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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冰山渐融

    严思琦不清楚陈书生是如何得知她所学的专业和所住的宿舍楼,甚至连她周末去兼职打工的咖啡馆他都一清二楚。最初她对此产生深深的厌恶感,认为他也只不过是个以自我为中心,全然不顾别人感受的纨绔子弟,将感动自我的意愿以这种恶趣味的形式在她面前展示,只将她当是调剂他无聊人生的调味品而已。她甚至一度忘记年少时候陈书生眼神中曾有过清澈与真诚。

    她在完成日常课程之余去兼职打工是为了养活自己,而陈书生呢?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到咖啡店打工难道不是为了体验生活吗?她那时候时常在心里对陈书生暗暗嘲讽。

    不过让严思琦意想不到的是,陈书生竟然真的在认认真真打工。虽然第一天陈书生刚来咖啡馆的时候,连杯子都刷不干净,笨手笨脚地把杯刷都用断了两根,她冷眼旁观,甚至为此对他嗤之以鼻。他不仅不气恼,还朝她傻笑。几个周末之后,陈书生在老板兼店长Joe的手把手教学下,不仅学会冲咖啡,连咖啡拉花看上去都有模有样了,惹得店长对他称赞不已。

    在陈书生来咖啡馆兼职不久后,就引来一批定期光顾的女学生,每次她们都坐在距离白色大理石工作台最近的位置,点名要陈书生冲咖啡,这可把咖啡馆老板高兴坏了。

    严思琦倒是乐得清闲,每当这时候,她就只做些擦桌子、上咖啡的简单工作。偶尔女学生客人特别多的时候,她会过去帮忙制作奶泡,这种时候陈书生往往忙得无暇与她说话,在他冲泡好咖啡后,她会适时地递上装有奶泡的不锈钢拉花杯。那是两人度过少有的安静又默契的时光。

    店长Joe为人大方、性格爽快,开的兼职工资比大学城其他同类型的店铺要高一些,这让手头拮据的严思琦感到庆幸和感恩。Joe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穿着新潮,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有时候心血来潮还会做一个时下年轻人流行的个性发型。严思琦喜欢跟他聊天,他的幽默风趣和富有包容心的话语总会带给她一种温厚的感觉,那是她从前从未遇到过的亦兄亦友的男性。他富有学识,见多识广,谈吐温文尔雅,透露出淡然处世的人生态度。他最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年轻万岁”,无论是他的外表还是精神面貌,都与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相差无几。

    严思琦暗自猜测这与他常年浸润在大学城这个盛产年轻一代的地方有关,如流水般的大学生们在不断地入学、升学、毕业,而铁打的他长年屹立于此处,被永远年轻的后生围绕在其中。

    在店里的空闲时候Joe热衷于练习冲咖啡、拉花,不断地开发新的咖啡饮品,练习用的咖啡他通常会免费请在店里兼职打工的学生喝,也会允许学生自己冲想喝的咖啡,只要不影响正常的客人接待就行,限额两杯。当然了,出于经营成本的考虑,价格比较高的几种咖啡豆是不能选的。

    在这家咖啡馆兼职让她养成上午喝咖啡的习惯。刚来那会,她只能在Joe练习之后,随便选一杯喝;后来跟着Joe学会如何冲咖啡后,她就能自己选择想要的咖啡豆;再后来,陈书生来了,她就再也没有自己动手冲过咖啡,每天陈书生空闲时候冲的第一杯咖啡都是给她的。

    陈书生每一次给她冲的咖啡,都会拉上花。刚开始的时候严思琦看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图案,只觉得那是一大坨椭圆形中有几个拉长的点,她看了又看,忽然就明白过来。

    “哦,那是一个麻将,九条。不对,也可能是九筒。”脑海中响起这样的声音。她有点纳闷,不明白陈书生为何会喜欢这种图案。

    直到严思琦喝过二十几杯以后,咖啡上的图案才逐渐显出它的庐山真面目。

    ——原来陈书生拉的花是无脸男的脸。

    严思琦手捧黑色的陶瓷咖啡杯,呆呆地看着杯中轮廓清晰的无脸男,感觉杯子好像在灼烧她的手心,胸腔随之有一阵暖意翻涌而起。

    无脸男是她最喜欢,也是唯一喜欢的动漫形象。她觉得自己和无脸男一样孤独、不被理解,也渴望终有一天可以获得救赎。她深信,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人是不会忘记的,只是有些时候暂时想不起来了,就如同这些年来的她一样。

