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马有失蹄
另一头，郭镇西在安泉烽下制定的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
“好个贼老天，这是不要人活了！”杨参带着一个伙的斥侯在这雨夹雪的天气里，已经向北跑了一个半时辰，怕有二三十里不止了，又累又冷的战马有些不情愿，直打响鼻，似在抗议主人的不惜马力。
本来这斥侯的活怎么也轮不到杨参，但他上午刚迁升为镇将，想要身先士卒、同甘共苦一回，让儿郎们瞧瞧，哪怕是镇将身份，也吃得了斥侯这苦，况且这此次打探军情又至关重要，他便带了一伙人马亲自前往。
这天气确实算不上好，眉毛上挂着冰霜的杨参颤抖着取下其实已经湿了的羊皮手套，不停的哈着气，企图温暖下已冰得失去知觉的双手，但事实证明无论他怎么哈都无济于事，最后，杨参瞄了瞄周遭，两里外有一处矮山丘，便道：“儿郎们，加把劲，那矮儿山有处山洞可以避风，我等在此处歇息，再吃点干粮补充体力，等天擦黑后再往前打探敌情。”
军兵们心下一宽，这贼天气，快点人给冻僵了，歇息一下总是好的，只有那伙长刘明志愁眉不展、暗暗叫苦，他原想趁天黑前就打道回府，现在镇将这么说，不光回花泉堡的愿望泡汤，就是今夜也不得消停。
那矮儿山的两边是连绵的山丘，中间只有一条七拐八拐的窄路通行，难能可贵的是，出口处一侧有处洞子，却是个避风的好去处。
来到矮儿山洞子，刘明志迫不及待寻了处稍干的地面就坐了下来，忙不迭的从贴身的怀中掏出个皮囊，里面却是中午时分灌入的羊杂汤。这次缴获的粮草不算多，但借吐蕃人吃不惯米面、独喜牛羊肉的习俗，捕获的牛羊却有上千头，加上受伤难治被宰杀的驴马，民妇们给这些军中汉炖了好几十锅肉汤，又加了些肉桂五香八角作为配料，喝上几口这还带着余温的肉汤，又啃了几口羊肉驴肉，刘大志的脸上顿时呈现出一副“夫复何求”的满意神态。
杨参本想喝斥一句让刘明志注意一下身份，但念到这等天气下确实辛苦，将快要喷出的话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军兵们见伙长如此，镇将也不计较，皆大大咧咧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靠在一起吃喝补充些体力。
一旦松懈下来，这些天连番逃亡，昨晚鏖战一夜今日白天又未休息片刻的杨参便很是乏困，勉强吃了块羊肉之后，布满血丝的双眼已经睁不开打起盹来。刘明志见状，怕镇将着凉，着人寻了些稍干的柴木，用火折子费力打着烧将起来，有温暖的篝火烤着，杨参很快打起了鼾进入梦乡。
为了在镇将醒来后表功，刘明志带着两名跟随自己多年的斥侯沿着山间窄道向前打探，以确保周遭安全无恙。三人行出不过二里，便走出了矮儿山的窄路，往前四十里便是龟兹都督府下辖的姑墨州所在地了。
姑墨州（姑墨国，又称跋禄迦），乃龟兹西川水西岸的重要的屯田、防御之地，作为龟兹乃至安西首府伊罗卢城的西南屏障，十七座烽燧环绕呈环形，内又有十六座戍堡，拱卫五座主城，由烽燧提供敌情示警，戍堡间联动防御，主城的机动兵马进行突袭，此战法成功的抵御了沿于阗河（后世和田河）北上进攻的吐蕃军百余年，并为丝绸之路提供了安全的保证。
刘明志叹了口声，吐蕃军联合葛逻禄，威服西域各国，逐步蚕食大唐西域之地，作为伊罗卢城南部重要屏障的姑墨州在一年前失陷后，几十里外的养马地汉人城也顷即被吐蕃军攻取，伊罗卢城便门户大开，再没有能力抵挡吐蕃军的进攻了，这也是伊罗卢城最终落入敌军的重要原因。
“真想回家走一趟啊。”刘明志满怀期待的对手下二人道，二人皆表情戚戚。刘明志对姑墨州是极为熟悉的，他的父亲便是姑墨州城--南城的屯兵，一年前南城失陷之际，刘明志随残军撤往伊罗卢城，但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南城的亲人。
