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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对镜自怜

    “你怎么了?”东方察觉到李不渡脸色不对,神色关切道。

    “没,没事。”李不渡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他不太想看这个孩子了,觉得每看一下,心就被剜了一下,扶额道“我随便转转。”

    东方点点头,道:“那你四处看看吧。”

    那孩子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道:“这是于家老宅,听说四五十年都没人回来过了,前几年在这里死过一个人,后来里面总是有人哭,再后来,又有几个人晚上掉了进去,最近我突然看见有个红衣服的女人在这里活动。”

    李不渡正打算走进结满蛛丝的房间里四处转转,门外脚步声三三两两传来,听脚步声,有五个人。

    只见五个人高马大的人走到这院落门口,衣着光鲜亮丽,和这座衰颓败落的庭院和墙上挂着的爬山虎的枯藤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们的佩剑是统一的紫金流云剑,李不渡认得这剑,是流气宗的统一佩剑,剑柄金中带紫,拔出剑,剑身在光下会有流云纹,意在告诉外界这是他们流气宗的人,气如流云,收放自如。

    李不渡心下一紧,追兵?

    “喂,小孩,你也在啊?”为首的那人阔面深目,眉似弓,眼如星,声音中气十足,就是不怎么礼貌,语气冲得很。

    “几位道长有话好说,我今天也是带了两位爷来看看,几位有什么吩咐?”那孩子讨好道。

    为首得那人目光在东方一白和李不渡身上转了几个来回,不耐烦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干什么?”

    这是一种神对人的傲慢,上对下的傲慢,因为自视自己是从仙界来的神,便对平常人抱着不屑和轻视的态度,仿佛自己是高天之上,望着山下众生如蝼蚁一般。李不渡觉得自己浑身的刺都要被这句话激得竖了起来。小孩子看着情况不对,缩了缩了头。

    “我问你们话呢,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这里很危险,没事别往这跑。”那人又不耐烦得添了一句,似乎是希望李不渡和东方一白快点离开。

    东方一白一手握拳,放在面前咳了一声:“几位,我回我自己的家,有什么问题吗?”

    那大个子顿时有些被噎住了,看了看其他几人,面露尴尬之色。东方这一边顿时反客为主起来,“倒是各位,跑到别人祖宅里来出言不逊,还不许我在这里,是不是有失礼数?”

    “这,抱歉抱歉,是我疏忽了,只是,这里…”

    “这里的事情我身边这位都已经尽数告知,就不麻烦各位了。”东方一白浅浅笑道,这是要送客了。

    几人神色不太自然,讪讪离去。

    这里怎么会是东方的祖宅,就算是地方是一个地方,建筑肯定也不是一个建筑,这房舍虽然大二破旧,但也不过是最近一百年的建筑,东方的年纪都够当这屋子的爷爷的爷爷了。只不过当时情急啊,面对这些人定然是不能拔剑的,好在刚刚他们都披着披风,那些人没注意到他俩的佩剑。

    “二位,这真是你们祖宅?”那孩子也懵了一下,也不怪他,实在是东方这里说得太义正言辞了,“我发誓我可一点都没动过啊!”

    东方转过身,猫似的笑了一下,随后走到台阶上,坐在最高的台阶上,朝着这孩子招了招手。

    那孩子犹豫了一会,还是忸怩地走到了东方面前,东方坐下之后比他略矮一些,孩子看他还需要低头。

    “你叫我哥哥就好了,你叫什么名字?”东方一脸慈祥地道。

    “小帆。”

    李不渡去屋里拨开厚厚的蛛丝,参观起来。

    “那些人是不是找过你?”东方问道。

    小帆见他这么问,以为是怕有人动过这里的什么东西,连忙道:“是,是来找过我,他们说这一带有什么鬼,我就带来在这转了一转,其余的地方我都没动过。”

    东方点点头,“他们找你干什么的?”

