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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翠娥

    四人计较已定,当即出发。其时虽在深夜,城中仍然有不少兵丁巡逻,但众人怒气勃发,实难遏制,加之又都是修行之士,哪里会将寻常兵丁放在眼里。当下文墨已然将朱墨笔捏在指间,两道神行符落在素影和自己脚底,丹元和龙烟身形一晃,已然隐没在文墨影中。

    文墨拉着素影,二人迈步到了院中,足下稍一用力,便跃在半空,奔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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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常彦成自小在私塾之中念了两天书,却是个半瓶水乱晃的货色,仁义道德未曾学到半点,好高骛远、自得自满倒学了个十足十成。

    他自诩饱读诗书,总是自觉比父亲母亲、街坊邻居一干人等高出不少,俨然已有人上之人的架势,但一遇到真正的书生,便往往自惭形秽,涨红一张脸讷讷不敢出声。宛陵本是个诗书之乡,街上时常遇到些学子,常彦成也只得在自家小院附近摆出不可一世的姿态,到了街上却往往缩起身形行走。

    时日久了,常彦成自有一股子邪气憋在心口,常常幻想有朝一日被朝堂中的大人赏识,便可平步青云,将这一城学子尽皆踏在脚下。

    俗语云,世人皆有得意日。

    常彦成整日里在城中厮混,与一众泼皮闲汉也是混了个脸熟。忽有一日与他相熟的一人言说知州家中公子欲要宴请一位京城来的贵客,着他来寻些说话好听有趣的人一同作为跑腿的小厮随从,前往郊外踏青游玩。

    常彦成日夜想着与朝堂贵人搭上干系,心中只觉此次正是自己日夜盼想的大好时机。他夜里回到家中,思虑着如何顶着小厮的名头搭上贵人的关系,就连妻子来叫自己吃饭也全然不顾,随意将妻子轰了出去。

    当晚常彦成将听闻的宛陵周遭各处有趣传闻,乃至各家名胜的传说,全在心中细细过了一遍,他平日里就喜听些奇绝诡妙的故事,桩桩件件都记在心中,如今竟是突然有了用武之地。

    第二日跟随知州公子和那京城来的贵客一同到了郊外踏青饮酒,京中贵客随意问起一处风景的传说典故,随行的才子贵客们竟是没一人答得上来,本来这种郊外野景本就不入学士法眼,自然也无人能答。

    偏生此处有一桩听来曲折有趣的传说故事在市井间流传,常彦成当即凑上前去,将故事绘声绘色讲了一遍,听得那名贵客哈哈大笑,连声夸奖宛陵不愧是诗书之乡,知州公子知人善任,便连随意召来的一名小厮竟也如此博学。知州公子也大感面上有光,便着常彦成一路跟在身边服侍,常彦成顿感精神抖擞,一路上使出浑身解数,将诸般奇闻轶事讲得天花乱坠、精彩纷呈。

    整场踏青宴饮,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此后,常彦成便在知州公子面前露了脸,走在市井之间也觉自己凭空长高了两寸一般。如此又过了几载,去年尾牙之时,知州公子瞒着父亲跑来与一干市井之徒交接宴饮,常彦成也在其列。酒至酣时,邹翠娥却是从外跑来请常彦成回家。

    常彦成大感失了面子,只想当众呵斥妻子,将其赶出去,却被知州公子劝了下来,打发了二人回家。常彦成回到家中越想越觉愤慨,只觉妻子阻了自己高升之路,当下便将妻子一顿毒打,家中老母前来劝慰也被他轰了出去。

    谁知第二日上,便有知州公子亲随前来寻了他去说话。常彦成忙不迭跟着一同去了,却不知那知州公子兜兜转转说了半晌,末了却是要常彦成将邹翠娥送去服侍他几天。

    常彦成听了之后,只觉荒谬至极,却又听得知州公子言称若是事成,便将他请到府中作为幕僚供养,若是机缘福满,成为知州大人的幕僚也并非难事。

    常彦成只觉通天的大路便摆在了面前,连面色都潮红了起来。他当下便返转家中,却不敢向妻子明言,只是寻了个理由,说是知州家中要请帮工,工钱甚是丰厚,要妻子前去帮工。邹翠娥虽是前日里才挨了丈夫一顿毒打,但此时见到丈夫竟然开始思虑家计,还当是他终于回心转意,心下只是欣喜,便随常彦成往知州公子在城中的一处别院去了。到了地方,常彦成将翠娥推进院门,自己便返转家中。

    此一去便是三日未返。

    待到知州公子再将常彦成找去之时已是三日之后,邹翠娥死在了知州公子的别院之中。

    知州公子不便出面,却是另有几名他的亲随到场,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给了常彦成五百两银子。常彦成死都不肯收下,只是反复要求见知州公子一面,最终将这干人逼得无奈,便去后首寻了知州公子出来。