就在他带着无奈准备沿来时的路返回时，突然两侧的山上起了异响，刘明志三人还未反应过来，已有十数条人影沿着山坡滑将下来，个个手脚利刃、脸带杀气，围着三人叽哩瓜拉的叫着不停。
“蛮子！”刘明志拔刀与两名军兵背靠背企图抵抗。
“呸，想不到是唐兵探子！”对方阵中有人懂中汉言，对着刘大志喝道：“我乃吐蕃国大论尚•赞协多伦麾下直•司如贡堆百夫长，莫罗嗦，快快放下兵器，可饶尔等不死。”
刘明志刚想反抗，旁边二军兵犹豫道：“伙长，如今整个安西皆归了吐蕃，跟着守捉使活不了几天，要不降了罢，总比死在这里强，我等也想回南城探望父母妻儿啊。”
一听这话，原本紧握横刀的刘明志手中劲道渐失，刀也慢慢垂了下来，最后他索性把刀一丢道：“既如此，干脆跟着我奔个前程罢。这位将官，我等降了，若我卖个消息予尔等，可否为我等三人各换得百两银子？！”
西域的局势，自杨参决定逆袭吐蕃斥侯营开始，就开始发生转变。而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刘明志怎么也想不到，就是他刚才这一举动，将引来后面惊涛骇浪的变化，从此，西域的局面再也无法再回到原来的历史轨迹上了。
也许这种蝴蝶效应，就如后世塞尔维亚不到二十岁的愤青加夫里洛•普林西普，刺杀了弗朗茨•斐迪南大公，直接引起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
言归正传，那吐蕃将听了，哈哈一笑：“那就要看值不值三百两银子了！”
刘明志拿捏一番奸笑道：“前方二里便有安西唐军镇将一员，这消息可能就值一百两，但今日击败吐蕃军的唐军底细，莫说两百两，便是千两也值！”
那将听了，哈哈一笑：“若是真，倒是值的！待我再纠集些人手，先抓了这镇将再提！”
。。。。。。
话说噶尔•东德玉松此番从安泉烽败退之后，已是率军退回了白马河西岸的吴疆，城是小城，人丁不过二百余，但这里原是大唐的粮仓戍堡，城内粮草众多，又带伤的多仁•丹增班觉舟车劳顿，路上又着了寒，此时正发烧之中，只能就近歇息。
左营一副颓唐士气低落的模样，噶尔•东德玉松却暂时顾不得，先是着人统计了损失情况，丢失的兵甲粮草是没办法了，好在一天内陆陆续续有败兵退回，人数已超千人，大部皆是吐蕃将兵。
这败便是败了，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万夫长肯定会进行责罚，但是，责罚是按败成什么样子来定的，现在还有时间与机会进行补救，噶尔•东德玉松头脑是清醒的，他立即对各百夫长下令：“安排去下，在吴疆左近搜罗男丁，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一律押来，各城铁铺兵器，一律征收，胆敢反抗者，一律以通敌罪论处！”
龟兹人口众多，白马河西岸又是大唐重要的屯田、防御之地，其中龟兹人、汉人估摸有四五万人，随便一抓，凑成两千人马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有这两千人一充军，至少兵员方面还能搪塞下。
至于昆•贡觉杰布，死都死了，不光他那一千管不着了，他所剩的残军也要被吞并的。
忙碌了大半天，噶尔•东德玉松正站在城头焦头烂额的思考如何向万夫长支•塞汝贡敦禀告战情时，城外，二十余骑飞驰而来，当先一人，正是自己麾下直•司如贡堆百夫长，噶尔•东德玉松有些不悦，如果人人都像他这样没抓回百十来人，那两千人如何凑得齐？
且慢，那马上被五花大绑的四人又是准，如何唐军打扮，俘虏？
只听到直•司如贡堆喜气洋洋的道：“报将军，在下在矮儿山附近搜罗唐人时，捕获唐军斥侯十一人，中有安西唐军镇将一员。”
唐军镇将比吐蕃的百夫长地位要高一点，但不如千夫长，捕获一个镇将，若在平时，对于噶尔•东德玉松其实还谈不上惊喜，但是，如今大败的情况下，情况却又有不同，关键是安西残存的唐军并不多了，这镇将应该知晓绝大部分的唐军底细，对于大军一举歼灭这支残军，彻底将唐军从西域抹去，是有莫大作用的。
