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做个好梦

    [第三型暗哨“凝视者4号”汇报巡查结果:]

    [节点异常:无]

    [魔力波动:1]

    [存在巨型实体:否]

    [中型实体数量:2]

    [小型实体数量:4]

    [......]

    黑暗中,如幽灵般虚幻的屏障若隐若现,魔力化作几束微弱的流光,由虚空蔓延至屏障,穿行其间,交叉纵横,绘制出宛若眼眸的纹路。

    纹路短暂地浮现后,又无声无息地隐去,好似未曾存在过。

    但魔女耳中的汇报声没有半分停滞,声音的主人仍遵循着铭刻在其核心卷轴中的逻辑矩阵,没有情感地汇报着观测结果。

    [......]

    [高级筛查结果:0]

    [凝视者4号汇报完毕,以上记录将备份至所属卷轴的魔力核心,输入密匙即可查看备份]

    源源不断的汇报声终于停止,但年轻的魔女仍站在窗前,所望之处寂静无人,如果以常人的视野去看定是如此,但已经提前在眼中复刻上正位魔法(OrthodoxMagic)中的强化术式的她,所看见的却是另一幅景象。

    房屋,街道,路灯都被解构成天蓝色的原始架构,在这里不存在视线上的阻挡,因为光学效应并不适用于想象直观(PhantasieAnschauung)。

    所有的藏匿,闪躲,伪装都都在这对眼眸下暴露无遗。

    在魔女的视野中,十点钟方向的烧烤店二楼,有一道全黑的人影正在走动,就连强化后的直观视野也无法将其解析,显然那并非常人,而且还是魔女最熟悉的敌人。

    魔女望着那道人影,眼中是挥之不去的淡漠,那淡漠并非敌视,也并非厌恶,并不传达任何情感,虽不传达任何情感,却是她表露心情的唯一体现。

    如今已是深夜,鬣狗们逐家逐户地搜寻魔女的踪迹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明明眼下危险就离自己不远,但魔女没有慌乱的意思,常年应付此类追捕的她经验丰富,对付这种半吊子的搜查,她早已有应付之法。

    闲暇之际,她想到了住在楼下的某个蠢货。

    先前已经痛斥过他一顿,估计已经放下了无聊的逞强,今晚哪怕察觉到这股搜查之势,凭那冷静的性格,大概也不会乱来给自己添麻烦。

    ......不,那大概不叫冷静,只是单纯的对现状迟钝而已。

    用较为流行的词来形容就是“天然呆”。

    魔女横跨过大陆,遇见过许多人,遭遇过许多事,见识过人生百态,但如此特殊的个例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倒也不是指能看见魔女这件事。魔女的姿态在大众眼中自然是被忽视的,世人无法认知魔女,此乃暗之世界的常理,但也不能将魔女之外的所有人都抽象成“世人”一次。不少拥有某种特质的个体也能看见魔女,只是到底看见了什么就不好说了。

    理论上来讲,魔女被认知成任何事物都有可能——除开观测者自身。

    那个生活在“内部世界”的男人不仅看见了魔女,还像破法者一样,看见了魔女本貌。

    这固然是稀奇的事情,但也并非不可能,或许只是概率性的偶然。

    所以,这不是魔女将之形容为“特殊”的原因。

    魔女看得出来,那对迟钝的眼睛所表露的意图,和他口中所说的一致。

    那家伙,身处那样的立场,非但没有感受到危险,甚至没有升起对她的敌意。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迟钝了,而是愚蠢,甚至说得上是一种自虐,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怪异。

    异常。

    哪怕身为与世人隔绝的异常之物,想起那个男人的时候,魔女还是感觉到了异常。

    人习惯以逻辑的合理性去揣测万物,例如学者总是以理论的态度去推演事物发展的起因结果,大部分人对待自己所生活的世界都是如此。

    对于强盗,黑帮,杀人犯,人们总是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去诠释,但对于疯人——一个并不遵从社会理性的狂人,一个行为怪诞,思维混乱的怪物,世人只能以“疯子”称之。

    因为无法理解。

    就如世人无法理解疯人,常人无法理解魔女那样,妮穆艾也无法理解陆平的想法。

    所以才觉得“异常”。

    那是无法突破的隔阂,可悲的心之壁。

    妮穆艾在听闻那番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疯了。

    虽然之后她的回应很粗暴无礼,但这也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能骂醒对方,让他没有再深究的念头,自然是再好不过,对她后续的计划也有利。

