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会

    顺着来时的路,再次往瑶都最热闹的中心行去,明月如镜正当空,满街都是形状各异的纸灯,烛光从各色渲染的彩纸中透出,投射成了光怪陆离的颜色。

    来往行人衣着光鲜,大多戴起了面具,街市之间,人流如潮,摩肩接踵,不时有舞龙舞狮的队伍穿插而过,人们纷纷驻足鼓掌。

    表演杂耍的,顶缸的,耍猴的,飞刀的,乃至胸口碎大石,嘴里喷火龙,全都吸引着来来往往的视线,欢歌声,锣鼓声,笑闹声,热热闹闹交织在一起,共同烘托着天上的如镜的明月。

    那些被做成鲤鱼,莲花,兔子,月亮形状的彩灯,风广羽一盏盏看过来,怎么看都看不厌,多希望此时,师父们也都在身边,也不知此刻他们是否也已脱险。

    想到未知的不可控,女孩难免心情低落。

    这时见到个三四岁的孩童,稳稳骑在父亲肩膀上,男人一只手固定住孩童的脚,另一只手牵着身旁的娘子,孩童的小手胡乱抓着父亲的发冠,男人也不生气,娘子却心疼起了相公,轻捏孩童的脸让他坐好,孩童拌着鬼脸,随即咯咯笑起来,满眼都是小星星。

    一家人甜甜蜜蜜,尽在不言中。一时之间,竟把女孩看呆了。在不知不觉间,跟着这家人走出了一长段路,直到他们停下,看广场中央那盏硕大的莲花灯时,风广羽才发觉自己的失态,热热的脸上全是泪,却又一滴不漏的隐藏在了面具后。

    此时再看街市的热闹,终究只是属于别人的。风广羽走着走着,越走越孤独。

    正在愣神之际,却被迎面走来的人一下子唤醒了注意力,风广羽不自觉的浑身一抖,惊觉自己刚才一定被什么给触动了,不错,是刚才那人戴的面具,面具上的图案和自己左脸上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风广羽心念一动,快走几步,便悄悄跟上了那人。

    实际是,这行人总共三人,除了风广羽的目标之外,一左一右还有两人相伴,左边狐狸右边狼,也同样戴着面具,此二人气息内敛,看脚步身法便知是高手,且稍稍落后中间之人半步,这众星拱月的态势。

    风广羽跟着走出一段距离,见三人在一座佛塔前停下,塔下已经聚拢了许多信众,每个人手中都捧着白色的祈福灯。

    佛塔是瑶都的至高点,按照每年惯例,只等戌时一到,塔顶敲钟就准备放灯。

    而风广羽并不知晓,这座佛塔属于广川域皇室,总共七层,已经屹立了三百多年。广川域建域后修建,为的是秘密纪念仙使临凡的大事件,此后的每任域君都会在每年那日亲自扫塔,以示对上界的感激与敬畏。

    通常也只有重大节日,外围的塔园才会对民众开放,方便信众在佛光普照下许愿放灯。

    这时,左边的狐脸侍卫对中间正主耳语两句,因为太过吵闹,饶是风广羽耳力惊人,也没能听清,却见中间那人突然转过身,直直朝数十步之外,混在人群中的风广羽走来。

    “你一路跟着我,可是有什么事吗?”那人语气温和,声音略微低沉,虽是肯定的询问,却也不见怒气。

    风广羽自觉一路上并未露出破绽,再说原本也无恶意,便坦然道:“冒昧唐突了,在下的确有一事想请教阁下。”

    左狐右狼警惕的上前一步,中间高瘦挺拔的面具男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动作。

    “那你问吧,看看我能否回答你。”

    风广羽打量着面具男子,见他发色花白,似是与声音并不相称的年龄,那声音真好听,有种说不出的妥帖与信服,短短几句话,就让人莫名想亲近,该不是某种高深的摄魂术吧。

    风广羽瞬间警惕,索性开门见山:“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先生的面具花纹特别,并未见过类似的,出于好奇就想问问,这到底是什么纹样,后又觉唐突,寻思该如何开口,这才不知不觉跟了一路。”

    面具男似是没想到,他要问的竟是这个,随和的点点头:“这种饕餮纹源于广夏朝,多刻在祭祀的礼器上,我觉得别致有趣,便让人照着纹样做了这个面具。”

    广夏朝,又是广夏朝。

    风广羽心里生疑,桂安王陵,异人,土士,土夫子,纹身,面具,这些看来好不相关的碎片,似乎都可以和一处信息相关联,就是广夏朝。

    而能寻到当时祭祀用的礼器,还能描下纹样,显然不是一般人,莫非此人是广川域宫里的人?心念电转间,她有了大致的猜测。

    风广羽点头道谢,转念又问:“原来如此,所以这个纹样专属于广夏朝吗?”

