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群蚁食
“宝瓶根本没甚机会出府，不久前突然道自己见过潘家公子，我们都不信的。”宝珠道，“因为当是胡话，所以我们丫鬟间只把此作玩笑，有阵子没提起了，姑娘若不问，我已记不住了。”
“把宝瓶叫过来。”星檀迫不及待道，“没想到表姐的事这么快便能有结果了，我还想着明儿怎么见潘家公子一眼，更思索着该如何自然地提起潘褚，现今宝瓶既道见过潘褚，便问问她，若果真如此，倒是省下不少麻烦。”
闻言，宝珠立刻去了宝瓶的屋子，星檀体弱多病，陈氏为了照顾着方便，多给了星檀两个丫鬟，故住在星檀院儿里的丫鬟共五个，哪知现在仅有感了风寒的宝银。
宝珠离开了房间，站在院子里，身旁只一个专心洒扫的小丫鬟。
长久待在一个院儿里，星檀却与宝珠最熟络，不似其他姑娘般一气儿使唤两三个丫鬟，更兼宝珠勤干伶俐，故而跟着四姑娘的丫鬟乐得清闲，不在院儿里老实待着是平常的事。
可到底是知道规矩，众丫鬟不敢太过嚣张，素来不会一起跑走三个丫鬟。
但今儿与往日不同——府上来了位俊朗的客人，把府中下人的八卦之心勾了个遍，到了年龄的丫鬟更是热衷于谈论这些。尤其是四姑娘还挨了打，院儿中的三位丫鬟便待不住了，巴不得快些找人聊天。
“瞧见宝瓶去哪里了么？”宝珠问一旁洒扫的丫鬟道，“姑娘正找她呢。”
洒扫的丫鬟战战兢兢地答道:“池中生了杂藻，几位姐姐帮着去打理了。”
“以为我不知你在扯谎？府中自有专人打理荷花池，她们跟着添什么乱？姑娘院儿里还不曾收拾整洁，倒去操心整个尚书府？”宝珠冷笑道，“好啊，姑娘仁慈，反而让你们这些人偷奸耍滑。”
洒扫的丫鬟怯生生地听着，不敢吱声。
“你叫什么？”宝珠睨着因害怕而轻颤的丫鬟，瘦弱的身板儿直不起腰，略一思量便知道这丫鬟是常受欺负，今儿也不例外地留在院儿中替他人做活儿。
未遇见四姑娘时，宝珠也是个打杂的丫鬟，于是感同身受地想帮一把眼前的人。
“庆儿。”丫鬟甚至不敢直视宝珠。
“怕什么……”宝珠忍不住说道，“从明儿起，你便在姑娘房里帮衬着吧，若得姑娘赏识，也算你的造化。机会给你，好日子要靠你自己去奔。”
言罢离去，宝珠没注意庆儿的反应，欲为星檀回话，复走进了主屋道:“姑娘对那起子丫鬟太过心软，拿着月例，却不干活儿，尽偷懒顾玩儿。姑娘懒怠管她们，竟让她们如此放肆！”
星檀身为府里的四姑娘，自然清楚自己院儿中的情况，对于丫鬟不知去向这种事，她早已见怪不怪。因着陈氏对她要求颇高，所以平日里她无暇顾及其他，疲于管制丫鬟。
“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她们的确猖狂了些。”星檀悠然道:“宝瓶也不在么？”
宝珠忽然行礼道:“还望姑娘原谅宝珠一时之举。满院只剩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有个叫庆儿的丫鬟，我瞧着是规矩守礼的，便擅自让她进姑娘的屋里伺候了。”
“也好，你揽尽了我屋里的事儿，却从没抱怨过累，倘或你操劳过度以致患病，我再找不出谁像你这般好。”星檀的心思仍然在宝瓶身上，“其他人何时回来？我是该管管她们了。”
“姑娘稍待，我这就去把她们找过来。”宝珠心中忿忿不平。虽说她主动包下服侍姑娘的活儿，但可不是为了让旁人闲散逍遥。
“让那个庆儿去吧，朝夕相处，她更清楚那些目无主子的人在哪儿。”星檀淡定地喝了一口茶。
宝珠答应后，便回身出了屋子，走向院儿里那突兀的瘦弱身影。庆儿不知所为何事，立住茫然地看着宝珠。
“你去把那些人找回来。”宝珠已想到星檀惩处下人的模样了，“姑娘要问问她们把尚书府打理得如何了。尤其是宝瓶，务必将她领回来。”
庆儿狠狠点了点头，抛下扫帚便跑出了院子。她暗自欣喜，因为她能最快找到的便是宝瓶。庆儿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厨房，气喘吁吁地打算先揪回宝瓶。
厨房内隐约传来丫鬟们的说话声。得到四姑娘的口令，庆儿跑得急促，站在门口想缓一缓，顺便听听闲话。
“我按照凌姨娘的吩咐取点心，从厨房端着点心走回去时，便瞧见了那位大人。”丫鬟甲兴致勃勃地讲着。
“然后呢？”丫鬟乙的声音应和着，“都说他好看，有多好看？”
“我也不会那文啊墨啊的，形容不恰当，总之的确很好看。”丫鬟甲道，“有个词儿叫什么风流倜傥，大抵可以用来说他。”
“那他瞅见你了么？”是宝瓶的声音。
“应该瞅见了吧？我和他离得比较远，只顾偷眼儿瞅他，没准儿他就看着我了呢。”丫鬟甲没了兴致，“看着又能怎么样？我一个丫鬟……也就在这儿和你们聊聊。”
