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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不安定

    “联系……影响……”

    林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动静充耳不闻,一直重复着一些特定的词汇。倒不如说,他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是很好,柏利当真觉得他需要先好好休息一阵。

    安荼罗皱着眉头与柏利对视了一眼,他们不约而同地开口:“我……”

    柏利尴尬地停住嘴,等安荼罗继续说了下去:“……我建议,先告诉查尔斯校长一声。我总觉得林奈他来这里不是偶然,不只是顺路过来休息……也许,他之后也得搬过来了。”

    “有一说一,其实林奈他不是很乐意搬过来吧。”柏利在书柜前,抽出了一本书,把它插进了另一层的两本书之间,高度正对齐,“他也太别扭了。这两周的住宿生活就能看出来,他第一不爱和我们说话,第二不会把自己的物品光明正大地拿出来,神神秘秘的,很符合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摊了摊手,很是泄气,“而且,难道我们两个就想和他合住了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同样不太擅长人际交往的安荼罗,也很排斥继续和林奈相处。

    安荼罗说:“可是查尔斯校长的意见似乎就是让我们组成一队,他在这方面的能力也确实强,如果将来需要成为一同行动的队友,会是很好的助力……”

    说到这里,他动作一僵,突然想起了什么。安荼罗看向低头坐着的林奈,却意外地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这就有点……刚才没问题的时候,还清醒着,现在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反而睡过去了。

    安荼罗只能继续和柏利交谈:“柏利,你还记得校长他给我们介绍瓦里安局势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

    柏利挠了挠后脑勺上的头发,思索了片刻:“呃……地下王国的概况,世理会与倾烛光对奇点·启示之钥的争夺,世理会的人手不足,大概就这些吧。”

    “确实是如此。”安荼罗说,“校长他讲得很详细,但说来说去,也就是这么几件事。没想到你记得这么清楚,当时你可是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他不知是随口一提还是有意讽刺,总之效果拔群,柏利顿时耷拉下去,整个人没精打采的。他自我安慰了几句:“至少我抓住了重点啊。”

    安荼罗没深入这个话题,转而说:“那,再之前,最初和林奈见面的时候,他和校长谈论的那些事情呢?”

    当时,有门阻隔,二人对话的声音也不大,安荼罗和柏利都听不真切。不过在这之前,林奈透露的一些东西,安荼罗耿耿于怀。直到今天,校长都没有做出明确的解释,可这不代表他这么轻易就会忘记。

    林奈当时提到,他的复仇是被查尔斯允许的。

    “你是说,关于你之前的复仇那事吗?”柏利的记忆力也不差,他很快就回想起来。

    安荼罗已经和他简要介绍过自己来瓦里安的目的,一部分身世,还有不具有法理正当性的复仇行动。柏利也不介意这些。

    “一开始我是以为,他这话是说,查尔斯不会追究我的作为,从私自进入地下王国接触那里的人,到真正亲手杀人,他都默许了。可现在我想,他其实不是这层意思。”

    安荼罗说出了那个他一直以来都不太愿意接受的答案,“也许,林奈的意思是,是查尔斯校长他为我的复仇提供了帮助,并以此作为‘考核’,他是真正的幕后推手。”

    这样想也才更合理一点,甚至可以解释林奈对查尔斯的反感情绪。对于他来说,那些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人都不值得信任。

    可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否定了安荼罗一直以来努力的价值,查尔斯的一次帮助,抵得上他的十几年时间了。

    “今天以来的所有事情,说不定也在查尔斯校长的预料之中,也许安识玥会是个意外,但总体是不差的。”安荼罗分析着,得出了结论。

    柏利趁这段时间已经把所有的书都摆放整齐,书本高度从左向右递减,书脊的颜色也相匹配,有一种清爽的感觉。他擦了擦额头,也发表了看法:“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什么启示之钥吗?”

    他们已经知道了“奇点”的神异,也知道了启示之钥开启神之门的说法,柏利并不相信这些神不神的事情。

    “可能还真是……我经常疑问,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三个。”

    安荼罗看了窗外一眼,之前林奈一直盯着那里,可那里什么也没有。

    “关于亚弥小姐,查尔斯校长说过,她是‘剧团’的传承,推演命运者,可以预见未来之事……所以我大胆联想,我们三个人之后的命运会和启示之钥深度绑定,所以他才会想让我们组成一个小队。

    “世理会的最终目的,果然还是启示之钥。”安荼罗收回了目光,“我们加入世理会也只是附带罢了。”

    房屋内的气氛沉重起来,低气压让柏利稍微收敛了不正经的笑容,他说:“那世理会的人手不足……这好像是真的,真正受世理会控制的人员,满打满算都不过五十,朝九晚九天天加班;可倾烛光不是这样的,他们人应该不少,好像还有双休……”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忍不住咬牙切齿,而安荼罗则用冷漠的眼神盯着他……意识到关注点有些偏了,柏利停了下来。

    安荼罗看着金发的青年一脸的无辜,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无论是多么重要的话题,这家伙总能偏到神奇的地方去,让对话变得无厘头起来。

