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雾里线
不知那对母女之前聊了什么,环儿冷哼,故作不经意地往院门口的方向退了几步,再从容地进了陈氏的屋子。
到了陈氏面前,环儿详细说出了自己所听见的话。
陈氏的内心,此刻平静如无风之水:“她想说便说罢。平阳郡主声名鹊起,定是请了不少名门贵族的千金。凌姨娘素来争强好胜,咽不下这口气是正常的,横竖星檀会独自前去赏花宴。”
忽然帘栊作响,四姑娘笑靥如花地走进房间,月白襦裙装轻盈秀丽,翡翠簪不失俏皮,很衬她的活泼。
上官星檀于是挽着母亲的胳膊,嘻笑着走出了西院,执意要与母亲共坐一辆马车。一双满含羡慕的眼睛流着泪,看着这一幕,五姑娘暗暗攥紧了手,指甲陷进了肉中。
待到尚书府大门前,马车早已停好,车夫等候了多时。上官星檀兴奋不已,激动地提起裙摆上了车。
“瞧把你高兴的。”陈氏照常端庄有礼,笑着进了马车,点了点四姑娘的额头。
马车行路颠簸,但母女畅谈,车里的气氛愉快无比,很快便到了地方。
“怎么如此快?”上官星檀不禁问道,撩起马车的帘子,探头瞧了瞧四周。宝珠等候在车下,四姑娘借着她的手,没了上车的活力,缓步下了车。
“大伯母!”上官星檀甜甜地叫了一声,轻步跑向她的大伯母——刘兰舟正领着一个婆子,眼含笑意,等在府门口。
陈似锦此时也下了车,寒暄几句,三人便去往刘兰舟的房间。
中途遇见上官星麝,四姑娘于是满心欢喜地随表姐逛一逛府邸,两位夫人仍旧去房间中叙话。
“好久没见着你了。”上官星麝也十分高兴,带着四姑娘看府中的花,“你瞧,这儿偏僻,不知怎么,长了一丛迎春花,母亲说待花谢落,便着人拔了呢。”
早春,迎春花开得正艳,绿意盎然的大团枝叶上,盛开着明媚淡雅的浅黄小花,宛若繁星般绽放着。
四姑娘仿佛闻到了蜜饯的味道,对表姐说:“怪可惜的,但生长的地方属实突兀了些,在这里显得杂乱无章。”
“谁说不是呢,花儿开得这么多,未必没有那大朵儿的好看。”上官星麝轻摇纨扇,娴雅温婉,“走了这么久,你累不累?不如咱们到那边亭子悄歇会儿?”
四姑娘顺着上官星麝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凉亭坐落于池旁,若非地方小了些,不失为赏花观鱼的极佳之地。
“那咱们便去坐一会儿。”四姑娘率先款动莲步,却并不曾把上官星麝落下太远,始终隔着一两步的距离。
“也不知你我下次这样见面,是什么时候。”上官星麝叹道。她的纨扇仍在摇,悲伤的气息却添了不少,“下个月我就成亲了。”
“表姐,那潘褚……”四姑娘斜视着澄澈的池水,随意摆弄着手帕,“你当真认为他是个好人么?”
“怎么如此问?”上官星麝看着表妹发髻上的翡翠簪。
“我听说……”没了后文,四姑娘迟疑着。
“他不是你想得那样。”上官星麝会心一笑,纨扇重新散发着欢快的气息,“我和他是在街上遇见的。”
“表姐看到他本人了?”四姑娘突然来了兴趣,“他并非好赌之徒么?”
“你可还记得,一个多月前,咱俩见面?你那时和我说街上的热闹情景,别提我多羡慕你了。可我从小儿便没步行上街过,坐马车时和母亲在一处,我也不好总看窗外。”上官星麝先做着铺垫。
四姑娘不时应和着,以听下文。两个俊丽姑娘坐在凉亭间,清晨的阳光撒在二人的身上,似乎罩了一层金纱,美得如画。
“所以我也偷溜出去了。”上官星麝略显激动,还有着几丝骄傲,“我才发现外面比我想象中要好上许多,到处是我没细瞧过的新奇玩意儿。我喜欢吃包子,便去了包子铺,想买那里的包子尝尝,他当时在为一个乞丐打抱不平。”
“打抱不平?”四姑娘觉得重点被说到了。
“包子铺的一位客人丢了钱,碰巧一个乞丐在铺子旁待着,那客人便说是乞丐偷了钱,非让他把钱交出来。”上官星麝用手比划着。
“哪有这样的?”四姑娘听入迷了,“这不是污蔑么。乞丐就一定偷东西吗?”
“可不是么,我也这么想的。”上官星麝颔首附和,继续说道,“偏那乞丐还偷过包子,老板于是帮着客人要钱,扬言不给钱就打他。”
四姑娘不禁皱眉道:“这也太过分了吧?”
