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蝗
摩恩跪在地上发出骇人的惨笑，腥臭的粘稠黑液不断从七窍处低落，他明白混沌的黑雾对大脑和神智造成的伤害都是不可挽回的。
“神使大人，你是个好人，但可惜你来得太晚了。十五年前，我们被女神遗弃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的确是罪无可恕，但在我最绝望时拯救我的，恰好不是你的女神啊！”
摩恩的音量忽然升高，但李明完全无动于衷。街道上分散逃逸的黑雾大多被火焰追上后焚尽，再远就要超出他能控制的范围了。于是外圈的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包围摩恩家的火环还在熊熊燃烧。
“我的火和女神无关，你不妨从头说说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怪不得，我就奇怪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神官。我们真的把什么都给那头肥猪了，就连维克叔的两个女儿也……可是十五年前，那肥猪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还骗我们说去德墨城里亲自向女神证明虔诚可能还有转机。就是因为信了他的鬼话，维克叔才……”
摩恩这么一说，安德烈也想起来了十五年前的这桩惨剧。
“你当时不是说遇到土匪了吗，怎么还和神使有关系？”
“确实是土匪，但土匪是塔山镇全镇的人。那头老肥猪出卖了我们，在饭菜里下了药。维克叔叔自己没舍得吃菜，结果就被他们第一个砍成了六截。”
摩恩扯开自己的上衣，露出了从左胸一路划到右腹的巨大伤痕以及四肢上的缝合线痕。
“十二个人啊，个个都是好汉，全都死在了那里，我们村里一共才有多少劳力？我不甘心啊，可我不像盖瑞爷爷那么厉害，就算是当场变成亡者也只是让他们多补了几刀罢了。”
摩恩声泪俱下的控诉又逐渐变回了阴冷的惨笑，
“在他们屠宰间的仓库里，我遇到了一个穿着黑袍的女人，她问我需不需要帮助。女神在上啊，我当然需要了，她便喂我吃了一只黑色的蝗虫，还找回来了我的手脚，我们一起逃了出来。”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不需要代价，或者说我就是代价了。我每个月都会有这么一两个晚上失去控制，为此我偷偷修了一个地下室，她会在那里照顾我。我几乎就要以为我们会度过相爱的后半生了，直到有一天我不小心告诉她村里缺粮食，都快饿死人了。”
摩恩血泪纵横地匍匐在地上，身体上又开始升腾起黑雾了，
“我真傻，真的。她这么心善的人，怎么会忍心别人饿死呢？她开始偷偷地把食物省下来分给乡亲，但很快她就饿得走不动路了。所以……最她把自己变成了一只漆黑的大蝗虫飞走了，告诉我这样她就不用吃村里的粮食了。”
“是了，把村民变成游魂也可以节约粮食是不是？”
李明冷酷的嘲讽激起了摩恩的反抗，他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过来，而后又被李明对着地面一枪吓了回去。
“不是，不是这样的。她每个月还要回来照顾我，不能被别人发现，是……对，是我动的手，都得算在我头上。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大家，但……但我也没有办法啊。”
“你自己失控的时候，意识是否清醒？”
“意识清醒还能叫失控？每次我醒来后周围都是一片狼藉，但她从来没嫌弃过，每次都陪在我身边。”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简单的问题？”
现在轮到李明发出怪笑了，
“你吃了一只小蝗虫就这样了，为什么那个女人变成了大蝗虫还能保持理智？你们不一样啊。”
