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塔山镇
感谢盗匪们为村民送来了拉车的马，无头的数量也补充到二十具。和没有神智的游魂不同，即便是恶棍在暴死后也会留下不甘的回响，只不过目前还无法对真菌的寄生造成影响罢了。具有一定程度智慧的生物，他们在学习与生活中的每一次思考，都是在自发地建立一种极为微弱的灵能结构，在以太的海洋中掀起细小的波澜。
擦干净身子的菌牛甩了甩尾巴，屁颠屁颠地回到老太太身边。只是这一次，老主人不太敢像以前那样亲昵地抚摸它了。但她的重孙女还不懂这些，一边给牛喂草一边撸角，还顽皮地爬了上去也耍一把骑士威风。唯一让她感到可惜的是，现在的老牛用粗鼻孔蹭她腿的时候再也不会吐出热息了。
“李明大人，村民们大都没事。只有一家在偷偷逃跑的时候小孩呛了水，已经救回来了。”
“好的，去德墨城和塔山镇方向重合的路线还有多少？”
“大概还有五六十里，一天多的脚程。不过，您之前不是说要尽量避开塔山镇方向吗？”
“土匪都打过来了，我不过去看看岂不是很没有礼数？”
李明把一包炭交给盖瑞，是用之前火烧留下的余炭敲碎后混合一些油脂调制而成的。盖瑞做了一个简易的火堆测试了下，使用这种炭堆可以继承火把上的火焰成为篝火。虽然依旧无法跨过诞生新火焰的魔障，但这样至少在李明离开后也可以继续吃上热食了。
“你们走慢点，五十里路分成两天。我先去一趟塔山镇，如果两天没回来的话你们就继续往德墨城走，我最迟第四天会追上你们。”
===
李明带走了一半数量的无头，按照牛马和人的头型拟态捏脸，中途每隔十公里埋下一个无头或者菌马作为信号基站。留在队伍里的无头在颈口插一根火把，手上再拿两根，以备不时之需。李明纵马一路狂奔，在天黑前赶到了塔山镇。守门的土匪如临大敌，但看到马队手上举着的火把还是先放下了武器。
“什么人？”
“我从北边过来的，听说你们这儿有个主教？”
“北方？北方哪还有活人？”
“你看我像活人吗？快让道，别耽误正事。”
土匪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听埃里奇说过北部行省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沦陷了，只有教会每年还会有一些苦修士踏上那片战场，但也几乎没有回来的。再看李明单衣赤脚，口吐火舌，满脸写得都是凶悍，这不正符合他们心中苦修士的形象吗？
土匪们放下兵器，让李明排成一队接受检查后进镇。他们走进了一看，才发现李明身上满是缝合的疤痕，跟着他的手下也个个头生异角，狰狞可怖得不似常人，就连胯下骑的马都能从鼻孔里喷出火星。李明也在观察这些土匪，守门的明显比上午出来劫掠的健硕一些，但仍不可能比得上他用真菌改造后的成果。
土匪们检查了一段时间后，一个头目模样的人一路小跑过来，点头哈腰地谄媚道：
“这位大人怎么称呼？有什么是小的能为您效劳的吗？”
“我叫明，你们这里是哪位主教管事？我有要事和他谈。”
“明大人，这可不巧了。这个时间埃里奇大人家的宴会已经开了，恐怕不方便谈正事。要不，您先找个地方住下？”
“不方便？我从北边的死人堆里爬出来找他，他有什么不方便的？算了，我知道他在哪里了。你带着这几个弟兄安顿下，多备点肉食。”
李明伸手将小头目轻轻拨开，他觉察到镇中存在一个明亮的灵能信号，但不像他自己那样如火炬般炽烈，而是带着一丝月光般的清冷。小头目向后踉跄了两步，感觉自己完全无法和这股巨力对抗。他赶忙把腰再弯下去一些，连连称是，但看向那几个有头菌人的时候又被吓了一跳。
===
“大人，您怎么不喝呀？难道是奴家调酒的手艺下降了吗？”
“我没心情，你们先退下吧。”