    男子略做犹豫后,还是道:“并非如此,戌时就要到了,马上要放灯,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就随我来,之后我来告诉你。”

    女孩看了一眼高耸的佛塔,又扫了眼两名侍卫,还是点点头。

    这时,就见头前的狐狸脸开道,在塔门外轻扣三声。

    门开了,男子最先进入,狐狸脸紧随其后,狼人一声“请吧”,倒似请君入瓮,不过风广羽自信连面具都没摘下过,不存在什么破绽,一扬下巴就跟了进去。

    塔内虽灯火通明,却未见游人,大门很快再次关闭。

    此时,塔外游人都在四下窃窃私语,不知是哪位皇亲国戚入了塔,当然这些女孩全然不知,此时前有狐狸后有狼,一起顺着楼梯,往塔的高处攀行。

    每层的楼梯口,都有两名灰袍僧人,双掌合十,毕恭毕敬的向来人行礼。

    到达最顶上的第七层时,一位身披红色袈裟,须发皆白的老僧迎了上来,同样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见过域君。”

    风广羽心念一动,果然是广川域皇室的人,居然还是广陵君本人。

    此刻,传说中的广陵君摘下面具,恭恭敬敬道:“方丈久侯了,等下就有劳您为广川域的子民祈福了。”

    慈眉善目,气宇不凡的老方丈呵呵笑道:“我佛慈悲,此次祈福定能救苦渡厄,福泽万民。”

    风广羽有些错愕的打量眼前人,传说中为神不喜的天弃之君。一双细长的凤目,面如冠玉,眼神温和,只是这额间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的岁月痕迹,而鬓发更是早已斑白。可即便如此,乍看之下,仍是一位清雅俊逸的美男子,外加清瘦挺拔,可以想见年轻时是何等的英姿。

    女孩见中年男子正转过头看她,有些尴尬的道:“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广陵君。”

    广陵君微笑颔首:“正是。你当真不知道吗?”

    风广羽点头,心里却在嘀咕,难道我应该知道?

    广陵君见年轻人即没有跪下行礼,也没摘下面具,仿佛还没回过神来,倒也不勉强。反而将狼面侍卫递来的祈福灯,转手递给了风广羽。

    “有什么心愿,可以写在灯上,如果怕人看到,也能在灯下默默祈祷,等钟声响时将灯放了,上苍就会知道的。”

    风广羽见一旁桌案上虽备有笔墨,广陵君自己也没去写,反倒又拿了一个灯,走到围栏边,举头望月,低头许愿,样子虔诚极了,等许完愿后,竟然泪湿眼角,神情中多了几丝迷茫。他也怕人知道吗?

    女孩独自去了靠边的围栏,祈求师父们都能平安脱险,希望明天一切顺利,若父母尚在世,也盼着有朝一日能再重逢。

    钟声响起,万灯齐放,广陵君冲她微微点头,平稳的放开了手中灯。

    风广羽望着灯内燃烧的温暖火光,也同样轻轻放开。突然女孩叫道:“域君,刚才我许了三个愿望,可只放了一个灯,会不会不灵验啊。”

    广陵君见面具之后,青年神色认真,目光灼灼,便宽慰道:“没事,心诚则灵。”

    目送自己的祈福灯汇入灯海后,风广羽吁了口气,开始询问面具图案的事。

    广陵君道:“这是从广夏朝的一个古鼎上描画下来的,此鼎在广明宫,所以见过鼎上纹样的人不会太多。”说罢他把面具递给出,风广羽拿在手中翻看,乍看之下一样,但细看与自己的脸部还是有区别的。

    “那饕餮纹之间的区别大不大?”风广羽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饕餮纹又叫兽面纹,有的有躯干,兽足,有的仅有兽面,这个纹样在广夏朝之后的朝代也一直都有沿用,若单论同一种类的区别,确实没那么大。”

    风广羽不死心,接着询问:“是不是说,只要饕餮纹,又都是兽面纹,不管哪个朝代,其实都是大同小异的。”

    广陵君耐心道:“的确如此,即便不同时期的,变化也不会太大,就像文字的演变,虽有变化,但本质都是神似的,水不可能变成火,火也不可能变成山,希望能帮到你。”

    风广羽心中一叹,这样一来,就没多少明确的指向了,至少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自己脸上的面具与广明宫有关联。

    一切又似回到了原点,不过不论怎样,广明宫也是个方向。

    塔下民众放完灯后,渐渐散去。不远处正有杂耍开场,高塔之上,远远就能见到空中喷出的道道火龙,很是壮观。

    突然之间,漫天烟火绽放,如一朵朵绚丽到不可思议的彼岸花,照亮整个夜空,此起彼伏,久久不熄。

    熄灭的烟火又坠入胭脂河,河水如镜,将天堂映照回了人间。

    相比苍凉,一眼望不到边的荒漠,这里的光怪陆离的确有些刺眼了,风广羽调侃道:“大地动后,恐怕也只有瑶都,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不愧为广川域的都城。”

