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覆灭（上）
“这不合逻辑，埃里奇。无论再怎么重要，塔山镇也不过是一个小镇，又有能多少力量呢？它越是重要，帝国就越是应该把它牢牢地攥在手里才对。”
“明，你现在用的帝国这个名词又是在指代哪些力量呢？二十年前的最后一战已经耗尽了王室和教会的所有力量，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可远不止丢掉一个北境，各方行省只是在名义上还没有叛乱罢了。至于十五年前，那位小圣女也撑不下去了，再没有一条政令传出过宫门。
倘若不是这个黑暗的时代大家还都稀罕着女神赐下的火焰，教会恐怕也难逃名存实亡的命运了，但这难道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吗？至于我，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上一个不珍惜这份肥差的人已经成了拉出来的屎，我在这个位置上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归根结底，现在也没有人需要主教了，他们只是还需要火焰罢了。”
埃里奇让舞女拿来一瓶珍藏的葡萄酒，仿佛泄愤一般地吹掉一半，但这只是让李明身上的火焰更旺了。
“无论如何，人相食是不被允许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又能怎么办呢？他们的二当家是和我一样白银阶位的高手，大当家更是半步摸到了黄金的门槛，你还能把他们全宰了不成？”
“是啊，不然我陪你坐在这里唠啥呢？日出之后，昨夜留在总部的土匪全部被亵渎的异种所污染，幸好神赐的火焰会净化一切，如何？”
埃里奇沉默地盯着李明，但却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玩笑的意味。对视许久之后，埃里奇示弱般地退让开眼神，摇了摇头。
“不怎么样，散落的渣滓们会四散而逃，祸害百姓成为遗毒。”
“我给你最多两个月的时间整顿这一切，让所有人过上他们值得的生活。做不到的话，我只好再回来一趟了。”
银色的羽翼再度亮起，但埃里奇也同时感受到了右臂中如附骨之疽般灼烧的火焰，令他眉头紧锁。
“我一度以为你是讲道理的明。”
“我现在和你讲道理了，之后谁来和游魂讲道理呢？”
===
店老板选择在火焰中净化了自己，抛妻弃子地苟且偷生并未让他等来复仇的机会，亦或者说他早已在罪恶的帮凶生涯中放弃了太多机会。女神赐福的炉灶日夜陪伴，却从未点醒过他，直到今天化身光明的异邦之神给了他当头棒喝。
真正的太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之下，本就寂寥的街道显得愈发安静起来。土匪的总部距离饭店只有三条街的距离，是前任镇长修建的豪华府邸，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府内还有举着火把巡逻警戒的卫兵，虽然大多都在靠着墙边偷懒，但也绝非一般人能够轻易潜入之地。
约莫晚上七八点时分，站在三楼放哨的小兵打了个喷嚏。秋意入体，月色又凉，还要听着屋内首领们大快朵颐的动静咽口水，着实有些难熬。但料事如神的二当家又吩咐过了，秋收之后是那帮子刁民难得的闲暇时间，保不齐就有几个活腻味了的想要搞事。小兵叹了口气，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离正对寒风的位置远一点吧，往旁边火堆暖和的地方凑近些，再稍微眯下眼打个小盹问题应该也不大。
“醒醒，这边换我来。瞧你这冻的，赶紧去里头吃点热乎的吧。”
迷迷糊糊地大概睡了一个多钟，小兵被前来换岗的同伴摇醒，朦胧之中道了一声谢后，摇摇晃晃地往后门的方向走去。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暖意，直接给了他一个激灵，矮桌边上的其他同伴已经招呼他快坐下了。别看大当家平时总黑着个脸，对自家人那还真是挺不错的，每盘菜只吃不到三分之一就剩下，留给兄弟们开开眼界。
