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久别重逢
大一新生入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学校操场上遍布社团和学生会招新的海报和摊位，每一个摊位代表一个社团或学生会部门，摊位里或坐或站着充满着青春气息的年轻男女，基本上都是刚升上大二和大三的学生。有的像是在观察猎物般看着来来往往的新面孔，寻求成功概率高的目标，有的在跟身边的同伴嬉笑，有的在谈笑间便已拉拢到新人加入。
严思琦顶着南方秋日里依旧凶猛的烈日，独自一人走在操场上，她身穿短袖的及膝碎花连衣裙，浅黄色底裙子未覆盖的部分肆意吸收阳光的温度，裸露的白皙皮肤在太阳光下发出闪动的微光，她闭着眼睛感受被热烈包裹的安全感，这是她一直向往的热度。
严思琦偶尔抬眼打量各式各样的招新摊位。有些摊位的布置别具一格，能够吸引她的眼球几秒，有些布置聊胜于无，有些在她看来则过于繁冗。不论如何，她经过这些摊位的时候都没有作过多停留，似乎是没有看到能够吸引自己的。不时有师兄会朝她吹口哨，招呼她过去摊位了解一下，她也只是呆呆地默读摊位的简介，对主动示好的人不予理会。
突然，一阵虚无感又涌上严思琦的心头，她感到兴致缺缺，周围的一切事物对她来说仿佛都没有吸引力。她漠然地看着三两个结伴停留在某些摊位的人，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蓬勃朝气，似乎充满对未来大学生活的期待。
悲哀情愫又毫无征兆钻进她的双眸，最后化作一声低沉的叹息从她微张的双唇间溢出。她曾经以为自己会对终于成年后的大学生活充满向往，以为自己也会像其他很多的大一新生那样，会有满腔纯粹又汹涌喷薄的热情，以为那种“终于可以把控自己的人生、毫无忌惮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念头可以唤醒她那沉睡已久的对人生的希望。然而她那本就不富余的乐观阵列再一次被熟悉的挫败感打击得溃不成军。
严思琦垂头丧气地转身，准备返回宿舍，迈开的双腿像绑了沙袋般沉重。
路过几个男生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将她从自己世界的漩涡中一下拉了出来，还未等她回头看，一个陌生的声音已经在她身后响起。
“严思琦？”
是男生的声音。下一秒声音的主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严思琦愣住，呆呆地望着喊她名字的男生，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严思琦，真的是你啊，我是陈书生，不记得我了吗？”男生望着她，咧开嘴笑了一下，明亮的眼睛里是掩藏不住的惊喜。
虽然眼前这个男生的面容跟记忆中的人已经不一样，从前眉清目秀的模样已长成棱角分明的硬朗线条，但那双总是满怀真诚和阳光的眼睛却从未改变。
严思琦呆呆地看了一会映入眼帘的那张脸，良久才反应过来，低声应道：“啊。”
陈书生好奇地端量面前神情呆愣的女孩，只见她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应了一声后就没有再开口跟他说话，他不禁感到有些疑惑不解。不过他的欣喜之情很快占据上风，眉宇之间又挂上难掩的高兴。
“严思琦，真的是你！没想到我们上了同一所大学啊。”
女孩目光迷离，仍旧不语。
陈书生的喉结动了动，他伸手挠挠头，有些尴尬地继续说道：“我读的是经济学专业，你呢？”
女孩终于又有了反应，但是她并没有回答陈书生的问题，眼睛也没有看他，只是微微抬眼望着他T恤袖子的方向。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女孩额前的发丝和马尾随风飘舞。周围的一切喧闹好像在这一瞬间都变成无声的哑剧，陈书生甚至以为自己听到了女孩的头发舞动时那细微的沙沙声。
终于女孩还是默不作声地侧过身子，逃离般地往操场出口的方向快步走去，留下呆愣在原地的陈书生。
直到舍友从不远处的摊位走过来推了推他的肩膀，陈书生才回过神来。
他终究察觉到了方才女孩的淡漠，随之心情也变得有些低落。他想不通为何她会是那副对他们的重逢充满冷漠甚至是抗拒的神情。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真的会重逢，还一厢情愿地以为这一定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他的暗自高兴和女孩的几近冷漠，就像是红花与绿叶相印在同一画幅上那般色彩分明。
