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人生还
“天呐，你这是打了一仗吗？”
“差不多吧。爱丽丝，你确定这玩意是成熟的技术吗？它都快把我吃完了还没自己生出意识来。”
泡膜内的场面比较惨烈，地面上全是深棕色的细腻粉末，可靠的坚石与钢铁令所有试图逃跑的孢子都无处扎根。李明只是刚刚转化成了新生的集群意识，长满黑色菌菇的身体还无法移动。爱丽丝用螯肢在泡膜上戳开个口子，喷溅的白浆清理出一块地面后，雪白的蛛网重新铺在露台上。
“我……我之前也没说这是成熟技术啊。但原理应该是没问题的，你这不是成功了嘛。”
“那说明你的理论还需要完善。不过优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先自己恢复下，不然这副样子被魏医生看见了肯定要笑话好久。”
爱丽丝的话语在狂热的喜悦中带有一丝歉意，但此刻谁也无法理解她的心情，获刑六十亿年的苦痛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和解。虽然之前的隐瞒有些对不起李明，但只要这份成果上交回去获得减刑，她很快就能回归了，之后会好好补偿他的。
“嗯，李明你一定要好好修养。别着急，魏芳她两个月前也尝试转化了，是帕奥拉蚁后的路线。”
===
格莱姆丝菌是一种寄生生物，但在需要的时候也可以营腐生生活。李明原本的身体早已被寄生得面目全非，与其费劲地将它救活后维持寄生，不如直接当作养料食用，用新的肉体来填充皮囊。
想法一经提出、确认，就毫无阻碍地传达到整个种群，开始调整生活的方式，这便是虫群的高效。李明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没有任何负担地就抛弃掉了人类的躯体，这毫无疑问是一种人性的沦丧。
真菌的群落在沉默中行动着，新生的营养体模仿了肌肉集束的结构特征，保留下肢体类人的活动方式。视觉本质上是一种对光信号的感知，而无论是灵能还是人类的科技中都拥有更高效的技术手段。
“爱丽丝，能帮我把电脑和手机送过来吗？”
在不断尝试中将科技与生物的本能进行融合时，李明发现自己的运算速度至少上升了两个数量级，但可惜思维的能力并不与其构成简单的线性关系。在不自量力地挑战了几道数学难题后，他还是乖乖地把心思放回到了正路上——比如让自己重新获得宏观运动能力。
李明始终认为，双腿的运动能力相较于轮子和履带而言是复杂且低效的。但这是他最后的坚持了，人类的外表不代表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但却能提醒他记得最初的梦想。与这套传动系统斗争了两周后，李明终于能晃晃悠悠地站立起来了。欢畅之情在灵能场中荡起波纹不到两秒，爱丽丝便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魏芳可能要转化失败了。”
===
胡乱地撸下身体和脸上枯萎的菌菇先往嘴里塞，李明连滚带爬地摔下露台，在爱丽丝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出泡膜。魏芳进行转化的场所是飞船的医务室，锁死的房门外被雪白的蛛丝和粘液堵住缝隙。
“灵能反应持续下降，已经连着两天跌破安全阈值了。”
“怎么没早点告诉我？”
“不可打扰虫群的诞生。而且你最虚弱的时候在最低水平线上持续了接近十天，魏芳也是从那时候起来找我学习的。”
“那她身上没有实验的新技术吧？”
李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承载他意识的灵能结构开始往更加高能的方向演化。直到一缕火焰从虚无中诞生，点燃了指缝间粘连的菌丝，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竟无礼地握紧爱丽丝的螯肢捏了许久。