穿着暴露的舞女悻悻然从埃里奇的肚皮上爬下来，主教大人平日里对自家奴仆大多态度温和，极少有这般心情不佳的时候。但还没等她整理好衣服，紧闭的大门就被李明打开了，烈火与寒风同时涌入屋内。
“北境游魂就要南下了，你还这玩女人？”
舞女吓得脚底一滑，新做的裙子嘶啦一声被木刺拉出一道口子。她顾不得心疼，连滚带爬地躲到埃里奇的沙发旁边，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不知看哪里是好。顶着个大肚子的埃里奇缓缓起身，把身上的毯子往舞女一扔，也不穿衣服，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李明。
“来者是客，但女神可不会庇佑恶客。”
“以人为食者也配谈论这个？埃里奇，你堕落了！”
透明的软剑与燃火的长鞭在空中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李明的火鞭富有灵性，但主教的软剑一触即走，并不给他缠绕的机会。几番交击之下，唯有四射的火焰给周围的实木家具造成一些伤害。埃里奇表现出与体型不符的灵活，绕着抱头蹲防的舞女与李明游斗，但双方攻击的轨迹都有意避开了她。
月光似流水般轻盈，又如水银般凝重。踮起脚尖的埃里奇如舞者般出剑，时轻时重，似快似慢，步法腾挪，剑锋回转。斗至二三十合，柔韧的火鞭竟被他抓住时机砍下一段末梢。正当他再度优雅地转身格挡，一个后跳拉开距离准备好好谈话之时，火光突起，从剑身迅速向上蔓延，甚至侵入了他剑法的灵能结构之中。
埃里奇执剑再退，李明的火焰在无声无息间渗透了他施展的剑法，并以此为跳板开始进攻他的灵魂。他单手扶额开始哀嚎，肚子上的赘肉终于在此时开始变得沉重起来。灼烧灵魂的痛苦并未让他屈服，身形虽然有些晃动，但架势还在。就在这时，一直趴在地上的舞女突然站了起来，无意识地拦在了鞭子的进攻路径上。
“危险。”
“不可以伤害主教大人，啊——”
===
挥到半空中的鞭子来不及收回，只能解体为更细的纤维，依靠自旋消解动量。舞女料想之中的重击没有到来，但她却仍然被兜住放倒，拖回了李明身边。一阵天旋地转之中，只听到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
“他鱼肉百姓，你却要护着他？”
“我……不是这样的，主教大人是好人。”
舞女挣扎着想要站起，但纷繁的细线绊倒了她两次。第三次，李明伸出手将她拽了起来，语气略微有些不悦。
“这里的土匪杀人吃肉，他跟着混得脑满肠肥，还能是个好人？”
“这……可是没有主教大人的话，只会死更多的人。”
在李明气极而笑的当口，埃里奇也缓过神来了。涌动的灵能在他背后形成一双银色的羽翼，身上密布的玄奥符文皆是女神的恩赐，将蠕动的火焰遏制在了一条手臂之中。
“阁下多有误会了，我虽对他们有所妥协，但绝没有同流合污。”
“妥协？堂堂国教有必要和一窝土匪妥协吗？”
话虽如此，但埃里奇已经先一步收了兵器，勇敢的舞女也一直死死抱住了李明的手臂，这架确实是没法再打下去了。蠕行的触须将大门重新合上，李明化整为零地从舞女怀中抽出手，坐在埃里奇对面。
“阁下虽受女神宠幸，但应该不是教会中人吧？”
“确实。”
===
另一边，小头目领着一众有头来到一家饭店坐下。说是饭店，其实也只有横行无忌的土匪会过来吃饭，老板也早就换成了自己人。小头目略一招呼，先带着众人找一张长桌坐下，店家先过来上了三笼馒头和几碟咸菜。从屋内座椅的配置和这熟练的架势来看，土匪们来此团建的频率应该不会低。
