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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探查

    当夜,陈洛亭和席承彬二人准备妥当,去往府衙大牢,用肃天令将那师爷提了出来。二人押着师爷,上了事先租好的马车,一路往着知州府而来。

    陈洛亭一手抓着头上套了黑布的师爷,一手将拜帖递到了门房手上,恭恭敬敬地道:“原属下陈洛亭拜会知州大人,还望知州既往不咎,陈洛亭自当望知州马首是瞻。”

    门房是个小厮,先是收了拜帖,神情鄙夷地望了陈洛亭两眼,又好奇地看了两眼套着黑布的师爷,转身进了门去。过了一阵,小厮复又出了门来,将陈洛亭引到了知州府偏厢的书房之内。

    陈洛亭将师爷扶在一旁椅子之前,让他坐了下来,自己挑了旁边一张空椅坐下,等待陆知州到来。刚刚坐下,陈洛亭便觉得一阵恍惚,这般的书斋,这般的座椅,自己仿佛在何时曾见过,便是现下坐着的姿势也似曾相识,只是书斋之中好像少了些人。

    他正迟疑间,书斋房门被人推了开来,陆知州板着一张脸踱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青衣汉子。陈洛亭连忙将思绪收了回来,自己与席承彬早已拟划妥当,由自己在这书斋之中拖住陆寻竹,席承彬偷偷溜入后院之内去找寻被拐走的福宝。虽然此刻陈洛亭忽地觉得这件事中似是有一处极大的不妥,但事已临头,多想无益,连忙打起精神,挤出笑脸,起身向着陆寻竹迎了上去。

    陈洛亭恭敬下拜,口中连声告罪之后,陆寻竹面上神色缓和了许多。陈洛亭年岁不大,但自小在边关长大,从军年限却是不短,也就养成了一副倔脾气,在陆寻竹手下当差之时,每每与知州话不投机便硬邦邦地怼了上来,也着实让陆知州头疼不已。

    虽说陆寻竹后来寻了个由头将陈洛亭调去了肃天司这等提头办差的府门,但居然让他将自己私宅的管家捉了个现行,这等麻烦事攀援上来,陆知州自己也是心内烦闷不已。不过今日见陈洛亭恭恭敬敬拜上门来,陆知州心下倒是安稳了几分,料想这只犟牛在肃天司中想来也是四下碰壁,又惹了自己这尊大神,怕是迷途知返,特来请罪也未可知。

    陆知州斜眼瞥了一下那套着黑布袋的师爷,心下冷笑一声,后又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两名青衣人,陆知州心下有了几分底气,当下欣然入座,与陈洛亭寒暄起来。

    陈洛亭先是捏着鼻子告了一番罪,自承先前不谙世事,多有以下犯上之举,还望知州大人海涵。后又将师爷之事反复圆说一遍,只称乃是公职在身,不得不为,如今已然查明事情无关知州大人,特地将人亲自送返府中,只求大人万万不要怪罪之类。

    陈洛亭嘴上说得恭敬,心里早已破口大骂了不知多少轮,一面腹诽,一面心中嘀咕,也不知席承彬从哪里学来这许多官场之上的言语,愣是叫他给编了这么一大篇废话让自己复述,如今看陆寻竹脸色,倒似是起了作用,也不枉自己和席承彬在公廨内来回对答了小半个时辰,才能面无异色地将这一堆狗屁放完。

    陆知州在官场混迹多年,对这类阿谀之语早不知听过了多少,只是这等言语从一个向来不服管教的人口中说了出来,却又是一番风味。听了半晌,只觉自己恍然已是德配天地、恩感众生之人,不免有些熏熏然,见陈洛亭说得告一段落,便轻咳两声,抬手捻动胡须,张嘴正要说上几句勉励之语,却听得外间忽然接连几声轰鸣,紧接着又是一阵人声嘈杂。

    陈洛亭听得外间响动,连忙起身,开口道:“知州大人稍坐,且待属下去看看是何情状。”说完便急转身奔出门外。

    到了门外,陈洛亭见左右无人,便抬脚往院中走去,边走边往一旁连连吐了几口唾沫,只觉自己这一轮奉承下来,口中都在隐隐发臭。

    在院中转了两个转角,前面便是后花园的月门,陈洛亭见月门此刻已是塌了半边,连带后花园的院墙都被砸毁了一大段,心下便知自己和席承彬所料不错,知州用来关押拐走之人的地方正是在后花园内。