    这时,藏匿在她黑袍的袖口中,一颗凝结了结界卷轴中所有术式的魔力水晶忽然有了感应,先前来自“凝视者四号”的声音也再次回响在脑中。

    [感应到标记实体移动]

    她回过头,直观魔术再次在视网膜上展开,在三楼到四楼的楼梯间,的确是有一道红色的身影正在移动,因为温度和周围相差较大,才呈现出红色吧。

    对方是谁自然不必多说。

    但尽管如此,妮穆艾仍没有放松警惕,属于魔女的充满活力的魔力从心脏泵向四肢,又以魔力流光蔓延向空中。

    于此同时,正逆位魔法(Orthodox&OrthodoxMagic)同时在头顶的虚空中展开。

    宁静的魔力流入逆位的现象系术式,其间映射出冰锥的幻影。

    躁动的魔力流入正位的强化系术式,其间流露出锐利的绿光。

    不同的魔力充盈着空中的术式,明明只是由魔力构筑起来的纹路,此时却好似活体一般扭曲,拉伸,变形,似乎被赋予了真正的生命。

    然而若习得魔术之理便会知晓,魔力无法构筑生命。

    哪怕是生命系魔术,也不过是创造与活体相似的魔偶罢了。

    创造生命,或者赋予生命,都是施法者的一大禁忌,魔女也不例外。

    而之所以术式会表现如活体般,只是因为魔女那怪异的魔力——无论其个体特征,性格如何,凡为魔女之人,定身具磅礴而活跃的魔力,好似无时不在燃烧一般,无人知晓为何。

    妮穆艾凝视着那扇木门,那扇连接四楼与楼梯的老旧大门,眉间没有丝毫杀意,好似并不在意来者的身份,但头顶的现象系术式中,冰锥的幻影正在逐渐显实。

    来者推开大门。

    露出熟悉的蠢脸。

    以及熟悉的装束。

    “啊,原来你还醒着啊。”

    那个同样年轻的男人搔着后脑勺,表情很是意外,恐怕他以为魔女已经入睡了吧,男人的想法妮穆艾并不清楚。

    为何会在这时上楼?他有何种打算?

    妮穆艾没有接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或许你已经注意到了,但我还是不得不说,”男人,或说陆平的神情格外严肃,“外面正有人在找你。”

    “哦。”

    妮穆艾只是淡淡答道。

    “果然已经发现了吗......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能帮上什么忙吗?虽然你之前骂我多管闲事,但眼下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总应该互帮互助吧?”

    “哦。”

    妮穆艾的表情仍旧那般淡漠,就连回应都没有变化,像是敷衍一般。

    陆平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慌张。

    “你难道一点都不着急吗?别人已经找上门来了,再搜查几家就该到我们了,还是说你已经有了什么应对之法,能说说吗?”

    他的双眸中透露出期望。

    “哦。”

    但妮穆艾的回复依旧。

    陆平的神情更紧张了,整个人都变得慌乱起来,好像是被这副淡漠的样子刺激到了。

    毕竟是人之常情,之前能保持冷静是因为危险还只存在于描述中,现在已经快找到家里了,是人都会紧张。

    是常人都会这样。

    “你别什么都不说啊?我这边已经手足无措了,也不敢回三楼,现在一切都靠你了,”他又走过来几步,“毕竟妮穆艾你可是——”

    这句话成了他最后的遗言。

    早已被魔力充盈的魔法术式在同一时间完成最后一步运转,术式纹路被彻底激活,纹路中跳动活跃着的魔力被某种机制瞬间耗空。

    紧接着,数枚冰锥由虚幻转为实体,散发着刺骨的寒气,那些绿光也不再在虚空中周旋着,如利刺般从纹路中突出,接着又螺旋地缠绕着冰锥。

    陆平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短暂的呆滞后,他惊恐地后退几步,似乎是准备逃跑,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冰锥如子弹般,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袭来,首先刺穿了他的双眼,接着穿过大脑,没有半点血液和脑浆溢出,因为在其喷涌而出洒满地面前,就已经被冰锥肉眼可见的寒气所封住,冻成了固块,强大的冲击力由头颅带动整具肉体,明明是成年男性的体格,却轻易地冰锥带动离开地面,向后飞出数米,然后被钉在客厅的沙发旁边,四肢无力地垂下。

    陆平就这样被钉死在墙上,张大的嘴好似在说:“为什么?”