四年前，女孩什么都没说，就跟随她姑姑一家搬离了他们曾在一起长大的友谊街。无论陈书生怎么打听，问遍街坊邻居，都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
这些年他时常会冒出一个念头，他们那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友谊，对女孩来说，就好像不值一提。而他还自作多情地留恋于往事，紧抓年少时的天真爱恋不松手。
即便是这样，与严思琦的重逢仍旧让他的心脏怦然跳动。
陈书生并没有看到，严思琦那天离开操场后，在女生宿舍楼下的长椅坐了许久，心情仍久久不能平复的样子。
她怎么会不记得他呢。曾经不就是因为自己已经无法再用平常心面对他和他们了，才选择离开的吗？没想到，漫长而煎熬的四年过去后，他们竟然重逢了。
可是她打心底里并不想继续跟陈书生有任何交集，她不想辜负自己经年累月为了忘记过去所作出的努力。久别重逢却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这种念头让她感到忐忑不安。
为什么她还是无法逃离呢？明明在高考完以后，在唯一给她温暖的亲人柔声叮嘱之下，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放下过去，重新开始，重新去拥抱自己那或许还有无限可能的未来。可是，上天仿佛就是不想让她如愿，让她这么轻易地就把过去丢掉。
严思琦默默苦笑，“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该死的宿命吧”，她想道。否则她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可能会上同一所大学，还能在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就重逢。
重逢那天的事情又过去好几天以后，严思琦几乎快要淡忘。她以为以后自己的生活和陈书生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毕竟那天她的态度是那么明显的冷漠，她的仓皇而逃也在无声告诉陈书生他已被拒之千里。
可是让严思琦意想不到的是，约莫半个月后他们又见面了。
在她独自从学校食堂走回宿舍的路上，遇到正站在路边垃圾桶旁抽烟的陈书生。陈书生一见到她，便连忙将烟头往垃圾桶头顶上捻灭，伸手“噼噼啪啪”拍走身上的烟灰后，才朝她走去。
“严思琦，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陈书生冲她笑，眉眼温和，洁白整齐的牙齿在昏黄的路灯下仍闪耀着亮光，他的这副模样好像已经忘记两人上次见面的不快。
严思琦低下头，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回应他的话。
陈书生看严思琦不搭理自己，也并不介意，继续开口说道：“我了解了一下，学校附近有一个动物园，明天礼拜六，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陈书生知道绝大多数男生第一次约女孩子出去，一般是不会去动物园这种不算浪漫的地方，但是他还清晰记得小时候严思琦最喜欢的就是看动物。有好几次放学后严思琦拉着他一起蹲在路边看别人家放在门口的几只仓鼠，一蹲就是一个多小时，直到陈书生实在腿麻到受不了，才拉起恋恋不舍的她，往家的方向走去。
不过他并不确定长大后的严思琦是否还会跟小时候那样喜欢动物。
严思琦一听到“动物园”这三个字，身体不自觉微微颤动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昏暗路灯下，陈书生并没有发现严思琦的异样，只以为她还是不想搭理自己而已。陈书生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什么，可是后面的话严思琦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突然，严思琦加快脚步，逃也似地往宿舍楼下跑去，再次留下一脸惊讶和困惑的陈书生僵在原地。
“我看上去就那么讨人嫌吗？”陈书生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心情却没有第一次时那么难受，这大概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只不过他是初见时被拒，再见时仍被拒。
