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夜战（上）
无名的灵火在寒夜中孤独地燃烧，然而它并非只在现实中燃烧。以李明目前的观察手段，无论是常规的灵能感应、稍带技术含量的灵能之眼，还是追踪游魂病毒所发现的灵能空间中，都无一例外地可以看见它。仿佛它代表着宇宙中最原始的一条真理，即信息与物质（能量）是可以如此剧烈地互相作用的。
当然，在现在没搞清楚女神的帷幕所指何物之时，李明自己也不希望灵火再度失控。利用31号身上的黑板作为中转，他曾短暂地接通过留在箴言机旁做苦力的那具假身给埃利奇留言，但对方只是回复“会亲自去藏经院查阅”后便再无音信了。
游魂对抗灵火的办法是简单粗暴的，火焰烧到哪里，它们就主动降低这块区域的病毒浓度以控制火情。而在李明管不过来的其他区域，游魂大军便可肆意行动，在物理上抓捕、摧毁落单的无头。
然而李明并不是孤身作战，成员以教徒为主的戴拉与林肯小队以最快速度完成了集结。黑夜似乎不但没有使其丧失战斗力，反而成为了他们的掩护，利用点火的无头作为诱饵，打了一支游魂中队个措手不及。
黑暗中的两轮齐射，直接将站位密集的游魂侧翼打倒了一片，在它们调转方向的过程中又作为障碍物引起了一些小麻烦。骑着仿犬型的游魂队长带头冲锋，虽说黑夜中看不太清它身上的烟气，但仍能听见那囫囵的大声咆哮。
呜。
仿犬型的游魂脚下一空，踩到了士兵们前几日挖的坑洞里，连带着背上的队长一起摔了出去。戴拉眼中银光大冒，招呼着身边的士兵们痛打落水狗，成功将防犬型的脑袋打成了浆糊。
可惜游魂队长在地上灵活地打了两个滚后，竖起左臂释放出大量烟雾，即便戴拉为教徒们加持了能看穿夜色的女神之眼也无法洞悉。片刻后，将左臂护在额前的游魂队长一边吐纳黑气，一边拖着打磨过的骨刀冲锋到了阵前。
游魂队长踩着土坡一个跳劈就杀入了阵中，但它没想到斜坡之后竟又是一个深沟，这最为猛烈一击只是掀起了尘土。这也是士兵们第一次被敌人杀到跟前，但戴拉丝毫不惧地爆喝一声顶了上去，弃枪拔刀，银芒与火光齐飞。
戴拉抽刀而立，一记竖劈只划过了短短的四分之一个圆弧。炸散的银光，是她二十三年如一日的潜心修炼；透红的火花，是女神在灾厄之年赐予她的最后救赎；锋利的钢刃，更是凝结了失落文明数百年的技艺结晶。如此一刀，区区粗糙骨棒，岂可抵挡？
第一刀纵劈，斩断了游魂的兵刃与招架之力；第二刀斜拨，挑开了它双臂做出的最后挣扎；第三刀横斩，带着沉重的敌人一同狠狠撞击在了壕沟的墙壁上。身旁的士兵被她的勇武感染，按耐住颤抖的双手从背后朝游魂队长补刀，花了三枪终于点爆了它的头颅。
见敌伏诛，戴拉终于松了口气，有些费劲地从尸体上抽出刀刃。破开黑雾的火星与克敌摧坚的银芒渐渐退去后，她才缓缓感知到惊惧与脱力。在一众士兵近乎朝圣般的目光下，她毫不顾忌形象地破口大骂了一句。
“草，林肯你他娘的怎么还没搞完？”
“别催，别催，这玩意我搞快了你能放心啊？”
忙着把弹药箱改造成地雷的林肯也是焦头烂额，李明讲的什么延时引信、连锁起爆他一点没听懂，全靠手上功夫依葫芦画瓢。可现在几十号人的性命都捏在他手里，能不能靠谱他自己心里都没个数。
剩下的游魂依旧在步步逼近，将如火炬般爆发的无头淹没，只留下两具紧紧抱在一起的焦黑残骸。士兵们借助地利对翻越障碍的游魂进行压制，但进入危险距离的敌人数量只会越来越多。
银芒闪动，戴拉又一次将爬上阵地的游魂砍翻，然后一脚踹下去。如果不是用绷带绑住了手，她已经不清楚自己还有没有力气握紧武器了。咽下口中铁锈味的唾沫，她再度向后方发问：
“好了没有，林肯？”
“行了，交班。”
林肯用脚胡乱地踢起一些泥土将雷埋好，抄上铲子转身支援前线。戴拉恶狠狠地将一头游魂钉死在土墙上后，咳嗽着朝天空打出信号弹，示意众人收缩防线准备撤退。一时之间，萌生退意的士兵们火力稀疏了不少，被许多游魂抓住机会突进了上来，戴拉便听到左手边不远的黑暗中传出惨叫与咒骂的声音。
“你继续组织撤退，我去救人。”