“当然不一样了，我是个亡者，她还是……”
摩恩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自己也不相信这是活人和亡者的简单区别，但他更不愿意怀疑自己的爱人与恩人。但马上他就不用纠结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内心响起，撩动阵阵黑雾。
“亲爱的，你可千万别听了他蛊惑。你是最清楚的，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传讯的后半段被李明打断了，他重新鼓起了灵能的浪潮，对抗着从火焰包围之地传来的污染。巨大的口器从墙上的破洞伸出，将火焰嚼断吞咽，黑雾缭绕的蝗虫光是脑袋就有半米宽，呈倒三角形的三只单眼充满敌意地盯住了李明。
===
“刚刚导播传来消息，B选手拉妮娅也在梦境中苏醒了，看来我们一开始看好的罗格选手反而是精神抗性最差的那个。唉，不过李明选手这边已经打起来了，我们还是先别切了，反正蚁后建巢都差不太多。我觉得这位选手对法术的使用还有带提升，你怎么看呢，杨？”
“相当粗糙。虽然用通讯术叠加形成震爆的思路很有创意，但是拜托，但凡是从正经一点的幼儿园毕业的幼虫都该会一两手精神分析的法术了。他这样对患者已经不能说是造成伤害，简直是要了命了。”
“据说这位李明选手是来自一个几乎没有以太的文明，法术上粗糙一点也能理解吧。这边也插播一条广告，选手的原生文明‘人类’已经被收录到了女皇的博物馆中，感兴趣的观众可以自行了解一下。”
===
有七八米长的黑蝗虫轻易地撞破屋墙、踏灭火焰，一个跳跃就飞出了包围圈。精钢的枪头在她的口器面前如豆腐般脆弱，她所行过的路径、翅膀掀起的风暴，无时无刻不向外散播着漆黑的污染与诅咒。但即便如此，她依旧相信自己是善良的。
“请不要伤害摩恩，好吗？”
“是谁在伤害他呢？”
火焰在李明的体内流淌，令他的触须在黑暗中显得越发明亮。两位非人之物并未选择在第一时间交战，而是先划好了场地将无力的平民驱走。火焰勾勒出圆形的边界，安德烈扛着被黑雾放倒的安妮塔和盖瑞逃窜离开，有头的游魂也被无头的给拖了出去。黑蝗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发出一声叹息。
“唉，你对混沌有诸多误解。”
“确实，如果你能提供自我毁灭的良方，我将不甚感激。”
爱丽丝并未教给李明多少关于混沌的知识，但究其本质它们只不过是些信息层面的“生命”罢了。因此只要摧毁了灵能上的结构，就能剥夺它们对物质的干涉能力。而任何灵能的结构，都必须建立在无处不在的以太海洋之上。
复数触须从地表钻出，带着火焰围攻黑蝗。触须由藤蔓编织，藤蔓由纤维缠绕，纤维由菌丝组建，这三重螺旋的统一发劲解旋，形成了宏观意义上强而有力的鞭挞。每一株菌丝都是虫群独立的子体，模仿着爱丽丝的白蛛群，在摇曳中咏唱着轻不可闻的灵能之歌。
李明当然没有能力施展这种宏伟级别的大法术，所有的法术节点都在向他反馈“错误”。信息向物质的转化过程无疾而终，回退为更少的信息量，但在黑雾的污染之下，可以用来亏损的信息简直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报错信息在以太海中掀起巨浪，不断冲刷着黑蝗的灵能结构。
黑雾渐渐消散，坚硬的甲壳在触须的反复鞭打之下发出沉闷的响声。摩恩跪倒在交战中心的不远处，无比虔诚地向他曾背弃的女神祈祷，希望他的爱人能打败这个着火的八爪怪。女神垂怜，在没有灵能的干扰下，动能与动量的定律发挥稳定，黑蝗终究是凭着吨位优势将李明的触须扯断了几条。
“够了，我们无意与你为敌，为何穷追不舍？”
“混沌是文明的公敌。”
“不，投身混沌是露娜文明离开母星的最后机会。这里的太阳只有不到三十亿年寿命了，来不及了。”
“何其可笑，这点时间够一百个文明走出摇篮了。被混沌的思潮吞噬，成为没有神智的野兽才是文明永远的坟墓。”
