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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侦查

    简宁远和苏静相拥而眠,一觉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简宁远睁开眼睛时,正对上苏静安安静静看着自己的两只大眼睛。那两只大眼睛虽然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阴翳,但那深情穿透了阴翳,直接刺进了他的心里,只看得他热血沸腾了起来。

    简宁远冲动地又要吻上去,苏静推开了他,害羞地说:

    “天都亮了,一会儿王姨该进来了。快起床吧,我们一起去吃早饭。”

    简宁远悻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又在她脸蛋上轻轻掐了一把,甜腻腻地说:

    “小静,这感觉是我梦寐以求的,是甜蜜小夫妻的感觉。要不我们结婚吧,这样就能天天公开甜腻腻地在一起了。好不好?”

    “想起一出是一出,结婚可是人生大事,我得好好想想。”

    苏静羞涩的样子,像个未谙世事的小女孩,看得简宁远痴痴的,完全醉了。他感觉昨晚的酒根本还没有醒呢,他希望他永远都不要醒来。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这天上午,简宁远正陪着苏静在插花,王莹真突然慌慌张张跑来了,一进门就气喘吁吁地说:

    “不好啦,不好啦,远仔。”

    “怎么了,王姨?您别慌,慢点儿说。”

    简宁远很少见王莹真如此慌张,知道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来了两个警察,正在客厅等你。说有人去公安报案,他们是来做调查的。具体我不知道什么情况,还是你下去看看吧。”

    “我陪你一起去,远哥。”

    苏静放下手里的花,恳求着简宁远。

    “不,小静,让王姨陪你一起继续插花,我自己去。没事的,说不定有什么误会,我去去就来。你乖乖的。”

    他起身向外走去,路过王莹真身边,低声嘱咐她照顾好苏静,别让她出门去。

    简宁远从二楼下来,就看到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员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他。

    见简宁远下楼来,他们主动站了起来,和他打招呼:

    “您好,是简宁远简先生吧?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们是芙蕖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我叫邢宏基,他是我徒弟,叫唐冰。”

    邢宏基警官和唐冰警官向简宁远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件。

    简宁远急忙伸出手来和他们分别握了握,一边握手,简宁远一边微笑着说:

    “邢警官,您好。唐警官,您好。在下正是简宁远,不知道为了什么劳动二位大驾来寒舍?”

    邢宏基看起来有四十岁左右,唐冰则满脸青春气息,看上去顶多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唐冰环视着简宁远的家,眼睛笑成了月牙,调侃说:

    “您可真逗,如果您这里的是寒舍,我那狗窝岂不连寒舍都不够格了?那是什么?陋室?对,陋室,适合写一篇陋室铭。”

    邢宏基瞪了唐冰一眼,训斥道:

    “什么时候都不忘了贫嘴!闭嘴,正事要紧。”

    唐冰吐吐舌头,瞬间老实乖巧地给邢宏基鞠了一躬,说:

    “师父教训的是,正事要紧,我们马上进入正事。”

    简宁远看着两个警官,心中无限感叹时光在每个人身上烙下的烙印。

    “简先生,是这样的,有位叫乔环桥的先生,您认识吧?”唐冰收敛了玩笑,严肃认真地对简宁远说。

    简宁远点点头,说:

    “一面之缘而已,谈不上认识,更不了解。”

    唐冰若有所思地道:

    “原来如此,他去我们局里报案,说您和他故去的弟弟乔熙桥的妻子,在他们婚姻期间有不正当关系,而且你们设计了车祸,害死了他的弟弟。他要求我们取证抓您,定您的罪行,他还会要求法院判决时给予他附带民事赔偿一百万元人民币。”

    简宁远听到这儿,不怒反而笑了,说:

    “难道我们国家的司法系统是用来开国际玩笑的吗?这样荒诞的污蔑,这样赤裸裸的敲诈居然也可以立案?二位警官,难道去报个案,如此轻而易举就能调动警力了?”