    广陵君缓缓道:“总还是要给民众点希望的,这些年域内的百姓都太苦了,希望上天垂怜,苦尽甘来吧。”

    风广羽只觉得忧伤,想了想还是开口:“我一路行来,沙漠旁的百姓,自大地动过后,水源就出了问题,喝与不喝都要命,再过去些的村寨,跪拜神棍求安慰,越是无知便越是求知,有人说了便有人信,即便没有杨柳,玉门关也需要春风。”

    广陵君的眉头微微皱起,井水出问题的事,他的确不知,但有人借着大地动,四处传播谣言,两天前,他已经收到消息。

    事实上,事情远比风广羽看到的要严重,大片大片偏远地区的村寨,都有差不多的神棍装神弄鬼,明里暗里将此次大地动,连同之前所有的灾难,统统归于广陵君。

    而风广羽的话,也佐证了正在发生的阴谋,也是她以自己的方式还广陵君一个人情,随即便要告辞。

    广陵君微笑道:“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不介绍一下自己吗?”

    风广羽爽朗一笑:“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你不必在意。”

    “听你口音虽不纯粹,想来即便不是广川域的子民,也应该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在我眼中,没有人是无足轻重的。”

    “我叫灵瞳,不是天上的灵童,灵活的灵,眼瞳的瞳。”

    广陵君点点头,将饕餮纹面具递到风广羽面前。

    “拿着吧,留个纪念。”

    风广羽见他手指洁白修长,因为清瘦而骨节分明,又对上他的目光,沉静坦然,完全没有域君架子,未到不惑之年,头发却已全部斑白了,这样一个域君,整个州域都在骂,他又做错什么呢?

    女孩没来由的鼻子一酸,默默接过面具,又冲着广陵君摆摆手,算作告别。

    下楼时,风广羽朝方丈和两个侍卫点了下头,方丈含笑道:“阿弥陀佛,施主保重,一路小心。”

    风广羽对老和尚无感,道了声谢,便往楼下而去。此时两名侍卫一齐朝域君看去,只见域君微微摇了摇头。

    等风广羽彻底离开了,狐面侍卫不解道:“他不可疑吗?域君为何不把他留下来仔细审问?”

    狼面侍卫也点头表示赞同:“如果域君改变主意,我这就去追。”

    广陵君语气平常:“他并不是刺客,只是个有缘人罢了。”

    这时方丈也适时开口:“的确是个有缘人,虽然从始至终都没摘下面具,但对域君并无恶意。”

    广陵君点头:“行了,今天既然没人出手,我们也该回宫了。”

    话音刚落,从佛塔每一层的暗门之中,都涌出了数十名全副武装,身批甲胄的暗卫,若此时风广羽还在场,一定惊掉下巴,局虽然不是为她设的,但她也的确在局里绕了一圈,还差点栽进去。

    而就在广陵君以为,今夜没什么事再会发生,一行人便返回去广明宫,而风广羽想着明日的行程,也早早回了东林寺。

    事实上,上元灯会才刚刚开始。放完孔明灯就是花车游行,所谓花车,实际上就是牛角裹着彩带,马头戴着红缎子大花,商户请了唱台班子,手捧自家商品,一在路上载歌载舞,千娇百媚的粉墨登场,从粽子女王到豆腐西施,水果公主,七仙女烧饼,麻婆豆花,看热闹的口水就没停过。

    域君一走,砸场子的说来就来。

    “看,是圣莲教的彩车。”

    “是啊,是啊,是圣莲教的圣女。”

    “哇塞,神仙姐姐!”

    “别胡说八道,是圣女。”

    一众喧闹的彩车中间,一辆天青色的莲花造型的车,由八匹纯白骏马拉着,骏马浑身雪白,竟找不出一丝杂色。

    莲车巨大,花瓣状分内外两圈,外圈花瓣上,立着四名妙龄少女,各持一个大花篮,一路行来,边行边洒;内圈的莲花花瓣上,四名相貌更清丽的少女,跪坐其上,手捧青莲灯,正唱着小调,声音如珠玉落银盘,清脆嘹亮,声声入耳。

    莲座的最中央,一名绝色少女盘腿而坐,头插一支清雅的莲花,正吹着一管玉笛,微风将她衣袂旁的丝带轻轻吹起,蓬松如墨的长发也被带起,如仙子临凡,这女子长得太过惊艳,把前呼后拥看热闹的众人全看呆了。

