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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书铺

    徐鸣将剑尖猛地刺在青铜地板之上,地板不见融化,却见其上道道繁杂的纹路骤然发出微微的青光,接着便是一阵微微颤动,似是受了铜钱剑一刺,反震了力道过来。随着颤动,一道白色虚影自徐鸣脚下冒了出来,先是头脸,接着便是肩膀胸腹,其后却不见腿脚,而是飘飘扬扬的白色衣袂袍带,随着白影左右摆荡。

    白色虚影离了青铜地板,便飘飘荡荡顺着徐鸣挖出的坑道往外飘去。虚影几乎是贴着徐鸣鼻尖往上飘了出去,上飘之势尚算轻缓,便在虚影脸孔划过徐鸣眼前之时,徐鸣看清面前人影面容之后,纵然以他修行数百年的城府,也难免心中悚然一惊。

    那人影面容宛然,正是徐鸣自己,骤然在面前不过几寸之处飘过时,徐鸣几乎以为是自己魂魄离体了一般。

    徐鸣暗暗骂了一声:“妈的,被道爷抓住了阵眼,便搞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么?”手下反倒暗暗加了几分力道,体内尚存的阳符之力翻转运作,铜钱剑上的白炽真火几乎尽数逼至了剑尖之处,明亮刺目,竟然将那块青铜地板烧出了阵阵低沉嗡鸣之声。

    又是烧了片刻,那青铜地板猛地剧烈震动起来。片刻之间,便有数不清的白色虚影,好似深夜山洞之中被火把惊动的飞蛾群一般,呼呼啦啦从徐鸣脚下不断窜出,飞速地顺着坑道往上飞散而去,个个白影皆是徐鸣的模样。

    徐鸣心中惊骇不已,却稳住心神,默默数着白影数量,直至数到一千三百六十八个时,脚下便不再见到白影飞出。徐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忽然觉得脚下一阵松动,自己身形往下一沉。那块青铜地板陡然不见,露出一片漆黑的空洞来,徐鸣猛地掉了进去。

    徐鸣只觉自己掉入了一道圆形的管子之内,顺着管子飞速滑了下去。他借着剑身之上的白光映照,只见管子内壁返照光芒而来,整根管子竟然全是用铜浇筑而成。管子弯曲而去,滑了一段,便觉下滑坡道微微弯转抬起,只是不到几息的功夫,徐鸣只觉自己从一处洞口飞了出去。

    身在空中,徐鸣提了一口气,虚踏两步,身形悬停在半空。他将手中铜钱剑挽了个剑花,剑尖汇聚的白光复又退回整把剑身,将四下里照得通明一片,只见脚下不过三四尺便是一片平整的地面。

    徐鸣缓缓落在地上,只觉所踏之处坚硬凝实,却是一整片岩石,只是光滑平整之处,绝非天然所成。

    他提着铜钱剑往身后挥了一挥,却只在自己身后见到一片光滑平整的青铜墙壁,朝着两侧延伸而去,不知这道青铜墙壁又有多长,墙上离地约摸五尺之处便是自己滑出的混元洞口,头顶却是如同脚下地面一般的一整片平滑岩石,离地也不过八九尺的高度。

    徐鸣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将手中长剑往着前面探了一探,却只见漆黑如墨,全然不知这处所在有多深广。他在心中暗暗算了一算,自言自语道:“这回返的时间倒是比前次远远加长了,便是到了此时也不见将我拽回去,嗯,应是被道爷我探到了关窍之处。”

    他稳了稳心神,转过身去望着身后的青铜墙面。惟今之计,只有沿着这道墙面往前走去,看看此间尽头又在何处。徐鸣探出左手,轻轻按在青铜墙面之上,忽地只觉心念之中似是被塞进了一大段莫名其妙的东西,待到他细细分辨下去,不禁心神大震,右手一松,铜钱剑吭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徐鸣已然顾不及自己法器,心中只是转着一个念头:

    “我竟然被困在上方村落内,轮回了一千三百六十八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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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墨望着前面那处热闹非凡的坊市,心下一阵惊慌,揽诸和常在隐约感到符主心神震动,连忙回头望向文墨。

    揽诸凑了过来道:“符主,此间所在是有何不妥么?”