    “简先生,我们这不是来调查了吗?您怎么能怀疑我们的司法公正呢?涉及到刑事案件,我们当然要重视了。看您这样子,是不准备配合调查了?”

    唐冰沉不住气,显然有些急了。

    邢宏基向唐冰做了一个稳住的手势,说:

    “简先生,您的心情我们非常理解。我们重视老百姓的每一个申诉。这个案子的诉求涉及到刑事诉讼,局里把案件交给我们刑侦了。人命关天,我们不经过调查取证,怎么会随便立案?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请您放心。”

    简宁远点点头,说:

    “对不起,警官,刚刚我说话有些亵渎司法公正了。我只怕你们辛苦半天,结果是场闹剧,岂不是浪费警力?”

    “这个您不用担心,澄清事实,惩处犯罪之人,还无辜之人清白,这意义还小吗?”

    “确实不小,是我狭隘了。好了,警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保证知不无言,而且句句属实。”

    “感谢简先生的配合。”

    “我要从哪儿说起呢?”

    “就从您和故去的乔熙桥及他的妻子的关系说起吧。”

    “好的。”简宁远起身给两位警官续了茶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品了一口,说,“故去的乔熙桥的妻子叫苏静,我们俩早在他们结婚前已经认识两年了,而且那时,我们曾经是恋人关系。后来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龃龉,苏静提出和我分手,我没有办法挽留她,只好勉为其难同意了。我们分手之后,苏静和乔熙桥谈了恋爱,并且结婚、怀孕。我接到交警电话说他们出了车祸时,正在会议室开会,我丢下会议就赶去事故现场了。这点我公司的高层都可以为我作证。”

    “我重点标注好这点,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去调查核实的。”唐冰指着他的记录本,向简宁远保证道。

    简宁远冲他笑笑又点点头,他继续道:

    “现场很惨烈,是在一条两车道的山路转弯处和相向而行的一辆大型拖挂车相撞的。从现场的状况,我推测,紧急时刻,乔熙桥把危险留给了自己,拯救了他的妻儿,当时苏静怀孕已经七个多月了。我到的时候,苏静已经被抬上救护车,我当时就跟着救护车去医院了。交警部门一定有事故勘验记录的。如果是我们设计的,我们是怎么设计乔熙桥这关键一环的?我们要保证他能舍己救妻儿,到底要怎么做到?”

    说到此,简宁远有些激动,语调里显然有些愠怒之气。

    邢宏基看着简宁远点了点头,说:

    “您说的没错,简先生。如果有可疑之处,交管部门当时就会转刑侦立案调查的。您这儿我们是第一站,下一站我们会去交管部门调阅当时的勘验记录的。您的心情我们能理解的,请您继续吧。”

    简宁远苦笑一声,继续道:

    “活着的人,远比死去的人艰难百倍千倍。苏静活了下来,可这场事故让她失去了丈夫,还有未出生的孩子。某种程度上,她把自己丢了。如今,她还在治疗中,很多人和事都不记得了。整个人完全无法正常生活。我把她接到家里,就是为了能好好照顾她,为她治疗,让她能早点康复。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再艰难也要活下去啊。”

    “是的,活着更不容易。本来我们还计划见见苏静女士,看来我们得放弃这个计划了。”

    “是的,警官,苏静不能受刺激,就在昨天,我带着她出了趟门,很不巧,就碰到了这位乔环桥先生。苏静受了些刺激,今天才刚刚好一些了。”简宁远说到此,感觉有种恨意在牙缝间游走。

    “车祸时,这对小夫妻是要去芙蕖市第二监狱是吧?”

    “是的,我事后了解到,他们接到了苏静父亲苏北海在监狱服刑期间自杀身亡的消息。具体我并不知道他们夫妻俩当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苏静为此非常自责,半夜做噩梦吓醒时,常念叨自己害死了人。为此,她还自杀过一回。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这位乔环桥是乔熙桥的哥哥,根据您的了解,他对整个事件了解多少呢?”