馒头是冷的，拳头大小的暗黄色面团捏起来有些发硬。厨子的手艺不错，面粉里混杂的沙石和木屑在外观上几乎看不出，全都混在了内部当作馅料。别误会，在这个火焰受到管制的时代能蒸得起馒头已经是相当奢侈的一件事了。咸菜腌的就是田里的杂草，纤维的含量很高。但好在塔山镇背靠矿山，岩盐倒是不缺，改善了口感的同时还能补充真菌缺少的重金属元素。
有头们吃得很快，也很干净。不管是咸菜还是馒头，只要塞进了嘴里就不会吐出半点渣来，就连咸水都给舔了个精光。甚至有个兄弟喝水的时候动作太大磕掉了一片碗，也嚼巴嚼巴咽下肚了。有时他们还会互相点头示意，或者帮忙递菜端盘，但偏偏就发扬了食不语的美德，搞得本应热火朝天的气氛有些压抑。
“肉来了，壮士们别客气啊，我们这里就是不缺肉吃。”
幸好店家即使送来了一大桶肉糜，小头目趁机转过身去接，顺带偷偷抹了一把汗后再堆上一副笑脸。他是真心想要结交这几位看上去就武德丰沛的壮汉，这些肉食全都扣的是他自己的配额。有头们也终于随了他的愿，全体目光向他看齐，窃窃私语起来。
“人。”
“确认。”
“大概一半多。”
“一成牛肉。”
“小半成马。”
“不是蠕虫。”
“动手吧。”
“同意。”
一具有头按住了小头目分发肉碗的手，在他疑惑地把脸转过来时解除了拟态。几道指头粗细的触须钻入他的口中，堵住咽喉与气管，分泌出的粘液和细线锁住了舌头。又有两具无头站到了小头目身后，从背后缚住了他的手臂和双腿。无声地挣扎了几分钟后，一切重归平静，无头们把肉倒回桶里，将桌椅分食干净。
店老板还在后厨卖力地剁肉，直到一根触须礼貌地敲响了他旁边挂着的铁锅。老板用刀把切了一半的肉铲到桶里，然后不紧不慢地把刀擦干净后放下才回头看去，发现正是小头目带来的客人。
“哟，客官这是饿了吗？不好意思，下一份还得再等段时间。”
“不饿，我只是想来问你点事情。”
沙哑的声音从似客人牛非马的头骨下传出，老板耸了下肩倒退半步，背手去抓砧板上的菜刀，耐心地解释道：
“客官，我还要给你们做菜呢，恐怕没工夫聊天。”
“无妨，这肉不用再上了。”
“那怎么……”
随着有头一步步地走近，老板终于瞥见了他袖子下蠕动的触须。锋利的剁刀在一声爆喝下，从有头的锁骨劈入身体，在第一和第二根肋骨中间卡住。有头的身形只是摇晃了一下，略微侧身错开了施力的方向，然后将力竭的老板推到地上。
“为什么攻击我？”
“怪物，怪物。”
老板倒退着向后爬去，有头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了旁边的灶台。女神赐福的满月符文熠熠生辉，庇佑着炉中的火焰永不熄灭，就是它破除了自己的拟态吗？触须将卡在骨肉间的菜刀拔下，燃起新的火焰完成消毒后递还给老板。
“刚才的事就当是误会，我们不妨从女神开始聊起吧。”
但老板不但不领情，还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狂笑，笑了没多久就被自己的恸哭打断，哭完了又笑。仿佛最后的理智已经完全崩溃，说出来的话语也破碎不堪。
“亵渎，哈哈，女神啊，您果然已经不在了。火焰吗？异种啊。毁灭吧。呜呜呜，爸爸对不起你们。没关系了。全完了。哈哈哈，女神啊，您果然还是在的吧。”
但他预想之中的死亡并未到来，只有一桶冷水给他浇了个透心凉。在他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眼前充满亵渎的怪物逐渐恢复人形，比太阳还要明亮的光芒将这间厨房照耀得没有一丝阴影，从心底中荡漾开的话语充满威严。
“大厨糯米，我于此向你问询，这座小镇上究竟发生了哪些邪恶之事？”
擦干净身子的菌牛甩了甩尾巴，屁颠屁颠地回到老太太身边。只是这一次，老主人不太敢像以前那样亲昵地抚摸它了。但她的重孙女还不懂这些，一边给牛喂草一边撸角，还顽皮地爬了上去也耍一把骑士威风。唯一让她感到可惜的是，现在的老牛用粗鼻孔蹭她腿的时候再也不会吐出热息了。