    妮穆艾无法听见他的发问,纵使听见了也大概会继续保持淡漠吧,她稍一挥手,又是几枚冰锥飞出,朝着那具早已没了声息的躯体,彻底封死了存活的所有可能性。

    视角稍微切换一下,来到几分钟前,回到我的卧室里,此刻我正躺在自家三楼的床上,思索着现状的种种可能性。

    如今摆在我面前的有两个选择——帮或不帮。

    而我最后选择的还是前者。

    为什么要这样犯蠢?我知道有数种理由能劝我不要这么做,无论从自身利益,还是人情世故来谈,最合理的选择自然是后者。

    但这一次,我不想将“合理”纳入考虑的范畴,我想仅凭激情,仅凭冲动去行动。

    除此之外的考虑才是真正虚伪的。合理又如何?不符合利益又如何?和我无关又如何?我的内心呼唤自己如此行动,这份冲动是如此强烈至难以消弭。

    以“合理”之名将其抛弃无异于一种谋杀。

    来自理性的,对自己的谋杀。

    或许会害死自己,我当然知道,或许会辜负家人,我也自然明白,但我不在乎,我的生命始终掌握在自己手中,如何使用是自己的自由,所有的后果也都由我负责,这才是最重要的。

    “......实在是狡猾又无理的说辞。”

    但人总是会去做一些不符合所谓“理性”的事情,不是吗?若一切都要依据理性而运行,所有人都要遵循伟大的理性而活,这样仅仅只是“活着”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

    呐,陆平,我问你

    你想做什么?

    询问你内心的最深处,你此时最真实的愿望是什么?

    我深呼吸一口气,平稳了气息,接着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床上爬起来。

    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发出半点声响——我担心门外就已经有人来了。

    但实际上,门外真的有人在的话,我现在最该做的不是尽量不发出声音,而是尽快寻找武器,毕竟那人随时都有可能穿过门进来,甚至是穿墙进来。

    意识到情况的紧迫后,我蹑手蹑脚地蹲行至衣架处,先从口袋里拿出每天从不离身的三刃木牌子的折叠小刀。

    刀身较短,近战中没有太多威慑力,但好歹也算把顺手的武器。

    因为刀锋极其锋利,可以像割奶酪般划开桌布,同理对人的皮肤乃至血肉也一样,所以只要抓住关键时机,一击毙命并不是什么问题。

    而且这把小刀因为刀刃变形,每次抽出刀刃后要收回去时都会卡住,这就导致,哪怕用刀刃的正面抵住硬物,刀刃也不会收回从而割到自己的手。

    这是当下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武器。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套上大衣,虽然气温低,但外裤在这种情况下只会碍事,所以就没去穿。

    只穿着这样寒酸的装束,我就离开了房间,外面似乎并没有人,可以安心离开三楼。

    现在我只想尽可能安全地抵达楼梯,然后上楼去检查妮穆艾的安危,如果她还活着,就告知情况,如果已经遭遭到杀害,那就去寻找撤退的道路。

    即使到了四楼,也仍有除下楼外的其他退路,比如上到五楼,沿着屋檐爬到其他户人家的楼顶,因为建筑排布拥挤,如果运气和运动神经够好甚至能连跳到其余大楼的楼顶,再找个办法顺着管道,窗户爬下。

    当然这种做法和赌命差不多,如果情况不是太过特殊,我是不会去尝试的。

    再不济就豁出去,用这把小刀和他们硬碰硬,虽然八成会潇洒地死,但也好过窝囊地活。

    万千思绪掠过心头,我一咬牙,没有去检查楼下是否有人,而选择先去四楼探查情况。

    接着,在我踏上楼梯的那一瞬间,楼上传来微弱的谈话声——谈话?有其他人在么?而且声音为何如此耳熟?

    “或许......还是不得不......外面......”

    沿着楼梯盘旋向上,声音也越来越清楚。

    “......果然已经发现了吗......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什么意思?说这话的人是谁?

    疑惑与不安在内心不断放大,握着折叠刀的手也忍不住溢出汗水,楼梯间的安静与楼上的人声就像是来回割扯的锯子,在黑暗中折磨我的神经。

    我一时间忘了呼吸,只是双眼死死盯着那扇门,那扇通往四楼客厅的木门——门没有关上。

    有人上去了。

    门后好似还站着一个身影,因为背对着我看不见脸,但从身下的牛仔裤就能得知——那并非是妮穆艾,而是其他人。

    专家。

    鬣狗。

    这些称呼涌上心头。

    透过右侧的纱窗,可以看出客厅应该没人,这么说,妮穆艾和这个男人,或说专家,正在对峙么。

    等下,那件大衣,好像有点眼熟?

