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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救援

    文墨在此间破院之中困了半日,梼杌倒也有走出屋子几次,在院子里翻来翻去不知做些甚么。期间偶有路过文墨这间破屋窗外时,见文墨在屋内打坐运功,梼杌也只是冷笑两声,浑不在意。

    文墨料想梼杌此番捉住自己便是为了九符之事,此时自然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是以放宽心神,照着师门心法将浑身灵气运转调动。先前被梼杌怪异手法制住,浑身灵气僵硬滞涩,是以几轮周天下来,竟较往日慢了十数倍有余。待到他一轮功行圆满之时,睁开眼睛竟已是夜幕低垂,繁星挂满了天际。

    文墨叹了口气,一番修习仍是未能冲破哪怕一丝丝梼杌加在自己身上的禁制,想来这修行数千年的大妖确实手段非凡,以师门如此生生不息、内外交融的独特心法也难破局。文墨细细思忖,自己这段时间与天华宗激斗,上天音寺拜竭,又在宛陵城中诛奸除恶,一路尽是顺风顺水,心里实在也是有些把天下豪雄看得忒也轻了。

    正在自省己身之时,文墨忽地听到隔壁隐隐传来几声梼杌的低吼,声音虽是微小,却听得出怒气勃然。文墨心下一动,想着莫不是天音寺的援手已至,当下便将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去。

    梼杌本在自己房间之中布下妖气结界,此道结界便似他自己的一层皮肤一般,外界十丈之内的轻轻扰动他轻易便可知晓,结界之内也极难从外探查清楚。故而梼杌闭门在内,却也毫不担心文墨有何异动。只是素影来历奇特,白日里将本命遁法施展出来之时,将自身与天地隐隐隔绝开来,便似在这世间将自己抹去了一般,除了无法出声言语,若非她愿意,别人决计难以察觉。

    梼杌日间倒也曾感到文墨在窗台之上写写画画,心里只道是他小孩心性,遭逢困境,只得在灰土之间书写咒骂,他身为妖王,自然也懒得与孩童计较,只是一笑置之,却不知在自己眼皮之下让文墨将求援讯息发了出去。

    他既已帮浑敦捉住了文墨,自然整日里驱动传音蛊,却是一连几十次都未曾收到浑敦那边的回应,心下已然极不耐烦。直至夜间,传音蛊另一边才迟迟来了动静,梼杌当下便将那巴掌大的甲虫抄在手中,开口便骂,一连串粗鄙之语喷薄过后,他才想起正事,便闷着声音问道:“你个哑巴玩意儿,帝君交代的事情就这般扔在脑后了么?那小子老子抓到了,你最好趁早过来把事情了结,再迟上几天,老子保不齐回去仓决国将你那群子子孙孙吃个干净!”

    传音蛊鞘翅震动,一道金铁粗粝的说话声音传来,正是浑敦:“你骂得够了么?这几日本王没空,你先看管他一阵,等这边事了,本王自然会派人去与你交接。”

    梼杌当下一阵怒火直冲脑门,险些将传音蛊砸个稀烂,他运了运气回道:“你他娘的难不成在消遣老子?人是你叫我去捉的,事情是帝君交代给你的,现在怎地变成我的事情了?你是不知我尚有要事不成?”

    浑敦冷声道:“天华宗那边出了些事情,周国的皇帝老儿叫本王一同前去。本王若是推辞不去,以那周皇的性子,只怕苦心潜伏这十多年都白费了,到时你也知道帝君会是什么反应。”浑敦忽地冷笑了几声,续道,“要么你梼杌妖王来与本王换换差事?看看依你的炮仗性子能在这边蹲上几年?”

    梼杌一肚子脏话登时被噎在嗓子眼中,吭哧几下,压着怒气沉声道:“老子最烦你们这些个偷奸耍滑、勾心斗角之辈!你这件事情我也不能没完没了地帮你盯下去,最多三日!过了三日,老子一掌将那小子拍死,抬腿就走,帝君若是怪罪下来,那也是你拖延所至!”

    浑敦哼了一声,回道:“不必三日,两日本王便能腾出手来,不必劳烦你大驾。本王再给你提个醒,你手上那小子倒是无关紧要,他身上的符才是要命的东西,若是稍有闪失,你我都担待不起,一掌拍死这等浑话你说说便罢,真要是害得九符散佚,你自己知道是个甚么罪过。”

    梼杌哼了一声,将传音蛊随手扔开,坐在房中沉默不语。他方才忿怒不已,几句话都是大吼出来,仗着自己结界牢固,全没当回事。文墨却是刚刚运功结束,耳目正是清明敏锐之时,贴在墙面之上,仔细听了半晌。碍着一层结界阻挡,文墨也只听得梼杌的几句“叫我去捉”、“尚有要事”、“过了三日”、“你拖延所至”,其余话语听来皆是嗡嗡之声,至于浑敦之言更是半个字也未听清。