“嗯。”上官星麝忽然笑了,仿佛瞧见了一个人的身影,“潘褚当时就替那个乞丐说话,想拿出自己的钱给那个客人,却发现并不够,所以我便替他付了钱,这才息事宁人。”
“可这……”四姑娘犹豫着。
“怎么了?”上官星麝察觉眼前人的神情不对劲。
“可这似乎不能说明他不好赌。”四姑娘的声儿小如蚊虫,“人各有所长,皆有所短,这事只能算他……”
“你当时没在,所以不知道。他执意要把钱还给我,但我岂在乎那点银钱?所以我没有告知他任何关于我的事,只道有缘自会再见,他才作罢。”上官星麝摇头,维护记忆中的人,“他浑身书生气,根本不像是进过赌坊的人,而且他说话的腔调和语气皆非跋扈。”
“那他可亲口承认过他是潘褚?”四姑娘想到了疑点。
“他只说他姓潘。”上官星麝自豪地笑着,神气道,“我让人偷偷跟着他,发现他确实进了宰相府。潘相公是两朝元老,宰相府岂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四姑娘默然,总觉得不对劲,但说不出为何,凝神思索着。上官星麝看着她,已有些不悦。
很明显四姑娘不相信潘褚是好人,相当于间接道上官星麝错把狼看作羊。星麝没来由地认为眼前人或许是出于羡慕,才不断发问。
“没准儿……”四姑娘回神,有了猜测,却瞅见上官星麝的脸色变了,只好把后话咽进肚子。
“没准儿?”上官星麝想知道表妹还有什么想法,追问道。
“表姐遇见的,兴许是潘初呢?”四姑娘认真地盯着表姐的脸。
一语点醒了上官星麝,近一个月来身边儿人都在提潘褚,以致看见姓潘的年轻公子便以为是他,竟忽略了潘家有两位公子。
“潘初。”上官星麝勉强稳住心神,“我竟没记起他,是了,他也是潘家的人。怪道我见他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可潘褚的岁数已近二十。”
四姑娘没敢再接话,生怕说点儿表姐不乐意听见的事,心中也为表姐担忧着。
若表姐的奇遇之人是潘褚,倒是当真皆大欢喜,不愁她将来的好日子。但那人倘或真是庶子潘初,上官星麝嫁进潘家便尴尬了。
“依你看,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上官星麝焦急地拉住了表妹的双手,“我对他一见倾心,断不想嫁与他人。”
到了陈氏面前,环儿详细说出了自己所听见的话。
陈氏的内心,此刻平静如无风之水:“她想说便说罢。平阳郡主声名鹊起,定是请了不少名门贵族的千金。凌姨娘素来争强好胜,咽不下这口气是正常的,横竖星檀会独自前去赏花宴。”
忽然帘栊作响,四姑娘笑靥如花地走进房间,月白襦裙装轻盈秀丽,翡翠簪不失俏皮,很衬她的活泼。
上官星檀于是挽着母亲的胳膊,嘻笑着走出了西院,执意要与母亲共坐一辆马车。一双满含羡慕的眼睛流着泪,看着这一幕,五姑娘暗暗攥紧了手,指甲陷进了肉中。
待到尚书府大门前,马车早已停好,车夫等候了多时。上官星檀兴奋不已,激动地提起裙摆上了车。
“瞧把你高兴的。”陈氏照常端庄有礼,笑着进了马车,点了点四姑娘的额头。
马车行路颠簸,但母女畅谈,车里的气氛愉快无比,很快便到了地方。
“怎么如此快?”上官星檀不禁问道,撩起马车的帘子,探头瞧了瞧四周。宝珠等候在车下,四姑娘借着她的手,没了上车的活力,缓步下了车。
“大伯母!”上官星檀甜甜地叫了一声,轻步跑向她的大伯母——刘兰舟正领着一个婆子,眼含笑意,等在府门口。
陈似锦此时也下了车,寒暄几句,三人便去往刘兰舟的房间。
中途遇见上官星麝,四姑娘于是满心欢喜地随表姐逛一逛府邸,两位夫人仍旧去房间中叙话。
“好久没见着你了。”上官星麝也十分高兴,带着四姑娘看府中的花,“你瞧,这儿偏僻,不知怎么,长了一丛迎春花,母亲说待花谢落,便着人拔了呢。”
早春,迎春花开得正艳,绿意盎然的大团枝叶上,盛开着明媚淡雅的浅黄小花,宛若繁星般绽放着。
四姑娘仿佛闻到了蜜饯的味道,对表姐说:“怪可惜的,但生长的地方属实突兀了些,在这里显得杂乱无章。”
“谁说不是呢,花儿开得这么多,未必没有那大朵儿的好看。”上官星麝轻摇纨扇,娴雅温婉,“走了这么久,你累不累?不如咱们到那边亭子悄歇会儿?”