啧啧，瞧这块肥肉的口感，比自家婆娘的脸不知道嫩到哪里去了。还有这豆腐，闻起来居然有一股酒香味，真是奢侈，赶紧用馒头给它吸饱了，一滴也别浪费。香归香，这些花里胡哨的菜品可填不饱肚子。小兵和同伴们一起划拳吹牛，又点评几下偶尔瞥见的舞姬后，实在是饿极了，告了声罪起身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馒头吃。
小兵离开了温暖的房间，摸着楼梯没走几步就感觉到冷了，靠在边上对着手哈几口热气。坏了，这不是刚吃过饭吗？看来这把老骨头也快到了不中用的年纪了，得快点走了，再去厨房吃点热乎的。厨房是女神庇佑之地，室内温润的蒸汽让小兵感到身心愉悦，但讨厌的厨子却见不得他一点好，骂骂咧咧地喊道：
“草泥马的，这里是你个泥腿子能来的吗？快滚出去。”
“娘的老子就来找几个馒头吃吃，你骂个什么啊？”
“擅闯厨房重地还有理了你？”
“闯……闯了就闯了，老子给当家的守过门，流过血，还怕你一个做菜的厨子？”
话刚说出口时，小兵稍微有些后悔。他平时脾气并不暴躁，可今天这臭厨子说话也太气人，一个做菜的得意什么啊？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厨子顺手抄起擀面杖就抡了过来。但毕竟手上没什么功夫，小兵侧过肩生吃了一棍后，一挡再接一推，就让厨子倒退着撞到了身后的水缸。
“反了你了。”
小兵不知道的是，今天这厨子是二当家从自家带过来的，平时狗仗人势惯了哪受得了一点委屈。当即就红了眼，锅碗瓢盆地手边有什么就扔什么，叮铃咣铛地摔了一地。旁边屋里的仆人听到动静过来查看，赶忙过来拉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可这厨子见到小兵双手被拉住后，竟还不依不饶地又踹上了一脚。
小兵大吼一声，猛地挣开了左右两个仆人，抡起手臂就朝那可恶的厨子扇去。咔嚓一下，厨子的脖颈就彻底变了形，瞪大眼睛嘴巴张合了两下后仰面而倒。小兵这才发现，自己今晚的力气似乎比以前大了不少，可不对呀，刚才不是还上了年纪怕冷的吗？没等他思考出什么结果来，本想劝架的仆人们都已经傻了眼，四散奔逃而去。
“造反啦，杀人啦。”
===
搂着姑娘的土匪头子听到楼下的骚乱，不免有些烦躁，但这点小事又没必要耽搁怀中的美人，随便吩咐手下两句让他们去处理就得了。两位当家的亲信得了令，领着在后屋吃饭的小兵们下楼。刚转过楼梯拐角进入阴影里，就有一只手从背后死死捂住了他的嘴，还有滑溜溜的东西顺着钻了进去。双脚悬空的亲信剧烈挣扎着，伸手去腰间摸刀，被人连手带刀都按在了一块。在生命的最后几秒里，他勉强地转过头，却只看到身边的小兵面若桃花，早已成了非人之物。
亲信的尸体被随意地抛在楼梯上，其他下楼的小兵们进入走廊搜寻仆人，把他们都送到相邻的两件房间安置。带走了战战兢兢的三个目击者后，在屋外模仿亲信的声线说道：
“一会儿二当家可能还要审问，你们先在这待着。二当家明察秋毫，问起来了不许有丝毫隐瞒，听明白了吗？”
仆人们跪倒一片，连连称是。小兵们从外面锁上门，带上目击者来到事发的厨房。犯了事的那个小兵正低着头跪倒在厨子的尸体边上，一副认罪忏悔的模样。装模作样地等待指认完成后，小兵们抽刀砍下犯人的脑袋，血花溅了几个目击者一脸。在火光照耀不到的阴影里，快速繁衍的真菌连结成网。
“报，有个不开眼的闹事，已经处理了。”
“哼，你退下吧，别扫了美人的兴致，记得弄干净些。”
低头折腰的亲信在门外向两位当家汇报，还能隐隐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但磨搓着手指的二当家却还是觉得有些蹊跷。
“慢着，他犯得什么事？”
“报，他擅闯厨房，还和厨子动起了手。”
“那厨子呢？”
“厨子被打破了头，现在正在包扎休息。”
二当家的眼珠转了转，事情听上去倒还合理，但只是打破头的话下面至于闹得这么乱吗？
