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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贡马

    “做了这么多,也该来了吧?”

    凉凉的秋风扑面而来。听着身边臣子们的惊喜赞叹,感受着明显变冷的金风,欣喜之中,王战心中暗自念叨着。

    既然生了念头,便打算再加上一把火,随即对众大臣说道:“众位爱卿今日兴致如此之高,不若与朕再四处走走看看,看看百姓今年收成如何,田赋新政之后,是喜是怨,也好明白政令得失,以做改进。”

    “这......圣上万金之躯,虽未白龙鱼服,然未做完全准备,贸然深入民间,恐......”黄立极有些担心的劝谏。

    “爱卿不必担心,朕这些时日长途行军,都是这些亲军在旁,无妨。”王战摆摆手。

    “如此......圣上体察民间,臣等自当追随。”

    群臣也不再有什么异议,想想也是,皇帝这些日子来往于五十里外的京西大山不止一次了。

    正要行动,远处从京城方向来了一辆马车,不一会就到了近前。

    “圣上,大同奏报,土默特首领顺义王卜失兔上表,意欲贡马,如今持表贡使正在路上,大同遣人快马先送来消息,以使朝廷早作准备。”车上下来的是通政司的人,手上拿着一份奏疏。

    听得顺义王要贡马,群臣都露出些厌恶之色,亦有些微微的担忧,只因这些塞外部落名为上贡,实为强贡。

    因为大曌每次都是薄来厚往,既看进贡之物的多寡,也按人头对来上贡的草原部落头人进行丰厚赏赐,所赐远超这些部落头人所进贡的牛、马、角、筋。结果这些部落尝到了甜头,为了多得赏赐,来朝贡的人越来越多。

    大曌为了天朝上国的面子,回赐的越来越多,负担自然也就越来越重。而为了避免无限度的赏赐,大曌便开始限制他们来朝贡的人数。大曌强盛时还好,他们只能听从,甚至为了多占名额而互相杀伐吞并。但自嘉靖年间之后,他们便以武力相挟,不让他们来那么多人,他们便做出武力寇边、入长城抢劫的架势,令大曌朝廷极其厌恶。

    “哦?来贡马?好啊,诸位爱卿回去之后就拟旨,告诉他们,朕要好马,越多越好,让他们多准备些,准备好了就来吧。愿意进京的,可以进京来见朕。”王战听到草原部落要来贡马的消息,心中暗暗兴奋,只觉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虽不是预想中最好的消息,却也并无丝毫厌恶。

    “圣上不可!圣上开了这个口子,朝廷负担沉重数倍不止,就算今年达成此事,一旦来年难以满足其胃口,这些部落必定寇边生事,绝不会念着圣上今番的恩义。”黄立极急忙上前劝说皇帝。

    黄立极不明白,怎么越来越英明的圣上在这件事上会露出好大喜功的样子,居然让这些贪婪的部落敞开了上贡。

    “爱卿不必担忧,朕让他们以后年年敞开了上贡,他们一定不会生事。”王战说的胸有成竹。

    之所以胸有成竹,其一,在于宣府军报:

    几个月前,以黄金后裔自居、总是意图再度统一草原的察哈尔部林丹汗虎墩兔大举突袭土默特部,土默特部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打得大败,首领顺义王卜失兔率大半部众逃走,另外小半部众则被察哈尔部吞并。

    土默特与察哈尔、永少卜本来都是差不多的大部,都有三十万众左右,这一仗下来却元气大伤。现有情势下,察哈尔变得最大,大部永少卜仍然有三十万众,次之,土默特则变得最弱。

    自万历十七年在宣府边墙外顺义王受封之后,草原其他各部也开始互市纳款,哈喇慎,老拔都、永少卜、火落气等部落,每岁互市易马的赏银二十七万两至三十二万两不等,其中土默特与永少卜部,每年各贡马五万二千五百匹,各获大曌抚赏赏银三十二万两。

    如今卜失兔急急前来贡马,显然军报无误,土默特必定受损较重。就算还想狮子大开口,也只能是假装没有受损的色厉内荏。而且,草原显然乱了。

    其二,则在于自有谋算。

    “圣上——”黄立极大急,周围群臣亦是大急,齐齐疾呼。他们不知道王战心里藏着什么,当然惶急。

    “诸位爱卿不必着急,此事回京再议,议定后再拟旨,现在先陪朕走走,去看看周边的百姓。”打断了黄立极的话,王战向战马行去,不再理会此事。

    群臣见此也只好走向来时乘坐的马车,心里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让草原部落大肆进贡,必须就朝贡人数和贡物总数拼力争讲一番。

    ......

    “唳——”

    响箭穿空,衰草染血。

    就在王战带着大臣们品尝各色做法的红薯、惊讶于红薯产量、谋算着大曌可以再多出多少亩以前不能成为耕地的耕地、多养活都少人的时候,就在他们畅想大曌是否可以从此不惧天灾的时候,有人强打精神来贡马互市,亦有人在远方疯狂杀戮。

    天启七年十月二十,宣府边墙外数百里,大曌北方的草原上战马嘶鸣,大曌边军都很少有人能听懂的喊杀声响彻数十里,四面八方的四色棉甲、水银明甲围杀着中间的皮袍部族。

    利箭穿空,钢刀劈砍,高于车轮的男孩一片片被砍倒,身上破旧的羊皮袍被迅速的染红。

    无助的老弱和女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奔逃,而是与大群的牛羊站在一起。她们中并没有多少人哭泣,也没有多少人惊惶,她们早已经习惯成为另一个更强大部落的人,她们中的年长者已经习惯过不止一个部落,然后把这种习惯又传给了年轻的女子,一代一代,一直如此,这就是她们的生活。

    草原上,几千年来,生命看似如野草般顽强,其实亦如镰下野草般脆弱。所谓顽强,大多数时候,不过是能够习惯逆来顺受罢了,包括那些在来袭者追杀了半个时辰、封刀之后幸存的青壮男子。

    北风席卷着败草,无论是老弱妇孺,还是这些幸存下来的青壮男子,都没有表现出极度的仇恨与激愤,他们就像自己脚边的枯草般木然。

    既然没死,那就在新的部落中、在新的头人脚下活下去,所有人都这样想。长生天之下,一直是这样,没什么好悲伤的。有了更大的新部落,有了更厉害的新头人,在白灾中也许能活得更久些。

    染血的败草在北风中颤抖,没有任何声息,但这一片草场,明年的青草一定会长得更茂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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