    常彦成一见知州公子当面,立马跪下,言称自己绝不声张此事,便当一切全未发生,甚而愿自行处置,将此事瞒下,只愿求一个在府中做事的位子。

    知州公子见此人如此狠辣决绝,心中暗自心惊,只得好言相劝,满口暂且答应下来,更是将赔付的银子提到了六百两。常彦成对银钱之事固然心喜,但能得以入得府门之中,更是叫他欣喜若狂。当夜,他去别处借了辆牛车,借着夜色将邹翠娥的尸身自行拉回家中。

    到得家中,常彦成思前想后。若直言妻子偶感恶疾去世,若有娘家亲戚前来悼念,妻子尸身之上的种种伤痕难免露出马脚,左右的邻里街坊若来帮忙,人多嘴杂也极易露出破绽。

    想了一整夜,常彦成第二日又去知州公子别院,寻了公子一个亲随,据称曾在肃天司中供职,是个有修行的异士。异士听了常彦成的描述,给了他一支火髓,号称可随意调整起火时间。常彦成拿了回家,将妻子尸身摆在厨房之中,放好火髓,便带着浑浑噩噩的老母外出乱走,等到有人前来寻他,他方才急急回转家里,假模假样地哭了一场,将妻子收敛下葬。

    常彦成也有报告州府备案,府中来了一个仵作查了一圈,倒也未曾多言,只称此事乃是常邹氏在厨中做饭,致使火灾身亡。

    邹翠娥家中只觉蹊跷,但尸身已是烧得面目全非,他家也只是庄户人家,全然看不出问题所在,加之仵作也断作灾事,便也只能叹翠娥命苦。

    常彦成只觉万事妥当,将妻子下葬之后便又去寻知州公子,谁知那公子前些日子便有事外出,连寻几日都不曾得见。还未等到寻着正主,常彦成当晚便在家中见到了满身是血的翠娥,翠娥一句话也不曾说,只是站在床边不停哭泣。

    常彦成只此一见,险些惊个肝胆俱裂,当晚便跑去外面街上赌坊之中躲了几日不敢回家中,家中痴傻老母也托给了邻里照顾。可过了些日子,城中夜间却是突然开始施行宵禁,赌坊到了夜间自也打烊停业。常彦成无法可想,只得返回屋中,到了晚间,素娥竟然又现身家中。

    到得此时,常彦成心中又是惧怕,又是惶恐,素娥的鬼魂倒也未有多的动作,只是紧紧跟在他身后,到了天亮便消失不见。捱到第二日,常彦成急忙跑去城外盈德寺请了僧人来又是念经超度,又是办了水陆道场。他收了知州公子六百两,此刻为求心安,自然不再吝啬银两。随后便在城中寻了一处落脚的破院,将自己母亲接了去。

    辗转捱了月余,期间也曾多次去拜竭知州公子,却仍未见对方回转。过了这许久,常彦成觉得素娥冤魂想来已是不在宅中,便挑了一天回到宅中查看。回家前,他先是喝了一斤多烧酒,壮起一副酒胆,待得到了老宅之时,顺手将门口靠着的一根木杆拎在手中。

    进了门中却是见到一只白衣乱发的鬼影,常彦成酒劲冲脑,只道是翠娥的冤魂又换了模样,进而又想起自己这月余被鬼影赶来赶去,当下便是恶自心头起,直将手中的木杆捅了过去。谁知捅来捅去,只在那鬼影头上见到些头发,当下便吓得酒醒了一半,将手中木杆抛了开去,转身尖叫而逃。

    待得冲回现下居住的小院,常彦成早已被吓得尿了满裤,此时心下倒是想起自己父亲生前曾在天音寺中连年供奉,存了一份香火之情在。他眼见得天色大明,急急换了衣物,直奔三十里外的天音寺去,求告言说家中出了一个白衣鬼影,请寺内高僧搭救。之后便缩在城中新寻的小院内,不敢露头。

    等了三五日后,倒是有一名僧人寻上门来,常彦成却是将事情挑三拣四说了一遍,将素娥死因一概瞒了下来,僧人便转身去了。

    常彦成心下大定,等了一日未见僧人回来,他也只当是驱鬼辛苦。想到自己不日即可回去宅中,将老爹埋在屋里的一罐金银起出,又可花天酒地一番,心下爽利,便又去到城中打了几角烧酒,当夜吃了个淋漓尽致,也不理会痴傻老母在忙些何事,自顾自地早早上床安寝。

    睡到半夜,只听得堂屋大门被人哐当一脚踹开,惊得他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手将枕边放着的一把菜刀拎着,当下便赶到了堂屋。

    只见昨日那个僧人正站在屋中,对着自己怒目而视,僧人身旁却是站着一个白衣女鬼一般的人。

    常彦成当下险些又尿出来,但再多看一眼,却是发现那并非老宅之中那个诡异白影,而是一名秀美绝伦的女子。常彦成将心神定了一定,正在琢磨对方又是哪位之时,却听得僧人一声怒喝:“常彦成,你做的好事!”