“保险起见，我要亲自再检查一边。”
“是。”
“二弟你啊，就是疑心太重，白白又浪费了美人。”
“那就再便宜大哥一回了，去吧。”
二当家在身边舞姬的屁股上拍了一把，披上衣服出门了。大当家听着关门的声音，又美美地饮了一口酒，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开玩笑，这么多年的经营下来，塔山镇早就被盘得铁板一块，就连教会的主教来了也得任他搓扁揉圆，哪还有什么危险。
===
二当家跟着亲信来到了二楼的厨房，现在这里只剩下了小兵无头的尸体，和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但最令人心寒的是，那套被女神祝福过的炉灶已经熄灭了，见此二当家大概了解为什么亲信直接就砍他的脑袋了。
“头呢？”
旁边站岗的一个小兵把紧闭双眼的脑袋丢到地上，但是房间太过昏暗看不清面容。
“去拿两个火把来，再把厨子也叫上。”
“是。”
亲信带着小兵退了出去，只留下二当家一个人蹲在屋里，用手指检查着地面上留下的痕迹。稀疏的月光透过窗户洒下，勉强能提供一些照明。二当家顺着摩擦的划痕一路向内摸去，很快找到了两人一开始争吵扭打的地方，痕迹开始变得凌乱起来。
“二当家？”
厨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稍微有点沙。二当家转过头去刚要起身，一大坨粘稠的黑色烂泥从天而降，将他砸回地面。
“草，什么东西？”
二当家嫌弃地扭动着身体，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结果手上也粘了一大块，即便扯远了也还是藕断丝连地恶心极了。与此同此，更多的淤泥从房梁上掉落下来，他能感觉到背上的重量越来越重了。门外的脚步声依旧，但却始终没人开门进来，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问话。
“二当家？”
二当家不再与背上不断坠落的力量对抗，低下头按住腰间细剑的剑柄。一声冷哼过后，银色的剑气呼啸而出，几经旋转之下将周身的杂物斩得七零八落。但抽刀断水水更流，剑气所行之处，泥浆状的黏液被轻易地切断，但在剑气离开之后又更轻易地粘合在一起。
胡乱挥砍了一阵后，二当家终于无可奈何地接受了现实：泥浆状的怪物杀之不尽，利用剑气开路逃跑才是唯一的选择。但当他冲到门口时，才发现厨房的大门被牢牢压死，完全推不开。剑气纵横，将木制的门板砍成碎屑，但门后早就被石砖、砂浆与木板堵死。二当家就没遇到过这么不讲理的事，他全力催动剑气，将门外的沙石堆劈开一个小口子，却只发现了厨子安详而邪异的笑脸，还在不停地问着：
“二当家？”
绵软而蓬松的真菌组织早就占据了整个二楼，天花板上海绵一样的结构不仅可以天降正义，更能阻挡一切声波的震动向上传递。任凭二当家在这一间小小的厨房里喊破了喉咙、闹破了天，也无人会知晓其中发生的惨剧。
白银阶的超凡者终究难逃活人的局限，随着体力的消耗，二当家的呼吸变得越发沉重与急促。更多的孢子从落下的腐殖土与粘液中弥散在房间，更有从房梁上垂下的朵朵蘑菇绽放，多方结合之下二当家吸入的孢子浓度大幅升高，最终突破了一个阈值。
二当家开始感到自己的肺部隐隐作痛，呼吸道中搔痒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忍不住咳嗽的冲动。望着眼前被砍成肉块却依旧面不改色的厨子，和已经开始漫过脚踝的泥浆与粘液，他终究是明悟了。最后的力量化作一道银色的剑光冲上云霄，和一道声嘶力竭的长啸。
“大——哥——”
===
“白银？黄金？不不不，游魂只是混沌入侵的前哨，局限在行星之上的分级对我们真正的敌人没有任何意义。”
“明，你现在用的帝国这个名词又是在指代哪些力量呢？二十年前的最后一战已经耗尽了王室和教会的所有力量，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可远不止丢掉一个北境，各方行省只是在名义上还没有叛乱罢了。至于十五年前，那位小圣女也撑不下去了，再没有一条政令传出过宫门。