    陈洛亭心下打起精神,却也不自月门之中摸入,只是又沿着院墙走了几步,寻了一处角落,翻墙跳了进去。双脚甫一落地,便见到后花园正中已然被术法炸出了一个深坑,深坑底隐隐见到地下有光亮透出。

    陈洛亭左右看了看,并未见到席承彬身影,想来他在此处闹出了偌大动静,已然将镇守本处的人皆尽引去了别处。他知晓时间所剩无几,当下便咬咬牙,往坑底摸去。

    翻开几块碎石断砖,一个仅容一人堪堪爬过的洞口露了出来,陈洛亭仔细辨认片刻,便发觉这应当是地窖之类所在伸出地面的通风口子。大户人家为了免去内藏通风管道的砖砌台子立在园中,大煞风景,便往往将这些物事藏在花园假山之内,这左右满地的碎石断砖,想来自是席承彬用法术将此间假山怪石炸成了一地狼藉所至。

    陈洛亭隐约听到自己来的方向传来人声,又有灯笼亮起,摇摇晃晃朝着这边而来,想来应当是陆寻竹招呼了护院人手,往这边赶来。若再迟疑,只怕今日之事便要前功尽弃,陈洛亭当下将心一横,也不去细想这地窖之内是否还伏有人手,便弯腰钻了进去。

    双脚刚一落地,便见此方地窖虽是略显低矮,但地界却甚是宽广,陈洛亭隐约在鼻端闻到一阵淡淡的血腥之气,心下暗叫一声“不好”,连忙往着地窖深处走去。

    没走得几步,便见到地窖之内,地上被人用器具挖出许多道细细的沟渠,沟渠之内似是有些黏稠的液体填充,只是灯火昏暗,看不明白。陈洛亭也无暇细究,只是往角落寻去,终于在一处墙角见到了一只半人高的铁笼。笼子里趴着一个黑影,陈洛亭见状也来不及管是不是自己要找寻的人,便自腰间抽出铁尺,两下将笼门上的铜锁砸断,弯腰将笼中之人抱了出来。

    陈洛亭抱着那黑影,凑到墙壁上挂着的火把之侧,仔细观看了一遍,这人正是王婆的孙儿福宝。这孩子已有十三岁,平日在集市中见到之时,也曾笑嘻嘻地与自己招呼,虽然瘦小,但也是脸色红润,看来活泼可喜。可现下只见孩子脸色蜡黄,比之平日所见又是瘦了几圈,一张脸只剩皮包着骷髅一般,看来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也不知受了什么苦处,只是失踪了不到三日,便瘦成这副模样。

    陈洛亭抱着那男童,在地窖里又来回走了一圈,并未见得还有别的被掳之人。再仔细看向地上那无数的狭窄沟渠,陈洛亭隐约觉着这道道细沟连在一起,似乎是勾勒成了一大片规则的图形,只是自己却不认得是什么纹样。这一大片纹样在地窖西南角那边缺了一大片,一旁还堆得有几件工具,看起来似是细沟并未开凿完毕一般。

    转了这么一阵,陈洛亭屏息静听,似乎听得自己下来的那处通风口已然有人守着,地窖另一端的楼梯之上也渐渐有人声传来。陈洛亭知晓自己此番已然让知州心疑,自己此前从书房之中冲出,不知为何并未受到阻拦,此刻再不想个办法,只怕被人堵在地窖之内,最终连个声响都别想传出去,便要死在这里。

    当下陈洛亭便将四下墙壁之上的火把连踢带拽,打落下来,又将这十数只火把全数抛在了地窖楼梯之前,又将身上所穿的肃天司官服用力撕破扯下,露出底下穿着的一身黑色夜行衣装。陈洛亭将扯下的官服碎布扔到了火把之侧,从腰间解下一只小瓶,用力扔了过去,瓶身在地上摔得粉碎,内里的黑色油料溅了满地,遇到明火便轰然烧了起来。随着火势大涨,一阵阵黑烟瞬间弥漫开来。

    陈洛亭在怀中掏摸出来两张薄薄的面罩,给自己和怀中的福宝套在脸上,这是席承彬交给自己的,说是用海中鲛人之皮所制,能助人闭气通息,待到黑烟勃发之时将之带上,自可在烟尘之中呼吸如常,不至被呛窒息。准备妥当之后,陈洛亭抱着福宝在楼梯背侧蹲了下去。