那天晚上，那个相同的噩梦又缠上严思琦。她梦到自己被一群恶心的毛茸茸的黑色老鼠爬满全身，然后老鼠从她的耳朵、眼睛、鼻子、嘴巴钻进她身体的每个角落。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这些年来第几次被这样的噩梦纠缠，直到惊醒，崩溃大哭。
严思琦顶着南方秋日里依旧凶猛的烈日，独自一人走在操场上，她身穿短袖的及膝碎花连衣裙，浅黄色底裙子未覆盖的部分肆意吸收阳光的温度，裸露的白皙皮肤在太阳光下发出闪动的微光，她闭着眼睛感受被热烈包裹的安全感，这是她一直向往的热度。
严思琦偶尔抬眼打量各式各样的招新摊位。有些摊位的布置别具一格，能够吸引她的眼球几秒，有些布置聊胜于无，有些在她看来则过于繁冗。不论如何，她经过这些摊位的时候都没有作过多停留，似乎是没有看到能够吸引自己的。不时有师兄会朝她吹口哨，招呼她过去摊位了解一下，她也只是呆呆地默读摊位的简介，对主动示好的人不予理会。
突然，一阵虚无感又涌上严思琦的心头，她感到兴致缺缺，周围的一切事物对她来说仿佛都没有吸引力。她漠然地看着三两个结伴停留在某些摊位的人，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蓬勃朝气，似乎充满对未来大学生活的期待。
悲哀情愫又毫无征兆钻进她的双眸，最后化作一声低沉的叹息从她微张的双唇间溢出。她曾经以为自己会对终于成年后的大学生活充满向往，以为自己也会像其他很多的大一新生那样，会有满腔纯粹又汹涌喷薄的热情，以为那种“终于可以把控自己的人生、毫无忌惮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念头可以唤醒她那沉睡已久的对人生的希望。然而她那本就不富余的乐观阵列再一次被熟悉的挫败感打击得溃不成军。
严思琦垂头丧气地转身，准备返回宿舍，迈开的双腿像绑了沙袋般沉重。
路过几个男生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将她从自己世界的漩涡中一下拉了出来，还未等她回头看，一个陌生的声音已经在她身后响起。
“严思琦？”
是男生的声音。下一秒声音的主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严思琦愣住，呆呆地望着喊她名字的男生，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严思琦，真的是你啊，我是陈书生，不记得我了吗？”男生望着她，咧开嘴笑了一下，明亮的眼睛里是掩藏不住的惊喜。
虽然眼前这个男生的面容跟记忆中的人已经不一样，从前眉清目秀的模样已长成棱角分明的硬朗线条，但那双总是满怀真诚和阳光的眼睛却从未改变。
严思琦呆呆地看了一会映入眼帘的那张脸，良久才反应过来，低声应道：“啊。”
陈书生好奇地端量面前神情呆愣的女孩，只见她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应了一声后就没有再开口跟他说话，他不禁感到有些疑惑不解。不过他的欣喜之情很快占据上风，眉宇之间又挂上难掩的高兴。
“严思琦，真的是你！没想到我们上了同一所大学啊。”
女孩目光迷离，仍旧不语。
陈书生的喉结动了动，他伸手挠挠头，有些尴尬地继续说道：“我读的是经济学专业，你呢？”
女孩终于又有了反应，但是她并没有回答陈书生的问题，眼睛也没有看他，只是微微抬眼望着他T恤袖子的方向。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女孩额前的发丝和马尾随风飘舞。周围的一切喧闹好像在这一瞬间都变成无声的哑剧，陈书生甚至以为自己听到了女孩的头发舞动时那细微的沙沙声。
终于女孩还是默不作声地侧过身子，逃离般地往操场出口的方向快步走去，留下呆愣在原地的陈书生。
直到舍友从不远处的摊位走过来推了推他的肩膀，陈书生才回过神来。
他终究察觉到了方才女孩的淡漠，随之心情也变得有些低落。他想不通为何她会是那副对他们的重逢充满冷漠甚至是抗拒的神情。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真的会重逢，还一厢情愿地以为这一定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他的暗自高兴和女孩的几近冷漠，就像是红花与绿叶相印在同一画幅上那般色彩分明。
四年前，女孩什么都没说，就跟随她姑姑一家搬离了他们曾在一起长大的友谊街。无论陈书生怎么打听，问遍街坊邻居，都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
这些年他时常会冒出一个念头，他们那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友谊，对女孩来说，就好像不值一提。而他还自作多情地留恋于往事，紧抓年少时的天真爱恋不松手。