“冷静点，李明。我对你们没有恶意，给她的当然是成熟技术。但单体生命向虫群的转化总有风险，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别伤着自己。”
灵能的火焰从手臂蔓延到脊背，黑色的斑点在皮肤上浮现。黑色素吸收了光热辐射的能量后，通过构象的改变将其存储，又在酶的作用下转化为生物体所需的形式。烈焰与李明的怒意所锚定，平稳而安静地燃烧着。
“你说得对，我应该相信我的朋友。”
===
李明倚靠在门上守了60个小时，亲眼见证了从内部扩散出的灵能强度逐渐回升，最终稳定在了安全线上。正当他准备松一口气时，魏芳的声音伴随着灵能的波纹广播而出。
“对不起，爱丽丝，我实在是做不到。李明他怎么样了？”
“我很好，魏医生，你没……”
“真好，那就替我走下去吧。”
丢下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后，屋内的灵能反应戛然而止。燃火的右臂劈砍在房门上，被柔软的蛛丝尽数拦下，没留下任何痕迹的李明无能狂怒。
“爱丽丝——”
“在路上了，你先别急。”
螯肢透过富有弹性的蛛网，轻触在结实的地板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但李明此刻无暇享受这悦耳的声音，最后的怒火即将燃尽，语气中只剩下了婉转的哀愁。
“爱丽丝，你还有没有办法？”
“先进去吧。”
坚固的房门一触即碎，医务室内部已经变成了毫无生气的蚁巢。大腹便便的蚁后低着头坐在狭小的椅子上，一对的前肢还套着金属的手环，显得很不协调。爱丽丝径直走向她，用新编织出的一块白布盖住了无法闭合的那对复眼，而后螯肢轻轻划开蚁后臃肿的腹部，流出一地死卵。
“啊，她还是忘记了，人格分裂不是正确的做法。枝强干弱，蚁后被榨干了又哪里能生出新的一代呢？太急躁了。”
“那是什么？”
李明伸手指向了粘液中的一小块白色结石。
“我送给她的卵。如果她愿意地话，可以选择成为我的一部分继续活下去，可惜她最终还是没有接受。李明，你也不要再伤心了，至少从残留的灵能信息来看，她是带着欣慰离去的。”
“长夜漫漫，独行也罢。”
李明点点头，打了一个响指，这里本应点燃火焰将最后一位人类安葬。但尴尬的是，他的前两次尝试都失败了。只有恼羞成怒地自我否定过后，象征着愤怒的烈焰才缓缓燃起。
“废物。”
===
“爱丽丝，这都最后关头了你还肯不死心。哟，这就是你说的小家伙？天赋不错嘛。”
陌生的灵能风暴从上方席卷，摇曳的火花受到征召，勾勒出一个不稳定的影子。但李明在灵能的视角下觉察到了，黑影的轮廓虽有波澜，但死亡与悲痛的颂歌超越感官，直达灵魂。
“影歌，你不在前线待着往我这跑什么？判官妹妹没过来吗？”
“别这样嘛，大姐，打了几十亿年总要放放假的。”
“欺诈和魅惑相聚一堂，我能不过来吗，教坏小朋友了怎么办？”
又一道陌生的灵能波纹从后方炸开，空灵的声音如流水般洗涤心灵。李明认出来了，这是爱丽丝收藏的一株类似水母的标本，她正提着裙摆亦步亦趋地优雅走来。
“高阶虫群，判官杰西。你好，新生的幼虫，接下来将由我带你前往女皇的仪式。”
“您好，我叫李明。请问仪式是指什么？”
杰西进屋后，繁复的触须编织出一个复杂的图案，像是在行礼一般。小小的医务室中聚集了三名高阶虫群，激荡的灵能波澜挤压得李明有些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地往爱丽丝的方向靠了靠，但她却一脚将李明踢给了杰西。如水草般繁盛的触须缠住了李明，但她的动作很轻柔，一点也不蜇人。确定将他保护好后，杰西轻轻耳语：
“这是所有幼虫都要经历的成年仪式，女皇会在梦界中为你们赐福。别紧张，虽然你是转生种，但就这引火的法术来看已经完全达到了初阶的水平，你会顺利通过的。”
“那可未必哟，转生种的水平良莠不齐。特别是这种被魅惑的，心智上可能会面临不小的挑战。”
影歌如此直白地挖苦着李明，让他感到疑惑。但爱丽丝只是隐秘地向他传递了一个安抚的信号后，和影歌打起嘴仗。
“胡说什么呢，姐姐我已经是流放者了。”
“哎呀，那前五个……”
“住口，影歌。”