四姑娘顺着上官星麝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凉亭坐落于池旁,若非地方小了些,不失为赏花观鱼的极佳之地。
“那咱们便去坐一会儿。”四姑娘率先款动莲步,却并不曾把上官星麝落下太远,始终隔着一两步的距离。
“也不知你我下次这样见面,是什么时候。”上官星麝叹道。她的纨扇仍在摇,悲伤的气息却添了不少,“下个月我就成亲了。”
“表姐,那潘褚……”四姑娘斜视着澄澈的池水,随意摆弄着手帕,“你当真认为他是个好人么?”
“怎么如此问?”上官星麝看着表妹发髻上的翡翠簪。
“我听说……”没了后文,四姑娘迟疑着。
“他不是你想得那样。”上官星麝会心一笑,纨扇重新散发着欢快的气息,“我和他是在街上遇见的。”
“表姐看到他本人了?”四姑娘突然来了兴趣,“他并非好赌之徒么?”
“你可还记得,一个多月前,咱俩见面?你那时和我说街上的热闹情景,别提我多羡慕你了。可我从小儿便没步行上街过,坐马车时和母亲在一处,我也不好总看窗外。”上官星麝先做着铺垫。
四姑娘不时应和着,以听下文。两个俊丽姑娘坐在凉亭间,清晨的阳光撒在二人的身上,似乎罩了一层金纱,美得如画。
“所以我也偷溜出去了。”上官星麝略显激动,还有着几丝骄傲,“我才发现外面比我想象中要好上许多,到处是我没细瞧过的新奇玩意儿。我喜欢吃包子,便去了包子铺,想买那里的包子尝尝,他当时在为一个乞丐打抱不平。”
“打抱不平?”四姑娘觉得重点被说到了。
“包子铺的一位客人丢了钱,碰巧一个乞丐在铺子旁待着,那客人便说是乞丐偷了钱,非让他把钱交出来。”上官星麝用手比划着。
“哪有这样的?”四姑娘听入迷了,“这不是污蔑么。乞丐就一定偷东西吗?”
“可不是么,我也这么想的。”上官星麝颔首附和,继续说道,“偏那乞丐还偷过包子,老板于是帮着客人要钱,扬言不给钱就打他。”
四姑娘不禁皱眉道:“这也太过分了吧?”
“嗯。”上官星麝忽然笑了,仿佛瞧见了一个人的身影,“潘褚当时就替那个乞丐说话,想拿出自己的钱给那个客人,却发现并不够,所以我便替他付了钱,这才息事宁人。”
“可这……”四姑娘犹豫着。
“怎么了?”上官星麝察觉眼前人的神情不对劲。
“可这似乎不能说明他不好赌。”四姑娘的声儿小如蚊虫,“人各有所长,皆有所短,这事只能算他……”
“你当时没在,所以不知道。他执意要把钱还给我,但我岂在乎那点银钱?所以我没有告知他任何关于我的事,只道有缘自会再见,他才作罢。”上官星麝摇头,维护记忆中的人,“他浑身书生气,根本不像是进过赌坊的人,而且他说话的腔调和语气皆非跋扈。”
“那他可亲口承认过他是潘褚?”四姑娘想到了疑点。
“他只说他姓潘。”上官星麝自豪地笑着,神气道,“我让人偷偷跟着他,发现他确实进了宰相府。潘相公是两朝元老,宰相府岂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四姑娘默然,总觉得不对劲,但说不出为何,凝神思索着。上官星麝看着她,已有些不悦。
很明显四姑娘不相信潘褚是好人,相当于间接道上官星麝错把狼看作羊。星麝没来由地认为眼前人或许是出于羡慕,才不断发问。
“没准儿……”四姑娘回神,有了猜测,却瞅见上官星麝的脸色变了,只好把后话咽进肚子。
“没准儿?”上官星麝想知道表妹还有什么想法,追问道。
“表姐遇见的,兴许是潘初呢?”四姑娘认真地盯着表姐的脸。
一语点醒了上官星麝,近一个月来身边儿人都在提潘褚,以致看见姓潘的年轻公子便以为是他,竟忽略了潘家有两位公子。
“潘初。”上官星麝勉强稳住心神,“我竟没记起他,是了,他也是潘家的人。怪道我见他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可潘褚的岁数已近二十。”
四姑娘没敢再接话,生怕说点儿表姐不乐意听见的事,心中也为表姐担忧着。
若表姐的奇遇之人是潘褚,倒是当真皆大欢喜,不愁她将来的好日子。但那人倘或真是庶子潘初,上官星麝嫁进潘家便尴尬了。
“依你看,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上官星麝焦急地拉住了表妹的双手,“我对他一见倾心,断不想嫁与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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