“快进城来！”
“好个贼老天，这是不要人活了！”杨参带着一个伙的斥侯在这雨夹雪的天气里，已经向北跑了一个半时辰，怕有二三十里不止了，又累又冷的战马有些不情愿，直打响鼻，似在抗议主人的不惜马力。
本来这斥侯的活怎么也轮不到杨参，但他上午刚迁升为镇将，想要身先士卒、同甘共苦一回，让儿郎们瞧瞧，哪怕是镇将身份，也吃得了斥侯这苦，况且这此次打探军情又至关重要，他便带了一伙人马亲自前往。
这天气确实算不上好，眉毛上挂着冰霜的杨参颤抖着取下其实已经湿了的羊皮手套，不停的哈着气，企图温暖下已冰得失去知觉的双手，但事实证明无论他怎么哈都无济于事，最后，杨参瞄了瞄周遭，两里外有一处矮山丘，便道：“儿郎们，加把劲，那矮儿山有处山洞可以避风，我等在此处歇息，再吃点干粮补充体力，等天擦黑后再往前打探敌情。”
军兵们心下一宽，这贼天气，快点人给冻僵了，歇息一下总是好的，只有那伙长刘明志愁眉不展、暗暗叫苦，他原想趁天黑前就打道回府，现在镇将这么说，不光回花泉堡的愿望泡汤，就是今夜也不得消停。
那矮儿山的两边是连绵的山丘，中间只有一条七拐八拐的窄路通行，难能可贵的是，出口处一侧有处洞子，却是个避风的好去处。
来到矮儿山洞子，刘明志迫不及待寻了处稍干的地面就坐了下来，忙不迭的从贴身的怀中掏出个皮囊，里面却是中午时分灌入的羊杂汤。这次缴获的粮草不算多，但借吐蕃人吃不惯米面、独喜牛羊肉的习俗，捕获的牛羊却有上千头，加上受伤难治被宰杀的驴马，民妇们给这些军中汉炖了好几十锅肉汤，又加了些肉桂五香八角作为配料，喝上几口这还带着余温的肉汤，又啃了几口羊肉驴肉，刘大志的脸上顿时呈现出一副“夫复何求”的满意神态。
杨参本想喝斥一句让刘明志注意一下身份，但念到这等天气下确实辛苦，将快要喷出的话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军兵们见伙长如此，镇将也不计较，皆大大咧咧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靠在一起吃喝补充些体力。
一旦松懈下来，这些天连番逃亡，昨晚鏖战一夜今日白天又未休息片刻的杨参便很是乏困，勉强吃了块羊肉之后，布满血丝的双眼已经睁不开打起盹来。刘明志见状，怕镇将着凉，着人寻了些稍干的柴木，用火折子费力打着烧将起来，有温暖的篝火烤着，杨参很快打起了鼾进入梦乡。
为了在镇将醒来后表功，刘明志带着两名跟随自己多年的斥侯沿着山间窄道向前打探，以确保周遭安全无恙。三人行出不过二里，便走出了矮儿山的窄路，往前四十里便是龟兹都督府下辖的姑墨州所在地了。
姑墨州（姑墨国，又称跋禄迦），乃龟兹西川水西岸的重要的屯田、防御之地，作为龟兹乃至安西首府伊罗卢城的西南屏障，十七座烽燧环绕呈环形，内又有十六座戍堡，拱卫五座主城，由烽燧提供敌情示警，戍堡间联动防御，主城的机动兵马进行突袭，此战法成功的抵御了沿于阗河（后世和田河）北上进攻的吐蕃军百余年，并为丝绸之路提供了安全的保证。
刘明志叹了口声，吐蕃军联合葛逻禄，威服西域各国，逐步蚕食大唐西域之地，作为伊罗卢城南部重要屏障的姑墨州在一年前失陷后，几十里外的养马地汉人城也顷即被吐蕃军攻取，伊罗卢城便门户大开，再没有能力抵挡吐蕃军的进攻了，这也是伊罗卢城最终落入敌军的重要原因。
“真想回家走一趟啊。”刘明志满怀期待的对手下二人道，二人皆表情戚戚。刘明志对姑墨州是极为熟悉的，他的父亲便是姑墨州城--南城的屯兵，一年前南城失陷之际，刘明志随残军撤往伊罗卢城，但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南城的亲人。
就在他带着无奈准备沿来时的路返回时，突然两侧的山上起了异响，刘明志三人还未反应过来，已有十数条人影沿着山坡滑将下来，个个手脚利刃、脸带杀气，围着三人叽哩瓜拉的叫着不停。
“蛮子！”刘明志拔刀与两名军兵背靠背企图抵抗。