林肯化身的银芒快如闪电，不等戴拉回复就窜了出去。她现在根本没有力气去追，只能一边聚拢部队一边高声警示不要过早停火。危急关头，一颗硕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在游魂队伍的后方炸开，紧接着便是第二、第三颗……
===
与此同时，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起来，几根粗大的触须地底钻出，卷起附近的游魂一阵鞭打，进一步引发混乱。狂飙猛进的林肯并未受到影响，一路撞飞了几个敌人后，及时找到了大喊救命的修女。她在掩护撤退的过程中一不留神被背后的游魂扑倒，咬住了肩膀。
“死开，死开啊。”
修女的同伴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因为和游魂的距离过近，他不敢射击敌人的头部，但打在游魂身上的子弹如泥牛入海，一点也起不到作用。身中数弹的游魂不仅将修女的肩头撕咬地血肉模糊，更用尖利的指甲在她手臂上剜出了好几个血洞。被压在身下的修女遭受这连番的打击，连挣扎翻身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闪开。”
林肯迅捷地止步一刺，银芒加持的铲头精准命中了游魂的脖颈，咔嚓一声将其折断。他再俯下身去揪住游魂的头发，对准眼窝狠狠来了一拳，最后用两指捏住下颚让它松了口。双手抱住头颅一转再一翻，将不堪摧折的颈椎摇得吱嘎作响，最终彻底分离开来，淌下少许深邃的污血。
林肯废了半天劲才把游魂尸体的手腕折断，从修女的身上扒拉开。回头看一眼修士那惊恐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这小子现在什么忙也帮不上了。
“我来背她，咱们快撤。”
“艾……艾洛克，他是艾洛克。”
那不成器的修士话说得结结巴巴，但林肯还是勉强听懂了。他转过身踢了一脚地上满是血污的脑袋，凌乱黑发下略显消瘦的脸确实和记忆中有几分相似，但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
“草了它马的！赶紧走，小子，我们会为他报仇的。”
“不行，艾斯黛她被抓……还被咬了，我们不能带上她。”
砰。
林肯直接对空鸣了一枪，将那疯癫的小子惊醒。
“是男人现在就别废话，听老子的，听明大人的话。”
随后，林肯将可怜的艾斯黛扛在背上，也不管那修士有没有跟上，化身银色的闪电离开了。不久，一整支树人与游魂护卫的编队突兀地凭空现身，降临在这块曾经的阵地上。
===
“快，都往这边走。”
盖瑞的小队在后方负责接应，通过火把指引大家撤往安全的据点。戴拉进去检查了一遍后，又马上折了出来守在路口，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盖瑞也没多管，只是一边指路一边清点回来的人数。等最后一个人进去了十分钟后，问她：
“怎么才三十个？”
“林肯去救人了，应该还有几个。”
戴拉环视后见四下无人，便压低音量悄悄向盖瑞询问：
“你看见明大人了吗？刚才在战场上好像……”
“我在这，也在那。”
熟悉的声音自戴拉身后响起，却吓得她一哆嗦，赶忙转过身陪笑说：
“明大人，您没事就好。”
从话中就可以听出，戴拉虽然从埃利奇那里听说了李明是蘑菇人，但她显然对蘑菇不太了解。李明也不戳破，点点头安慰了她一句辛苦后和盖瑞交谈起来。
“林肯绕了点路，他找到了两个；无头那边也找到一个。”
“33，34，那还差两个，真的没办法了吗？”
李明摇头。
“敌人大规模出动后安全区域收缩得很厉害，他们可能不太走运，逃错了方向。我会让无头尽量顶出去扩大搜索范围，但希望不大。”
盖瑞的嘴巴无声地张合了一下，随即轻不可闻地嗤笑一声后重新归于平静。
“嗯，也算正常，那今晚的收获怎么样？”
“有点亏，才干掉一百多个。”
“啊？”
===
“林肯叔叔，把我放下吧，我好像……又看到哥哥了。”