    严思琦想到她挂在包包上的无脸男小挂饰,只有她的拇指大小。长年累月风吹日晒雨淋地陪伴她,使得树脂材质的玩偶原本白色的部分已经变得有些微微泛黄。

    严思琦从来不相信所谓的巧合。

    每一次在新的地方遇到陈书生,他说的第一句话都是“这么巧,又见面了”,顺带龇牙咧嘴地对她笑。可是严思琦知道这根本不是巧合,而是陈书生的有意为之。然而她并不想质问陈书生,因为她根本不想予以理会。她坚信,不给予回应,就是最有力的拒绝方式。

    严思琦以为,只要她表现得足够冷漠,只要她一直不理会陈书生,陈书生终有一天会感到无趣,然后便不会再来打扰她的生活。

    可是事实证明她想得太理所当然了。又或者说,她太低估陈书生百折不挠的精神,就像小时候曾低估他为了给她寻找走失的宠物小鸡而在酷暑难耐的暑假中,连续三天整天整夜泡在友谊街每一个角落细细寻觅的决心。

    直到某天晚上她在大学城沿着中心湖边跑步,第三次遇到迎面而来的陈书生的时候,她终于无法再保持往日的冷漠姿态。

    陈书生自顾自地跟她解释是因为去隔壁学校听一个很感兴趣的讲座,所以才来晚了。她并未对此给予任何回应。

    他就那样背着大大的书包和她并排跑步。沿途中,他们看到结伴遛狗的青年男女,看到戴着耳机散步的男生,看到正在搭建帐篷的年轻情侣。还听到在湖边抱着吉他弹唱的女孩,声音是年轻女性并不常见的富有磁性。

    “在离这很远的地方

    有一片海滩

    孤独的人他就在海上

    撑着船帆

    如果你看到他

    回到海岸

    就请你告诉他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严思琦忍不住停下脚步,站在距离卖唱女孩不远的地方,听着女孩悠扬的歌声,她的眼神慢慢变得放空,似乎是在看女孩,又似乎是穿过女孩,在看自己的回忆。

    陈书生站在她的身旁,安静陪她听完了那首歌。一曲终了,他从裤兜掏出一张纸币放进女孩的吉他盒子里。

    “你还记不记得,小学四年级的暑假,我和你,还有刘斯利、林妮塔我们四个人一起去了一个废弃的旧厂房探险。”这是他们重逢后严思琦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

    陈书生眼睛一亮,“当然记得,那次我们还被困在了一个小房间,最后还是刘斯利找到开门的方法才把我们都救出去。现在想想,那时候我们胆子也是够大的,搁现在十八岁的我可就不敢再去喽。”他半开玩笑地说道,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轻松愉悦。

    “是啊,我们那时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后来听大人说那里经常有流浪汉出没,还发生过伤人事件。”严思琦回想起那时候,她还在那个地方弄丢了当时最喜欢的一根草莓头绳,并为此懊恼许久。

    那时候的忧愁都是那么的简单,却又那么的清晰。

    陈书生挠挠头,“你说那个流浪汉啊,其实后来……就是你搬走以后,镇上设立了一个流浪人员收容所,那些人在废弃的厂房找到了那个流浪汉,没想到流浪汉让他们再去找一个女孩,说那女孩很可怜,几个月前摔了一跤,身上都是血,但是后来也没有人找到他说的那个女孩。所谓的伤人事件可能只是有人以讹传讹,未必就是事实。”

    严思琦有些惊讶,没想到那件事还有这样的后续,这与她脑海中形成的回忆片段不一样。

    “咦?你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陈书生看她又不说话了,有些紧张。

    “我看到那个唱歌的女生,头发上绑着一颗草莓。”说完,不等陈书生反应过来,严思琦已沿着湖边小道,重新慢跑起来。

    从那天晚上以后,严思琦对陈书生的态度有了一些转变,她不再视他如空气,有时候甚至会主动跟他提起下次的咖啡拉花,她想要一个别的图案。

    这让陈书生的拉花功力日渐增长,连店长对此都赞不绝口,时常调侃他们二人是内外兼修的镇店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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