被斩断的触须与菌丝重新连接，只需一会儿就可以恢复运动能力。李明看着匍匐在地不断叩首的摩恩，心中更是讥讽万千。他的这番举动吓到了黑蝗，她的翅膀发出嗡鸣，法术催动之下瞬息便加速至亚音速，将躲在触须后的李明撞成了碎肉。
“混沌提供的丰富情感正是我们有别于野兽的最大特征！”
“错误，情感提供火星，理智保持稳定，二者缺一不可。你若不恐惧理性带来的智慧，又何须洗去摩恩的神智？你又是否敢坦荡地向他说明救他是为了做何种实验？”
人形的身体遭到毁灭并不妨碍李明继续发出聒噪的声音，反倒是黑蝗因为紧急的加速与制动感觉到内脏隐隐作痛。狰狞的口器中分泌粘液，她尝了两口李明的肉块后嫌弃地吐了出来，快步走到摩恩身边。
“摩恩，我要向你坦白。这些年来我确实在你身上试图寻找一种更温和的转化方式，但……”
“不要说了，我相信你。神使大人，我不在乎她的目的是什么，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刻施以援手，一直不离不弃。”
灵能的协议成功建立，沸腾的以太海更剧烈地翻滚着，黑雾无中生有地从摩恩体表渗出，形成一颗长筒形的黑卵。混沌在他身上的腐化彻底生根发芽，灵能通讯的频道传来了黑蝗尖细的狂笑。
“混沌在上，真该谢谢你逼我走出这一步，不然我还真的没有把握。再见了，可悲的外乡人。”
黑蝗用前足抱住摩恩的卵，扇动翅膀再次运转法术，向无人的夜空飞去。纵使带火的枪尖成功射穿了一片轻薄的后翅，也无法阻止她完成加速了。混沌的追随者扬长而去，徒留还在拼接身体的李明望天兴叹。
“原来我之前表现得有这么危险吗？真是让她担心了，但我很确定我们不一样。”
===
烧了半夜的火渐渐熄灭，安德烈小心地跨过还冒着火星的余烬，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中心找到李明。除了体表的颜色有些黄得发褐外，他的这具皮囊已经基本修理好的。
“安德烈，如果有人想要把你、村民还有不认识的所有人都变成那种大黑虫子，你们会答应吗？”
“答应个屁。”
“我想也是，但摩恩为什么可以答应呢？”
李明站起身，自嘲地笑了笑，把最后一根枪头递还给安德烈，
“不好意思，给你丢脸了。技不如人留不下它们，但下一次我会变得更强。”
安德烈摇了摇头，把李明的手推了回去，看着晨曦微弱的曙光和战斗留下的可怕废墟，心情复杂。
“我们更没有办法啊，李明大人，你可别抛下我们。”
“怎么会呢？我还需要借助大家的力量。”
火线之外，几个年轻的村民守着盖瑞、安妮塔和她的女儿一夜没睡。小女孩倒是哭累了，只是在梦中还不停地喊着妈妈。李明让他们等天再亮一会儿就去叫大家来村头集合，带着两个小伙把村长家的三十斤面粉给翻了出来，一起搬到村口后架起一张大锅。
一碗热汤面，再加两片蘑菇干，足够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他讲话了。满脸泪痕的安妮塔也醒了过来，把女儿牢牢地搂在怀里，不让她看到被绑在柱子上的父亲。只有盖瑞还躺在已经热乎起来的地上，身体偶尔抽动一下，看得几个亡者老朋友直摇头。
“村民朋友们，我是李明。昨晚的动静大家也基本知道了，你们的村长摩恩投靠了游魂，被发现后已经跑路了。柱子上的这些游魂都是这些年来失踪的受害者，你们可以看看有没有认识的。”
“娘——真的是你吗？不，我不相信……”
李明话音刚落，一个之前帮忙搬面粉的小伙就喊了出来，他早就觉得和记忆中的面容有些相似了，但一直没敢相认。可惜，回应他的只有游魂不成言语的嘶吼声。在他之后，陆续有其他村民认出了自己的亲人，泥巴地上哭声一片。
“我是个外乡人，不懂你们的习俗，所以我想着先和你们商量下看看能不能接受。在我的家乡，人们会用火焰将死者烧成灰烬，避免打扰他们的安宁。”
“神使大人，你是个好人，但可惜你来得太晚了。十五年前，我们被女神遗弃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的确是罪无可恕，但在我最绝望时拯救我的，恰好不是你的女神啊！”