    就在我思索着,准备踏上下一步时——异变突生。

    门后的男人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身影消失。

    透过右侧的纱窗可以看见他是倒飞了出去。

    整个人贴在墙上。

    动弹不得。

    我第一次如此痛恨纱窗的设计,密布的金属制网让我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只是感觉眼熟,于是也顾不得楼上是否有伏兵,一个冲刺跨了几层台阶,闯入客厅。

    那里有着我此生难忘的景象。

    我自己的尸体,被冰锥刺入了双目,贯穿了大脑,且就那样凄惨地,无力地——悬挂在客厅的墙壁上。

    血液,脑浆从脑后喷出,但显然在沾到墙壁前就已经冻结在空中,与破碎的头颅连接在一起。

    除开刺入大脑的那两根冰锥外,还有数十根冰锥贯穿了尸体的手掌,手臂,双肩,胸口,咽喉,腹部,双腿,双脚,全身各关节被冰锥破坏得体无完肤,哪怕此人头部被破坏也能活下来,估计也已经死了。

    刺骨的寒意,随着微乎其微的血腥味一起,向我扑面而来。

    扑面而来的,似乎还有造成这一切的凶手的恶意。

    宛若一具残酷艺术的牺牲品——这是我最初的感想。

    有种怪异的感觉。

    怪诞。

    令人不适。

    朝夕生活的家里出现了一具尸体。

    顶着我的面孔,用着我的身体,穿着我的衣服。

    一具自己的尸体。

    凄惨到令人作呕。

    宛若自己未来的倒影。

    然而令人疑惑的是,我明明感觉凄惨,感觉令人作呕——理应令人不适,但却只是这样想着,觉得此时应该感到恶心才对,生理上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旁若无人地想着,思考着。

    旁观着自己。

    旁观着自己的尸体。

    旁观着,旁观自己尸体的自己。

    有如当年因“冲动”挥出的那一拳。

    冷静地阐述着冲动,冷静地描述着疯狂。

    冷静地——癫狂着。

    此时身后响起熟悉的女音。

    “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回过头去——被追杀的魔女,妮穆艾·希尔卡尼亚,那个对我下过禁令,逼迫我和她站在同一战线的女人,正站在对面的,我父母的卧室里。

    依旧身着那件设计与斗篷相似的黑袍,黑色的长发和衣角在封闭的卧室里无风自动,那对精致如人偶的面孔正对着我,眼眸中没有情感波动。

    与此同时,她的头顶上悬浮着两圈奇异的光圈,立起来正对着我这边,光圈中间似有文字浮动,就好像奇幻小说中的魔法阵那样。

    在“魔法阵”前,又有三根冰锥,正指着我。

    魔女小姐的表情依旧淡漠。

    仿佛在行理所应当之事。

    “昨天晚上,我向你立下三条禁令的内容是什么?”

    妮穆艾的眼中看不出猜忌,但话语中充满危险。

    “原来如此,我大致了解情况了。”

    确认我就是“陆平本人”后,妮穆艾放松了警惕,与此同时从卧室走到客厅,走到那具尸体前,触摸着尸体的皮肤,头也不回地对我说。

    “这头鬣狗骗过了我的暗哨结界,大概是在进入这栋楼的瞬间和你替换了存在,而且不止替换了存在,就连肉身,衣着也一并模仿了,看来是正逆位双修的魔法使。”

    此时那具尸体已经被放下来,横躺在客厅的地面上,样貌和打扮也从我的模样,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比我要高一些,很瘦,穿着时尚的夹克和破洞牛仔裤。

    尽管全身都被冰锥扎穿,却没有一点鲜血流出,大概是暂时被冻住了。

    为了维持这种冻结状态而不让鲜血的味道太浓郁,妮穆艾之后又施加了几次魔法。

    “正逆位......”

    我无意义地重复着刚听到的古怪单词,实际上重心却更偏向于后一个词——魔法使。

    眼前此人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魔法使吗?

    变成我的模样,来降低妮穆艾的警戒心,再准备趁机偷袭暗杀。

    对此我不禁感叹魔法的强大,原先在奇幻故事中常见的力量设定,用在现实的暗杀中是何其可怕。

    如果妮穆艾并非经验老道的魔女,恐怕已经成了此人的刀下亡魂。

    妮穆艾并无解释那个词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

    “年轻又有才华,正逆位魔法施展得毫无破绽,我印象中的那帮鬣狗中并没有这样的人物,看来是后来补加的外地专家,”她停在尸体前,嘴里自言自语着,“或许还有其他的外地专家在盯着这个城镇,我又已经无力脱身,难道要栽在这里了么?”