    文墨吸了口气道:“天河山,赏具坊。”

    揽诸和常在自然知晓文墨口中所说何意,皆是心头一惊。揽诸脱口而出道:“这莫不是时空错乱,活得倒回去了不成?”进而又是脸色一僵,喃喃道:“那是……不,决计不会……怎么可能现下便……”随即摆了摆虎头,不再言语。

    文墨也无暇顾及揽诸的神神叨叨,只是觉得木门那边似是隐伏着极大凶险,不禁想着还是退回巷子中再做计较。正在反复纠结之时,却见得站在门边的常在抬起手来,遥遥指着自己身后,颤声道:“符……符尊大人……追……追上来了……”

    文墨急忙回头望去,只见身后十数丈之处,已然是碎砖断瓦、四下乱飞,一道足有三四丈高的漆黑洞口,似是洪荒凶兽一般,张开大口吞咽而来。一切皆是安安静静,却又透着穷凶极恶,直教人望之生寒。

    那黑洞不知何时,竟已从后方悄悄追了过来,行动之间半点声音也不曾发出。若不是常在面朝着来时方向,只怕三人被黑洞欺到身后,也难以察觉。

    文墨当下右手伸出拽住揽诸后颈皮毛,左手一探,抓住常在胳膊,直往着那木门之中窜了进去。便在三人刚刚踏入木门之时,身后黑洞又是涨了一涨,整条巷子霎时间被撕扯成了一片碎石瓦砾,唯有那道木门立在一片黑暗之中岿然不动,两扇门板慢慢悠悠地发出长长颤声,轻轻地在三人身后关了起来。

    三人前冲之势太快,先是文墨不知被地上何物绊了一下,接着三人便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之上滚作一团。文墨先将摔在自己身上的常在推开,猛然发现常在此刻已然不是伥鬼之貌,而是换作了当日在灵泉谷中盘桓之时,那个粗手大脚的庄家汉子模样。

    文墨又是转头望去,揽诸不知何时也已化作了黑猫的样子,扭过身来,在地上舔着背上乱毛。

    文墨奇道:“你们二人化形这般迅疾?”

    常在在一旁回道:“倒也不是,只是过了这道木门,不知不觉便换作了人形模样,也不是我们自己变的。”话只说到一半,常在又是愣在当地,脸上神色古怪非常。

    文墨顺着他眼神方向望去,只见常在指着的位置,本应是三人冲出来的木门,此刻看去却是一道爬满青藤的石墙。那石墙之上藤萝缠绕,青苔遍布,想来怕不是立在此处已数十年,墙上完完整整,又哪里有甚么木门石门?

    文墨愣了半晌,叫道:“这叫我们怎生回去?”

    揽诸在一旁终于梳理完一身乱毛,爬起来轻轻巧巧跃到文墨肩头,低声道:“回去作甚?被那方凶恶黑洞吞个干净么?既来之,则安之,此处地界既然是故地重游,那咱们只管往里走去。看看这邹家村到底还能玩出何等花样,大不了,符主你我联手,将此处闹个天翻地覆便了,还能有何大事。”

    文墨抬手挠了挠脸颊,叹了口气,只觉自己也确然没有旁的法子,如今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当下抬脚走去,常在连忙跟了上来,两人一猫便汇入赏具坊熙熙攘攘人群之中,往着坊中行去。

    往前边走,文墨边为揽诸和常在指点坊中店铺。此时没了旁的法子,文墨倒是将一颗提在喉咙口的心又放回了肚里。走了几步,见到当日场景,反倒起了兴致,将这一路自己曾经逛过的铺面挨个朝着同伴讲解起来。

    讲了七八个铺口,文墨忽地皱起眉头,连忙寻了路边僻静之处,在腰间储物袋内掏摸起来。揽诸笑道:“符主,怎地现下才发觉未带银两么?”