摩恩的音量忽然升高，但李明完全无动于衷。街道上分散逃逸的黑雾大多被火焰追上后焚尽，再远就要超出他能控制的范围了。于是外圈的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包围摩恩家的火环还在熊熊燃烧。
“我的火和女神无关，你不妨从头说说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怪不得，我就奇怪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神官。我们真的把什么都给那头肥猪了，就连维克叔的两个女儿也……可是十五年前，那肥猪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还骗我们说去德墨城里亲自向女神证明虔诚可能还有转机。就是因为信了他的鬼话，维克叔才……”
摩恩这么一说，安德烈也想起来了十五年前的这桩惨剧。
“你当时不是说遇到土匪了吗，怎么还和神使有关系？”
“确实是土匪，但土匪是塔山镇全镇的人。那头老肥猪出卖了我们，在饭菜里下了药。维克叔叔自己没舍得吃菜，结果就被他们第一个砍成了六截。”
摩恩扯开自己的上衣，露出了从左胸一路划到右腹的巨大伤痕以及四肢上的缝合线痕。
“十二个人啊，个个都是好汉，全都死在了那里，我们村里一共才有多少劳力？我不甘心啊，可我不像盖瑞爷爷那么厉害，就算是当场变成亡者也只是让他们多补了几刀罢了。”
摩恩声泪俱下的控诉又逐渐变回了阴冷的惨笑，
“在他们屠宰间的仓库里，我遇到了一个穿着黑袍的女人，她问我需不需要帮助。女神在上啊，我当然需要了，她便喂我吃了一只黑色的蝗虫，还找回来了我的手脚，我们一起逃了出来。”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不需要代价，或者说我就是代价了。我每个月都会有这么一两个晚上失去控制，为此我偷偷修了一个地下室，她会在那里照顾我。我几乎就要以为我们会度过相爱的后半生了，直到有一天我不小心告诉她村里缺粮食，都快饿死人了。”
摩恩血泪纵横地匍匐在地上，身体上又开始升腾起黑雾了，
“我真傻，真的。她这么心善的人，怎么会忍心别人饿死呢？她开始偷偷地把食物省下来分给乡亲，但很快她就饿得走不动路了。所以……最她把自己变成了一只漆黑的大蝗虫飞走了，告诉我这样她就不用吃村里的粮食了。”
“是了，把村民变成游魂也可以节约粮食是不是？”
李明冷酷的嘲讽激起了摩恩的反抗，他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过来，而后又被李明对着地面一枪吓了回去。
“不是，不是这样的。她每个月还要回来照顾我，不能被别人发现，是……对，是我动的手，都得算在我头上。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大家，但……但我也没有办法啊。”
“你自己失控的时候，意识是否清醒？”
“意识清醒还能叫失控？每次我醒来后周围都是一片狼藉，但她从来没嫌弃过，每次都陪在我身边。”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简单的问题？”
现在轮到李明发出怪笑了，
“你吃了一只小蝗虫就这样了，为什么那个女人变成了大蝗虫还能保持理智？你们不一样啊。”
“当然不一样了，我是个亡者，她还是……”
摩恩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自己也不相信这是活人和亡者的简单区别，但他更不愿意怀疑自己的爱人与恩人。但马上他就不用纠结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内心响起，撩动阵阵黑雾。
