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叠脂掩
“金碟闲待浮云落，圆璧悠闻跃镜息。”他又自谦着说道，“不过是突然想到的句子，到底是上不得台面。”
音落，复是一阵客套之声。
星檀偏头看了看，已是傍晚，画舫上的人兴致不减，朱钰也没有倦意。
然而她却疲了，许是品了太多的诗句，或是听卖艺的姑娘弹曲儿弹得久了，星檀感到有些闷，不由得瞧了卫临一会儿——谈笑风生，似乎亦如旁人般不乏。
大概是因为闷，星檀竟热了起来，趁众人没注意，悄悄拿了画舫姑娘的扇子，说话的声音比琴声更低:“我借一小会儿。”
倒是没拦着，画舫姑娘多瞅了她几眼，继续专心弹着曲儿。星檀轻轻扇着纨扇，风带着几分香气，她舒服了些许。
这时只听一位公子道:“你那‘凝雾吐青绸碧叶’，我却还想不出下句，是该搁笔了。”
“你快把扇子放回去。”朱钰急切着，却不敢大声说话。
星檀的思绪被打断了，看了身边人一眼，但还不愿放下纨扇，毕竟好不容易才凉快儿些。
“叠脂掩黛墨丹樱。”卫临似乎答得很轻松。
可众人的目光不知不觉就落在了星檀身上，她呆滞地站在那里——如今放下扇子恐怕是不行的了——应了那诗句的她便以纨扇遮面。
“这是哪家的丫鬟，有趣得紧，不给主子扇风，自己倒是凉快。”他们显然不大在意，爽朗的笑声在画舫上格外响亮。
觉得自己脸颊发热，星檀更不敢拿下纨扇了，众人的视线似乎依然在她这里。
朱钰没有解围的意思，仍旧规规矩矩地站着。
朱家公子并不认识星檀，此时反而在担心妹妹被发现，连忙打算遮掩过去。
可那先前开了口的声音现在依旧不饶:“不如让这丫鬟来对一句诗？”
“一个丫鬟，只怕连字也不识，有些难为她了。”
“无论好坏，令她试试么，也不需写下来，横竖也没人笑她。”
此话一出，众人再没异议，偶尔听一听不讲粘对的诗句，似乎也不失为乐趣——自然没人会笑她——毕竟知道是个丫鬟，众人也仅是解解闷罢了。
“我提的，那便我由来出上句，烟笼寒袭寺。”他随意地说了一句，根本不大用心。
星檀遇着诗句，便没那么羞了，静了心，令人惊艳的眼自扇后显露，她随口一答:“绫织暖舞舟。”
话毕，画舫上默了许久，唯有琴音依旧。她忍不住瞅向卫临的所在，后者朝她和善地笑了，与往日相见时没甚不同，眸中更多了肯定的鼓励。
看着他笑，星檀便也不由得笑了，但随之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定是认出她了，只是不知何时认出的。
“朱兄啊，没想到你家还有这么个丫鬟……”
朱家公子亦看向了星檀，他只当是妹妹带来的贴身丫鬟，没想到竟会些文墨。朱钰本分地站着，依然淡定。
众人到了晚上方散，有人向朱家公子讨要星檀，更有甚者打算买下来。
朱钰沉着道:“她的卖身契原是丢了的，只因朱家待她不薄，所以与我一起伺候着公子，设或她想走，谁也拦不了，所以是去是留，但凭她自己的意愿。”
未待众人开口，星檀抢着道:“实在恩重如山，恕奴婢不能离开朱家，谢各位公子抬爱。”
众人顿足感叹了半晌，终是各自散去了。朱家公子疑惑地盯着星檀，询问朱钰，却没得到清楚的答案。
他思了又思，甚至有将星檀纳为妾的想法，把星檀吓个不轻。随朱钰回到了朱家，换了原本的衣裳，又淡了妆粉，她不禁打算尽快离开这里。
二人独处时，朱钰鲜少笑得正常:“我劝你放下扇子，你不听，这下我哥哥可是想纳你为妾，偏他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能说。”
“尽拿我取笑。”星檀和宝珠碰了面，两人一起走出了朱家，忽然在不远处瞧见了卫临的背影。
他好似在等人。星檀想起自己和他总是聊不了几句，笑着觉得这次或许能多待一会儿，于是对宝珠道:“你先回去。”
后者不依:“姑娘还是回府吧，夫人该不高兴了。”
“听话，你先回去，我不会太晚的。”星檀定了主意，“和他聊几句而已。”
宝珠于是先回了府。前者又看了一会儿他那深灰的常服，不由得轻步走了过去:“卫大人？”
他回过头，便瞧见了她如花的笑颜。
“卫大人在等人吗？”
“嗯，在等你。”
“等我？”
“看着你随朱家的车马走了，所以特意在此地等你。”
“那卫大人等我有事吗？”星檀笑得更加开心了，“不如沿着街走走吧。”
身处喧闹的街市，她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根本不像是一个寺丞的样子，星檀小时曾远远看到过父亲的客人，同样品阶的官员，大多与父亲年纪相仿。
卫临却不满双十的年龄。
而且，他并不似父亲的客人一般——看起来总那么疲惫，大概是因为还年少吧？
