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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亲生与亲情

    十几年前,我还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爷爷从赌场带回来一个干瘦的小男孩,那就是后来的二哥。

    爷爷有一个爱好,就是去人烟混杂的赌场赌两把,他说他喜欢那种带着飘渺希望的不确定感。年轻的时候只是逢年过节偶尔玩玩牌,退休之后在家没事干就经常去。

    当然,家里不会有人支持爷爷这个爱好,奶奶更是极力反对,不让他去赌,有时甚至一听说爷爷要出门就把他身上的钱都搜刮出来。爷爷只好趁奶奶睡着的时候偷偷溜出去。

    那天,爷爷揣着当天的老本钱,天刚亮就出了门。

    赌场的门口有人在争吵着什么,爷爷不以为然,家底赔光了还要赌的大有人在,一个要钱一个没钱,自然是要闹的。

    爷爷从人群中挤进去,回头的时候瞥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他就站在被要钱的老赌鬼身旁,一脸的嫌恶。

    那眼神看向爷爷时,爷爷不知怎的浑身一激灵,仿佛看到了往后自己的子孙看自己的模样。

    爷爷又鬼使神差地站在人群附近,想听个究竟。

    原来那老赌鬼欠了赌场的钱还不起,想要拿儿子抵,结果被媳妇发现了,肯定不同意,便成了三方的争执。

    酒鬼媳妇话语一出,惊了爷爷一跳。她不让儿子被抵出去的原因竟然是:不能没人给她买酒喝。

    心想,摊上这样的爹妈也是够倒霉的。

    原来那小男孩的妈把儿子放到附近的小商铺里,给他们干活换酒喝。他爹趁他妈还没醒的时候,把小男孩哄骗到赌场里来的。

    爷爷本想进赌场玩两局就回去,但总觉得那小男孩的眼神看着他的后背,给他后背看出了一个窟窿。

    看穿爷爷心里最阴暗的角落,看到变成他自己倒霉孩子的爹的模样。

    于是爷爷一回头,跳到人群中,对着那小男孩的爹说:“我帮你还这次的赌博债。”又对着他妈说:“给你钱买酒。”然后对他俩说:“你们把儿子让给我怎么样?”

    他爹妈听这话,商量了两分钟不到就同意了。

    爷爷就这样牵着那个小男孩回家了。

    爷爷说,如果不是遇见这个小男孩,他以后肯定跟他爹一个下场,赌到人财两空,连自己的子孙都唾弃。

    如果一个人做到连自己的子女都厌恶的地步,那这个人的人生得多失败啊。

    所以,爷爷觉得是那个小男孩救了他,他也要救那个小男孩。

    我一岁多的时候,爷爷去世了,爹妈就收养这个小男孩,让他变成了我二哥。

    爹还说,爷爷带小男孩回来的那天,晚上给他洗澡,发现他身上全是伤。青一块紫一块,新伤旧伤叠一块。

    爷爷叹了口气骂他爹妈是畜牲,小男孩听到后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看着洗澡水。

    小男孩从不怎么说话,只是默默打扫着家里,到慢慢地只跟爷爷说话,但对家里其他人都保持一种疏远的礼貌感。

    爷爷说,他一定是在他父母那受到很多伤害才这么阴郁沉默,以后家里谁也不许逼他做不想做的事,更不许提他的亲生父母。

    爷爷临终前又特意嘱咐我爹要好好待小男孩。爷爷走后,小男孩又变成了爷爷领回来时的样子,不说话,不笑,只埋头做事。

    他看人的眼神都是怯生生的,爹训大哥的声音大一点他都会被吓得躲起来。

    爹妈这才知道,爷爷是花了多少心思才让小男孩对他敞开心扉的。

    但是那小男孩很喜欢我,可能是我那时候太小,不具有攻击力吧。他总喜欢趁大人忙的时候偷偷陪我玩,逗我笑。

    “不管是不是亲的,他都是你二哥。”最后爹说。

    “我知道。”听完二哥的故事之后,我的关注点不再是:他不是我亲二哥该怎么办?而是心疼二哥,心疼那个小小的,总把自己藏起来的小时候的二哥。

    真想把他那狗屁的亲爹妈给千刀万剐,竟然还有脸找上门来!

    后来,爹说林雀的担心没错,他亲爹就是听人说我二哥考上大学了,想趁他走之前再讹我们家一笔。

    还好林雀阻止了我,不然我要是将二哥亲爹带回家,岂不是在撕开他的旧伤疤。

    我没告诉二哥我知道他不是亲生的事,无论真相怎么样,都改变不了亲人之间的爱与信任。

    我相信杨波就是我二哥,这就够了。

    转眼间,二哥就要开学了,我妈执意要把他送到火车站,就叫了舅舅来送。

    一到火车站,我妈就开始抹眼泪。

    “妈,我们来得早,火车得好一会才开呢。”二哥笑着对妈说。

    “外面不比家里,你去的地方比你大哥那边还远,叫我怎么放心的下。”我妈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开始千叮咛万嘱咐那一套。

    二哥上初高中的时候,住的是外婆家,我妈自然放千万个心,眼泪里流出的全是不舍。

    但现在,二哥要去一个又远又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二哥又不像大哥,大哥至少在人际交往这一方面能应付的来,二哥不爱跟生人讲话,受欺负了连个帮衬的朋友都没有。

    别说我妈了,我都开始替我二哥担心了。

    越是这种时候,我越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跟爹一样看着我妈嘱咐,再看着二哥一一应着。

    来的再早,火车也有要开走的时候。我们望着二哥上车,火车缓缓驶向远方,我的目光一直在车窗边寻找,终于找到向我们挥手的二哥。

    “二哥,早点回来!”我突然跟着火车跑,冲二哥喊道,好像这样我就能跟二哥多待一会,好像多待这一会,二哥就仍然在我身边。

    我抬头看着火车从我眼里消失,低头的瞬间雾气从我眼里出现,还是不争气的哭了。

    二哥走之前塞给了我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一首小诗,二哥说那是他第一首被人欣赏的诗,诗会在人心里埋下种子,然后长成参天大树,他去远方就是为了让这树长得更高更壮。

    我没搞懂这其中的含义,只知道二哥给的东西都是好的,我小心翼翼地收好它,想念二哥的时候拿出来读一读。

    后来才知道,这也是二哥在我心里埋下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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