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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警署

    伯彻斯特城,上城区西部,第三临时警署。

    数分钟后。

    “所以,我们就这样……只是坐在这里干等着,什么都不做、守株待兔?”

    一名值夜班的警卫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向身旁的同僚。

    “……我是说,这样感觉似乎不太对啊,老兄。”他补充道。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旁的另一位警卫则已经颇不耐烦地开口回答道:

    “不然呢?你想怎样——由我们亲自去审审那个掳来的‘野婆娘’,好看看能不能套出些什么情报?别忘了,我们才刚有一个兄弟被她开枪打断了新换上的皮带,差一点便兴许要被弹片打穿肠子或内脏,命丧当场。

    ……呵,那着弹那样精确,反倒令人分不清究竟是运气还是刻意为之了。不过,又有谁会在性命攸关时,还特意用小口径子弹去打人身上的物件——作为威胁吗?”

    “……”

    “唉……省省吧,年轻人!”他说,“即便真得到了什么有利的消息,哪怕最终顺利将私党的那群家伙一网打尽、悉数剿灭——那之中,也不会有一分功劳落在你我头上。记住,我们不过是奉旨行事……听上面人的命令罢了。别想太多、别做太多,恪守本分就好……如果你还想在这个职位上做得长久。”

    发言的警卫虽然发梢仍是乌黑,但眉眼间已隐约看得出碎月着下的痕迹。而哪怕他始终只是在基层打拼、厮守,数十年一日;在像警卫或巡警这样基层警员的岗位中,他这类角色的话,也往往是十分具备公信力、且令年轻人们愿意去相信的。

    可这一次,发问的年轻人却似乎仍对此抱有疑惑。

    他沉吟片刻,继续问道:

    “不,我的意思是——仔细想来,最近警员的部署一直都很蹊跷,不是吗?……我们本来只是伯彻斯特当地西区所属的警员,像老兄您这样,本来编制关系都是数年如一日。

    可这些天,我们的上级却几乎一天一变,就连直属上司在半个月内都变了两回。而且,这几天新来的那位队长,似乎一共都没在我们面前露过几次面——也许他甚至根本都不是本地人?”

    老警员听罢,像是思考了什么般短暂地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却仍然不以为然:

    “没什么。这种事到处都是,年轻人——‘兰法斯特大公’亲自发令要来伯城剿灭私党,时间又正值四年一度的大选前夕。两党彼此落位,那各色人等自然都蜂拥而上,要从中分一杯羹。

    你知道为何各个警部的上级现在几天一变?……很简单,因为各色势力在相互制衡,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所以您是说……”

    ——发问的年轻警卫似乎茅塞顿开。

    “……我们之所以足足用了一个月、大规模的的‘封城搜查’都没能抓到私党份子;之所以那些家伙和他们的线人,能在这个几乎闭塞搜索的城市里躲上这么久,无非是因为……那些大人物们,从最开始就根本没想抓到他们?”

    “啊,当然了。”老警卫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他们……呵,他们可不在乎。依我看,这件事从最开始就是个笑话,一场闹剧。

    记得那个本次领头的‘中央检察官’吗?搜捕演讲时你理应见过她一回——莉蒂希雅·狄·兰法斯特,王室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看看她那副养尊处优的金贵样子,整天闷在闺阁和阴凉里,这种队伍能抓的到谁?嗨,要我说,就连那个赫赫有名的‘大公’,一旦事情轮到自家,也并不总那么开明。”

    “这……又怎么说?”年轻人问。

    “他派自家女儿来做这差事,无非是想趁当下大选在即、众目聚焦的关头,为她‘沽名钓誉’、铺设未来咯。毕竟她已到了这样年纪,有了功勋,之后也好顺理成章的封爵做官,于是一辈子都不愁吃穿啦——嘿,真他妈都够虚伪的,是吧?”老警卫沉着脸笑骂道。

    “可……”年轻人似乎仍有辩驳之意,“我听说她似乎已经在这行干了有些日子,先前作为‘中央检察官’时,在都城还小有功绩。而且,她也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王室血脉——好像只是‘大公’的养女,甚至曾经不是位贵族。”

    “呵,‘功绩’——对他们来说还不好办?”老警卫当即不屑地回呛一口。

    “不过,至于血统之类的嘛,我倒相信那位‘大公’兴许并不看重……谁知道那些有权、有钱的家伙们脑子里的想法呢?也许他只是想养个生得漂亮点的女儿,而不像他自己那样五大三粗。……总归,若是那个‘莉蒂希雅小姐’真有本事,这件事还至于能拖上这么久、弄得人们怨声载道?”