    “他们说他们是道士,来这里云游的,我早就说过想进内城不能当道士,他们偏不信,觉得自己是大门派,不一样,这都过了几天了,还在外城转来转去呢。”小帆愤愤道,仿佛是因为那些人没听自己的劝告导致自己的价值没有得到发挥而不平。

    “为什么进城不能当道士呢?你告诉我,我给你买糖吃。”东方笑眯眯道。

    屋里的李不渡听到之后摸了摸钱袋子。

    “我先说好,我不吃糖,你不如给我钱,怎么样?”孩子看东方和善,开始讨价还价起来,眼里有种天真而精明的感觉,这是孩子的一种非常无知的自以为是,但表现出来却又惹人喜爱,大人们总是以自己看透孩子作为乐趣。

    “也行。”东方一白佯装思考道。

    “其实城里有事这个事吧,我也是听说的,没见过。之前好几个道士进去了,都说再也没看到他们出来过。有个拄拐杖最后之后只剩拐杖了。很邪门的!后来内城就不给道士进了。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东方一白假装不满道:“就这么多吗?好像有用的消息不多呢?”

    “你说好给我钱的!做人不能不讲信用!”小帆有些急了,无赖道。

    东方握住了小帆那只握着果子的手,白皙的大手包裹着脏兮兮的小手,笑嘻嘻道:“小毛贼还跟我讲信用啊。”

    “我没有,我不是!你们有谁看见我偷了!”那孩子像是只炸了毛的小猫,脸从脖子红到耳朵根,急哄哄叫道。

    李不渡从破败的窗户洞里往外看,此刻阳光正好,洒在东方的额前,给他镀了一层金边,那孩子脑袋毛乎乎的,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像狡猾的大猫在逗天真的小猫。

    “哈哈哈,我不过逗你一下,你别急啊!”东方一白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笑的场面,突然朗声笑道,“你去过内城吗?”

    “以前去过,现在不让去了。”那小孩一开始有些窘,但还是乖乖回答了。

    “嗯?”

    “那里人都有钱,能挣到钱。”

    李不渡在屋里已经转了一圈,出来坐在东方身边,仔细看了看那个孩子,比起刚刚那副小大人模样,他还是更喜欢小帆现在这种老老实实有什么说什么的样子,他实在不想回忆起过去自己的样子,口是心非,为了一些小小的恩惠可以去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情,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大人的精明市侩,有人骂他们咒他们,但是他不能在乎,也不能要脸,只有不要脸,才能活下来。这孩子还在维护自己仅有的一点尊严,尽管那根本不算什么。

    “好吧,下次去拿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被抓到了。”东方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地说道,好似怕声音太重,戳破了什么东西。

    “我…我觉得根本不灵,我…”小帆的眼睛里突然一下子蓄满了泪水,“我父母在世时经常去供奉娘娘,说是娘娘能保我们一家平安,可是她没有,她没有….”

    说到这里,小帆突然大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瘦弱的身体剧烈起伏着,好似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东方拉着他的手,把他揽入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他们说…是..我..爹和娘…不够诚心…所以活该…”小帆一边打嗝一边说道,“可是…可是…可是他们…每月都去..供奉…”

    李不渡也伸手拍了拍小帆不断起伏的脊背,隔着稍微厚一点的衣服,居然能感受到他骨头的形状。

    小帆哭了一会,东方挡住他擦眼泪的手,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抹了抹,柔声道:“你说得是对的,娘娘没有保护你们。娘娘救不了世人,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我。”

    小帆亮晶晶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东方,“别人都说这样是不对的,是做坏事,不敬娘娘。”

    “所以不要被人发现嘛。”东方又笑了笑。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娘娘不保护爹娘呢?为什么爹娘每次都去跪拜她,她是不喜欢我们吗?”

    “或许是因为别人做坏事没有被发现吧。”东方一白道。

    “可是我爹娘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小帆突然有些生气道。

    东方一白一脸“我知道了”表情点了点头,“那肯定是因为娘娘瞎了心了,把好人当坏人,把坏人当好人!”

    “可是娘娘是神啊!”小帆疑惑道。

    “所以这样的娘娘即便是神,那也和不是没有区别,不是吗?”东方一白循循善诱道。

    “好像是啊。”小帆冒了一个鼻涕泡,后知后觉道,“那我该怎么办呢?”

    “不要再奢求别人来救你。”东方给了李不渡一个眼神,李不渡愣了一下,会意从钱袋里掏出一两碎银,递给小帆,小帆低头道:“谢谢哥哥。”

    李不渡以为他要走了,没想到他又继续道:“这个保护哥哥的叔叔好像哭了。”

    “是吗,那哥哥一会好好看看他!你的小伙伴都等久了吧,快回去吧。”

    小帆露出奇异的神情,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的”。东方神秘一笑,挥了挥手,“记住这不是娘娘给你们的!”

