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普通人
“这样，真的好吗？”
走出了茶楼，两个姑娘钻进一直等候在旁的轿子中，一直紧闭着双眼的九这才出声问道。
“这样很好。”五的声音不疑有他，“他和我们始终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你应该也能感觉到，他和我们这些手染血腥的侩子手不同，他没有必要因为好奇，而掺和进来这种事情当中，这一年多的玩闹，是时候到头了。”
“可他好像也挺努力的？”九轻柔道。
“你真的认为那是努力吗？九，你不是不知道我们一直以来面对的是什么，天真，是会害死人的。”五这么说着。
九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问着：“当初，不还是你极力主张的同意吗？”
“当时的我也是太天真了。”五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幸好现在为时不晚。”
“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九的声音有种轻飘飘的柔软，可落在五的耳中，却重得心头发闷。
“走吧......”
莫一景一整天都心绪不宁，不光是因为莫生并的病情，还有那两位姑娘要她转告的话。
想进衙门，那就必须通过考核，且不说衙门的考核是出了名的难，光是体能这一部分，就足以让莫生并比常人付出更多的汗水，小时候的多病让他留下了体弱的病根，可即便如此，他竟然还是通过了衙门的考核，成为正式的一员，这是任谁都想不到的。
莫一景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也想象不出来他背地里受过的苦和累，只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可现在衙门那边这么说的话......是要将他革除了吧......这件事......要现在就告诉他吗？可他还在生着病.......但这么重要的事不告诉他的话......
家很近，可旺市期间着实是太忙，她在后厨也分身乏术，一整天也没见爹娘的身影，直到黄昏后，茶楼的门客逐渐稀疏了，她才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跑。
“生并哥哥！”
推开大门，正好看到了往这边走着的少年，莫一景惊喜地喊了出声。
莫生并看上去并没有病得那么糟糕。
莫生并也看见她了，看清了那张脸，看着她往自己跑来。
“不......”
刹那间，眼前仿佛再次浮现昨晚的一幕幕，莫生并瞪大着双眼，脸上满是惊恐，脚下噔噔地后退着，身体本能地就想要远离，一个不慎，跌坐在地面上。
她想靠近过去，可每前进一点，他就后退一点，每进一点，他就退一点，她只能停在原地，看上去有些无助。
“哥......”
“不！你别说话，你别过来！”
莫生并面带惊恐，状若疯魔似地挥着手，歇斯底里的吼声里带着些哽咽的喉音，憎恶、厌恶、抗拒，赤裸裸地摆在脸上，一点点地揪疼着少女的心。
“你！走！你走！”
小孩无意间做了错事，只被大人恼了一眼，就觉得是被抛弃、嫌弃了一样，就会嚎啕大哭。莫一景的世界里，除了爹娘，就只有莫生并会包容纵容她的恶作剧和调皮，不管她有什么样的坏心思，那个人总会笑着跟她说“不过如此，你还小呢”。
可如今那个处处庇护自己纵容自己的人，对自己露出的那种表情，她从来没见过那种表情......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生并哥哥，你是知道了那件事是吗......你是怪我没有及时告诉你吗......还是......你开始讨厌我了......
少女的心啊，脆弱又敏感，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把她们的心磕得支离破碎，何况是这撕心裂肺的大吼。
莫一景想要说些什么，可说不清的委屈让喉头酸酸的，一个字也吐不出，心脏一阵一阵地揪疼，红着的眼眶里泪水满溢，滴滴淌落，她转身往回跑着，出到了大门外，然后砰的一声，把自己关在了门外面。
心很痛很痛，每一下抽泣都像是刀子在刮，她在门口的边缘缩成了一团，抱着腿泣不成声。
关上了大门后，家里又恢复了只有他一个人的安静，集市外的叫喊声只一墙之隔，便似远在天边，看不见那个人，莫生并心里的恐惧也正在慢慢褪去，慢慢地回过神来，大门紧闭着，那一声关闭的响声像是现在才传达到他的耳中。
回过神来的他看了看周围，又看着自己双手，目光里全是颤抖。
我......到底在干什么......
那是妹妹！
那是我的妹妹啊！
莫生并忽然狰狞地崩溃似地两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他大张着嘴叫喊着，却发不出声音，只有一点点沙哑的气声，抓扯着头发的手里渗出鲜血，肺里的气全都被挤了出去，他紧咬着牙齿，牙齿摩擦间发出咯咯的声音，满脸青筋暴突起来，整张脸憋得红紫。
软弱和恐惧让他本能的抗拒，可他也确确实实地看清了，那张脸上挂着的不是婳姬的妖媚，而是天真、纯真的伤心。
“如果说软弱只是每个人都有的天生的缺陷，那么在软弱的时候只会对着最亲近的人咆哮，应该就是最恶劣的无能了吧，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的懦弱，像我这样的自以为是......”