“再坚持一下，小艾斯黛，就快到了。我发誓，明大人一定会治好你的。”
背着伤员行军比林肯想象的更加吃力，但他已经能隐约看到远处密集的火光了，现在可不是该打退堂鼓的时候。只要再压榨一下早就所剩无几的银芒，脚下的步伐就能再快上一分，小艾斯黛的机会也就……呸，瞎想什么呢，她一定会没事的。
紧紧跟着的修士也已经跑不动了，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背着一个人的林肯会突然断断续续地进入状态，再度甩开自己一段距离。但他也无需理解，他只需接受这一个个让他羞愧到无地自容的现实就可以了。
“她受伤了，帮帮她。”
林肯看见在火堆旁的三人时，三人自然也发现了他。盖瑞一把扶住林肯顺利地和李明一起把艾斯黛搀下来，戴拉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绷带与烈酒。带着火星的触须从李明的身体上探出，小心地钻入伤口边缘。女孩的体质不错，伤口并未恶化太多，少量的失血还没有摧毁她的神智。
“等一下，火光在摇曳。”
正半跪在地包扎手臂的戴拉敏锐地注意到了光影的异常变化，高声示警。趴在地上的林肯气还没喘匀，就咳嗽着抢答：
“她被游魂咬了，明大人，您说过有办法的。”
“无妨，照常抢救。”
简短的话语仿佛定海神针，在众人有条不紊的合力急救后，艾斯黛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林肯牵着她的一只手，扶着她倚靠自己勉强坐起来。李明托起她的另一只手，约莫到额前的高度，蹲下身平视这对有些迷离的双眼。
“你的名字，姑娘？”
“艾斯黛。”
“我叫李明，接下来请相信我，也相信你的女神。”
“嗯。”
低声的应答后，艾斯黛感知到了环境的骤变。当她疑惑地抬起头时，目视到了李明身后如开屏般的巨大火轮。那太阳般明亮的火球渐渐身高，她身前的李明没入阴影中难辨五官。
艾斯黛感到有一丝害怕，下意识地左顾右盼。她突然发现，刚刚就在身边的戴拉和盖瑞已不见踪影，就连自己一直牵着靠着的林肯叔叔也不见了，唯一剩下的只有自己如黑雾般翻滚着的孤独孑影。或许是觉察到了她的这份焦急，一道柔和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暖和么？”
艾斯黛这才发现冬夜的寒风也在这场幻境中一同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正是那不停散发光热的巨大火球。和女神清冷明晰的月华不同，这日光照得人暖洋洋的，甚至有些想打盹。
“天哪，艾斯黛。你怎么能拿女神做比较呢，真是大不敬。”
身后传出了哥哥熟悉的严厉话语，令艾斯黛心头一酸。作为一名为女神献身的修女，她当然什么都明白。在这片环境中自己的身后只有影子，摇曳的影子则是亵渎的化身。甚至这份对女神的亵渎，正是自己那未能前往神国的哥哥亲自带给她的。
但，就算是假的又如何？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在神国的使者与判官到来之前，和记忆中的家人再温存一会应该算不上多大的罪孽吧？
“倘真如此，我们还费那么大劲抢救你干嘛？过来，艾斯黛，你的使命还没有结束。”
李明的话语如同闷雷，艾斯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影子被炸散成没有轮廓的混沌。她有些无奈地再度看向身前的黑影李明，却惊讶地发现其中竟然闪烁着稀碎的银屑。
在这如同亘古般久远的一瞬，艾斯黛明悟了。女神的指引从未远去，只是过去的自己太过愚钝。她的心中再无犹豫，从容地站起身，大步将影子埋葬在遥远的过去。
当然，在现在没搞清楚女神的帷幕所指何物之时，李明自己也不希望灵火再度失控。利用31号身上的黑板作为中转，他曾短暂地接通过留在箴言机旁做苦力的那具假身给埃利奇留言，但对方只是回复“会亲自去藏经院查阅”后便再无音信了。