    文墨摇了摇头,从储物袋里将乌牌掏了出来。

    揽诸奇道:“哦,此物不是符主你用来记录心得的么?你现下掏出来做什么?”

    文墨也未曾答话,只是用手在乌牌之上来回划动,翻找自己曾经记下的字句。找了片刻,忽然指着一处说道:“揽诸、常在,你们看,这里可不是一模一样么?”

    揽诸笑道:“符主你糊涂了啊,你忘了么?这块神物上的字句,只有符主你一人看得到,我哪里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文墨用手拍了拍头,将乌牌上所记之事一字一句念了出来:“当日赏具坊中,簪花铺‘星月如珠’前,见得一女子修士大骂铺主,二人争执甚烈,所为之事乃是簪花法具中一处珠玉大有问题,可见修士之间以次充好之事亦不罕见,修士凡人并无不同。”

    文墨话语方毕,前面不远处一间挂着“星月如珠”匾额的铺子之内便是一阵喧闹之声,只听得一个年轻女子高声叫骂道:“如此浑赖,以次充好,好不要脸!”接着便是铺主反驳之语,两人吵闹片刻便从铺中闹到了街面之上。不多时便有三名身着皂衣的男子过来询问,看来似是坊市之中维护秩序之人,询问事由,皆与文墨乌牌之中所录不差分毫。皂衣男子调节一阵后,争吵双方退款还货,不再争执,周遭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先前那叫骂的女子极是泼辣,口中锋利词句层出不穷,揽诸和常在二人站在一旁听得大开眼界、如痴如醉。待到此时人群散去,揽诸方才意犹未尽地转过头来道:“还不知符主你也好瞧热闹,这等小事却也记了下来。”

    文墨脸上红了一红,嗫嚅道:“当日我生平头一回见到如此多的修士聚集,本来以为修士们当是些淡泊名利、高雅绝伦之人,却不想跟我小时在镇子里见到的寻常百姓也没甚么分别。之后觉得此事好笑,便在乌牌中记了下来。”

    说完,文墨回过神来,续道:“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个!这赏具坊据说乃是‘品茗大会’的前菜,每届大会之前皆有举行。可如此看来,咱们如今来的这个坊市,却不是前几届的赏具坊市,正是当日我所经历之事,不知会否在坊市之中见到当日的我,若是见着,咱们又当如何?”

    揽诸回道:“这可就不知道了,一来此地到底是幻象所成,还是真的把咱们带回了当日天河山中,尚未可知,二来若真是遇上了当日的符主你,我倒是觉得没甚么大不了的,躲着点便是,若是遇上了当日那个劫持符主你的人,又当如何?”

    文墨闻言想了一想,也不知如何回话,却听揽诸复又说道:“若是依着我的性子,一口吞了便是。”

    常在却在一旁说道:“不可,若是此地乃是幻象,倒也无伤大雅。若是我们真是回返了当日时光之中,府君你把那人吞了,符尊又怎么将阴符收化?这……这接下来的诸般事情,可不就乱了套么?”

    三人又是商量了一阵,不得要领。见得坊市之内尚未见得凶恶之状,只是一派市集喧闹景象,三人倒也暂且将一颗悬起的心放了下来,只是暗中戒备,留神莫要撞上当日熟识之人,在坊市的边角街铺转了起来。

    转了几圈,非但未曾查见什么破绽之处,反倒觉得此间来来往往景象,很难当作幻境。文墨小声跟蹲在自己肩头的揽诸说道:“这来来往往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幻境,莫不是真将你我扔到了数月之前的天河山来了么?”

    揽诸小声回道:“幻术之道,真假难辨,可说不准,越是像真的,越不好说。”

    常在走在一旁,却也不作言语,只是一味皱眉思索,想一会便摇摇头,再想一会又叹口气。

    文墨见他苦思冥想,便好奇问道:“常在大哥,你这是在苦恼何事?”