倘若不是这个黑暗的时代大家还都稀罕着女神赐下的火焰，教会恐怕也难逃名存实亡的命运了，但这难道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吗？至于我，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上一个不珍惜这份肥差的人已经成了拉出来的屎，我在这个位置上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归根结底，现在也没有人需要主教了，他们只是还需要火焰罢了。”
埃里奇让舞女拿来一瓶珍藏的葡萄酒，仿佛泄愤一般地吹掉一半，但这只是让李明身上的火焰更旺了。
“无论如何，人相食是不被允许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又能怎么办呢？他们的二当家是和我一样白银阶位的高手，大当家更是半步摸到了黄金的门槛，你还能把他们全宰了不成？”
“是啊，不然我陪你坐在这里唠啥呢？日出之后，昨夜留在总部的土匪全部被亵渎的异种所污染，幸好神赐的火焰会净化一切，如何？”
埃里奇沉默地盯着李明，但却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玩笑的意味。对视许久之后，埃里奇示弱般地退让开眼神，摇了摇头。
“不怎么样，散落的渣滓们会四散而逃，祸害百姓成为遗毒。”
“我给你最多两个月的时间整顿这一切，让所有人过上他们值得的生活。做不到的话，我只好再回来一趟了。”
银色的羽翼再度亮起，但埃里奇也同时感受到了右臂中如附骨之疽般灼烧的火焰，令他眉头紧锁。
“我一度以为你是讲道理的明。”
“我现在和你讲道理了，之后谁来和游魂讲道理呢？”
===
店老板选择在火焰中净化了自己，抛妻弃子地苟且偷生并未让他等来复仇的机会，亦或者说他早已在罪恶的帮凶生涯中放弃了太多机会。女神赐福的炉灶日夜陪伴，却从未点醒过他，直到今天化身光明的异邦之神给了他当头棒喝。
真正的太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之下，本就寂寥的街道显得愈发安静起来。土匪的总部距离饭店只有三条街的距离，是前任镇长修建的豪华府邸，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府内还有举着火把巡逻警戒的卫兵，虽然大多都在靠着墙边偷懒，但也绝非一般人能够轻易潜入之地。
约莫晚上七八点时分，站在三楼放哨的小兵打了个喷嚏。秋意入体，月色又凉，还要听着屋内首领们大快朵颐的动静咽口水，着实有些难熬。但料事如神的二当家又吩咐过了，秋收之后是那帮子刁民难得的闲暇时间，保不齐就有几个活腻味了的想要搞事。小兵叹了口气，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离正对寒风的位置远一点吧，往旁边火堆暖和的地方凑近些，再稍微眯下眼打个小盹问题应该也不大。
“醒醒，这边换我来。瞧你这冻的，赶紧去里头吃点热乎的吧。”
迷迷糊糊地大概睡了一个多钟，小兵被前来换岗的同伴摇醒，朦胧之中道了一声谢后，摇摇晃晃地往后门的方向走去。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暖意，直接给了他一个激灵，矮桌边上的其他同伴已经招呼他快坐下了。别看大当家平时总黑着个脸，对自家人那还真是挺不错的，每盘菜只吃不到三分之一就剩下，留给兄弟们开开眼界。
啧啧，瞧这块肥肉的口感，比自家婆娘的脸不知道嫩到哪里去了。还有这豆腐，闻起来居然有一股酒香味，真是奢侈，赶紧用馒头给它吸饱了，一滴也别浪费。香归香，这些花里胡哨的菜品可填不饱肚子。小兵和同伴们一起划拳吹牛，又点评几下偶尔瞥见的舞姬后，实在是饿极了，告了声罪起身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馒头吃。