庆儿这时走进了厨房:“宝瓶姐姐，姑娘叫你回院儿呢。”
宝瓶见来者是庆儿，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轻嗤道:“你莫不是觉得活儿多，特意拉我一块儿做吧？”
丫鬟甲笑道:“若是诓你，她定不敢借着四姑娘的名头儿，随她回去吧。你们总不在院儿里，庆儿此次得了四姑娘的吩咐，只怕不止是叫你，你且小心些，别挨了罚。”
“几位姐姐可知道……”庆儿见丫鬟甲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于是问道。
话未说毕，宝瓶觉得丫鬟甲所说有理，自己大概是免不了回院儿挨罚，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庆儿的话:“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二人被夫人叫走了。”
庆儿感到些许激动，自七岁被卖进上官家，在府里干杂活儿干了六年，因为性格懦弱而遭受欺负，如今苦日子竟要熬到头儿了。
“是不是你在四姑娘面前告状了？”宝瓶冷声道，“打算邀功请赏么？”
“我从未惹着你们，可你们不曾饶过我。”庆儿想到自己即将进四姑娘的房里伺候，便觉有了足够的底气，说话不再怯弱。
宝瓶对她的话半知半解，觉得气氛不似往常，索性先默默跟着她去见四姑娘。
院儿里寂静无声，一颗幼小的梨花树带着浅淡的绿意，早春时分，爬篱的蔷薇围了小半个院子，绿蔓肆意生长，清新的气息包裹着小院。
待进了屋子，宝瓶莫名紧张，看着星檀似笑非笑的卧蚕眼，僵在了门口。
“宝瓶，你说你见过潘褚？”星檀冰凉的口吻很应早春的风。
“是，前不久奴婢有幸上过街，恰巧遇见了潘家公子。”宝瓶全无半分不耐，与面对庆儿时截然不同。
“你如何确定那就是潘褚？”星檀盘算着先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再惩戒一番宝瓶。
不料宝珠倏尔凑到星檀的耳边，宝珠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姑娘，潘褚之前看上宝银了。”
“把宝瓶叫过来。”星檀迫不及待道，“没想到表姐的事这么快便能有结果了，我还想着明儿怎么见潘家公子一眼，更思索着该如何自然地提起潘褚，现今宝瓶既道见过潘褚，便问问她，若果真如此，倒是省下不少麻烦。”
闻言，宝珠立刻去了宝瓶的屋子，星檀体弱多病，陈氏为了照顾着方便，多给了星檀两个丫鬟，故住在星檀院儿里的丫鬟共五个，哪知现在仅有感了风寒的宝银。
宝珠离开了房间，站在院子里，身旁只一个专心洒扫的小丫鬟。
长久待在一个院儿里，星檀却与宝珠最熟络，不似其他姑娘般一气儿使唤两三个丫鬟，更兼宝珠勤干伶俐，故而跟着四姑娘的丫鬟乐得清闲，不在院儿里老实待着是平常的事。
可到底是知道规矩，众丫鬟不敢太过嚣张，素来不会一起跑走三个丫鬟。
但今儿与往日不同——府上来了位俊朗的客人，把府中下人的八卦之心勾了个遍，到了年龄的丫鬟更是热衷于谈论这些。尤其是四姑娘还挨了打，院儿中的三位丫鬟便待不住了，巴不得快些找人聊天。
“瞧见宝瓶去哪里了么？”宝珠问一旁洒扫的丫鬟道，“姑娘正找她呢。”
洒扫的丫鬟战战兢兢地答道:“池中生了杂藻，几位姐姐帮着去打理了。”
“以为我不知你在扯谎？府中自有专人打理荷花池，她们跟着添什么乱？姑娘院儿里还不曾收拾整洁，倒去操心整个尚书府？”宝珠冷笑道，“好啊，姑娘仁慈，反而让你们这些人偷奸耍滑。”
洒扫的丫鬟怯生生地听着，不敢吱声。
“你叫什么？”宝珠睨着因害怕而轻颤的丫鬟，瘦弱的身板儿直不起腰，略一思量便知道这丫鬟是常受欺负，今儿也不例外地留在院儿中替他人做活儿。
未遇见四姑娘时，宝珠也是个打杂的丫鬟，于是感同身受地想帮一把眼前的人。
“庆儿。”丫鬟甚至不敢直视宝珠。
“怕什么……”宝珠忍不住说道，“从明儿起，你便在姑娘房里帮衬着吧，若得姑娘赏识，也算你的造化。机会给你，好日子要靠你自己去奔。”
言罢离去，宝珠没注意庆儿的反应，欲为星檀回话，复走进了主屋道:“姑娘对那起子丫鬟太过心软，拿着月例，却不干活儿，尽偷懒顾玩儿。姑娘懒怠管她们，竟让她们如此放肆！”
星檀身为府里的四姑娘，自然清楚自己院儿中的情况，对于丫鬟不知去向这种事，她早已见怪不怪。因着陈氏对她要求颇高，所以平日里她无暇顾及其他，疲于管制丫鬟。