“亲爱的，你可千万别听了他蛊惑。你是最清楚的，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传讯的后半段被李明打断了，他重新鼓起了灵能的浪潮，对抗着从火焰包围之地传来的污染。巨大的口器从墙上的破洞伸出，将火焰嚼断吞咽，黑雾缭绕的蝗虫光是脑袋就有半米宽，呈倒三角形的三只单眼充满敌意地盯住了李明。
===
“刚刚导播传来消息，B选手拉妮娅也在梦境中苏醒了，看来我们一开始看好的罗格选手反而是精神抗性最差的那个。唉，不过李明选手这边已经打起来了，我们还是先别切了，反正蚁后建巢都差不太多。我觉得这位选手对法术的使用还有带提升，你怎么看呢，杨？”
“相当粗糙。虽然用通讯术叠加形成震爆的思路很有创意，但是拜托，但凡是从正经一点的幼儿园毕业的幼虫都该会一两手精神分析的法术了。他这样对患者已经不能说是造成伤害，简直是要了命了。”
“据说这位李明选手是来自一个几乎没有以太的文明，法术上粗糙一点也能理解吧。这边也插播一条广告，选手的原生文明‘人类’已经被收录到了女皇的博物馆中，感兴趣的观众可以自行了解一下。”
===
有七八米长的黑蝗虫轻易地撞破屋墙、踏灭火焰，一个跳跃就飞出了包围圈。精钢的枪头在她的口器面前如豆腐般脆弱，她所行过的路径、翅膀掀起的风暴，无时无刻不向外散播着漆黑的污染与诅咒。但即便如此，她依旧相信自己是善良的。
“请不要伤害摩恩，好吗？”
“是谁在伤害他呢？”
火焰在李明的体内流淌，令他的触须在黑暗中显得越发明亮。两位非人之物并未选择在第一时间交战，而是先划好了场地将无力的平民驱走。火焰勾勒出圆形的边界，安德烈扛着被黑雾放倒的安妮塔和盖瑞逃窜离开，有头的游魂也被无头的给拖了出去。黑蝗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发出一声叹息。
“唉，你对混沌有诸多误解。”
“确实，如果你能提供自我毁灭的良方，我将不甚感激。”
爱丽丝并未教给李明多少关于混沌的知识，但究其本质它们只不过是些信息层面的“生命”罢了。因此只要摧毁了灵能上的结构，就能剥夺它们对物质的干涉能力。而任何灵能的结构，都必须建立在无处不在的以太海洋之上。
复数触须从地表钻出，带着火焰围攻黑蝗。触须由藤蔓编织，藤蔓由纤维缠绕，纤维由菌丝组建，这三重螺旋的统一发劲解旋，形成了宏观意义上强而有力的鞭挞。每一株菌丝都是虫群独立的子体，模仿着爱丽丝的白蛛群，在摇曳中咏唱着轻不可闻的灵能之歌。
李明当然没有能力施展这种宏伟级别的大法术，所有的法术节点都在向他反馈“错误”。信息向物质的转化过程无疾而终，回退为更少的信息量，但在黑雾的污染之下，可以用来亏损的信息简直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报错信息在以太海中掀起巨浪，不断冲刷着黑蝗的灵能结构。
黑雾渐渐消散，坚硬的甲壳在触须的反复鞭打之下发出沉闷的响声。摩恩跪倒在交战中心的不远处，无比虔诚地向他曾背弃的女神祈祷，希望他的爱人能打败这个着火的八爪怪。女神垂怜，在没有灵能的干扰下，动能与动量的定律发挥稳定，黑蝗终究是凭着吨位优势将李明的触须扯断了几条。
“够了，我们无意与你为敌，为何穷追不舍？”
“混沌是文明的公敌。”
“不，投身混沌是露娜文明离开母星的最后机会。这里的太阳只有不到三十亿年寿命了，来不及了。”
“何其可笑，这点时间够一百个文明走出摇篮了。被混沌的思潮吞噬，成为没有神智的野兽才是文明永远的坟墓。”
被斩断的触须与菌丝重新连接，只需一会儿就可以恢复运动能力。李明看着匍匐在地不断叩首的摩恩，心中更是讥讽万千。他的这番举动吓到了黑蝗，她的翅膀发出嗡鸣，法术催动之下瞬息便加速至亚音速，将躲在触须后的李明撞成了碎肉。
“混沌提供的丰富情感正是我们有别于野兽的最大特征！”
“错误，情感提供火星，理智保持稳定，二者缺一不可。你若不恐惧理性带来的智慧，又何须洗去摩恩的神智？你又是否敢坦荡地向他说明救他是为了做何种实验？”