    “……”

    这次,年轻人无言反驳。

    毕竟从迄今为止的结果而言,事实的确如此。他想。而其余更加深入、复杂,抑或本质的原因云云,他们则无缘知晓。

    这时候,另一位警卫恰巧正从内部的大厅走出来,来到对话两人所处的哨岗之前。

    “啊,迈克,老伙计——你来的正是时候。该死,终于到换班了。我的腰……我还以为今天它是执意要死在这里。”

    说着,老警卫大笑着将手中的提灯交给来者;而年轻人则与他简单打过招呼,准备与他一同再熬过自己当夜执勤的后一个小时。

    “说来,我们的新队长呢?”

    在年轻人身旁站定后,突然想起来似的,被称作迈克的警卫问道。

    “自从方才叫我们看守这个年轻女人,他便又不见踪影了。”年轻人也低声抱怨道,“谁知道呢,也许是去向他的上级复命去了?”

    “等等……什么,复命?”老警卫似乎颇感意外。

    “哦,之前……我看到他似乎在那房间里留了一封信,似乎是给那个女人相关的什么人——也许是那个‘北境自由党’中的什么人吧,我不知道。

    他勒令我们生擒那个女人,带回这里严加看管,说是次日再做处理;但也许,却其实只是想私下里拿她当饵,以此钓上另一条大鱼。……我想,比起我们,他理应知道更多隐情吧。”

    年轻警卫说。

    “是吗,还有这事?可,我记得我们的新队长,似乎和伯城本地政府的关系比较近……所以,我先前一直还以为他会在这里消极怠工,好让‘大公’和‘新工党’那边难以得逞呢。唉,这样我们正好还能趁机偷懒。

    而且说实在的,我也一直看不惯那些曼斯菲尔德来的颐指气使的中央警卫官,还有那些只是沾他们的光,从周围小地方招来的外地野种们——在这里,他们真以为自己也能算得上是什么东西了?”

    被称作迈克的换班警卫则随意接茬道。

    听到这里,老警卫似乎骤然觉察了什么一般,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他似乎意识到这已经远超了自己的职责,即便在意也并无什么好处。于是他便只是一言不发,大步流星地下班回家去了。

    “……”

    “……等等,那是什么?”

    顺着同僚怪异的呼喊声,方才一时思考出神的年轻警卫,于是才看向他所指的方向。

    ——一阵突兀的风猛然吹过。其势逼人。

    ……不,不是风暴。而是有人对向驰骋——在如此的……深夜,宵禁之时?

    “……糟了。”他意识到。

    然而为时已晚。

    粗犷、野蛮的枪声骤然响起,那简直不像是手枪该发出的声音。比起当时常见的杠杆式步枪抑或泵动式霰弹枪,他倒更愿意相信、那声音是源自那些用于打通火车隧道的开山炸药。

    随即,他看到方才还与自己侃侃而谈,似乎对周边一切都已经见怪不怪的老警卫……也许是毫无缘由的脑浆迸裂,命丧当场。

    ——于是他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同僚迈克则显然比他机敏的多。随着他的叫喊、求援声,待在室内休息、待命的近二十位训练有素的驻守警卫,在不过数十秒的时间内便端着上膛的杠杆式步枪倾巢而出,似乎仍然井然有序。而大抵不过十几分钟后,这一带附近的另外三个警署,便又会有前来支援的警卫蜂拥而至,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吧。

    见状,他这才想起,方才新队长离开前、似乎还意味深长的嘱咐过他们——不要总是只记得去拔那柄配发的、刻板印象般的柯莱特“警长型”。左轮枪的便利和潇洒,在真正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时,可比不上杠杆式步枪那稳定性能的十分之一。

    于是,他装作去取子弹一类的警备储备,猛地、与他们截然相反地,大步逆着人潮回到屋内。当然,方才正处于执勤时间的他身上装备完善,一切都应有尽有;他逃窜、退避,只是因为被方才的场面吓破了胆。

    ——并不是每个警员都真正有着时刻为之赴死的觉悟。毕竟单从薪资待遇上而言,这份工作并不值得。算下来,平静到无趣的日子,也的确十有八九。他想。

    他试着劝诫自己冷静下来。

    ……首先,从接近颠倒的呼吸节奏开始。

    这时,他偶然间望向室内不过寥寥两间的狭窄牢房里,那个被草草关押着、连镣铐都没戴,只是被麻绳绑住双手的年轻女性。

    ——意料之外地是,与他相同,她似乎也正因为外界突兀的转变而感到不知所措,甚至花容失色。

    ……这样看来,安静时的她倒的确很漂亮。他想。甚至……高贵,让人不禁会妄加遐想,以为她是某家官宦贵族的大家闺秀。

    倘若,他们并非在那个位于贫民窟身处的狭窄住房,将她这位“嫌犯”当场抓了个正着的话。

    不过说起来,他之前倒也并未在通缉令上见过这位小姐的样貌。或许,这不过是新队长和他背后助力的“一家之辞”。……也许,她其实根本就没什么罪?