如果他是十恶不赦的坏人，那这些举动为对方带来的伤害他就无法感同身受，这样他就能没心没肺地，过得更舒服一些，如果他是一根筋到底的好人，那他应该能分清好坏，明眼澄心，不会朝亲近的人宣泄自己的无能。
可他两边都不是，他两边都做不到极致，坏不到心眼里去，善不成彻彻底底，只是一个夹在中间的苦苦挣扎的普通人，因为没有勇气去正视自己而无法摆脱懦弱，因为没有能力去面对未知而选择了更弱小的目标去发泄。
凭着她对自己的依赖，肆意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在挣扎的时候尽数张开了身上的鳞刺。
刺伤了最近的人的手掌，也刺穿了自己那颗不够坚硬的心。
傲慢地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最后却因为无法正视自己而自我崩溃。
“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事情，这样的我......”
他停止了挣扎，看着天空，面如死灰。
“景景？你怎么在外面？”
抬头看去，泪眼朦胧中，两个人影架着扁担，一摇一晃地走了过来。
“爹......娘......”莫一景哽咽着喊道。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哭得那么凶，待会眼睛要肿成大鱼泡了，乖哈，不哭不哭，爹娘回来了。”
薛婷放下了扁担，连忙跑了过去，手在衣裤上使劲擦了擦，蹲在了一旁，顺着女儿的后背轻轻拍着。
“天壮，你先把这些东西弄到后厨去吧。”薛婷交代道。
“好，知道了。”
莫天壮扛着两扁担的黑乎乎的东西，顶开了大门，恰巧看到失魂落魄地坐在回廊边上的莫生并。
“你醒啦。”莫天壮的声音有点喘，没怎么细看，也没有发现莫生并那擦得不太干净的带血的额头，“后厨有米粥，吃了没？地上脏，回房间歇吧，我和你婶婶去给你挖那土药了，等会就给你煮来吃，吃完病就好了。”
莫生并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叔叔一步一晃的步子，汗流浃背地往后厨摇过去。
走出了茶楼，两个姑娘钻进一直等候在旁的轿子中，一直紧闭着双眼的九这才出声问道。
“这样很好。”五的声音不疑有他，“他和我们始终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你应该也能感觉到，他和我们这些手染血腥的侩子手不同，他没有必要因为好奇，而掺和进来这种事情当中，这一年多的玩闹，是时候到头了。”
“可他好像也挺努力的？”九轻柔道。
“你真的认为那是努力吗？九，你不是不知道我们一直以来面对的是什么，天真，是会害死人的。”五这么说着。
九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问着：“当初，不还是你极力主张的同意吗？”
“当时的我也是太天真了。”五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幸好现在为时不晚。”
“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九的声音有种轻飘飘的柔软，可落在五的耳中，却重得心头发闷。
“走吧......”
莫一景一整天都心绪不宁，不光是因为莫生并的病情，还有那两位姑娘要她转告的话。
想进衙门，那就必须通过考核，且不说衙门的考核是出了名的难，光是体能这一部分，就足以让莫生并比常人付出更多的汗水，小时候的多病让他留下了体弱的病根，可即便如此，他竟然还是通过了衙门的考核，成为正式的一员，这是任谁都想不到的。
莫一景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也想象不出来他背地里受过的苦和累，只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可现在衙门那边这么说的话......是要将他革除了吧......这件事......要现在就告诉他吗？可他还在生着病.......但这么重要的事不告诉他的话......
家很近，可旺市期间着实是太忙，她在后厨也分身乏术，一整天也没见爹娘的身影，直到黄昏后，茶楼的门客逐渐稀疏了，她才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跑。
“生并哥哥！”
推开大门，正好看到了往这边走着的少年，莫一景惊喜地喊了出声。
莫生并看上去并没有病得那么糟糕。
莫生并也看见她了，看清了那张脸，看着她往自己跑来。
“不......”
刹那间，眼前仿佛再次浮现昨晚的一幕幕，莫生并瞪大着双眼，脸上满是惊恐，脚下噔噔地后退着，身体本能地就想要远离，一个不慎，跌坐在地面上。
她想靠近过去，可每前进一点，他就后退一点，每进一点，他就退一点，她只能停在原地，看上去有些无助。
“哥......”