游魂对抗灵火的办法是简单粗暴的，火焰烧到哪里，它们就主动降低这块区域的病毒浓度以控制火情。而在李明管不过来的其他区域，游魂大军便可肆意行动，在物理上抓捕、摧毁落单的无头。
然而李明并不是孤身作战，成员以教徒为主的戴拉与林肯小队以最快速度完成了集结。黑夜似乎不但没有使其丧失战斗力，反而成为了他们的掩护，利用点火的无头作为诱饵，打了一支游魂中队个措手不及。
黑暗中的两轮齐射，直接将站位密集的游魂侧翼打倒了一片，在它们调转方向的过程中又作为障碍物引起了一些小麻烦。骑着仿犬型的游魂队长带头冲锋，虽说黑夜中看不太清它身上的烟气，但仍能听见那囫囵的大声咆哮。
呜。
仿犬型的游魂脚下一空，踩到了士兵们前几日挖的坑洞里，连带着背上的队长一起摔了出去。戴拉眼中银光大冒，招呼着身边的士兵们痛打落水狗，成功将防犬型的脑袋打成了浆糊。
可惜游魂队长在地上灵活地打了两个滚后，竖起左臂释放出大量烟雾，即便戴拉为教徒们加持了能看穿夜色的女神之眼也无法洞悉。片刻后，将左臂护在额前的游魂队长一边吐纳黑气，一边拖着打磨过的骨刀冲锋到了阵前。
游魂队长踩着土坡一个跳劈就杀入了阵中，但它没想到斜坡之后竟又是一个深沟，这最为猛烈一击只是掀起了尘土。这也是士兵们第一次被敌人杀到跟前，但戴拉丝毫不惧地爆喝一声顶了上去，弃枪拔刀，银芒与火光齐飞。
戴拉抽刀而立，一记竖劈只划过了短短的四分之一个圆弧。炸散的银光，是她二十三年如一日的潜心修炼；透红的火花，是女神在灾厄之年赐予她的最后救赎；锋利的钢刃，更是凝结了失落文明数百年的技艺结晶。如此一刀，区区粗糙骨棒，岂可抵挡？
第一刀纵劈，斩断了游魂的兵刃与招架之力；第二刀斜拨，挑开了它双臂做出的最后挣扎；第三刀横斩，带着沉重的敌人一同狠狠撞击在了壕沟的墙壁上。身旁的士兵被她的勇武感染，按耐住颤抖的双手从背后朝游魂队长补刀，花了三枪终于点爆了它的头颅。
见敌伏诛，戴拉终于松了口气，有些费劲地从尸体上抽出刀刃。破开黑雾的火星与克敌摧坚的银芒渐渐退去后，她才缓缓感知到惊惧与脱力。在一众士兵近乎朝圣般的目光下，她毫不顾忌形象地破口大骂了一句。
“草，林肯你他娘的怎么还没搞完？”
“别催，别催，这玩意我搞快了你能放心啊？”
忙着把弹药箱改造成地雷的林肯也是焦头烂额，李明讲的什么延时引信、连锁起爆他一点没听懂，全靠手上功夫依葫芦画瓢。可现在几十号人的性命都捏在他手里，能不能靠谱他自己心里都没个数。
剩下的游魂依旧在步步逼近，将如火炬般爆发的无头淹没，只留下两具紧紧抱在一起的焦黑残骸。士兵们借助地利对翻越障碍的游魂进行压制，但进入危险距离的敌人数量只会越来越多。
银芒闪动，戴拉又一次将爬上阵地的游魂砍翻，然后一脚踹下去。如果不是用绷带绑住了手，她已经不清楚自己还有没有力气握紧武器了。咽下口中铁锈味的唾沫，她再度向后方发问：
“好了没有，林肯？”
“行了，交班。”
林肯用脚胡乱地踢起一些泥土将雷埋好，抄上铲子转身支援前线。戴拉恶狠狠地将一头游魂钉死在土墙上后，咳嗽着朝天空打出信号弹，示意众人收缩防线准备撤退。一时之间，萌生退意的士兵们火力稀疏了不少，被许多游魂抓住机会突进了上来，戴拉便听到左手边不远的黑暗中传出惨叫与咒骂的声音。
“你继续组织撤退，我去救人。”
林肯化身的银芒快如闪电，不等戴拉回复就窜了出去。她现在根本没有力气去追，只能一边聚拢部队一边高声警示不要过早停火。危急关头，一颗硕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在游魂队伍的后方炸开，紧接着便是第二、第三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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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起来，几根粗大的触须地底钻出，卷起附近的游魂一阵鞭打，进一步引发混乱。狂飙猛进的林肯并未受到影响，一路撞飞了几个敌人后，及时找到了大喊救命的修女。她在掩护撤退的过程中一不留神被背后的游魂扑倒，咬住了肩膀。