    常在抬头望了文墨一眼,回道:“实在是想不通,先前那七条巷子古古怪怪,现下想起来,倒似是有人在其中将时辰排序调换颠倒所至。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到底是何等手法,还有,那些在地上爬来爬去的老人,又是什么怪物,怎地一个人又能变作满地乱爬的虫豸,唉,许多古怪,想也想不明白,叫人实在恼火。”

    文墨正待出言宽慰,又听得揽诸笑道:“你这缠头,又夹七夹八地乱想,这是又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常在讪讪笑道:“没得法子,府君你也知晓我本就是思虑之精化生,便有些许磕碰都要想上半晌,本性如此,改不了啦。”

    文墨也是笑着道:“原来如此,既然你精于思虑,那怎的想不明白呢?”

    常在回道:“符尊说笑了,我这只管思,思不思得通透,那可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三人说笑之间,走到了一处路口,文墨往前望去,忽然见到当日自己采买符纸书籍的那一片铺子,细细想了一下,当日乃是几近日头西坠之时,自己在这片铺子里闲逛。现下看这日头只不过刚过正午,想来便是被传回了当日的赏具坊中,此刻也绝难碰上自己。当日那铺子之中有本话本未曾看得仔细,之后四处寻找也未寻得那本话本。现下既然刚巧遇上,不如再去翻看两眼,想来也是不打紧的。

    当下文墨便同揽诸和常在往那处名为“丹青斋”的铺子前信步而去。到了跟前,文墨掀开布帘,探头望了进去,果然还是当日那名中年士人模样的店主坐在门口一方长桌之后。或许时至正午的缘故,店中未见得什么客人,只有那店主坐在桌后打着盹。

    文墨走了进去,轻轻咳嗽了一声,店主恍然惊醒,见得一名灰衣青年道人站在眼前,连忙笑着道:“这位道长,小人见礼了,不知是来采买书册,还是看看文房用具的?可用小人帮道长讲解一二?”

    文墨笑道:“不敢劳烦,只是先前曾看过一本‘柳离元焚天煮海传’的话本,只是未曾读到最后两回,如今想在贵铺中寻找一二,不知店主可有这本话本?”

    店主皱着眉头想了一想,慢慢站了起来,面带得色开口道:“应当是有的,小人这间铺头,虽说铺子不大,但是这世上话本、评传倒是凑得极齐,不是小人夸口,只是打小便好这一口,故而四下搜罗,集齐了不少,且待小人去找一找。”

    文墨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间看来普普通通的书铺,其间另有玄机。外间看来狭小的铺头,内里却叫这位店主寻了不少法器符宝,作了许多文章,将铺子里的空间扩得无边无际。当日店主在那墙边的高大书架之前,只是拖动隔板,便见得书架隔层飞快地往下不停滑动,竟似无穷无尽的隔层从上边移动了下来一般,让当时的文墨惊叹了许久。

    如今文墨见店主又往那面书架前走了过去,心内依旧对着当日所见的奇妙之处赞叹不已。他正低声向着揽诸和常在解释此间书斋的独到之处时,却忽然见到店主身影消失不见,重新又在门口长桌之后显现出来。

    店主仍是一脸得色,张着嘴说道:“集齐了不少,且待小人去找一找。”转身往着书架走去。他身影将近到得书架之前时,忽地又消失不见,重新在长桌之后显现出来,口中继续说道:“且待小人去找一找。”

    如此往复了大约七八次,店主身形忽地扑到了书架之前,速度迅疾无比,接下来手脚急速舞动,动作急速离奇,举手投足间甚至带起了道道残影。而后身形一闪,复又站在了文墨等人面前,手中捏着一本话本,笑着道:“这这这这这本便是是是是是是是了了了。”话音一落,人便带着一抹扭曲诡异的笑容,僵直定在文墨面前,手中仍是将话本递来的动作,半晌不见他有丝毫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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