杰西姗姗来迟地打断影歌，但这配合的痕迹实在太明显了。李明有些迷惑，但从三虫互相的称呼中可见她们的关系并不一般。爱丽丝也没有戳破，只是顺着杰西将话题转移。
“还是谈谈正事吧，判官。人类文明的评级如何？我这次又能减免多久的刑期？”
===
杰西的触须在李明身上缠得更紧了一些，她用播音腔转述了专家组的评语。
“可惜，可敬，可叹，这个在荒芜中诞生的顽强文明向我们展示了精神的力量。因为身处以太贫瘠的土壤，人类文明空有丰富的信息文化，但却始终无法发展灵能技术，在生化、集群行为等领域也有明显短板，甚至还缺少高效的知识传承技术。
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也没有倒向冰冷的唯理，而是用顽强的精神克服万难，带着人性离开了母星的摇篮。他们是伟大的人类，以不到百年的平均寿命钻研数学和物理，观察到了原子核中的微观世界；凭借落后的化学能火箭，将探测器送出了恒星系；即便面对突如其来的混沌入侵，也敢于牺牲，全民奋战。
是的，我们使用了伟大这个词。这是一个有潜力步入伟大等级的文明，可惜混沌最终毁灭了一切。这里仅代表评审团向联盟的全体成员发出倡议，请不惜一切代价地救援这个文明的落难者。同时，我们也推荐喜欢艺术的同胞们体验一下这个文明的独特魅力。
评审团名单：刀锋、战歌、观星、流形、水母体、女皇之书、分形级数。”
“真不错，只可惜等救援的虫群赶到时，这第一批幸存者里只剩下最后的独苗了。嘻嘻，要是大姐你不惦记着那个禁忌的实验，说不定能救下来一个伟大文明哦。”
影歌又阴阳怪气起来了，爱丽丝没法还嘴。她不是什么大学者，只是一个离群五十多亿年的老古董，她本以为自己对于人类文明的评价已经算是高估了。杰西没有理睬两虫，继续字正腔圆地说道：
“七千万年前，大学者古蘑证明了格莱姆丝菌无法自主诞生集群意识，此后它便被禁止用于诞生虫群的研究。爱丽丝，你在服刑期间无法接触信息网，这不怪你。但是于理，你的研究权和生育权也被一并剥夺了；于情，你曾经带出的五名同胞在成长后也都弃你而去，又何苦再执迷不悟？”
“我……我成功了啊。说什么无法诞生集群意识，那李明他又是什么？你们又想要再否定什么？”
爱丽丝的话语中饱含委屈与悲愤，甚至还缠上了一丝癫狂的味道，但影歌依旧毫不留情地戳她的伤口。
“嗨，那是你的成果吗？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不妨问问那个李明是按照你的理论完成的转化吗？没他这个天才小子，再给你百亿年时间也想不出这么狠毒的方法。别忘了，他最后的族人可是间接死在了你手里，等他进入了信息网后，你们之间的友谊还能存在多久呢，魅惑者！”
灵能通讯的频道中有惊雷炸响，现实中构成影歌身体的阴影当即炸散。可怜的火花摇足足曳了三秒后才恢复，收回神通的杰西厉声斥责道：
“注意你的言辞，欺诈者，不可传播过时的封号。李明，请你忘了她刚才的话吧，爱丽丝姐姐她现在只是流放者。”
“两位大人，请不要再欺负爱丽丝了。虽然我很多东西都还不懂，但没有她的话，整条船的人都得死在这片寂寥的太空里，恩将仇报可不是正确的做法。”
在杰西怀中的李明尝试着挣扎了一下，但只是让触须缠得更紧了。
“很遗憾，现在无法确定你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别着急，等仪式结束了我会再传唤你的。”
“仪式，您一开始就在说这个，那我要怎么进行它呢？”
“跟我来，幼虫，我们去信号塔。爱丽丝，影歌，你们两个不要打架。”
杰西并没有松开被缚住的李明，而是施了个法术带他一起漂浮着离开了。影歌又怪笑了两声，解散了影子后也消失了。房间内一下子便只剩下爱丽丝独自一虫，螯肢不忿地在灰烬团里搅了两下，小声嘟囔道：
“真是的，这算什么嘛。”
“差不多吧。爱丽丝，你确定这玩意是成熟的技术吗？它都快把我吃完了还没自己生出意识来。”
泡膜内的场面比较惨烈，地面上全是深棕色的细腻粉末，可靠的坚石与钢铁令所有试图逃跑的孢子都无处扎根。李明只是刚刚转化成了新生的集群意识，长满黑色菌菇的身体还无法移动。爱丽丝用螯肢在泡膜上戳开个口子，喷溅的白浆清理出一块地面后，雪白的蛛网重新铺在露台上。