    那黑油焚烧极快,再加上陈洛亭早在肃天司官服中掺杂了不少灰粉,灰粉燃起便催发大股黑烟,不稍片刻便将这处地窖弄得烟雾弥漫,便是有人对面不过数尺,也绝难看到对方。

    陈洛亭隐在黑暗之中,用力听去,只听得楼梯上方众人似乎哗然一阵,不少人喊着“走水”,只有片刻后,便有人叫道:“曾仙师来了,大家伙让一让!”话音一落,便有一股劲风从楼梯上方猛然吹了下来,将烟尘连带火苗都吹得一晃。

    陈洛亭心下暗笑,这灰粉可是肃天司所制,被他们这群巡视唤作“漫天黑”,专为克制修士的风术水法,又岂能是这一股小风吹得散的?果然地窖之中的黑烟只是被风推得缓了一缓,随后便又不依不饶地沿着楼梯往上方涌去。

    楼梯上方众人鼓闹一阵,终于有人用湿布捂着口鼻,另一手提着灯笼慢慢走了下来。陈洛亭也不心急,只是侧耳倾听楼梯之上的动静。耳听得有七八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其中一人袍袖挥动,将周遭烟尘赶开少许后,闷着声音道:“这烟尘来的古怪,断然不是寻常失火之相。方才我们三人被那黑衣人引走,我就觉着那人必有后手,故此回转来看,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周遭人顿时一阵马屁送上,先前说话的那人客套两句,便留了两人守住梯口,又带了其余人顶着浓烟往地窖之内摸了过去。烟尘浓重,众人捂着口鼻钻入黑暗之中,两名守在梯口的人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忽然听得身后轻轻传来“嗒嗒”两声,只觉后颈一阵刺痛,便眼前一黑,往前栽倒。

    陈洛亭从后方烟雾之内悄没声息地窜了出来,一手一个将二人后衣领拽住,随后将二人轻轻放在地上。手脚麻利地将这两名家丁身上的衣物皆尽扒下,取了一套穿在自己身上,又将剩下的一套回身套在了福宝身上,此刻往地窖之内探查的众人已然快要回返,陈洛亭将自己口鼻用湿布蒙住,弯腰将福宝打横抱起,哑着嗓子叫了两声“快快救人”,便低头往楼梯之上冲去。

    待得他冲出地窖,方才见到陆知州也一脸铁青地站在一旁,身侧依旧站着两名青衣汉子,除此外家丁护院也在一旁站了有八九人。陈洛亭生怕露了马脚,连忙含糊叫道:“熏倒了人!老爷!”所幸自己和福宝的头脸早已被黑烟熏得漆黑一片,鲛皮面罩遮住的部位虽是无恙,此刻也被湿布挡着,一时半刻倒也不至被人一眼识破。

    陆知州只是铁青着脸望着地窖入口,对这两名家丁死活全然无心看顾,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们赶快走远,莫在此丢人。陈洛亭心下松了一口气,连忙抱着福宝往外间走去。

    只走出了几步,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开口道:“慢着。”陈洛亭侧身回望过去,只见站在知州身后的一名青衣汉子望着自己,缓缓道:“你和你抱着的人身形不对,刚才下去的九个人中,并没有你们两个。”

    陈洛亭只觉脑中炸雷般响了一声,先是含混应了两声,作势要往回走去,等候检验。忽地灵力运转,脚下用力一踩,在边关之时学过的奔行之术顿时爆发开来。身形顿时化作一道灰影,往着院子墙头疾射而去。

    那青衣汉子冷哼一声,也不见他脚下如何用力,身形早已似离弦之箭一般,后发先至,反倒赶在陈洛亭之前踏在了院墙之上,堪堪拦在陈洛亭预先看好的落脚之处。青衣汉子口中低喝一声:“下去罢。”双手便往前缓缓推来,夹带着一股冰冷至极的劲风,兜头兜脸往陈洛亭浑身罩了过来。