长得这么好看，还身居高位，却不曾娶妻啊，星檀不由得瞧着周围的女子，她们果然频频侧目，甚至有不绝于耳的议论声。
他大抵是忽略了那些声音，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星檀舔着透亮的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葫芦啊？”
“猜的，听说爱笑的姑娘都喜欢吃甜的。”
她没有多想，酸甜的糖葫芦当真很合她的胃口，街市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繁华过。
星檀今日真的很开心。他将她送回了府，临别时，他亦让她叫了自己的名字。
宝珠罕见的没有把此事诉给陈氏，星檀这晚有些睡不着，总想到街市上耀眼的灯火，以及卫临那张令人忘不掉的脸。
卫府。
“公子，我去那里转了一会儿，果然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恐怕是朱钰安排的。”应恩严肃道。
“应当不是朱钰。”烛火明亮，卫临冷静地思考着，“关于魏府的计划，提出之时便另有他人涉足，朱钰反而是被瞒着的。”
“但那些人里也有熟脸，分明就是朱钰的人，可惜没有证据，根本不能缉拿他们。”应恩的语气掺了个人的情绪。
“不，正因为有人要瞒着朱钰进行这一切，才会有绑架之事。可恰巧绑错了人，所以画舫便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另一步棋。”
“公子是想说，今儿下午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但魏府丝毫没有动静啊。”
“大概去准备伪证了，他们应当想把这些都扣在朱钰的身上，万一东窗事发，也有个替罪的人。”
“他们不是讲究同甘共苦吗？如今这做派，真让人看不懂。而且朱钰好像知道这件事……”
“她只是为了提醒上官星檀，大抵也想不到自己会一语成谶。魏家曾经树了不少仇敌，如今怕是再难翻身。”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没有进展，更不清楚他们动手的时间，咱们也没有兵权，怎么去救？”
音落，复是一阵客套之声。
星檀偏头看了看，已是傍晚，画舫上的人兴致不减，朱钰也没有倦意。
然而她却疲了，许是品了太多的诗句，或是听卖艺的姑娘弹曲儿弹得久了，星檀感到有些闷，不由得瞧了卫临一会儿——谈笑风生，似乎亦如旁人般不乏。
大概是因为闷，星檀竟热了起来，趁众人没注意，悄悄拿了画舫姑娘的扇子，说话的声音比琴声更低:“我借一小会儿。”
倒是没拦着，画舫姑娘多瞅了她几眼，继续专心弹着曲儿。星檀轻轻扇着纨扇，风带着几分香气，她舒服了些许。
这时只听一位公子道:“你那‘凝雾吐青绸碧叶’，我却还想不出下句，是该搁笔了。”
“你快把扇子放回去。”朱钰急切着，却不敢大声说话。
星檀的思绪被打断了，看了身边人一眼，但还不愿放下纨扇，毕竟好不容易才凉快儿些。
“叠脂掩黛墨丹樱。”卫临似乎答得很轻松。
可众人的目光不知不觉就落在了星檀身上，她呆滞地站在那里——如今放下扇子恐怕是不行的了——应了那诗句的她便以纨扇遮面。
“这是哪家的丫鬟，有趣得紧，不给主子扇风，自己倒是凉快。”他们显然不大在意，爽朗的笑声在画舫上格外响亮。
觉得自己脸颊发热，星檀更不敢拿下纨扇了，众人的视线似乎依然在她这里。
朱钰没有解围的意思，仍旧规规矩矩地站着。
朱家公子并不认识星檀，此时反而在担心妹妹被发现，连忙打算遮掩过去。
可那先前开了口的声音现在依旧不饶:“不如让这丫鬟来对一句诗？”
“一个丫鬟，只怕连字也不识，有些难为她了。”
“无论好坏，令她试试么，也不需写下来，横竖也没人笑她。”
此话一出，众人再没异议，偶尔听一听不讲粘对的诗句，似乎也不失为乐趣——自然没人会笑她——毕竟知道是个丫鬟，众人也仅是解解闷罢了。
“我提的，那便我由来出上句，烟笼寒袭寺。”他随意地说了一句，根本不大用心。
星檀遇着诗句，便没那么羞了，静了心，令人惊艳的眼自扇后显露，她随口一答:“绫织暖舞舟。”
话毕，画舫上默了许久，唯有琴音依旧。她忍不住瞅向卫临的所在，后者朝她和善地笑了，与往日相见时没甚不同，眸中更多了肯定的鼓励。
看着他笑，星檀便也不由得笑了，但随之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定是认出她了，只是不知何时认出的。
“朱兄啊，没想到你家还有这么个丫鬟……”