“我……我之前也没说这是成熟技术啊。但原理应该是没问题的，你这不是成功了嘛。”
“那说明你的理论还需要完善。不过优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先自己恢复下，不然这副样子被魏医生看见了肯定要笑话好久。”
爱丽丝的话语在狂热的喜悦中带有一丝歉意，但此刻谁也无法理解她的心情，获刑六十亿年的苦痛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和解。虽然之前的隐瞒有些对不起李明，但只要这份成果上交回去获得减刑，她很快就能回归了，之后会好好补偿他的。
“嗯，李明你一定要好好修养。别着急，魏芳她两个月前也尝试转化了，是帕奥拉蚁后的路线。”
===
格莱姆丝菌是一种寄生生物，但在需要的时候也可以营腐生生活。李明原本的身体早已被寄生得面目全非，与其费劲地将它救活后维持寄生，不如直接当作养料食用，用新的肉体来填充皮囊。
想法一经提出、确认，就毫无阻碍地传达到整个种群，开始调整生活的方式，这便是虫群的高效。李明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没有任何负担地就抛弃掉了人类的躯体，这毫无疑问是一种人性的沦丧。
真菌的群落在沉默中行动着，新生的营养体模仿了肌肉集束的结构特征，保留下肢体类人的活动方式。视觉本质上是一种对光信号的感知，而无论是灵能还是人类的科技中都拥有更高效的技术手段。
“爱丽丝，能帮我把电脑和手机送过来吗？”
在不断尝试中将科技与生物的本能进行融合时，李明发现自己的运算速度至少上升了两个数量级，但可惜思维的能力并不与其构成简单的线性关系。在不自量力地挑战了几道数学难题后，他还是乖乖地把心思放回到了正路上——比如让自己重新获得宏观运动能力。
李明始终认为，双腿的运动能力相较于轮子和履带而言是复杂且低效的。但这是他最后的坚持了，人类的外表不代表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但却能提醒他记得最初的梦想。与这套传动系统斗争了两周后，李明终于能晃晃悠悠地站立起来了。欢畅之情在灵能场中荡起波纹不到两秒，爱丽丝便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魏芳可能要转化失败了。”
===
胡乱地撸下身体和脸上枯萎的菌菇先往嘴里塞，李明连滚带爬地摔下露台，在爱丽丝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出泡膜。魏芳进行转化的场所是飞船的医务室，锁死的房门外被雪白的蛛丝和粘液堵住缝隙。
“灵能反应持续下降，已经连着两天跌破安全阈值了。”
“怎么没早点告诉我？”
“不可打扰虫群的诞生。而且你最虚弱的时候在最低水平线上持续了接近十天，魏芳也是从那时候起来找我学习的。”
“那她身上没有实验的新技术吧？”
李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承载他意识的灵能结构开始往更加高能的方向演化。直到一缕火焰从虚无中诞生，点燃了指缝间粘连的菌丝，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竟无礼地握紧爱丽丝的螯肢捏了许久。
“冷静点，李明。我对你们没有恶意，给她的当然是成熟技术。但单体生命向虫群的转化总有风险，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别伤着自己。”
灵能的火焰从手臂蔓延到脊背，黑色的斑点在皮肤上浮现。黑色素吸收了光热辐射的能量后，通过构象的改变将其存储，又在酶的作用下转化为生物体所需的形式。烈焰与李明的怒意所锚定，平稳而安静地燃烧着。
“你说得对，我应该相信我的朋友。”
===
李明倚靠在门上守了60个小时，亲眼见证了从内部扩散出的灵能强度逐渐回升，最终稳定在了安全线上。正当他准备松一口气时，魏芳的声音伴随着灵能的波纹广播而出。