小兵离开了温暖的房间，摸着楼梯没走几步就感觉到冷了，靠在边上对着手哈几口热气。坏了，这不是刚吃过饭吗？看来这把老骨头也快到了不中用的年纪了，得快点走了，再去厨房吃点热乎的。厨房是女神庇佑之地，室内温润的蒸汽让小兵感到身心愉悦，但讨厌的厨子却见不得他一点好，骂骂咧咧地喊道：
“草泥马的，这里是你个泥腿子能来的吗？快滚出去。”
“娘的老子就来找几个馒头吃吃，你骂个什么啊？”
“擅闯厨房重地还有理了你？”
“闯……闯了就闯了，老子给当家的守过门，流过血，还怕你一个做菜的厨子？”
话刚说出口时，小兵稍微有些后悔。他平时脾气并不暴躁，可今天这臭厨子说话也太气人，一个做菜的得意什么啊？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厨子顺手抄起擀面杖就抡了过来。但毕竟手上没什么功夫，小兵侧过肩生吃了一棍后，一挡再接一推，就让厨子倒退着撞到了身后的水缸。
“反了你了。”
小兵不知道的是，今天这厨子是二当家从自家带过来的，平时狗仗人势惯了哪受得了一点委屈。当即就红了眼，锅碗瓢盆地手边有什么就扔什么，叮铃咣铛地摔了一地。旁边屋里的仆人听到动静过来查看，赶忙过来拉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可这厨子见到小兵双手被拉住后，竟还不依不饶地又踹上了一脚。
小兵大吼一声，猛地挣开了左右两个仆人，抡起手臂就朝那可恶的厨子扇去。咔嚓一下，厨子的脖颈就彻底变了形，瞪大眼睛嘴巴张合了两下后仰面而倒。小兵这才发现，自己今晚的力气似乎比以前大了不少，可不对呀，刚才不是还上了年纪怕冷的吗？没等他思考出什么结果来，本想劝架的仆人们都已经傻了眼，四散奔逃而去。
“造反啦，杀人啦。”
===
搂着姑娘的土匪头子听到楼下的骚乱，不免有些烦躁，但这点小事又没必要耽搁怀中的美人，随便吩咐手下两句让他们去处理就得了。两位当家的亲信得了令，领着在后屋吃饭的小兵们下楼。刚转过楼梯拐角进入阴影里，就有一只手从背后死死捂住了他的嘴，还有滑溜溜的东西顺着钻了进去。双脚悬空的亲信剧烈挣扎着，伸手去腰间摸刀，被人连手带刀都按在了一块。在生命的最后几秒里，他勉强地转过头，却只看到身边的小兵面若桃花，早已成了非人之物。
亲信的尸体被随意地抛在楼梯上，其他下楼的小兵们进入走廊搜寻仆人，把他们都送到相邻的两件房间安置。带走了战战兢兢的三个目击者后，在屋外模仿亲信的声线说道：
“一会儿二当家可能还要审问，你们先在这待着。二当家明察秋毫，问起来了不许有丝毫隐瞒，听明白了吗？”
仆人们跪倒一片，连连称是。小兵们从外面锁上门，带上目击者来到事发的厨房。犯了事的那个小兵正低着头跪倒在厨子的尸体边上，一副认罪忏悔的模样。装模作样地等待指认完成后，小兵们抽刀砍下犯人的脑袋，血花溅了几个目击者一脸。在火光照耀不到的阴影里，快速繁衍的真菌连结成网。
“报，有个不开眼的闹事，已经处理了。”
“哼，你退下吧，别扫了美人的兴致，记得弄干净些。”
低头折腰的亲信在门外向两位当家汇报，还能隐隐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但磨搓着手指的二当家却还是觉得有些蹊跷。
“慢着，他犯得什么事？”
“报，他擅闯厨房，还和厨子动起了手。”
“那厨子呢？”
“厨子被打破了头，现在正在包扎休息。”
二当家的眼珠转了转，事情听上去倒还合理，但只是打破头的话下面至于闹得这么乱吗？
“保险起见，我要亲自再检查一边。”
“是。”
“二弟你啊，就是疑心太重，白白又浪费了美人。”
“那就再便宜大哥一回了，去吧。”