“死开，死开啊。”
修女的同伴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因为和游魂的距离过近，他不敢射击敌人的头部，但打在游魂身上的子弹如泥牛入海，一点也起不到作用。身中数弹的游魂不仅将修女的肩头撕咬地血肉模糊，更用尖利的指甲在她手臂上剜出了好几个血洞。被压在身下的修女遭受这连番的打击，连挣扎翻身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闪开。”
林肯迅捷地止步一刺，银芒加持的铲头精准命中了游魂的脖颈，咔嚓一声将其折断。他再俯下身去揪住游魂的头发，对准眼窝狠狠来了一拳，最后用两指捏住下颚让它松了口。双手抱住头颅一转再一翻，将不堪摧折的颈椎摇得吱嘎作响，最终彻底分离开来，淌下少许深邃的污血。
林肯废了半天劲才把游魂尸体的手腕折断，从修女的身上扒拉开。回头看一眼修士那惊恐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这小子现在什么忙也帮不上了。
“我来背她，咱们快撤。”
“艾……艾洛克，他是艾洛克。”
那不成器的修士话说得结结巴巴，但林肯还是勉强听懂了。他转过身踢了一脚地上满是血污的脑袋，凌乱黑发下略显消瘦的脸确实和记忆中有几分相似，但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
“草了它马的！赶紧走，小子，我们会为他报仇的。”
“不行，艾斯黛她被抓……还被咬了，我们不能带上她。”
砰。
林肯直接对空鸣了一枪，将那疯癫的小子惊醒。
“是男人现在就别废话，听老子的，听明大人的话。”
随后，林肯将可怜的艾斯黛扛在背上，也不管那修士有没有跟上，化身银色的闪电离开了。不久，一整支树人与游魂护卫的编队突兀地凭空现身，降临在这块曾经的阵地上。
===
“快，都往这边走。”
盖瑞的小队在后方负责接应，通过火把指引大家撤往安全的据点。戴拉进去检查了一遍后，又马上折了出来守在路口，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盖瑞也没多管，只是一边指路一边清点回来的人数。等最后一个人进去了十分钟后，问她：
“怎么才三十个？”
“林肯去救人了，应该还有几个。”
戴拉环视后见四下无人，便压低音量悄悄向盖瑞询问：
“你看见明大人了吗？刚才在战场上好像……”
“我在这，也在那。”
熟悉的声音自戴拉身后响起，却吓得她一哆嗦，赶忙转过身陪笑说：
“明大人，您没事就好。”
从话中就可以听出，戴拉虽然从埃利奇那里听说了李明是蘑菇人，但她显然对蘑菇不太了解。李明也不戳破，点点头安慰了她一句辛苦后和盖瑞交谈起来。
“林肯绕了点路，他找到了两个；无头那边也找到一个。”
“33，34，那还差两个，真的没办法了吗？”
李明摇头。
“敌人大规模出动后安全区域收缩得很厉害，他们可能不太走运，逃错了方向。我会让无头尽量顶出去扩大搜索范围，但希望不大。”
盖瑞的嘴巴无声地张合了一下，随即轻不可闻地嗤笑一声后重新归于平静。
“嗯，也算正常，那今晚的收获怎么样？”
“有点亏，才干掉一百多个。”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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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肯叔叔，把我放下吧，我好像……又看到哥哥了。”