    其实他早就看见有些小孩子在偷偷跟着他们,甚至在小帆被抓的时候,也躲在一旁悄悄地观察着。

    “你刚刚哭了?”东方一白转头问道。

    “他看错了,我没哭。”李不渡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的眼泪,但是总之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所以他乘着东方跟他告别,飞速擦干了眼泪,顿时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凉飕飕的。

    “所以呢,哭什么?”东方无视了他的上一句话,略有些霸道地问道。

    “觉得他这么小没有家人,太惨了。”我小时候也这么惨,而且我从来没有这么放肆的哭过,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但是口是心非的毛病,是很难改的。张口就骗人,张口就带刺,就怕自己不够凶,会被欺负,所以不能哭。

    东方一挑眉,“道士不能进内城,那人说百香阁在内城,得换个身份了。”

    李不渡吸了一下鼻子,一鼻子冷气,道:“换什么身份?”

    东方一白头一歪,“傻了你,刚刚不都编好了么,我,就是这宅子的主人,你,就是我的随身侍卫,我曾曾祖父外出经商,娶妻生子,今我作为孙辈,还乡祭祖,了却了祖父的一番心事!”

    李不渡一脸狐疑道:“你哪里听来的这一出故事?”

    东方一白神秘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李不渡定睛一看,正是那《凤归巢》。

    东方这两天不是看话本,就是看书。李不渡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

    这房子闹鬼八成是这些个小崽子编的,内城里进不去,找个外城地方忽悠一下臭道士,说不定还能有点赏钱。

    “好吧,去百香阁。”李不渡看着东方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

    内城之中,街道繁华,各色商贩来玩,游人如织,且非富即贵。百香阁旁就是一赌场,有人在赌场前的台阶上懊悔不已,还有输红了眼不信邪的被伙计拦在外面,人声鼎沸,光是在旁边凑热闹的就把这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叫好声此起彼伏,只能隐隐听到一句“买定离手”。

    百香阁也不遑多让,有人在赌场上春风得意,便会到这里来挥金如土一番。李不渡心中暗笑,樊苏口中的才子其实大多就是些赌徒罢了。

    百香阁不辱其名,即便有许多男人酒肉于此,门外就能问道香气,香而不俗,清幽恬淡。若是在别处,不得不要赞一句高雅,只不过这里迎来送往的人太多,实在是和这两个字不沾边。

    只见门口一橘衣娘子,热情四溢,一微胖的男子调笑道:“徐姑娘真是女大十八变,愈发好看了。”

    那橘衣女子拧眉佯怒道:“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本姑娘我天生丽质,打小就是美人胚子。”

    “哈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性子!”

    那娘子帕子一扇,扇得那男人一把扯住,一副欲仙欲死,神魂颠倒的表情。

    纵使是李不渡,也觉得这香味好闻得紧,多一份嫌浓,少一分嫌淡,直叫人想要多吸几口。

    不管门口的莺莺燕燕,百花争妍,东方径直往里走去。

    “哎呦,二位公子,看上我们哪个姑娘了…”一中年女子,头戴花束,一身脂粉气,拉住东方和李不渡上下打量一番,热情道。李不渡看着她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小帆。

    只闻这时,欢乐场内突然停了,所有男人女人的目光都向着一个方向,三层红梯之上,一女款款而来,宛若天女下凡,惹得男人们贪婪的观望,如同山中的野兽在看一块肥肉。那女人身穿纹金的红裙,外面披着一件毛皮的披风,头上的金饰在灯光与红绸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姿态轻而快捷,身后还有一女跟随。

    此女轻纱遮面,却不掩天姿绝色,即便这里的男人看她的眼神几乎都要生吞她,但她不惧亦不怕,步步生莲,眼神温和平静。

    从三楼走到一楼,似乎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走完全程,仿若在欣赏什么表演。

    东方正巧挡在她的路上,往旁边一侧身,只觉得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手飘飞而去,只见脚边是一块粉色丝帕,伏身拾起,喊了一声“姑娘”!