“李明大人，村民们大都没事。只有一家在偷偷逃跑的时候小孩呛了水，已经救回来了。”
“好的，去德墨城和塔山镇方向重合的路线还有多少？”
“大概还有五六十里，一天多的脚程。不过，您之前不是说要尽量避开塔山镇方向吗？”
“土匪都打过来了，我不过去看看岂不是很没有礼数？”
李明把一包炭交给盖瑞，是用之前火烧留下的余炭敲碎后混合一些油脂调制而成的。盖瑞做了一个简易的火堆测试了下，使用这种炭堆可以继承火把上的火焰成为篝火。虽然依旧无法跨过诞生新火焰的魔障，但这样至少在李明离开后也可以继续吃上热食了。
“你们走慢点，五十里路分成两天。我先去一趟塔山镇，如果两天没回来的话你们就继续往德墨城走，我最迟第四天会追上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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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带走了一半数量的无头，按照牛马和人的头型拟态捏脸，中途每隔十公里埋下一个无头或者菌马作为信号基站。留在队伍里的无头在颈口插一根火把，手上再拿两根，以备不时之需。李明纵马一路狂奔，在天黑前赶到了塔山镇。守门的土匪如临大敌，但看到马队手上举着的火把还是先放下了武器。
“什么人？”
“我从北边过来的，听说你们这儿有个主教？”
“北方？北方哪还有活人？”
“你看我像活人吗？快让道，别耽误正事。”
土匪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听埃里奇说过北部行省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沦陷了，只有教会每年还会有一些苦修士踏上那片战场，但也几乎没有回来的。再看李明单衣赤脚，口吐火舌，满脸写得都是凶悍，这不正符合他们心中苦修士的形象吗？
土匪们放下兵器，让李明排成一队接受检查后进镇。他们走进了一看，才发现李明身上满是缝合的疤痕，跟着他的手下也个个头生异角，狰狞可怖得不似常人，就连胯下骑的马都能从鼻孔里喷出火星。李明也在观察这些土匪，守门的明显比上午出来劫掠的健硕一些，但仍不可能比得上他用真菌改造后的成果。
土匪们检查了一段时间后，一个头目模样的人一路小跑过来，点头哈腰地谄媚道：
“这位大人怎么称呼？有什么是小的能为您效劳的吗？”
“我叫明，你们这里是哪位主教管事？我有要事和他谈。”
“明大人，这可不巧了。这个时间埃里奇大人家的宴会已经开了，恐怕不方便谈正事。要不，您先找个地方住下？”
“不方便？我从北边的死人堆里爬出来找他，他有什么不方便的？算了，我知道他在哪里了。你带着这几个弟兄安顿下，多备点肉食。”
李明伸手将小头目轻轻拨开，他觉察到镇中存在一个明亮的灵能信号，但不像他自己那样如火炬般炽烈，而是带着一丝月光般的清冷。小头目向后踉跄了两步，感觉自己完全无法和这股巨力对抗。他赶忙把腰再弯下去一些，连连称是，但看向那几个有头菌人的时候又被吓了一跳。
===
“大人，您怎么不喝呀？难道是奴家调酒的手艺下降了吗？”
“我没心情，你们先退下吧。”
穿着暴露的舞女悻悻然从埃里奇的肚皮上爬下来，主教大人平日里对自家奴仆大多态度温和，极少有这般心情不佳的时候。但还没等她整理好衣服，紧闭的大门就被李明打开了，烈火与寒风同时涌入屋内。
“北境游魂就要南下了，你还这玩女人？”