    渐渐的,人们似被魔音灌耳,如痴如醉。笛声之下的那首小调,进到耳中,也刻入心里。

    观音菩萨救世,普度众生三千,广川雨绵绵,厚土没了青天。

    我怜,我怜,天降圣女青莲。

    上天弃如敝履,一域万民无颜,广川日炎炎,地动山摇凡间。

    无言,无言,唯拜圣女青莲。

    曲辞浅显,易懂易唱,曲调是耳熟能详的《如梦令》,很快就有民众不由自主的跟着哼哼,虽然也未必就认同歌里的意思,那又如何,早在大地动后的第二日,就已经有人在大街小巷传唱了。

    歌里颂扬的是圣莲教的青莲圣女,圣莲教不似道教或者佛教,有着几千年的历史,算起来从其出现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几十年时间,已经招揽了信众无数。

    至于被上天弃如敝履的,自然就是广川域君广陵君了。所有人都在为圣莲教捏把汗,私下议论是一回事,编成歌谣编排一域之君,真是胆大包天啊。

    变故果然如期而至。

    就在人群围着莲花车如痴如醉之际,忽然,数支闪烁着蓝光的箭,一齐飞射而来,每一支都射向正在歌唱的少女。

    更有一箭,无比歹毒,直接就射向花车顶部,少女发髻间斜插的莲花花芯,只要射入花芯,就必然直插少女脑内,眼看最美少女就要香消玉殒,却见玉笛轻巧一档,箭一偏斜落出去。

    就在落地瞬间,爆炸声乍起,这一炸来得太突然,巨响之后紧接着就是火光冲天。光焰来得蹊跷,色泽诡异,蓝紫色火苗如魔鬼的化身,翻卷着重重热量,将空气也炙烤得如同融化。

    接连被射中的青莲灯,很快一盏盏炸燃起来,瞬间蓝紫色火星如流萤般在风中飘起。只一星半点的火星沾染上衣物,立马再度燃起了诡异火焰。

    顷刻之间,几名手持青莲灯的少女们被尽数点着,忙不迭去扑衣服上的火星,但根本没有用,蓝紫色火焰起来的速度太快,在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呼里,很快被火焰包围,顷刻之间,就成了一具具漆黑的焦尸。

    这时人们才反应过来,原先围在花车周围看热闹的人,瞬间四下奔逃。

    一阵风起,火星四散,数名来不及跑快,互相推搡倒地的民众,也很快被火星点着,火中人张牙舞爪,有如厉鬼撕心裂肺的嚎哭,剩下的人群远远退开,没人敢靠近,也无法终止痛苦,直到眼睁睁看着一具具焦尸倒伏在地。

    此时唯一死里逃生的绝美少女,泪水涟涟间不断高声呼喊:“广陵君如此恶毒行事,人神共愤,苍天弃之!”

    目睹一切的人们,经此变故心胆俱裂,正欲四散奔逃之际,外围人群中突然冲出一群脸戴面具,身穿绛红斗篷的鬼面杀手。

    他们挥舞长剑,见人就砍,只要出现在他们的攻击范围内,不论男女老幼,全都如切瓜砍菜一般,血溅五步,惨死当场。

    最匪夷所思的是,那些人还在口中高喊:“奉广陵君令,清剿逆贼,挡路者死!”

    闻言的人群如炸锅一般,好几处惶恐的大叫传开:“是赤羽军,赤羽军杀人啦!广陵君让赤羽军杀人灭口啦!”

    原本就惊慌失措的百姓们更加懵了,见人就砍杀的竟然是赤羽军?

    再看他们的绛红斗篷大氅,果然是赤羽军没错了,此时又有叫声嗡嗡回荡:“赤羽军要屠圣莲教,可百姓又做错了什么?我们这么多人可都看见了,难道域君要全部都杀人灭口吗?”

    这时四散逃窜的人群,一下子全都沸腾起来,哭喊声,咒骂声,惨呼声响做一片,原本还歌舞升平的上元灯会,转瞬之间便成了人间炼狱。

    混乱中,数声鹧鸪叫响起,绛红斗篷人里外一换,面具一摘,瞬间变身汇入人群,谁都没有留意,奔逃者中多了那群人,毫不起眼的黑色,与这个季节看灯百姓身批的大氅并无二致。

    与此同时,大批未戴面具,同样身穿绛红斗篷的兵士飞奔而来。

    民众们见到他们,一个个全都瑟瑟发抖,凄厉惨叫着后退,还有没留神被之前屠杀的尸体绊倒,正对上死不瞑目的双眼,直接吓晕过去。

    此刻的民众,见红斗篷如见厉鬼,幸存下来的民众,纷纷聚拢起来,满眼恐惧,更多的则是对赤羽军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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