    所有人都看着东方,又在感叹,刚刚只见美人风流艳色,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位面如冠玉的公子。美人遗帕,公子传情,美谈啊美谈。

    那美人在随侍的搀扶下挽着披风转过身来,一双眉眼含情,有些不解。

    “你的帕子。”东方递出手中的帕子,美人伸出白皙的双手,缓缓接了过去,若有若无地碰了一碰东方的手,欠身道谢。

    她很漂亮,不同于南宫斐那种明艳,而是一种婉转柔情,又加了些遗世独立的清高。

    李不渡觉得心里才刚刚好受点没多久,又堵上了。

    闹心啊。

    东方把那只手凑在鼻尖闻了闻,露出了微笑,就像猫吃饱喝足了晒着太阳露出的那种舒适的表情。

    天姿绝色已经驾车离去,馆内复又人声起伏,娇嗔呢喃不绝于耳。那老鸨一帕子在东方面前扇了扇:“看傻了?这可是我们的百香阁的头牌,她你就别肖想了,我再给你找别的姑娘。”

    “哦,我有要找的人,我找阮阮。”东方一白婉拒道。

    老鸨看他的眼神突然有些不对,问道:“刚刚出去那个就是阮阮,你没认出来?”

    嗯。没认出来。

    “那我换一个吧,就这位姑娘吧。”

    那橘衣姑娘杏眼圆瞪。

    “好好好,这就安排。”

    “你老瞪着我干嘛?”那姑娘本名徐英,唤作英娘,个性泼辣,此刻李不渡正看着她,东方端坐在她旁边,她衣着松散,好似无骨似的靠在东方一白的案前斟茶。

    “…..”

    “公子,他真是不懂风情,还不到外面去吗?”

    “就让他在这吧。”

    英姑娘眼神怪异地看了东方一白一眼,随即道:“你这样长相的小公子,饶是出去肯定有小娘子上赶着的,跑到我们这里是做什么来了。”

    东方一白闻了闻她身上的气味,握住了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侧头在她耳边暧昧道:“你知道冯盈么?”

    英娘的一双美目骇然瞪大,惊恐地看着东方一白,双手有些颤抖地扶着案上的酒杯,不慎将酒撒在了地上。

    “你们问她做什么?实话告诉你她已经死了。”英娘镇定道,一边捡起地上的酒杯。

    “那阮阮和她是什么关系?”

    英娘抬起头,脸上不再有仍和讨好勾引之色,只问:“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东方一白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放在一旁。将一块碎银,放在了原先酒杯的位置上。英娘抢食似将那一块银子收进怀里,抱歉地笑了一下。

    “实话告诉你吧,我爱慕冯盈,冯盈生前总跟我提起阮阮,说是有桩心愿未了,我寝食难安,便来此寻求一些慰藉。”

    英娘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东方,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你说你认得冯盈,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你是她在外面的相好?”

    “正是。”东方面不改色道。

    可不是么。

    “她竟然也有这种事情,哼哼。她跟阮阮比我来得早多了,阮阮一直把冯盈当成她的亲姐姐看待,可冯盈呢,表面上对阮阮好得不行,背地里说了多少阮阮的坏话,无非是怕阮阮抢了她的头牌。”英娘愤愤道。

    “不过阮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姐姐和万家公子相好,万家公子差点就要帮她赎身了,才三个月,阮阮也和万家那个公子好上了,真是好命。不就是会跳些舞么。”说到这里,英娘冷笑了一声。

    “不许这么说她。”东方冷冷道。

    英娘一股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东方,道:“婊子无情,你把冯盈当作你的唯一,冯盈可有不知道多少个像你一样的男人呢。我可是看在你这银子的份上才跟你说这个。”

    东方一白看了李不渡一眼,他们本想叫人转交这金簪。但这金簪品貌不凡,不是俗物,要是被人私吞,就不好了。

    “你转告阮阮姑娘,有人找她,有件她姐姐的东西要给她。”东方又丢了一块碎银,虽然英娘满脸的不情愿,但见来人出手阔绰,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公子贵姓?”

    “我姓于,名方时,来此地是为了修缮我于家祖宅。”东方一白道。

    英娘点点头,表示记下了,口中还又念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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