    常彦成对过往之事本就心虚,见文墨去而复返,心中早就忐忑不安,此刻被文墨一声呵斥,腿又软了几分,当下转身便往屋里钻去。

    文墨见他此番动作,心中明白,丹元转述之事自然十有八九未曾冤枉他。此时见得他转身就逃,文墨自然也不会放他,一道金光闪过,常彦成被困在一方金光匣子之中,连转身也转不过来。

    文墨将手中朱墨笔转了半个圈,那方金光匣子缓缓转动,在半空中飘到文墨素影二人面前。文墨开口问道:“我只问你,你为何将自己结发妻子送去给别人杀死?”

    常彦成听了这句,宛如在心里打了个惊雷,张着嘴只管叫道:“不是我!不是我!”

    文墨问了两句,只觉厌恶,抬手挥了一下,自他身后影中闪出两道身影,正是红衣的丹元和绿衫的龙烟。

    丹元和龙烟齐齐往前跨了一步,刚刚好站在常彦成所在那方光匣两侧,转过头来朝着文墨点了点头。文墨手中法决微一掐动,金色光匣骤然消散,将常彦成摔在地上。

    常彦成被摔了个七荤八素,正打算跳起身来继续往屋中逃去,却是忽地觉得心中念头纷杂,种种想法不受控制般在脑中来回飘荡,一时想到:“哈哈,知州公子交代我的事情,已是办妥了!想必自能得一个肥缺的位子,自此便要飞黄腾达了!”一时又想到:“那赵老二在赌坊之中赢了我一百多两!此等大事断不能忍!我定要去将他扒皮抽筋,再将他全家活活烧死,方解我心头之恨!”一时幻想自己在知州手下得了肥缺,在街中招摇过市,快活无比;一时又念起街坊四邻平日里对自己轻蔑无视,实在令人怒不可遏。

    种种念头纷繁沓来,此起彼伏,一时间常彦成竟是忘记自己要去做些什么,只是站在当地,脸上又是喜不自胜,又是咬牙切齿,全身肌肉不断抽动,状似疯癫。

    文墨点点头,龙烟将手中折扇在掌中啪地一收,常彦成当下便怒吼两声,随即一时狂笑一时咒骂,断断续续将自己这一生所念所想,又是如何扒上知州公子,如何将翠娥送入公子别院等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文墨四人静静听完,此刻方知眼前此人所作所为是何等丧尽天良。丹元当下便道:“符尊大人,此等腌臜之物,留着作甚,就此将他了断了吧!”

    文墨回道:“这般让他痛快了账实是太过便宜了他。”想要寻个方法好好炮制此人,一时却又想不出来。

    素影在一旁开口道:“如此,不若将他带去跟泯当面,让苦主看看如何发落他。”

    文墨听了便开口问道:“丹元,泯将翠娥吞吃了,还能让翠娥和这人当面对质么?”

    丹元点头道:“泯说何时能将翠娥的怨气平顺,何时才算是真正将翠娥融入自己之中。翠娥怨气一日不散,泯便是翠娥的化身。”

    文墨道:“如此甚好。咱们就去那间破宅之中,让苦主看看如何处置此人。”

    龙烟探出手将已是痴傻的常彦成拎在手中,四人往空中一跃,直直往常家破宅而去。

    不一时,文墨等人便落在常家破宅院中,丹元又是张口呼叫,声音却是微不可闻。稍稍半晌,白衣乱发的泯便在堂屋之中现出身形来。文墨朝着龙烟使了个眼色,龙烟便抬手将常彦成扔在了泯的面前。

    泯愣了半晌,忽地往前行来,先是朝着文墨几人鞠了一躬,随后便将头低下,对着在地上扭来扭去的常彦成将头点了几点。忽地一头乱发向着两侧分开,自发丛之中翻出一张人脸来,人脸扭动几下自头顶移至正面,乱糟的头发随着人脸翻出,慢慢向后拢去。人脸抖动几下,文墨已看出正是一张少妇的面孔,那少妇嘴唇微启,轻轻地叫了一声:“相公。”声音冰冷幽深,怨毒之意颇深。