    ……

    是夜,城市里五色的灯光弥漫,冷清的气息侵扰着季节的闷热,高楼中,光透过厚实窗帘间的缝隙照亮了客厅。

    正平躺在沙发上的林奈突然露出了一副痛苦的表情,紧紧地闭着双眼,咬紧了牙关,手攥住衣襟,呼吸变得粗重,试图把自己勒醒。

    不知是什么发出了闪烁的明光,光粗暴地闯入客厅,扫过沙发之后,林奈猛然惊醒过来。

    “哈,哈……”他喘着气,惊疑不定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抬手擦去了额前的冷汗。温度还是有些高,如果只是受凉发烧而已,那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但现在林奈几乎可以肯定这场病不正常了。

    “这是什么……”他费力地坐了起来,低头,看着手心,“这算是什么梦……”

    沉吟片刻,他握紧了拳头,低声道:“荒唐。”

    在刚才的梦里,林奈梦见了自己。

    他以旁观者的视角,从头到尾,完整地再过了一遍林奈的人生,就在这短暂的几个小时之内,梦境细致入微地将他的人生展现出来。

    并没有太多的异样,人之常情的对儿时感到羞耻,对逝去的青春感到怀念,即使他现在也没那么老,到了伤春悲秋的地步,但在注视着那个自己时,他却始终感到一种……疏离的感觉。

    就好像那不是自己,只是一个很要好的发小朋友而已。

    这真是很奇怪,林奈甚至对那个少年内心的思绪了如指掌,一举一动都在意料之中,可旁观者的感受从未消失。

    林奈曾听过,人的成长就是在不断杀死过去的自己,那曾经的林奈,是否也已经被他杀死了呢?所以,他们也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直到林奈看到了几年前的那个傍晚,从球场回家的林奈与一个戴着乌鸦面具的男人擦肩而过。

    那个林奈对此毫无反应,似是被影响了,没有回家,而是去到了一个陌生的街角,之后清醒过来了,就被那个男人袭击,生命垂危。

    林奈站在倒地的青年与那个鸦面人之间,安静地看着这一切。接下来,青年会暴起,以裤袋中的折叠刀刺伤袭击者,抢夺匕首,完成一次不可思议的反杀。

    一如他所记忆的那样,由此林奈将踏入地下王国的世界,开启这一段故事。

    “不对……”

    刀锋逼近要害,可青年仍没有动作。林奈终于想起了什么,他是看着自己收拾东西出发的,而折叠刀……它根本就不在随身物品的清单里。

    此时此刻,他应当不具备反抗能力,他毫无疑问会被杀死,这样才是合理的。

    那,他的记忆呢?

    林奈的呼吸急促起来,克制着从旁观状态脱离以自救的冲动,焦急地无声催促瘫软无力的青年。

    “快点,再这样下去,你会死去。”林奈感到一种紧迫感,在生死边缘,在刀尖起舞。

    可意外突然就发生了。那鸦面人的动作停了下来,握住匕首的手也松了开来,让刀具掉落在地,僵硬地后退了两步,发出诡异的“啊,啊”声,好像一只真正的乌鸦。

    原本是被害者的林奈看到了这一切,神情逐渐由惊恐,变得冷静,眼神凛冽,与先前判若二人。他迅速抓起匕首,向前一步,刚好来到了鸦面人身前,随后,干脆利落地把匕首送进了他的腹部。

    于是血落在了地上,也沾满了林奈的手。他异常平静地抽出锐器,小心地让血液不要弄脏衣物,再对着那人的腿,狠狠地踢了一脚,把他踹到在地。鸦面人的身体抽搐着,面具后的眼睛中全是震惊与不解。

    “为什……么……”

    他哑着嗓音,吐出几个音节。而握刀的青年听到此话,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笑容。

    “想要抢夺别人的灵魂,就必须要做好自己被杀死的准备。”他蹲下身,刀锋割破了鸦面人脖子上的皮肤,再用一点力气,他必死无疑。

    “他是想问你凭什么能够杀了他。”旁观的林奈心情复杂,也不管二人能不能听到,低声念了几句。

    过去没注意,如今的林奈有些感受了,这个鸦面人,他是一个天赋者,正式的天赋者。

    就算是潜在天赋者,在这方面天赋异禀,林奈也觉得,过去的他事实上完全没有机会。

    可是……他做到了。现在林奈几乎彻底打破了等级的限制,这背后肯定有谁提供了无声无形的帮助,他这么做,是为了……

    “愿望……”刚刚,他好像有念叨这些东西。

    “祭司。”原来如此,他第一次见到那个人并不是在狭间之中,而是在这里。

    前后对比之下,林奈性格上的“微小”转变是如此明朗。就算不记得究竟发生了什么,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这样强行改变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是不被林奈认可的。

    紧接着,杀死了鸦面人的林奈平静地看着那具尸体,确认了这附近没有监控后,抓住其裤腿,往无人的地方拖去。他努力地掀开了下水道井盖,把尸体丢了进去。

    作为旁观者的、现在的林奈也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之后的事情,他稍微有点印象。如同与生俱来的天赋,隐藏自己这件事他无比熟练,尸体许久之后才被发现,作为杀人者的他不被任何人怀疑。

    “做这样的梦,有什么意义吗?”林奈笑了,“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我的个人意志,又算得了什么呢?”

    再之后,就是一具木偶,被丝线所控制,逐步走入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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