    “乔熙桥是一个人在芙蕖市的城市规划设计院工作的,乔环桥他们都在东北老家。乔熙桥故去后,苏静生病,已经没有了完全的民事能力,乔家又逼得紧,我就自作主张,替苏静处理了她和乔熙桥唯一的共同财产,就是他们共同买的那套房子。他们俩基本没有存款,房子也还在还房贷。乔家不依不饶,非要苏静把房子给他们,他们还不愿意接手房贷。我担心他们骚扰苏静,就去银行替他们把房贷一次性付清了,而且把那套房子无条件地给了乔家。当时过户时,房主就是这位乔环桥先生。我以为乔家应该心满意足了,不会再来骚扰苏静了。没想到,乔环桥狼子野心,还想要一百万赔偿金?人心啊,真是贪婪之心一起,就没有人性了。昨天偶遇乔环桥我就一直很感慨,同一个屋檐下,怎么会有两个截然相反的人?乔熙桥和乔环桥,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来自天堂,美好善良;一个来自地狱,邪恶阴毒。”

    “一母生九子,连母十个样。”邢宏基回应完简宁远,扭头看看唐冰,问,“都记录好了吧?记录好了我们就不打扰简先生了。”

    唐冰合住手里的小本子,举起来晃一晃说:

    “放心吧,师父,都记录好了。”

    他们和简宁远道别后,开车去下一站。

    唐冰一边开车一边问他师父:

    “师父,您说,这位简先生说的,是真的吗?听起来毫无破绽,而且他绝对的是个正人君子啊。倒是那位乔环桥,看来是藏了不可告人的心思了。”

    “我们破案重在证据,怎么能仅凭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就下结论?你啊,把自己的心思都收起来,人心是复杂的,我们得保证自己的客观性,不能有任何偏私之心。一丝一毫的好感都可能影响我们的判断。记住了吗?”

    “记住了,师父,我收回刚才的话。这位简宁远先生确实长着一副蛊惑人心的皮囊,我确实是不客观,不中立了,我检讨,师父。”

    “行啦,专心开车,别贫了。”

    “下一站,我们去哪儿呀,师父?”

    “去拜访那位乔环桥先生。”

    “好勒,师父。”

    师徒二人到了乔环桥家,也就是原先乔熙桥和苏静的家,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了。

    乔环桥才刚刚起床,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踢踢踏踏开了门:“谁啊?”打开门看到两位穿警服的警官,乔环桥顿时万般清醒了,他说话有些支吾,“你们二位找谁?”

    “您好,您是乔环桥先生吧?”唐冰客气地问道。

    “是啊,怎么啦?”乔环桥戒备地说完,转念一想,自己是报案人,顿时放宽了心,说话也随意了很多,“怎么,警官们是不是调查出点儿真相了?这是来向报案人汇报来了?”

    唐冰真想把这个口出狂言,对人如此不敬的狂徒揍一顿,碍着师父的面子,他咽咽唾沫,忍了下来。

    “哦,没有。我们能进屋说吗?”

    邢宏基见乔环桥这样的人多了,早见怪不怪了。

    乔环桥只好请二位警官进屋。

    屋里很乱,俨然是个没有任何人生追求的单身汉的屋子。衣服、杂物、各种盒饭、零食、香烟头、啤酒瓶横七竖八到处乱丢,垃圾桶都溢出来了,屋子里弥散着一股恶臭味儿。

    “哇,这味道,你居然能在这样的屋子里吃饭睡觉?”