    常彦成听得一声叫唤,面上扭曲变幻的表情都僵在了一起,口中也不再嘀咕念叨,只是将头慢慢抬起,望向了泯的方向,待到常彦成看清泯现下的相貌之时,他嘴巴顿时张到极致,猛地吸了一口气。常彦成一声尖叫尚未出口之时,泯脑后的乱发骤然激射而出,尽数涌入常彦成张大的口中,连翠娥的面孔都扭曲化作了头发一同飞去,泯便只剩下一具无头躯体站在原地,常彦成那声惨叫则被全部堵在了嗓子眼中。

    常彦成浑身顿时挺直,抽搐不已,双眼也整个翻白过去。大蓬乱发在他口外扭曲摆动,倒似是一蓬毒蛇游动蜿蜒不止。

    过了半晌,常彦成口外遗留的大蓬头发忽地全部垂下,进而化作一蓬黑烟飘散而去,常彦成双眼翻白躺在原地,微微尚有呼吸。泯那边自脖颈开口之处又是猛地涌出无数乱发,重新凝聚成了一张翠娥的面孔,面孔似真似幻,仍有乱发拢于脑后。

    翠娥朝着文墨等人微微行了一礼,身形不断闪动,开口道:“妾身本已成鬼物,还以为只得这样了。幸而得泯主人垂怜,又得众位英雄搭救,终于得偿所愿。虽然此身终究是不复存在,但此时实在畅快得很。”

    丹元回头朝着文墨道:“泯答应翠娥的事情已经做到了,翠娥很快也会变成魙了,符尊大人,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文墨想了想道:“常彦成死有余辜,可罪魁祸首还是知州公子,他这般对待你,自然也会这般对待旁人,看他所作所为,又是火髓、又是找人代罪,只怕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翠娥那边立时回道:“大师明鉴。妾身只因在那知州公子府中难以经受折磨,便从房中寻了时机逃了出来,只是那府邸好大的地界,妾身在府中乱跑,见到了一处几乎不能叫做人间的地方。”翠娥话语中带着滋啦之声,到此顿了一顿,似是在思索如何言说。过了一阵继续道,“在那处别院的后院,有一间杂物房,里面有处地道,往下行去可见到一片地牢一般的地方,点着好多火把。里面关着好些人,大约有几十个,个个都被吊起,口中塞着极长的竹管,胸腹都被生生剖开,那些人都未死去,能看到心肺都在动。妾身一见到便几乎吓死,连滚带爬跑了回去,结果便被府里家丁抓住,生生勒死了。”

    文墨听闻,脸上登时凝重起来,开口道:“你可曾看清?那些真的都是人么?”

    翠娥点了点头道:“定然是人,一进地牢,妾身看到的前几个人中便有相识之人。”

    文墨问道:“你认识的人?是宛陵城中的百姓?”

    翠娥摇了摇头道:“不是,是别处来此地的流民。是个妇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妾身因是一直无有子嗣,便见不得带着孩子的人受苦,便每日都去寻了她们施舍些残羹粥饼。只是有一天起,便再也见不到这对母女,妾身还当她们又去了别处,谁知竟是被关在了那处地牢之中,母女二人都被吊在那里。”话说到此处,翠娥语声之中滋啦之声更加频繁。

    文墨点点头道:“还有其他你认得之人么?”

    翠娥答道:“妾身惊慌失措,未曾留意太多,只是那处地牢之内一眼望去血肉模糊一片,想来只怕不少城中百姓也是遭了殃。”说到此处,翠娥顿了一顿,忽地身形一动,跪在了地上,“还请大师大发慈悲,救救那些可怜人吧,我看他们个个的心肝都还在动,许是能救活好些个,切莫像妾身一般,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文墨沉默片刻,回道:“我现下就去寻知州公子的晦气,你且告诉我那处别院在哪里。”

    翠娥千恩万谢起了身,将知州公子别院的位置与文墨细细说了一遍,末了又道:“这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已被妾身将三魂七魄嚼了一半去,留下一半魂魄便只会将他做下的这些孽反复诉说,大师可拿他当作个人证。”

    文墨点了点头,翠娥又是行了一礼,一张脸孔忽地往乱发丛中一缩,转眼便无声无息,又变做了泯的满头满脸乱发丛生的模样。

    泯晃了两晃,朝着文墨等人弯了弯腰,一眨眼就不见踪迹。

    丹元和素影牵着手在一旁静静看着文墨,龙烟拱手道:“符尊大人,现下如何行事,还请定夺。”

    文墨闭目仰着头想了一想,低下头来,睁开眼睛道:“去讨个公道。”两眼之中精光闪动。

    是时,将近黎明,夜色黑沉如渊,城中偶尔传来几声公鸡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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