人形的身体遭到毁灭并不妨碍李明继续发出聒噪的声音，反倒是黑蝗因为紧急的加速与制动感觉到内脏隐隐作痛。狰狞的口器中分泌粘液，她尝了两口李明的肉块后嫌弃地吐了出来，快步走到摩恩身边。
“摩恩，我要向你坦白。这些年来我确实在你身上试图寻找一种更温和的转化方式，但……”
“不要说了，我相信你。神使大人，我不在乎她的目的是什么，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她在我最困难的时刻施以援手，一直不离不弃。”
灵能的协议成功建立，沸腾的以太海更剧烈地翻滚着，黑雾无中生有地从摩恩体表渗出，形成一颗长筒形的黑卵。混沌在他身上的腐化彻底生根发芽，灵能通讯的频道传来了黑蝗尖细的狂笑。
“混沌在上，真该谢谢你逼我走出这一步，不然我还真的没有把握。再见了，可悲的外乡人。”
黑蝗用前足抱住摩恩的卵，扇动翅膀再次运转法术，向无人的夜空飞去。纵使带火的枪尖成功射穿了一片轻薄的后翅，也无法阻止她完成加速了。混沌的追随者扬长而去，徒留还在拼接身体的李明望天兴叹。
“原来我之前表现得有这么危险吗？真是让她担心了，但我很确定我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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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了半夜的火渐渐熄灭，安德烈小心地跨过还冒着火星的余烬，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中心找到李明。除了体表的颜色有些黄得发褐外，他的这具皮囊已经基本修理好的。
“安德烈，如果有人想要把你、村民还有不认识的所有人都变成那种大黑虫子，你们会答应吗？”
“答应个屁。”
“我想也是，但摩恩为什么可以答应呢？”
李明站起身，自嘲地笑了笑，把最后一根枪头递还给安德烈，
“不好意思，给你丢脸了。技不如人留不下它们，但下一次我会变得更强。”
安德烈摇了摇头，把李明的手推了回去，看着晨曦微弱的曙光和战斗留下的可怕废墟，心情复杂。
“我们更没有办法啊，李明大人，你可别抛下我们。”
“怎么会呢？我还需要借助大家的力量。”
火线之外，几个年轻的村民守着盖瑞、安妮塔和她的女儿一夜没睡。小女孩倒是哭累了，只是在梦中还不停地喊着妈妈。李明让他们等天再亮一会儿就去叫大家来村头集合，带着两个小伙把村长家的三十斤面粉给翻了出来，一起搬到村口后架起一张大锅。
一碗热汤面，再加两片蘑菇干，足够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他讲话了。满脸泪痕的安妮塔也醒了过来，把女儿牢牢地搂在怀里，不让她看到被绑在柱子上的父亲。只有盖瑞还躺在已经热乎起来的地上，身体偶尔抽动一下，看得几个亡者老朋友直摇头。
“村民朋友们，我是李明。昨晚的动静大家也基本知道了，你们的村长摩恩投靠了游魂，被发现后已经跑路了。柱子上的这些游魂都是这些年来失踪的受害者，你们可以看看有没有认识的。”
“娘——真的是你吗？不，我不相信……”
李明话音刚落，一个之前帮忙搬面粉的小伙就喊了出来，他早就觉得和记忆中的面容有些相似了，但一直没敢相认。可惜，回应他的只有游魂不成言语的嘶吼声。在他之后，陆续有其他村民认出了自己的亲人，泥巴地上哭声一片。
“我是个外乡人，不懂你们的习俗，所以我想着先和你们商量下看看能不能接受。在我的家乡，人们会用火焰将死者烧成灰烬，避免打扰他们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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