    唐冰进屋就捂住了鼻子。

    看得出来,并不大的两居室是被精心装潢过的,屋子里有些小设计,还隐约能看出一种艺术美感,但如今已经完全被脏乱的垃圾及污浊的味道掩去了昔日的光华。

    乔环桥把沙发扒拉出了空位,请两位警官坐下,自己从厨房拎出一个超级巨大的垃圾袋,稀里哗啦地往里装垃圾。

    “好了,别收拾了,乔环桥,我们问几句话就走。来,你坐。”

    邢宏基指了指他对面的一把椅子,示意乔环桥坐下来。

    乔环桥顺手把垃圾袋靠墙一放,随手把那把椅子上的一只袜子划拉到地上,自己一屁股斜歪着身子,坐了下来。

    “您好,乔先生,是这样的,您不是去我们局里报案,说您弟弟是被人设计害死的吗?您提供的嫌疑人是简宁远和苏静。”

    “是的,你们不去抓奸夫淫妇,来抓我吗?”

    乔环桥的痞子劲儿来了,还真是谁也拦不住。

    “局里已经把案件移交我们刑侦支队了,我和这位邢警官今天来找您,就是了解一些具体案件情况。”

    唐冰一边和乔环桥说话,一边极力在内心不停劝说自己要客观,要中立,可他发现,自己内心对简宁远的好感和对乔环桥的厌恶,简直是势均力敌。天平的两端倒是很平衡,不过,一边是极端欣赏,一边是极端嫌弃。他真想和师父说,这案子已经一目了然了,不是谋杀案,是敲诈勒索案。可他知道自己是一名人民警察,师父说的是对的,他得客观中立地依据证据判案,不能凭借主观印象就断人是非,为案件下结论。

    “你们想了解什么,尽管问好了,事情怎么回事我都知道。”

    乔环桥端起桌上剩的半瓶啤酒就要仰脖子往肚里灌。

    “乔先生,我们正在做调查,为了保证您的陈词是在意识清醒状态下说出的,请您不要喝酒,谢谢配合。”

    邢宏基按住了乔环桥的手,犀利的眼神盯着他道。

    乔环桥感觉到一股震慑的力量,心里一阵恐慌,他掩饰了自己的慌乱,放下酒瓶,故意提高嗓门说:

    “不喝就不喝。问吧,想知道什么?”

    “请问,您是怎么断定苏静在和您弟弟婚姻期间与简宁远有非正当关系的?又是依据什么判断认定他们二人设计害死了您的弟弟?”

    唐冰一边询问,一边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乔环桥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刘海,说:

    “这还不简单?我弟弟死了,可那奸夫和淫妇呢?亲亲热热在逛街。”

    “所以,之前您并不清楚他们的关系,是最近遇到他们一起逛街,而且看到他们举止亲密,才断定他们有不正当关系?所以,他们设计害死您弟弟也是您的推测了?”

    “我当然只能推测,证据不是需要二位警官帮忙找吗?”

    “对于您弟弟和苏静的婚姻期间,二人的关系您了解多少呢?”

    “这个嘛,我很清楚,那女的,本来就是那姓简的女朋友,她是和那姓简的赌气才嫁给我弟的。我弟被那狐狸精迷了心,不听我们的劝阻非要和她结婚。这不好了,引来杀身之祸了吧?”

    “乔先生,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年了,您才想起来要申诉冤情,刚刚出事时,为什么没有想起来报案?”

    邢宏基冷静的口气,让乔环桥有些莫名紧张感。他躲避开邢宏基的眼神,含糊其辞地说:

    “我当时没有意识到,这不是才意识到可能有猫腻吗?谁也不是神仙,能先知先觉啊。”

    “好吧,乔先生,这段时间希望您不要离开本市,有什么情况我们会随时找您了解,您能保证吧?”邢宏基说着,起身准备往外走。

    “好的,没问题。”

    听到乔环桥的保证,邢宏基抬步向外走去,唐冰急忙跟着师父出了乔环桥的门。

    上车后,唐冰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师父,怎么样,是不是听到最后您也不能客观中立了?这乔环桥就是一无赖。”

    邢宏基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低沉地说:

    “你师父也是人,是人就不是百毒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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