“呸，想不到是唐兵探子！”对方阵中有人懂中汉言，对着刘大志喝道：“我乃吐蕃国大论尚•赞协多伦麾下直•司如贡堆百夫长，莫罗嗦，快快放下兵器，可饶尔等不死。”
刘明志刚想反抗，旁边二军兵犹豫道：“伙长，如今整个安西皆归了吐蕃，跟着守捉使活不了几天，要不降了罢，总比死在这里强，我等也想回南城探望父母妻儿啊。”
一听这话，原本紧握横刀的刘明志手中劲道渐失，刀也慢慢垂了下来，最后他索性把刀一丢道：“既如此，干脆跟着我奔个前程罢。这位将官，我等降了，若我卖个消息予尔等，可否为我等三人各换得百两银子？！”
西域的局势，自杨参决定逆袭吐蕃斥侯营开始，就开始发生转变。而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刘明志怎么也想不到，就是他刚才这一举动，将引来后面惊涛骇浪的变化，从此，西域的局面再也无法再回到原来的历史轨迹上了。
也许这种蝴蝶效应，就如后世塞尔维亚不到二十岁的愤青加夫里洛•普林西普，刺杀了弗朗茨•斐迪南大公，直接引起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
言归正传，那吐蕃将听了，哈哈一笑：“那就要看值不值三百两银子了！”
刘明志拿捏一番奸笑道：“前方二里便有安西唐军镇将一员，这消息可能就值一百两，但今日击败吐蕃军的唐军底细，莫说两百两，便是千两也值！”
那将听了，哈哈一笑：“若是真，倒是值的！待我再纠集些人手，先抓了这镇将再提！”
。。。。。。
话说噶尔•东德玉松此番从安泉烽败退之后，已是率军退回了白马河西岸的吴疆，城是小城，人丁不过二百余，但这里原是大唐的粮仓戍堡，城内粮草众多，又带伤的多仁•丹增班觉舟车劳顿，路上又着了寒，此时正发烧之中，只能就近歇息。
左营一副颓唐士气低落的模样，噶尔•东德玉松却暂时顾不得，先是着人统计了损失情况，丢失的兵甲粮草是没办法了，好在一天内陆陆续续有败兵退回，人数已超千人，大部皆是吐蕃将兵。
这败便是败了，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万夫长肯定会进行责罚，但是，责罚是按败成什么样子来定的，现在还有时间与机会进行补救，噶尔•东德玉松头脑是清醒的，他立即对各百夫长下令：“安排去下，在吴疆左近搜罗男丁，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一律押来，各城铁铺兵器，一律征收，胆敢反抗者，一律以通敌罪论处！”
龟兹人口众多，白马河西岸又是大唐重要的屯田、防御之地，其中龟兹人、汉人估摸有四五万人，随便一抓，凑成两千人马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有这两千人一充军，至少兵员方面还能搪塞下。
至于昆•贡觉杰布，死都死了，不光他那一千管不着了，他所剩的残军也要被吞并的。
忙碌了大半天，噶尔•东德玉松正站在城头焦头烂额的思考如何向万夫长支•塞汝贡敦禀告战情时，城外，二十余骑飞驰而来，当先一人，正是自己麾下直•司如贡堆百夫长，噶尔•东德玉松有些不悦，如果人人都像他这样没抓回百十来人，那两千人如何凑得齐？
且慢，那马上被五花大绑的四人又是准，如何唐军打扮，俘虏？
只听到直•司如贡堆喜气洋洋的道：“报将军，在下在矮儿山附近搜罗唐人时，捕获唐军斥侯十一人，中有安西唐军镇将一员。”
唐军镇将比吐蕃的百夫长地位要高一点，但不如千夫长，捕获一个镇将，若在平时，对于噶尔•东德玉松其实还谈不上惊喜，但是，如今大败的情况下，情况却又有不同，关键是安西残存的唐军并不多了，这镇将应该知晓绝大部分的唐军底细，对于大军一举歼灭这支残军，彻底将唐军从西域抹去，是有莫大作用的。
“快进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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