舞女吓得脚底一滑，新做的裙子嘶啦一声被木刺拉出一道口子。她顾不得心疼，连滚带爬地躲到埃里奇的沙发旁边，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不知看哪里是好。顶着个大肚子的埃里奇缓缓起身，把身上的毯子往舞女一扔，也不穿衣服，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李明。
“来者是客，但女神可不会庇佑恶客。”
“以人为食者也配谈论这个？埃里奇，你堕落了！”
透明的软剑与燃火的长鞭在空中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李明的火鞭富有灵性，但主教的软剑一触即走，并不给他缠绕的机会。几番交击之下，唯有四射的火焰给周围的实木家具造成一些伤害。埃里奇表现出与体型不符的灵活，绕着抱头蹲防的舞女与李明游斗，但双方攻击的轨迹都有意避开了她。
月光似流水般轻盈，又如水银般凝重。踮起脚尖的埃里奇如舞者般出剑，时轻时重，似快似慢，步法腾挪，剑锋回转。斗至二三十合，柔韧的火鞭竟被他抓住时机砍下一段末梢。正当他再度优雅地转身格挡，一个后跳拉开距离准备好好谈话之时，火光突起，从剑身迅速向上蔓延，甚至侵入了他剑法的灵能结构之中。
埃里奇执剑再退，李明的火焰在无声无息间渗透了他施展的剑法，并以此为跳板开始进攻他的灵魂。他单手扶额开始哀嚎，肚子上的赘肉终于在此时开始变得沉重起来。灼烧灵魂的痛苦并未让他屈服，身形虽然有些晃动，但架势还在。就在这时，一直趴在地上的舞女突然站了起来，无意识地拦在了鞭子的进攻路径上。
“危险。”
“不可以伤害主教大人，啊——”
===
挥到半空中的鞭子来不及收回，只能解体为更细的纤维，依靠自旋消解动量。舞女料想之中的重击没有到来，但她却仍然被兜住放倒，拖回了李明身边。一阵天旋地转之中，只听到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
“他鱼肉百姓，你却要护着他？”
“我……不是这样的，主教大人是好人。”
舞女挣扎着想要站起，但纷繁的细线绊倒了她两次。第三次，李明伸出手将她拽了起来，语气略微有些不悦。
“这里的土匪杀人吃肉，他跟着混得脑满肠肥，还能是个好人？”
“这……可是没有主教大人的话，只会死更多的人。”
在李明气极而笑的当口，埃里奇也缓过神来了。涌动的灵能在他背后形成一双银色的羽翼，身上密布的玄奥符文皆是女神的恩赐，将蠕动的火焰遏制在了一条手臂之中。
“阁下多有误会了，我虽对他们有所妥协，但绝没有同流合污。”
“妥协？堂堂国教有必要和一窝土匪妥协吗？”
话虽如此，但埃里奇已经先一步收了兵器，勇敢的舞女也一直死死抱住了李明的手臂，这架确实是没法再打下去了。蠕行的触须将大门重新合上，李明化整为零地从舞女怀中抽出手，坐在埃里奇对面。
“阁下虽受女神宠幸，但应该不是教会中人吧？”
“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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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小头目领着一众有头来到一家饭店坐下。说是饭店，其实也只有横行无忌的土匪会过来吃饭，老板也早就换成了自己人。小头目略一招呼，先带着众人找一张长桌坐下，店家先过来上了三笼馒头和几碟咸菜。从屋内座椅的配置和这熟练的架势来看，土匪们来此团建的频率应该不会低。