    梼杌坐在屋中也已察觉文墨正在隔墙偷听,但他心里丝毫不在意。梼杌心下知晓,看管两日之后便有浑敦将文墨接走,以浑敦的手段,即便不能伤了文墨性命,但抽魂散魄,将他作成一个人肉傀儡也是等闲之事,届时便会有人将文墨驱赶着四处游荡,用他体内的阴符之力来探寻剩余的九符。

    此时在梼杌看来,文墨与将死之人也无二致,自然也不在乎文墨听到了多少话语。

    文墨听得隔壁屋子已然安静下来,当下便坐回屋子当中,心下念头电转,仔细斟酌:“他说了个你字,又说了拖延所至,似是在惧怕何人责罚,想要将祸头甩出去的意思,自然不会是自言自语了。他屋中还有别人?不对……梼杌这般泼皮性子,听他方才已然怒意勃发,若是屋中有人,只怕早就动起手来,哪里会跟人在言辞之上推来推去……

    “是了!他还说了‘叫我去捉’,与之对谈的人能指挥得动梼杌?那得是个什么怪物……捉什么?自然是捉我……他今日擒住我后,不说欣喜若狂,也算得上眉飞色舞,想来捉住我在他看来是件极为紧要之事,难不成是妖皇……”文墨想到此处,吓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若是方才是妖皇亲临此地,自己岂不是在鬼门关绕了一圈。

    接着却又想到一事,文墨摇了摇头,眉头紧皱,继续思忖到:“决计不会,曾听得云松师伯说过,妖皇在妖族中地位威望极高。梼杌这般粗豪之人,面对妖皇要么是桀骜不驯,要么是死心塌地,绝不会似先前那般怒吼出声,嗯,他时常自称‘本王’,想来对自己妖王身份也是极为认可,乃至自豪,他对着妖皇绝不会是这般没大没小的样子。那不是妖皇……又会是甚么人物……

    “能让梼杌做事,却又让梼杌心下不服不忿之人……是了!八成是个与梼杌平级之人,保不齐也是个妖王,却是比梼杌地位略略高出一些。嗯,‘尚有要事’,自然是梼杌说自己尚有要事,却又是甚么要事……说这句话时,梼杌声音似是低了些许,能让他记得是要事,听来又十分在意的,想来应是妖皇旨意了,到底是何事呢……‘过了三日’,嗯,难不成是说三日之后那件要事便必须去办,拖延不得?

    “那又是什么事将他拖延三日呢?啊哟,这八成是我了!”文墨脑中灵光闪过,心下一时将事情挨个串了起来,当即细细琢磨:

    “其一,梼杌抓我明摆着便是冲九符而来,却不是他自己所图,如今听来便是那个地位略高于他之人托付他的,或许也是那个人身上所负之事,八成便是妖皇令旨。其二,梼杌没有办法自我身上取出九符,却也不敢杀我致使九符散佚,但托付他抓我之人说不定有取阴符之法。其三,梼杌将我擒来此处,想必便是要将我在此地交给那人。不然他一个被人族当作大敌的妖王,山间野岭大可去得,实在没必要呆在人族城中,嗯,那人与宛陵城有莫大干系,但人却不在宛陵城中。其四,三日,当是以三日为限,过了三日,我只怕是凶多吉少。

    “嗯,梼杌必然还是在为妖皇做事,那日在梁县中所听梼杌叛出妖国,其中必有讹诈。他今日在林中之时曾提过‘帝君旨意’,这帝君当然就是妖皇了,若是来天河山之时他便已叛逃,何以现在又要遵从妖皇令旨?梼杌没有叛出妖国,梼杌……梼杌是妖国有意派来我大周的……还有个比他还厉害的妖王也藏在大周国中……那木箱上的花纹……”

    文墨越想心中越惊,隐隐似是看到一个极大的漩涡在自己面前展开,无数腥风血雨仿佛要从其中喷涌而出。文墨用力稳了稳心神,当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要全力逃走,再将方才想到之事找人示警,自己便是死也要将这天大的阴谋传出去。

    此刻他将之前仗着梼杌不敢杀死自己的混赖心念全数收起,当下便抬起头四下张望,苦思脱困之法,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地听到破院外边一声宏大的佛号传来,当下周遭数道明晃晃的物事腾空而起,悬在半空,将此间破院当中照得白昼一般。

    文墨惊喜万分,当下抬头望去,只见一名矮小瘦削的老僧,双手合十,双目微闭,不知何时已站在院中,正是天音寺方丈玄色。

    文墨当下便往破屋门口冲去,还未冲至门前,身旁墙壁便轰然破开,梼杌自其中一步跨了出来,将文墨一把捏住,接着便随手往屋中一扔,文墨只觉周身又被一股凌冽炙热的气息紧紧箍住,便连动一下手指都使不出力来。

    只听玄色在院中道:“妖王日前驾临本寺,来去匆匆,却是让老衲好找。”

    梼杌迈步踏进院中,他今晚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现下又不知何时露了行踪,略略一想,当是自己早间去往崇山脚下抓了这个小道士,叫人认了出来。一念至此,梼杌只觉为了浑敦的事情,反倒将自己行踪泄露,心下更是邪火乱冒。他两眼死死盯着玄色,咬着牙道:“本王前日里放了你们阖寺上下一马,今日你倒是巴巴地送上门来,真当本王不敢杀和尚么?”