朱家公子亦看向了星檀，他只当是妹妹带来的贴身丫鬟，没想到竟会些文墨。朱钰本分地站着，依然淡定。
众人到了晚上方散，有人向朱家公子讨要星檀，更有甚者打算买下来。
朱钰沉着道:“她的卖身契原是丢了的，只因朱家待她不薄，所以与我一起伺候着公子，设或她想走，谁也拦不了，所以是去是留，但凭她自己的意愿。”
未待众人开口，星檀抢着道:“实在恩重如山，恕奴婢不能离开朱家，谢各位公子抬爱。”
众人顿足感叹了半晌，终是各自散去了。朱家公子疑惑地盯着星檀，询问朱钰，却没得到清楚的答案。
他思了又思，甚至有将星檀纳为妾的想法，把星檀吓个不轻。随朱钰回到了朱家，换了原本的衣裳，又淡了妆粉，她不禁打算尽快离开这里。
二人独处时，朱钰鲜少笑得正常:“我劝你放下扇子，你不听，这下我哥哥可是想纳你为妾，偏他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能说。”
“尽拿我取笑。”星檀和宝珠碰了面，两人一起走出了朱家，忽然在不远处瞧见了卫临的背影。
他好似在等人。星檀想起自己和他总是聊不了几句，笑着觉得这次或许能多待一会儿，于是对宝珠道:“你先回去。”
后者不依:“姑娘还是回府吧，夫人该不高兴了。”
“听话，你先回去，我不会太晚的。”星檀定了主意，“和他聊几句而已。”
宝珠于是先回了府。前者又看了一会儿他那深灰的常服，不由得轻步走了过去:“卫大人？”
他回过头，便瞧见了她如花的笑颜。
“卫大人在等人吗？”
“嗯，在等你。”
“等我？”
“看着你随朱家的车马走了，所以特意在此地等你。”
“那卫大人等我有事吗？”星檀笑得更加开心了，“不如沿着街走走吧。”
身处喧闹的街市，她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根本不像是一个寺丞的样子，星檀小时曾远远看到过父亲的客人，同样品阶的官员，大多与父亲年纪相仿。
卫临却不满双十的年龄。
而且，他并不似父亲的客人一般——看起来总那么疲惫，大概是因为还年少吧？
长得这么好看，还身居高位，却不曾娶妻啊，星檀不由得瞧着周围的女子，她们果然频频侧目，甚至有不绝于耳的议论声。
他大抵是忽略了那些声音，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星檀舔着透亮的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葫芦啊？”
“猜的，听说爱笑的姑娘都喜欢吃甜的。”
她没有多想，酸甜的糖葫芦当真很合她的胃口，街市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繁华过。
星檀今日真的很开心。他将她送回了府，临别时，他亦让她叫了自己的名字。
宝珠罕见的没有把此事诉给陈氏，星檀这晚有些睡不着，总想到街市上耀眼的灯火，以及卫临那张令人忘不掉的脸。
卫府。
“公子，我去那里转了一会儿，果然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恐怕是朱钰安排的。”应恩严肃道。
“应当不是朱钰。”烛火明亮，卫临冷静地思考着，“关于魏府的计划，提出之时便另有他人涉足，朱钰反而是被瞒着的。”
“但那些人里也有熟脸，分明就是朱钰的人，可惜没有证据，根本不能缉拿他们。”应恩的语气掺了个人的情绪。
“不，正因为有人要瞒着朱钰进行这一切，才会有绑架之事。可恰巧绑错了人，所以画舫便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另一步棋。”
“公子是想说，今儿下午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但魏府丝毫没有动静啊。”
“大概去准备伪证了，他们应当想把这些都扣在朱钰的身上，万一东窗事发，也有个替罪的人。”
“他们不是讲究同甘共苦吗？如今这做派，真让人看不懂。而且朱钰好像知道这件事……”
“她只是为了提醒上官星檀，大抵也想不到自己会一语成谶。魏家曾经树了不少仇敌，如今怕是再难翻身。”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没有进展，更不清楚他们动手的时间，咱们也没有兵权，怎么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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