馒头是冷的，拳头大小的暗黄色面团捏起来有些发硬。厨子的手艺不错，面粉里混杂的沙石和木屑在外观上几乎看不出，全都混在了内部当作馅料。别误会，在这个火焰受到管制的时代能蒸得起馒头已经是相当奢侈的一件事了。咸菜腌的就是田里的杂草，纤维的含量很高。但好在塔山镇背靠矿山，岩盐倒是不缺，改善了口感的同时还能补充真菌缺少的重金属元素。
有头们吃得很快，也很干净。不管是咸菜还是馒头，只要塞进了嘴里就不会吐出半点渣来，就连咸水都给舔了个精光。甚至有个兄弟喝水的时候动作太大磕掉了一片碗，也嚼巴嚼巴咽下肚了。有时他们还会互相点头示意，或者帮忙递菜端盘，但偏偏就发扬了食不语的美德，搞得本应热火朝天的气氛有些压抑。
“肉来了，壮士们别客气啊，我们这里就是不缺肉吃。”
幸好店家即使送来了一大桶肉糜，小头目趁机转过身去接，顺带偷偷抹了一把汗后再堆上一副笑脸。他是真心想要结交这几位看上去就武德丰沛的壮汉，这些肉食全都扣的是他自己的配额。有头们也终于随了他的愿，全体目光向他看齐，窃窃私语起来。
“人。”
“确认。”
“大概一半多。”
“一成牛肉。”
“小半成马。”
“不是蠕虫。”
“动手吧。”
“同意。”
一具有头按住了小头目分发肉碗的手，在他疑惑地把脸转过来时解除了拟态。几道指头粗细的触须钻入他的口中，堵住咽喉与气管，分泌出的粘液和细线锁住了舌头。又有两具无头站到了小头目身后，从背后缚住了他的手臂和双腿。无声地挣扎了几分钟后，一切重归平静，无头们把肉倒回桶里，将桌椅分食干净。
店老板还在后厨卖力地剁肉，直到一根触须礼貌地敲响了他旁边挂着的铁锅。老板用刀把切了一半的肉铲到桶里，然后不紧不慢地把刀擦干净后放下才回头看去，发现正是小头目带来的客人。
“哟，客官这是饿了吗？不好意思，下一份还得再等段时间。”
“不饿，我只是想来问你点事情。”
沙哑的声音从似客人牛非马的头骨下传出，老板耸了下肩倒退半步，背手去抓砧板上的菜刀，耐心地解释道：
“客官，我还要给你们做菜呢，恐怕没工夫聊天。”
“无妨，这肉不用再上了。”
“那怎么……”
随着有头一步步地走近，老板终于瞥见了他袖子下蠕动的触须。锋利的剁刀在一声爆喝下，从有头的锁骨劈入身体，在第一和第二根肋骨中间卡住。有头的身形只是摇晃了一下，略微侧身错开了施力的方向，然后将力竭的老板推到地上。
“为什么攻击我？”
“怪物，怪物。”
老板倒退着向后爬去，有头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了旁边的灶台。女神赐福的满月符文熠熠生辉，庇佑着炉中的火焰永不熄灭，就是它破除了自己的拟态吗？触须将卡在骨肉间的菜刀拔下，燃起新的火焰完成消毒后递还给老板。
“刚才的事就当是误会，我们不妨从女神开始聊起吧。”
但老板不但不领情，还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狂笑，笑了没多久就被自己的恸哭打断，哭完了又笑。仿佛最后的理智已经完全崩溃，说出来的话语也破碎不堪。
“亵渎，哈哈，女神啊，您果然已经不在了。火焰吗？异种啊。毁灭吧。呜呜呜，爸爸对不起你们。没关系了。全完了。哈哈哈，女神啊，您果然还是在的吧。”
但他预想之中的死亡并未到来，只有一桶冷水给他浇了个透心凉。在他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眼前充满亵渎的怪物逐渐恢复人形，比太阳还要明亮的光芒将这间厨房照耀得没有一丝阴影，从心底中荡漾开的话语充满威严。
“大厨糯米，我于此向你问询，这座小镇上究竟发生了哪些邪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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