    陈洛亭身在半空,脚下虚踏一步,身形拧了半圈,将福宝护在怀里,不退反进,反倒将脊背卖给对方,直往那青衣汉子怀中撞来。

    青衣汉子心下暗自冷笑,掌下灵力催动,力道又大了几分,想要将这不要命的狂徒当场格毙。只见掌风推过,陈洛亭背上衣物转瞬便结了一层白霜,进而白霜碎裂,将背上以朱砂描画着的一道符咒露了出来。

    陈洛亭空中转身,合身撞来,背部受击露出符咒之事,皆是在电光火石之间。青衣汉子发觉有异之时,已然避之不及,只觉眼前忽地一阵亮光爆起,耳边听得一声炸雷一般的声响,便被一股巨力掀飞了出去,半空中已然狂喷鲜血晕了过去。

    陈洛亭这便在背后符咒爆开之时,费劲气力将身形微微侧了几分,符咒爆炸之时,一股巨力将他朝着另外一侧院墙远远地推了过去,反倒比他自己奔行速度快了数倍有余。只见他身形越过院墙,却去势不减,远远朝着知州私宅比邻的几处房舍飞了过去。

    知州身后另一名青衣汉子在符咒爆开之时便失声叫道:“卢家的上品符咒!”见陈洛亭身形远远朝着府外落去,那汉子朝着陆知州微一拱手,也不去理会被符咒轰飞的同僚死活,只朝着陈洛亭飞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陈洛亭咬着牙拿捏自己下落的力道和位置,望见下方一个小院之内恰好不知为何堆着一垛干草,连忙将气息往下一沉,自半空中直直落在了干草堆内。先前那符咒虽将敌人轰飞出去,但那股巨力陈洛亭自己也硬生生受了一半。只是他先有准备,将体内灵气尽数护在后心,才未曾当场被震晕过去,但此时五脏六腑均已被震得挪了位置,再加上又自空中强行落地,更是伤上加伤,陈洛亭虽是咬紧牙关,但口中鲜血仍是从牙缝之内喷涌而出,在他身上、福宝身上和身前干草中洒了一地。

    陈洛亭在干草堆内缓了片刻,强撑着爬起身来,伸手探了探福宝的鼻息脉搏,所幸并未受太大影响。他便从干草堆内翻身爬起,又将福宝背在自己背上,定了定神,辨认清方向,翻过几道院墙,到了大路之上,发足往肃天司那边狂奔而去。

    往前奔走了不过两个街口,陈洛亭便察觉到身后已有人赶了上来,听得呼喝之声,其中一人当是那站在知州身后的青衣大汉,另外又有两人的脚步声响,却不知又是何人。陈洛亭只当是知州调集的州府人马,心中不禁暗道:“来得好快!”当下也不敢再多想,只是埋头朝着肃天司方向急奔。

    后面声响追得越来越近,不多时便到了陈洛亭身后几丈远近,那青衣大汉大呼小叫之声直似在脖颈之后响起一般。陈洛亭暗忖拼脚力,只怕要不得一盏茶的功夫便要被人追上,而肃天司还离得有些距离,当下暗暗叹了口气,停步拧身,蹲下来将福宝放在身后,随后一手将腰间铁尺抽了出来,一手自怀中掏出肃天令,举在身前,大喝道:“肃天司办案!你们这便要拒捕抗命不成!”

    青衣大汉嘿嘿冷笑了一声,脚步倒是停了下来。他正待说两句场面话恐吓陈洛亭,却见得先前与自己一同追赶陈洛亭的两名黑衣人自道路两侧的房顶跃下,落在了自己身旁。青衣大汉料想来的这两人当是知州一系的人马,他自己并不想夹在知州府和肃天司的纠葛之间,若是知州的人马动手,自己倒也方便洗脱干系,便抬手比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自己不愿涉足其中。

    陈洛亭见来者甚众,料想自己此行当难幸免,但自小在边关养成的脾性,只让他此刻越发倔强。他回手将肃天令揣回怀中,顺手紧了紧腰间蹀腹带,握紧了手里铁尺微微挥动两下,做好了血战一场的准备。

    正在这时,陈洛亭忽然见那两名黑衣人朝着青衣大汉猛地一挥手,两道寒光闪过,那青衣大汉便被分成了三段,大汉脸上还挂着戏谑的笑容,眼中却是透出一阵惊恐。尸块闷声摔在街上,血肉肚肠流了一地。

    陈洛亭也被眼前景象惊得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只觉自己像是在发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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