“不！你别说话，你别过来！”
莫生并面带惊恐，状若疯魔似地挥着手，歇斯底里的吼声里带着些哽咽的喉音，憎恶、厌恶、抗拒，赤裸裸地摆在脸上，一点点地揪疼着少女的心。
“你！走！你走！”
小孩无意间做了错事，只被大人恼了一眼，就觉得是被抛弃、嫌弃了一样，就会嚎啕大哭。莫一景的世界里，除了爹娘，就只有莫生并会包容纵容她的恶作剧和调皮，不管她有什么样的坏心思，那个人总会笑着跟她说“不过如此，你还小呢”。
可如今那个处处庇护自己纵容自己的人，对自己露出的那种表情，她从来没见过那种表情......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生并哥哥，你是知道了那件事是吗......你是怪我没有及时告诉你吗......还是......你开始讨厌我了......
少女的心啊，脆弱又敏感，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把她们的心磕得支离破碎，何况是这撕心裂肺的大吼。
莫一景想要说些什么，可说不清的委屈让喉头酸酸的，一个字也吐不出，心脏一阵一阵地揪疼，红着的眼眶里泪水满溢，滴滴淌落，她转身往回跑着，出到了大门外，然后砰的一声，把自己关在了门外面。
心很痛很痛，每一下抽泣都像是刀子在刮，她在门口的边缘缩成了一团，抱着腿泣不成声。
关上了大门后，家里又恢复了只有他一个人的安静，集市外的叫喊声只一墙之隔，便似远在天边，看不见那个人，莫生并心里的恐惧也正在慢慢褪去，慢慢地回过神来，大门紧闭着，那一声关闭的响声像是现在才传达到他的耳中。
回过神来的他看了看周围，又看着自己双手，目光里全是颤抖。
我......到底在干什么......
那是妹妹！
那是我的妹妹啊！
莫生并忽然狰狞地崩溃似地两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他大张着嘴叫喊着，却发不出声音，只有一点点沙哑的气声，抓扯着头发的手里渗出鲜血，肺里的气全都被挤了出去，他紧咬着牙齿，牙齿摩擦间发出咯咯的声音，满脸青筋暴突起来，整张脸憋得红紫。
软弱和恐惧让他本能的抗拒，可他也确确实实地看清了，那张脸上挂着的不是婳姬的妖媚，而是天真、纯真的伤心。
“如果说软弱只是每个人都有的天生的缺陷，那么在软弱的时候只会对着最亲近的人咆哮，应该就是最恶劣的无能了吧，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的懦弱，像我这样的自以为是......”
如果他是十恶不赦的坏人，那这些举动为对方带来的伤害他就无法感同身受，这样他就能没心没肺地，过得更舒服一些，如果他是一根筋到底的好人，那他应该能分清好坏，明眼澄心，不会朝亲近的人宣泄自己的无能。
可他两边都不是，他两边都做不到极致，坏不到心眼里去，善不成彻彻底底，只是一个夹在中间的苦苦挣扎的普通人，因为没有勇气去正视自己而无法摆脱懦弱，因为没有能力去面对未知而选择了更弱小的目标去发泄。
凭着她对自己的依赖，肆意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在挣扎的时候尽数张开了身上的鳞刺。
刺伤了最近的人的手掌，也刺穿了自己那颗不够坚硬的心。
傲慢地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最后却因为无法正视自己而自我崩溃。
“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事情，这样的我......”
他停止了挣扎，看着天空，面如死灰。
“景景？你怎么在外面？”
抬头看去，泪眼朦胧中，两个人影架着扁担，一摇一晃地走了过来。
“爹......娘......”莫一景哽咽着喊道。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哭得那么凶，待会眼睛要肿成大鱼泡了，乖哈，不哭不哭，爹娘回来了。”
薛婷放下了扁担，连忙跑了过去，手在衣裤上使劲擦了擦，蹲在了一旁，顺着女儿的后背轻轻拍着。
“天壮，你先把这些东西弄到后厨去吧。”薛婷交代道。
“好，知道了。”
莫天壮扛着两扁担的黑乎乎的东西，顶开了大门，恰巧看到失魂落魄地坐在回廊边上的莫生并。
“你醒啦。”莫天壮的声音有点喘，没怎么细看，也没有发现莫生并那擦得不太干净的带血的额头，“后厨有米粥，吃了没？地上脏，回房间歇吧，我和你婶婶去给你挖那土药了，等会就给你煮来吃，吃完病就好了。”
莫生并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叔叔一步一晃的步子，汗流浃背地往后厨摇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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