“对不起，爱丽丝，我实在是做不到。李明他怎么样了？”
“我很好，魏医生，你没……”
“真好，那就替我走下去吧。”
丢下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后，屋内的灵能反应戛然而止。燃火的右臂劈砍在房门上，被柔软的蛛丝尽数拦下，没留下任何痕迹的李明无能狂怒。
“爱丽丝——”
“在路上了，你先别急。”
螯肢透过富有弹性的蛛网，轻触在结实的地板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但李明此刻无暇享受这悦耳的声音，最后的怒火即将燃尽，语气中只剩下了婉转的哀愁。
“爱丽丝，你还有没有办法？”
“先进去吧。”
坚固的房门一触即碎，医务室内部已经变成了毫无生气的蚁巢。大腹便便的蚁后低着头坐在狭小的椅子上，一对的前肢还套着金属的手环，显得很不协调。爱丽丝径直走向她，用新编织出的一块白布盖住了无法闭合的那对复眼，而后螯肢轻轻划开蚁后臃肿的腹部，流出一地死卵。
“啊，她还是忘记了，人格分裂不是正确的做法。枝强干弱，蚁后被榨干了又哪里能生出新的一代呢？太急躁了。”
“那是什么？”
李明伸手指向了粘液中的一小块白色结石。
“我送给她的卵。如果她愿意地话，可以选择成为我的一部分继续活下去，可惜她最终还是没有接受。李明，你也不要再伤心了，至少从残留的灵能信息来看，她是带着欣慰离去的。”
“长夜漫漫，独行也罢。”
李明点点头，打了一个响指，这里本应点燃火焰将最后一位人类安葬。但尴尬的是，他的前两次尝试都失败了。只有恼羞成怒地自我否定过后，象征着愤怒的烈焰才缓缓燃起。
“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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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这都最后关头了你还肯不死心。哟，这就是你说的小家伙？天赋不错嘛。”
陌生的灵能风暴从上方席卷，摇曳的火花受到征召，勾勒出一个不稳定的影子。但李明在灵能的视角下觉察到了，黑影的轮廓虽有波澜，但死亡与悲痛的颂歌超越感官，直达灵魂。
“影歌，你不在前线待着往我这跑什么？判官妹妹没过来吗？”
“别这样嘛，大姐，打了几十亿年总要放放假的。”
“欺诈和魅惑相聚一堂，我能不过来吗，教坏小朋友了怎么办？”
又一道陌生的灵能波纹从后方炸开，空灵的声音如流水般洗涤心灵。李明认出来了，这是爱丽丝收藏的一株类似水母的标本，她正提着裙摆亦步亦趋地优雅走来。
“高阶虫群，判官杰西。你好，新生的幼虫，接下来将由我带你前往女皇的仪式。”
“您好，我叫李明。请问仪式是指什么？”
杰西进屋后，繁复的触须编织出一个复杂的图案，像是在行礼一般。小小的医务室中聚集了三名高阶虫群，激荡的灵能波澜挤压得李明有些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地往爱丽丝的方向靠了靠，但她却一脚将李明踢给了杰西。如水草般繁盛的触须缠住了李明，但她的动作很轻柔，一点也不蜇人。确定将他保护好后，杰西轻轻耳语：
“这是所有幼虫都要经历的成年仪式，女皇会在梦界中为你们赐福。别紧张，虽然你是转生种，但就这引火的法术来看已经完全达到了初阶的水平，你会顺利通过的。”
“那可未必哟，转生种的水平良莠不齐。特别是这种被魅惑的，心智上可能会面临不小的挑战。”
影歌如此直白地挖苦着李明，让他感到疑惑。但爱丽丝只是隐秘地向他传递了一个安抚的信号后，和影歌打起嘴仗。
“胡说什么呢，姐姐我已经是流放者了。”
“哎呀，那前五个……”
“住口，影歌。”
杰西姗姗来迟地打断影歌，但这配合的痕迹实在太明显了。李明有些迷惑，但从三虫互相的称呼中可见她们的关系并不一般。爱丽丝也没有戳破，只是顺着杰西将话题转移。
