五官，重新变得鲜活起来。李明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不断注水的气球，随着他从记忆中不断榨取更多信息，思维开始出现一种怪异的肿胀感，最后甚至演变成了幻痛。
在回忆之后的是学习，先从数学开始。李明如同初学的稚童一般重新学习记忆中每一个概念的定义，再从这些被定义的公理出发，从头推导出一个个熟知的定理。他的数学天赋并不高，没走多远就开始举步维艰起来。失败，不断的失败让他再次明白，普通人类的思维方式与数学内禀的逻辑存在巨大的错配，这让他的灵魂都能感受到像被齿轮挤压般的痛苦。
李明在虚无的世界中发出无声的呐喊，他当然不会知道在这里思考是最大的禁忌。因为思考会带来信息的自我增殖，生成的信息不可无中生有，而是会以另一种形式馈赠着它们的创造者。当然，仍有无尽的狂人高举自由意志的旗号，对这铁条律法不断发起忤逆。
在无边的痛苦之中挣扎不会有任何乐趣，但这是李明唯一能想到的求生之法。人类的精神就是这样脆弱，哪怕只是短暂的虚无也有可能将他彻底击倒。只有向着一个明确的目标不断努力的人是最为强大的，他们会在不断逼近目标的过程中获得比钢铁还要坚硬的精神。
===
不知在黑暗中跨过了多少曾以为遥不可及的高峰，李明的痛苦在某一瞬间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久旱逢甘露的畅快感。信息，是信息，他再一次接受到了来自外界的信息，虽然他在激动之余甚至短暂地忘了应该如何解读。
李明他看到了，这是飞船静滞舱顶部的玻璃盖，上面有一些微小的应力划痕，还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再往上，是可以呼吸的洁净空气，氧气的含量只剩下17%，有些低了，看来飞船确实遭了殃。
往上，在往上一点，天呐。李明看到了浩渺的星空，无尽的星辰遵循它们自有的法则，沉默地经历着诞生与毁灭的循环，唯有喷射而出的道道宇宙射线，是它们生命无言的注脚。
泪水本应从眼眶滑下，但此刻李明终于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他的脸呢？向下望去，自己的身体还安静地躺在昏暗的舱体里，周围的保养液都快干了。啪的一声，意识回归体内，有些僵硬的手掌摸到了内部的按钮。幸好简单的机械结构十分可靠，略有变形的舱壳成功弹起，虚弱的男人咳嗽着直起腰。
李明环视四周，只有不到半数的照明灯成功亮起，发出温柔的白光。抬头看去，飞船上方有一道巨大的撕裂伤口，从中露出了点点星光。等等，飞船的密封性受损，但是还有空气和重力，所以它还是成功降落了吗？
消瘦的四肢血液循环不畅，李明在离开静滞舱时一不小心滚到了地上，幸好地上还有一层雪白的蛛网充当缓冲。真该死，幻梦中美好的回忆还留存在脑中，但他却难以判断究竟从何时起才是假的。
李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他记得墙壁上的应急自救箱里有一些食物。脚下蛛网的质感意外得好，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黏滑，反而有一种柔顺的感觉。成功吃下一管营养膏，不愧是幻梦也无法美化的糟糕味道，真是亲切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流泪。
===
李明背靠在飞船的墙壁上，得到了营养补充的大脑重新开始思考。灵能，这个为故乡文明带来毁灭的邪魔之法居然眷顾了自己，听起来还有点讽刺。那位编制梦境的伟大存在很可能就在这颗星球上，但现在不是找祂打探真相的时候，最要紧的任务应该是搜寻更多的物资和幸存者。
就当李明制定好了计划，扶着墙壁重新站起时，远处的舱门却自动打开了。一名他熟悉的白大褂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头美丽的异星巨兽。祂通体雪白，看上去和门差不多高，有着类似蛛形纲的四对巨大螯肢，在布满蛛网的地板上踩出好听的沙沙声。呈两大节的头胸部几乎笔直地立起，三对小巧可爱的附肢在空中抓挠着无形之物，仿佛灵活变幻的手势。纺锤型的腹部随着走动轻微摇晃，颇具魅惑之味。
“魏医生，这位是？”
“眼力见不错嘛，李明工程师，那你还睡这么久。”
魏芳的双臂在胸前盘起，单手推了推眼镜，语气轻快地调笑着，这熟悉的动作立刻让他心安不少。雪白的美兽走到近前，李明这才注意到祂的头部上并没有眼睛之类的视觉感受器，娇小的口器微微张合，熟悉的声音在脑海深处炸响。
“人类，真亏你能从这么深的梦中醒来，这就是你想要见到的现实。你重新感受到了饥寒、痛苦、恐惧和迷茫。那么，你后悔了吗？”
李明确实流下了眼泪，但这是混合着惊讶、喜悦以及希望的泪水。他抹了一把脸，双脚脚跟并拢，小腿发力绷紧，抬头挺胸收腹平肩，回答的话语字字铿锵有力。
“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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