即便是这样，与严思琦的重逢仍旧让他的心脏怦然跳动。
陈书生并没有看到，严思琦那天离开操场后，在女生宿舍楼下的长椅坐了许久，心情仍久久不能平复的样子。
她怎么会不记得他呢。曾经不就是因为自己已经无法再用平常心面对他和他们了，才选择离开的吗？没想到，漫长而煎熬的四年过去后，他们竟然重逢了。
可是她打心底里并不想继续跟陈书生有任何交集，她不想辜负自己经年累月为了忘记过去所作出的努力。久别重逢却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这种念头让她感到忐忑不安。
为什么她还是无法逃离呢？明明在高考完以后，在唯一给她温暖的亲人柔声叮嘱之下，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放下过去，重新开始，重新去拥抱自己那或许还有无限可能的未来。可是，上天仿佛就是不想让她如愿，让她这么轻易地就把过去丢掉。
严思琦默默苦笑，“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该死的宿命吧”，她想道。否则她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可能会上同一所大学，还能在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就重逢。
重逢那天的事情又过去好几天以后，严思琦几乎快要淡忘。她以为以后自己的生活和陈书生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毕竟那天她的态度是那么明显的冷漠，她的仓皇而逃也在无声告诉陈书生他已被拒之千里。
可是让严思琦意想不到的是，约莫半个月后他们又见面了。
在她独自从学校食堂走回宿舍的路上，遇到正站在路边垃圾桶旁抽烟的陈书生。陈书生一见到她，便连忙将烟头往垃圾桶头顶上捻灭，伸手“噼噼啪啪”拍走身上的烟灰后，才朝她走去。
“严思琦，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陈书生冲她笑，眉眼温和，洁白整齐的牙齿在昏黄的路灯下仍闪耀着亮光，他的这副模样好像已经忘记两人上次见面的不快。
严思琦低下头，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回应他的话。
陈书生看严思琦不搭理自己，也并不介意，继续开口说道：“我了解了一下，学校附近有一个动物园，明天礼拜六，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陈书生知道绝大多数男生第一次约女孩子出去，一般是不会去动物园这种不算浪漫的地方，但是他还清晰记得小时候严思琦最喜欢的就是看动物。有好几次放学后严思琦拉着他一起蹲在路边看别人家放在门口的几只仓鼠，一蹲就是一个多小时，直到陈书生实在腿麻到受不了，才拉起恋恋不舍的她，往家的方向走去。
不过他并不确定长大后的严思琦是否还会跟小时候那样喜欢动物。
严思琦一听到“动物园”这三个字，身体不自觉微微颤动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昏暗路灯下，陈书生并没有发现严思琦的异样，只以为她还是不想搭理自己而已。陈书生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什么，可是后面的话严思琦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突然，严思琦加快脚步，逃也似地往宿舍楼下跑去，再次留下一脸惊讶和困惑的陈书生僵在原地。
“我看上去就那么讨人嫌吗？”陈书生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心情却没有第一次时那么难受，这大概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只不过他是初见时被拒，再见时仍被拒。
那天晚上，那个相同的噩梦又缠上严思琦。她梦到自己被一群恶心的毛茸茸的黑色老鼠爬满全身，然后老鼠从她的耳朵、眼睛、鼻子、嘴巴钻进她身体的每个角落。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这些年来第几次被这样的噩梦纠缠，直到惊醒，崩溃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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