“还是谈谈正事吧，判官。人类文明的评级如何？我这次又能减免多久的刑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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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西的触须在李明身上缠得更紧了一些，她用播音腔转述了专家组的评语。
“可惜，可敬，可叹，这个在荒芜中诞生的顽强文明向我们展示了精神的力量。因为身处以太贫瘠的土壤，人类文明空有丰富的信息文化，但却始终无法发展灵能技术，在生化、集群行为等领域也有明显短板，甚至还缺少高效的知识传承技术。
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也没有倒向冰冷的唯理，而是用顽强的精神克服万难，带着人性离开了母星的摇篮。他们是伟大的人类，以不到百年的平均寿命钻研数学和物理，观察到了原子核中的微观世界；凭借落后的化学能火箭，将探测器送出了恒星系；即便面对突如其来的混沌入侵，也敢于牺牲，全民奋战。
是的，我们使用了伟大这个词。这是一个有潜力步入伟大等级的文明，可惜混沌最终毁灭了一切。这里仅代表评审团向联盟的全体成员发出倡议，请不惜一切代价地救援这个文明的落难者。同时，我们也推荐喜欢艺术的同胞们体验一下这个文明的独特魅力。
评审团名单：刀锋、战歌、观星、流形、水母体、女皇之书、分形级数。”
“真不错，只可惜等救援的虫群赶到时，这第一批幸存者里只剩下最后的独苗了。嘻嘻，要是大姐你不惦记着那个禁忌的实验，说不定能救下来一个伟大文明哦。”
影歌又阴阳怪气起来了，爱丽丝没法还嘴。她不是什么大学者，只是一个离群五十多亿年的老古董，她本以为自己对于人类文明的评价已经算是高估了。杰西没有理睬两虫，继续字正腔圆地说道：
“七千万年前，大学者古蘑证明了格莱姆丝菌无法自主诞生集群意识，此后它便被禁止用于诞生虫群的研究。爱丽丝，你在服刑期间无法接触信息网，这不怪你。但是于理，你的研究权和生育权也被一并剥夺了；于情，你曾经带出的五名同胞在成长后也都弃你而去，又何苦再执迷不悟？”
“我……我成功了啊。说什么无法诞生集群意识，那李明他又是什么？你们又想要再否定什么？”
爱丽丝的话语中饱含委屈与悲愤，甚至还缠上了一丝癫狂的味道，但影歌依旧毫不留情地戳她的伤口。
“嗨，那是你的成果吗？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不妨问问那个李明是按照你的理论完成的转化吗？没他这个天才小子，再给你百亿年时间也想不出这么狠毒的方法。别忘了，他最后的族人可是间接死在了你手里，等他进入了信息网后，你们之间的友谊还能存在多久呢，魅惑者！”
灵能通讯的频道中有惊雷炸响，现实中构成影歌身体的阴影当即炸散。可怜的火花摇足足曳了三秒后才恢复，收回神通的杰西厉声斥责道：
“注意你的言辞，欺诈者，不可传播过时的封号。李明，请你忘了她刚才的话吧，爱丽丝姐姐她现在只是流放者。”
“两位大人，请不要再欺负爱丽丝了。虽然我很多东西都还不懂，但没有她的话，整条船的人都得死在这片寂寥的太空里，恩将仇报可不是正确的做法。”
在杰西怀中的李明尝试着挣扎了一下，但只是让触须缠得更紧了。
“很遗憾，现在无法确定你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别着急，等仪式结束了我会再传唤你的。”
“仪式，您一开始就在说这个，那我要怎么进行它呢？”
“跟我来，幼虫，我们去信号塔。爱丽丝，影歌，你们两个不要打架。”
杰西并没有松开被缚住的李明，而是施了个法术带他一起漂浮着离开了。影歌又怪笑了两声，解散了影子后也消失了。房间内一下子便只剩下爱丽丝独自一虫，螯肢不忿地在灰烬团里搅了两下，小声嘟囔道：
“真是的，这算什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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