    玄色双手合十,并不在意梼杌话里跋扈之意,只是开口道:“妖王莫名到来敝寺,将敝寺中药师院、地藏殿两名首座击伤,又将寺中共计一十二间僧舍连带大雄宝殿毁损,之后便扬长而去。其时老衲不在寺中,等到妖王离寺之后,敝寺一件紧要之物却也不在寺中,是以老衲便来向妖王请教,可曾在敝寺中见过一串佛珠?”

    梼杌将牙齿磨了两下,心下又气又好笑,开口问道:“玄色大师看本王可像是吃斋念佛之人?”

    玄色闻言倒也不在乎梼杌话中调侃之意,正正经经上下打量了梼杌一番,合十道:“老衲观妖王戾气深重,血债冲天,不似礼佛向善之人。”

    梼杌听了刚想嗤笑几句,却听得玄色语气一转,继而说道:“但若是妖王愿意与老衲返回寺中,静心平意,闭关面壁三年,那自然也是天大的福缘,当可消解妖王的杀孽因果。此为善恶轮回,死生大事,妖王不可不察也。”

    梼杌听闻玄色此言,不气反笑道:“玄色大师,你寺中丢了物件,却是往我身上混赖。听你意思,若是本王不认,你还要强行拘禁本王不成?”

    玄色摇了摇头,似是梼杌话中大有谬误,开口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何来混赖之说?菩提佛珠乃是敝寺历任方丈交接传承之信物,确是在妖王离寺之后,阖寺上下遍寻不到。老衲查观因果,此物现下与妖王大有干系,还请妖王迷途知返,勿要恶因深种为是。”

    梼杌嗤笑一声道:“本王还有要事在身,懒得与你在此纠缠不清,玄色大师若是执意孤行,也大可试试本王手段。”他嘴上说得张扬,但心下也清楚玄色身为天音寺方丈,修为自然较自己略高一筹。当下便已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只待玄色出手,便要使雷霆手段应对。

    玄色见他如此,忽地高颂了一声佛号,声音中正厚重,在整个宛陵城中回荡不止,虽是极为大声,但却毫不震耳,直似从人心底响起的一般,正是佛门有名的“天龙禅唱”神功。

    禅唱之音悠然绵长,梼杌只觉自己心中逐渐安定平和,一时竟是觉得就此坐下,安心听佛参禅倒也不是甚么坏事。他立即心知不妙,自己心神已然受了牵引,浑身妖力防御竟然半点反应皆无,这玄色功力深厚可见一斑。梼杌当下便将浑身妖力运起,阔口一张,一声虎啸平地而起,直冲霄汉,闻者血气翻腾,将玄色佛号之声堪堪压下。

    玄色见状,当下将僧袍大袖一甩,一道浩然光华自他周身晕开,越扩越大,将整座破院笼在其中,连带着将梼杌那声凶悍骇人的怒吼也一并罩在光华之内。玄色全力维持此道佛光,天龙禅唱的气势自然弱了下来,梼杌见得他前招势竭,后招未生之时,抬手便是凌空一爪,几道火红光华迎面飞来。

    玄色身形向后疾退,刹那倒跃出了破院,离了浩然佛光的范围,梼杌见状哈哈一笑,叫道:“玄色大师好一招‘步步生莲’,怎地却是用来逃命?”脚下微一用力便往玄色退开之处追去,身形疾冲到佛光边缘,却是当啷一声,撞在了一道气墙之上。梼杌愣了一瞬,挥手一拳砸在面前空中,这拳他已是用上了十成的气力,却只是一声极为浩然悠长的巨响,反倒将自己震得微微有些头晕。

    院墙之外却是传来一声佛号,玄色继而说道:“妖王执念深重,不若在此‘梵众天’中平稳心识,于人于己均享喜乐。”玄色一句话说完,当下急急往城外西面赶去,心中暗道:“惭愧,这般用护身气劲困人的法子倒还是受文小友启发,如今用在搭救他上,却也是因果循环。”原来玄色听闻寺中僧众提及文墨当日上山之时,以金甲符将一干僧众困于当地,大为赞叹,此时也是将用于护身的“梵众天处”气劲用来困住梼杌,端地好用。玄色也知梼杌身居四大妖王之位,在宛陵城中与之激战,只怕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要遭无妄之灾,故此只是施展佛法将之困住,另行安排了人手绕后搭救文墨。

    玄色一句话说过便没了动静,破院四周半空中明晃晃的光球也刹那熄灭,化作一串檀木佛珠随着玄色去了。梼杌见玄色此番前来气势汹汹,到了后来却很是有些虎头蛇尾之感,也是一头雾水,他先是有些哭笑不得,紧接着却是心中一动,连忙转身往关着文墨的破屋中看去。却只见破屋内,山墙之上塌了好大一个破洞,粗一看倒像是被一只熊罴撞出来的一般,屋内空空如也,文墨已然不知去向。

    梼杌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怒吼一声,叫道:“你们这班贼秃不是说不打诳语的么!怎地如此戏耍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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