    ——显然,他是被她的那种独特魅力所迅速俘获了,这才本能般地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误解,毫无因果原理地。

    ……可,那她此刻又为何会露出这幅表情呢?难道,那些来者竟不是来救她的吗?抑或,这又只是某种争夺吗?如方才草芥般毫无意义惨死的那位“博闻强识”的老护卫先前所说的一般,这也只是上面那些迷雾重重的高贵角色们,权利更替的“纸牌游戏”中的一环吗?

    “也许若是后者……也许自己,或许能做些什么来保护她?他手中有枪,枪身被他擦得光泽黑亮,所以他也许能令什么有所不同?”

    ——然而,这样简单的无端遐想,瞬间便被他脑海中那些压倒性的生的欲望,挤得毫无容身之所了。他才刚刚目睹过那位老前辈毫无人伦道理可言的死……妈的,这可一点也不好笑;这甚至不会令人有闲暇感到恶心,而只是瞠目结舌。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房间外已然人声、枪声鼎沸。似乎外界的一切都早已成了地狱;而这狭小又因监牢的存在、布局相当微妙奇异的房间,却俨然已变成了这世上最后的一片神圣净土。至少对他而言。

    ——偶尔地,他与那位端庄的小姐四目相交,没有言语。

    “……”

    “我……我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声调因紧张而不自然地微微升高。

    ——被某种莫名的情感驱使一般,他决定挺身而出,又或者至少要逃离这里。

    监牢中的姑娘没有回应、没有言语。她并未被堵住口鼻,抑或深层次地被剥夺发言的权利,只是无语凝噎。

    咔哒。子弹上膛……

    ——他打开门、全副武装,重归房间以外。

    那股先前尚且遥远的暴风,此时业已迫在眉睫;于是在最后一刻,他终于得知一切走向如此的原理。

    ……来者、敌人、劫营者——其实始终,不过只有区区一人一马。

    然而,不知是何原理,她却能在一手驾马飞速奔驰的同时,单手用那柄重型左轮手枪射击、扳动击锤、再度射击——在快速移动、难以被瞄准的状态中,一此次精确地用那柄怪物手枪、击溃他们的躯体。

    方才提过,这附近的城区内,警署还算密集。不过数百米开外,便有他们的援军。相信不过三十分钟时间,他们便能密密麻麻地合围于此——届时,想必她不管有何本领,都注定将无法从中脱身了吧。他早就知道这点,因此无论怯懦,也始终想着拖延。

    ……但,此刻亲身处于身旁同伴们那惊骇的尸山血海中时,他却才意识到——首先,他们撑不到那时候了。

    马背上的女牛仔,那位货真价实的“亡命之徒”,终于在他面前缓缓停下。她白金色的头发宛如妖精般沐浴、吞噬着皎洁的月光,而他却甚至不敢抬头正视她一眼。

    他只是——双膝止不住地发抖,几乎跪在地上。

    大多数时候,人们的死亡似乎便是这般……戏剧性全无地,毫无意义或道理。

    现在,祂则就停在他面前。他感觉到了。

    “……她在哪?”

    白金色头发的女枪手问他,声音听不出情感。

    他没有出言回答,只是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屋内,同时脑中浮现起那位给人端庄感觉的丽人,在方才他离开之时、最后的模样。

    他当然知道她指得是谁。可惜,他甚至没机会因来者的身材、美貌与行为的反差而感到惊异。

    ——也许他这次应该回答的。他想。无论如何。

    “这样?……多谢。”她回应,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砰。

    枪声没有悬念,下场无需聚焦。

    ——夜幕的大地之上,千篇一律的脑浆与血。

    她只是……必须抓紧时间。

    ——自离开出租屋恰巧三十分钟之后,克莱芒汀·诺伊拉一路疾驰、扫清障碍,终于来到希拉瑞娅·温特菲尔德面前,时隔半日之久。

    她当然知道,这之后,状况才会真正糟糕起来。他们会蜂拥而至,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届时她们则会无路可逃,任谁都会无论可逃。自最开始,这便才是那“陷阱”真正所在。

    但幸好,至少等候着她的那位“大小姐”……此刻看上去仍然四肢健全,并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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