二当家在身边舞姬的屁股上拍了一把，披上衣服出门了。大当家听着关门的声音，又美美地饮了一口酒，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开玩笑，这么多年的经营下来，塔山镇早就被盘得铁板一块，就连教会的主教来了也得任他搓扁揉圆，哪还有什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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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当家跟着亲信来到了二楼的厨房，现在这里只剩下了小兵无头的尸体，和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但最令人心寒的是，那套被女神祝福过的炉灶已经熄灭了，见此二当家大概了解为什么亲信直接就砍他的脑袋了。
“头呢？”
旁边站岗的一个小兵把紧闭双眼的脑袋丢到地上，但是房间太过昏暗看不清面容。
“去拿两个火把来，再把厨子也叫上。”
“是。”
亲信带着小兵退了出去，只留下二当家一个人蹲在屋里，用手指检查着地面上留下的痕迹。稀疏的月光透过窗户洒下，勉强能提供一些照明。二当家顺着摩擦的划痕一路向内摸去，很快找到了两人一开始争吵扭打的地方，痕迹开始变得凌乱起来。
“二当家？”
厨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稍微有点沙。二当家转过头去刚要起身，一大坨粘稠的黑色烂泥从天而降，将他砸回地面。
“草，什么东西？”
二当家嫌弃地扭动着身体，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结果手上也粘了一大块，即便扯远了也还是藕断丝连地恶心极了。与此同此，更多的淤泥从房梁上掉落下来，他能感觉到背上的重量越来越重了。门外的脚步声依旧，但却始终没人开门进来，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问话。
“二当家？”
二当家不再与背上不断坠落的力量对抗，低下头按住腰间细剑的剑柄。一声冷哼过后，银色的剑气呼啸而出，几经旋转之下将周身的杂物斩得七零八落。但抽刀断水水更流，剑气所行之处，泥浆状的黏液被轻易地切断，但在剑气离开之后又更轻易地粘合在一起。
胡乱挥砍了一阵后，二当家终于无可奈何地接受了现实：泥浆状的怪物杀之不尽，利用剑气开路逃跑才是唯一的选择。但当他冲到门口时，才发现厨房的大门被牢牢压死，完全推不开。剑气纵横，将木制的门板砍成碎屑，但门后早就被石砖、砂浆与木板堵死。二当家就没遇到过这么不讲理的事，他全力催动剑气，将门外的沙石堆劈开一个小口子，却只发现了厨子安详而邪异的笑脸，还在不停地问着：
“二当家？”
绵软而蓬松的真菌组织早就占据了整个二楼，天花板上海绵一样的结构不仅可以天降正义，更能阻挡一切声波的震动向上传递。任凭二当家在这一间小小的厨房里喊破了喉咙、闹破了天，也无人会知晓其中发生的惨剧。
白银阶的超凡者终究难逃活人的局限，随着体力的消耗，二当家的呼吸变得越发沉重与急促。更多的孢子从落下的腐殖土与粘液中弥散在房间，更有从房梁上垂下的朵朵蘑菇绽放，多方结合之下二当家吸入的孢子浓度大幅升高，最终突破了一个阈值。
二当家开始感到自己的肺部隐隐作痛，呼吸道中搔痒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忍不住咳嗽的冲动。望着眼前被砍成肉块却依旧面不改色的厨子，和已经开始漫过脚踝的泥浆与粘液，他终究是明悟了。最后的力量化作一道银色的剑光冲上云霄，和一道声嘶力竭的长啸。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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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黄金？不不不，游魂只是混沌入侵的前哨，局限在行星之上的分级对我们真正的敌人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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