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锁柱病急乱投医

    花满楼让芙蓉太太牵线搭桥，巫氏认识了千百生票号的东家顾大生，其实就是花满楼的表弟熊有富，跟骗芳草的手段一样，先骗取巫氏的信任，让巫氏慢慢把手里的银子都存入千百生，最后，熊有富、熊有才兄弟和花满楼、芙蓉太太均分了芳草、巫氏以及其他人存入的银子，熊有富和芙蓉太太携款逃跑。

    巫氏听说芳草的钱被千百生卷跑了，就心慌了，等小厮确认之后，她知道自己费尽心思得来的全部财富，都付之东流，一时气愤，想要发火，一口气上不来，就命归黄泉。

    锁柱和丽娘都不知这其中始末，只是猜到有人早就撒下天罗地网，一心把钱生益两个太太手中的钱，骗个一干二净。

    锁柱派了人给亲朋好友报丧。

    丽娘和锁柱姐弟两个强挣扎着，把私房钱都拿出来，给巫氏办了像样的丧事，百天之后，锁柱和丽娘又去巫氏坟头烧了纸，姐弟两家人刚吃过饭，正盘算钱生益还剩资金多少，以后怎样经营，要不要找格朗先生，帮忙卖点洋酒，赚个提成。忽然小厮来报，说隆德利的东家花满楼，派人送了一封信来。

    锁柱急忙打开信来看，花满楼说，现在洋酒入侵，槽坊本大利薄，要节省开支，从下月开始隆德利的药酒，全部自行配制，不劳钱生益代理，随信附协议一份，请钱生益东家钱锁柱签字画押。此协议前不久本想送来，又想到钱东家居丧，为表诚意，特等令堂百日之后解除合作。行此下策，只为自保，往海涵。

    锁柱看完，吓得一缩脖子，问送信之人：“不知你们花东家的意思，前期已送来的原酒和草药，如何处置？”

    “东家特意交代我，说已送到贵槽坊的原酒草药和已配制的药酒，让我今天一并带走。”送信的人回答。

    锁柱知道花满楼落井下石，强忍着，让自己不至失态，对送信的人说：“一切都按花东家说的办，我这就差人把酒给你们送回去。”

    淑兰和丽娘闻讯走来，只见锁柱身穿白孝服，脸色苍白，面容憔悴，声音沙哑，安排伙计把写有隆德利字样的酒坛子，一坛子一坛子搬出来。

    等花满楼的人带着一众人把酒搬走后，锁柱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锁柱一个人，呆呆站在那里，步子都要迈不动，又怕下人看出来，索性坐在门口石墩子上。小厮跟在旁边，不敢离开。

    锁柱让下人都回去，贴身小厮怕他寻短见，不肯。

    锁柱挥挥手，说:“放心，你先忙去吧。我没事儿。”

    小厮不敢离远，在院子里远远地望着。

    锁柱坐在石墩子上，望着天边的夕阳，竟感到一丝少有的温暖。有那么一瞬，他真希望自己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这样坐着，直到永远，直到地老天荒。

    他奇怪的是，自己心里竟然没恨，只觉得好笑。多年以来，都羡慕那些做东家做掌柜的，现在轮到自己做东家了，还没好好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他掰着指头算了算，手上现银只有六千两，票号存着点，也不够天天人吃马喂，还别提伙计仆人们的年俸。只有卖地卖房一条路可走。想不到，钱锁柱我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丽娘身穿重孝，眼睛鱼泡一样，走过来，轻声对锁柱说：“锁柱，酒搬走了，让那么多伙计们做什么，咱哪养得起闲人。”

    锁柱站起来，没有回答，他仍呆呆地望着将要落山的太阳，心想，这落日不就是钱生益的将来吗？

    淑兰看到以前高高的锁柱，经了这些波折，从后面看，背都有点驼了，感到心痛。她走到锁柱身边，轻轻地说：“老爷，回屋吧，外边冷，别冻着。”

    锁柱心想，外边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跟丽娘和淑兰一起，坐到酒槽坊的掌柜房，以前的掌柜早走了，现在的掌柜室，是锁柱平时算账的地方，自从钱家代隆德利泡制药酒后，锁柱就身兼东家和掌柜两职。

    三人坐下不说话，仆人倒上茶，退了下去。

    淑兰说：“锁柱，我还有些首饰，看看让人拿出去当了换钱，咱们拼死一搏，先到官府换成酿酒的执照，一切重来，自己酿酒自己卖吧。”

    丽娘轻声细语说：“要是来钱快的话，还是做我爹最开始做的，只做转手买卖，把别人家的酒买来，再卖出去给散客。只是这样本钱大，槽坊里的钱不多了。自己酿酒有好处，本钱没那么多，但是从酿出来到卖出去，这段时间难熬，都是往里投钱。”

    “听说代卖那洋人家的酒不要先付本钱，只需登记签字取了多少坛多少瓶，照价代卖，每月格朗先生来点数收钱，并把提成结算给代卖铺面。”淑兰坐在桌旁，褪下手上的两个翠玉镯。

    锁柱皱着眉，不说话。突然，他站起身，在桌旁踱了几步，说：“洋人的酒咱不代卖，就算穷死不帮洋人做生意。看看汉南县别的槽坊有没可以代卖的酒。”

    “锁柱，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别着急。”丽娘轻声安慰锁柱。

    “对，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淑兰站起来，又把两个翠玉镯戴在腕上。

    第二天，锁柱带着管家来福去拜访汉南县有名的槽坊，先是福贵成的东家李之谦，李之谦四十多岁，精神饱满，热情地把锁柱迎进会客厅，丫鬟将一个和田籽玉茶壶放到方几上，给锁柱和管家来福各倒了一杯乌龙茶。

    李之谦态度谦和，锁柱单刀直入，说明钱生益目前窘境，想为福贵成槽坊代卖酒品。

    李之谦听完，想了一想，说，福贵成现在也不乐观，内有粮食涨价，课税增加，外有洋酒竞争，生意一年比一年难做啊，不过，大家都是同行，俗话说兔死狐悲，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受困而不伸予援手。福贵成可以把茯苓酒拿给你们代卖，不过，这茯苓酒，本就受众面小，杯水车薪。

    锁柱谢过李之谦，说那就代卖贵槽坊的茯苓酒，双方说好代卖费用，李之谦很大度，说费用好说，每卖一斤你们抽十个大钱。

    锁柱挥手说，不行不行，你们自己一斤酒才赚几个钱啊。

    李之谦说，实不相瞒，我这茯苓酒不好卖，茯苓酒卖得好的是关帝庙码头刘家槽坊。

    双方说好，第二天就开始代卖，福贵成自行将酒送过去，每月按销酒重量结算。

    锁柱喜滋滋地，觉得旗开得胜，带着来福回家了。

    第二天，李之谦果然派人送了一车茯苓酒，酒坛子上写着“福贵成”三个大字。

    刚开始，丽娘和淑兰都异常开心，想着钱生益这可有救了。谁知过了半月，卖出的酒不超过三十斤，挣的这个代卖钱，还不够塞牙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