    “不,倒也不一定,我刚安身两天就有人找过来,而且还是独身一人来访,事后那么久也没用其他追兵前来,大概是抓到了我之前遗留下的某种破绽,然后私藏了这个情报,准备领着我的头回阿瓦隆邀功。”

    阿瓦隆。

    又是这个神秘的发音。

    这就是专家们所属的组织吗?

    “如果是这样,他也太小瞧所谓魔女了,”刚逃过一劫的魔女,嘴角翘起讥讽的弧度,“身为外地专家,在本地没有能信任的人,所以准备独吞功劳——最后就只能落得这种下场,哪怕被目标击杀也不被他人知晓。”

    她又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恭喜你,陆先生,你暂且不用放弃现在的生活了。”

    我只觉得后背发麻。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魔女在这里”的这个情报泄露出去了,我就没有活路了?还是说她其实尚有善心,愿意带我一起跑?

    ......不,前者的概率更高吧。

    如果真的暴露了,妮穆艾虽不会杀我,但我大概会被那些专家用酷刑逼问——他们都敢擅自使用魔法私闯民宅了,之后还敢做什么都不奇怪。

    “那么——”我硬着头皮发问,“也就是说,外面那些......”

    “魔偶,”妮穆艾打断了我的话,“首先纠正一点你的理解问题,外面你所见到的‘能够穿墙而入’的家伙,基本都是用生命系魔术创造出来的魔偶。”

    “它们没有自我意识,拥有类似活物的形态,以及类似活体的行动方式,但却并非真正的生物,甚至不是生命,只是傀儡而已。”

    “他们的一切言行都遵从铭刻在魔力核心——也就是大脑——里的逻辑矩阵。”

    “之所以能穿墙,并非是因为使用了魔法,而是因为它们本就诞生于虚无,内在的存在被掏空,显形于世间的只有一具虚幻的残躯而已,它们也可以暂时将自己的存在从此世剥夺,穿过墙壁后再显形出来,产生类似于穿墙的效果。”

    妮穆艾说得很绕,我半天才理解过来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说,人偶一样的东西吗?”

    妮穆艾转身了,但仍在低头沉思,嘴里还不忘回答我的问题。

    “嗯,就是那样的存在——或说非存在,像是傀儡戏中的傀儡,只不过没有线,而且因为只能听从单一指令,所以更加迟钝罢了。”

    “不过它们对于魔力相当敏感,而且因为是魔术产物,自身不会被常人认知到,所以很适合用来进行这样的勘察活动。”

    不会被认知到——原来如此。

    我就说那些专家怎么会深更半夜直接从正门走入别人店里,万一别人就睡在楼上怎么办,现在疑惑打消了。

    “不过。”

    虽然提及此时有些难堪,但现状如此紧迫我也必须抓紧时间发问。

    “你明明抗拒让我参与到这件事中,为什么又主动向我解释这些——难道不是我知道的越少越好吗?”

    闻言,她终于抬起头,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无奈地看了口气,眼神好似在说“这个笨蛋还是没搞明白现状”。

    “不管你想不想参与——你已经在其中了,我先前是叫你别太自大,别给我添乱,以及少拿你那无聊的同情心来侮辱我,”与几个小时前的愤怒相比,妮穆艾当下的语气显得更加平静,但也更加冷淡,“但你现在已经看见了这么多,我不作解释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而现在知道了这些,再怎么迟钝,你也应该明白了。”

    “我很强,超出你想象的强大,并不需要你的帮助,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只是因为现状被迫走到一起,你的三观在我这里并不管用。”

    “所以无论从事实还是从情理上讲,我都不希望你有帮助我的想法,实际上——无动于衷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了。”

    “理解了吗?”

    虽然能理解,但不想接受。这种话自然不能说出口,且流于言表的话语对现状也没有任何益处,所以我只是点了下头。

    今天是我和魔女相遇后的第二个夜晚。

    坏消息是:有人发现了妮穆艾的踪迹。

    而好消息是:妮穆艾将其击杀,且处理掉了痕迹,短时间内其他专家是不会找上门来了。

    如此的生活仍在继续。

    究竟会持续到何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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