“再坚持一下，小艾斯黛，就快到了。我发誓，明大人一定会治好你的。”
背着伤员行军比林肯想象的更加吃力，但他已经能隐约看到远处密集的火光了，现在可不是该打退堂鼓的时候。只要再压榨一下早就所剩无几的银芒，脚下的步伐就能再快上一分，小艾斯黛的机会也就……呸，瞎想什么呢，她一定会没事的。
紧紧跟着的修士也已经跑不动了，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背着一个人的林肯会突然断断续续地进入状态，再度甩开自己一段距离。但他也无需理解，他只需接受这一个个让他羞愧到无地自容的现实就可以了。
“她受伤了，帮帮她。”
林肯看见在火堆旁的三人时，三人自然也发现了他。盖瑞一把扶住林肯顺利地和李明一起把艾斯黛搀下来，戴拉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绷带与烈酒。带着火星的触须从李明的身体上探出，小心地钻入伤口边缘。女孩的体质不错，伤口并未恶化太多，少量的失血还没有摧毁她的神智。
“等一下，火光在摇曳。”
正半跪在地包扎手臂的戴拉敏锐地注意到了光影的异常变化，高声示警。趴在地上的林肯气还没喘匀，就咳嗽着抢答：
“她被游魂咬了，明大人，您说过有办法的。”
“无妨，照常抢救。”
简短的话语仿佛定海神针，在众人有条不紊的合力急救后，艾斯黛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林肯牵着她的一只手，扶着她倚靠自己勉强坐起来。李明托起她的另一只手，约莫到额前的高度，蹲下身平视这对有些迷离的双眼。
“你的名字，姑娘？”
“艾斯黛。”
“我叫李明，接下来请相信我，也相信你的女神。”
“嗯。”
低声的应答后，艾斯黛感知到了环境的骤变。当她疑惑地抬起头时，目视到了李明身后如开屏般的巨大火轮。那太阳般明亮的火球渐渐身高，她身前的李明没入阴影中难辨五官。
艾斯黛感到有一丝害怕，下意识地左顾右盼。她突然发现，刚刚就在身边的戴拉和盖瑞已不见踪影，就连自己一直牵着靠着的林肯叔叔也不见了，唯一剩下的只有自己如黑雾般翻滚着的孤独孑影。或许是觉察到了她的这份焦急，一道柔和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暖和么？”
艾斯黛这才发现冬夜的寒风也在这场幻境中一同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正是那不停散发光热的巨大火球。和女神清冷明晰的月华不同，这日光照得人暖洋洋的，甚至有些想打盹。
“天哪，艾斯黛。你怎么能拿女神做比较呢，真是大不敬。”
身后传出了哥哥熟悉的严厉话语，令艾斯黛心头一酸。作为一名为女神献身的修女，她当然什么都明白。在这片环境中自己的身后只有影子，摇曳的影子则是亵渎的化身。甚至这份对女神的亵渎，正是自己那未能前往神国的哥哥亲自带给她的。
但，就算是假的又如何？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在神国的使者与判官到来之前，和记忆中的家人再温存一会应该算不上多大的罪孽吧？
“倘真如此，我们还费那么大劲抢救你干嘛？过来，艾斯黛，你的使命还没有结束。”
李明的话语如同闷雷，艾斯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影子被炸散成没有轮廓的混沌。她有些无奈地再度看向身前的黑影李明，却惊讶地发现其中竟然闪烁着稀碎的银屑。
在这如同亘古般久远的一瞬，艾斯黛明悟了。女神的指引从未远去，只是过去的自己太过愚钝。她的心中再无犹豫，从容地站起身，大步将影子埋葬在遥远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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