“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她们的确猖狂了些。”星檀悠然道:“宝瓶也不在么？”
宝珠忽然行礼道:“还望姑娘原谅宝珠一时之举。满院只剩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有个叫庆儿的丫鬟，我瞧着是规矩守礼的，便擅自让她进姑娘的屋里伺候了。”
“也好，你揽尽了我屋里的事儿，却从没抱怨过累，倘或你操劳过度以致患病，我再找不出谁像你这般好。”星檀的心思仍然在宝瓶身上，“其他人何时回来？我是该管管她们了。”
“姑娘稍待，我这就去把她们找过来。”宝珠心中忿忿不平。虽说她主动包下服侍姑娘的活儿，但可不是为了让旁人闲散逍遥。
“让那个庆儿去吧，朝夕相处，她更清楚那些目无主子的人在哪儿。”星檀淡定地喝了一口茶。
宝珠答应后，便回身出了屋子，走向院儿里那突兀的瘦弱身影。庆儿不知所为何事，立住茫然地看着宝珠。
“你去把那些人找回来。”宝珠已想到星檀惩处下人的模样了，“姑娘要问问她们把尚书府打理得如何了。尤其是宝瓶，务必将她领回来。”
庆儿狠狠点了点头，抛下扫帚便跑出了院子。她暗自欣喜，因为她能最快找到的便是宝瓶。庆儿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厨房，气喘吁吁地打算先揪回宝瓶。
厨房内隐约传来丫鬟们的说话声。得到四姑娘的口令，庆儿跑得急促，站在门口想缓一缓，顺便听听闲话。
“我按照凌姨娘的吩咐取点心，从厨房端着点心走回去时，便瞧见了那位大人。”丫鬟甲兴致勃勃地讲着。
“然后呢？”丫鬟乙的声音应和着，“都说他好看，有多好看？”
“我也不会那文啊墨啊的，形容不恰当，总之的确很好看。”丫鬟甲道，“有个词儿叫什么风流倜傥，大抵可以用来说他。”
“那他瞅见你了么？”是宝瓶的声音。
“应该瞅见了吧？我和他离得比较远，只顾偷眼儿瞅他，没准儿他就看着我了呢。”丫鬟甲没了兴致，“看着又能怎么样？我一个丫鬟……也就在这儿和你们聊聊。”
庆儿这时走进了厨房:“宝瓶姐姐，姑娘叫你回院儿呢。”
宝瓶见来者是庆儿，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轻嗤道:“你莫不是觉得活儿多，特意拉我一块儿做吧？”
丫鬟甲笑道:“若是诓你，她定不敢借着四姑娘的名头儿，随她回去吧。你们总不在院儿里，庆儿此次得了四姑娘的吩咐，只怕不止是叫你，你且小心些，别挨了罚。”
“几位姐姐可知道……”庆儿见丫鬟甲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于是问道。
话未说毕，宝瓶觉得丫鬟甲所说有理，自己大概是免不了回院儿挨罚，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庆儿的话:“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二人被夫人叫走了。”
庆儿感到些许激动，自七岁被卖进上官家，在府里干杂活儿干了六年，因为性格懦弱而遭受欺负，如今苦日子竟要熬到头儿了。
“是不是你在四姑娘面前告状了？”宝瓶冷声道，“打算邀功请赏么？”
“我从未惹着你们，可你们不曾饶过我。”庆儿想到自己即将进四姑娘的房里伺候，便觉有了足够的底气，说话不再怯弱。
宝瓶对她的话半知半解，觉得气氛不似往常，索性先默默跟着她去见四姑娘。
院儿里寂静无声，一颗幼小的梨花树带着浅淡的绿意，早春时分，爬篱的蔷薇围了小半个院子，绿蔓肆意生长，清新的气息包裹着小院。
待进了屋子，宝瓶莫名紧张，看着星檀似笑非笑的卧蚕眼，僵在了门口。
“宝瓶，你说你见过潘褚？”星檀冰凉的口吻很应早春的风。
“是，前不久奴婢有幸上过街，恰巧遇见了潘家公子。”宝瓶全无半分不耐，与面对庆儿时截然不同。
“你如何确定那就是潘褚？”星檀盘算着先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再惩戒一番宝瓶。
不料宝珠倏尔凑到星檀的耳边，宝珠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姑娘，潘褚之前看上宝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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